第二天,关月尧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昨晚宴会散去后,回到帐篷里的关月尧睡得很香。
一夜无梦。既没有身处敌营的忐忑,也没有来到新环境的亢奋。她回到了屋中到头便呼呼大睡,连这一身匈奴女子的盛装,也没有褪去。
真不是一般的心大。
阿淳端着做好的早餐闪身走进帐篷是,关月尧正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床上对着前方发呆。
“主人,请用早餐。”阿淳见状,就一杯羊奶与两块烤馍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她的态度较之昨日,称得上十分恭顺。
想必,昨日中行说的恐吓确实奏了效。
关月尧心中明白,自己一定不会在这里呆上太久的时间,因此也无意与这里的人有过多的交际。
她不想与这里的人生出太多的牵绊,她自问不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与旁人走得近了,难免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又或者,生出了不必要的羁绊,会让自己在最后行动时,变得束手束脚。
哪怕阿淳在此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对于中行说的憎恨和厌恶,让关月尧非常感兴趣。
可她此时没有再说什么亲切的话,来试图拉进与阿淳的距离,只是默默吃下了她备好的早餐。旋即换下了身上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华服,要换上自己的衣裳。
可此时匈奴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寒冷,单薄的布衣早已无法维持她的体温。
“阿淳,你能帮我寻一套匈奴男子的皮袄来吗?女装我实在是穿不习惯。”无奈,关月尧转过身,看着少女问道。
“是。”少女没有多问,只是乖巧的领命而去。
关月尧本以为,这件事是需要花费些功夫的。这样既可以让自己得到一套方便行动的衣物,也可以暂时的支开阿淳,让她获得片刻独处的安宁。
再从来到了单于庭后,关月尧似乎就彻底失去了个人的空间。可偏偏,此时的她又格外需要让自己能够静下来,好好地为未来做一下谋划。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阿淳便捧着一件崭新的衣裳走了进来,如此效率,实在令关月尧大感震惊。。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眨了眨眼睛,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是殿下,方才我出门遇到了殿下。殿下问我不在帐篷里伺候你,出来做什么?我告诉他,您让我为您寻一套男子的皮袄,他就命人取了这套来给我。”
关月尧猜测,阿淳口中的殿下大概是於单。昨日的晚宴上,这个青年对自己就颇为热情,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因为对方的周到便放松了警惕。
“对了,殿下还说,让您快点换好了衣裳,一会他来寻您一块儿打猎去。”
“哎呦!这话你怎么不先说!”关月尧一听,却从床上蹦了起来,着急地让阿淳替自己穿好了这身形制有些陌生的异族衣裳。
打猎啊!这可是个熟悉周边环境的好机会。只是不知於单会带着自己往何处去,她其实很想去瞧一瞧雅阔扎口中,姑衍山下的守林人小屋。
可是,听雅阔扎说,匈奴人为了报复去年在大汉边境上的失利,今年又一次集结了人马朝着大汉边境大规模的袭扰。
然而此时的王庭中,单于家族的重要男性成员,却都仍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帐中,并未出动。王庭之中,依旧一副热闹繁华的模样。
甚至,如於单这样的王子,还有闲心带着自己的亲信外出打猎取乐。
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当男人倾巢出动后,只留下了老弱妇孺。他们依然还留下了部分的兵力,用来防备可能出现的偷袭者。
而先前关月尧在边关看到的,也远不是匈奴的全部实力。
只有战士在前线流血牺牲,权贵们躲在后方醉生梦死。原来这世界上,所有的政权都是如此的。
关月尧有些嘲讽地想到。
阿淳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热切似乎颇为不齿,没忍住眼中露出了鄙夷之色,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帮着关月尧将这一身厚实的皮袄穿戴齐整。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你。”关月尧听到阿淳冷冷地说道。
“嗯……那就不喜欢好了。人生在世,我也不苛求人人都要喜欢我,毕竟我又不是钱。”关月尧心中明明感到一阵失落,可她还是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嘻嘻地回答道。
“你……你和那个中行说一样,厚颜无耻!”阿淳瞪向了关月尧,恨恨说道。
“那又如何呢?你看,现在被服侍的人是我,而你即便再讨厌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照顾我。”关月尧学着在长安看到的那些贵人有时候会露出的傲慢神色,淡笑着回击。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去向中行大人告状,比起那样,我还是更喜欢这种即便你再看不惯我,也不得不服侍我的模样。”
恶人演起来也不总是让人畅快的,关月尧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想着。
此时阿淳有些厌恶地别过了脸去,可关月尧却没有放过她。
“诶,别停下手呀,我这腰带还没系好呢。”关月尧急忙喊住了阿淳,倒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她,实在是这腰带太难系了,关月尧只凭自己系不来。
*
於单果然不是随口一说,就在关月尧换好了皮袄没多久,於单便再次出现在了帐篷外。
只是这次,他没有闯进来,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帐篷外,朝着里面喊到:“关月尧,好了没?”
关月尧闻声不敢耽搁,应了一声,撩开门帘快步走了出去。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此时帐篷外的於单手中牵着两匹马,见了她出来,忽然笑了笑,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放在了关月尧的手中。
“这匹马,给你。”
说着,又从马背上取下了弓箭和一柄匈奴长刀递了过来:“这些也给你。”仍是用不熟练的汉语说的,关月尧竟从於单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腼腆。
“谢谢。”她有些愣愣地接过了於单递过来的武器,想了片刻,她便释了怀。
也是,一会要狩猎,没有马匹武器,难道让她赤手空拳抓野兔吗?
不过马匹,武器这些可都是她此时急需的东西。关月尧也不客气,便将弓矢背在了背上,动作熟练地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周围的匈奴人对她所言身世的最后一点疑虑似乎也被抹除了。
关月尧仔细地打量着被交到自己手中的这一匹马,通体漆黑的皮毛,唯有四只蹄子上,各自生出少少的一层白毛。
她知道,在大汉这样的毛色会被人叫做乌云盖雪,不仅漂亮,也十分的罕有。
马匹的毛发油光发亮,四肢强壮而有力,眼睛亮晶晶地,看起来颇有几分温驯之色。看得出来,在被送给自己前,它被照料的很好。
“它叫什么名字?”关月尧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於单,一边伸手摸了摸马的脑袋,好奇地问道。
“它叫日丹木,是云朵的意思。”於单瞧得出来,关月尧似乎很喜欢自己送给她的礼物。脸上的笑容渐胜,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一匹黑马却叫云朵,看来还真是朵乌云啊。”关月尧闻言,忍不住一笑。日丹木是一匹颇通人性的良驹,它似乎听懂了如今围在身边的两人正在谈论的,正在谈论着自己。
它撩起前蹄抛了抛地面,仰脖嘶鸣了一声,仿佛是在抗议众人对于自己名字的玩笑。
而借着这点空档,这次参与打猎的人群也渐渐在单于庭外的一片空地上聚齐。一名侍卫跑来像於单禀报,众人都已到齐,便只等他与关月尧的人马了。
听见此事,於单也不好再作耽搁,他打了个呼哨,众人纷纷跨上了自己的坐骑,在於单的带领下,数十骑骑手奔驰着,朝着单于庭外奔去。
关月尧混在人群里,耳边竟是马蹄踏在土地上发出的巨大响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动静了。
这熟悉的声音令她的心中感到一阵亢奋,就好像,一场战争的号角被人吹响了一般。
而此时,就在这阵马蹄声中,不期然见,关月尧忽然听见一阵模糊的匈奴语呵斥声:“张骞!不想被卷进马蹄下就快滚开!”
关月尧下意识地转过头想要看去,可左右前后,皆是专注向前狂奔的匈奴骑手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什么也没看到。
但也好在,此时众人都专注于前进的方向,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
於单告诉关月尧,这是春季到来之前,单于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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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组织的最后一次狩猎活动了。所以生活在期间的男人们,只要能上得了马的,几乎都来了。
当然,伊稚邪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他和於单不睦已久,两人各自举办了一场狩猎,似乎颇有几分要一较高下的意思。
所以,於单在并未向自己言明的情况下,便诱导自己做出了类似站位的表态。这个认知令关月尧的心中感到一阵不悦。
可事已成定局,既然已经被迫做出了这样的表态,若是再摆出一副气恼的模样,恐怕还会得罪了於单。
想到这,关月尧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才刚到单于庭,便卷进了这般复杂的事情里。也不知后面的日子,该怎么捱过去,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不过很快,关月尧的这点烦恼便被草原上的寒风给吹散了。
这还是关月尧第一次在大草原的腹地里如此肆意的纵马奔跑。
草原和她所以为的并不全然相似,这里除了丰茂的牧场外,也有河流森林,和不算太高的丘陵。
深秋时节,大部分的牧草都已经枯萎,但也是打猎的好时节。野猪、狐狸、狼、甚至是盘羊、刺猬与狍子,都是这些草原猎手们狩猎的对象。
众人骑着马淌过了余吾水,河水不深,水流也并不湍急,马匹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样淌着河流上岸。
关月尧只感觉自己所骑乘的这匹马,不必自己操纵,自己便随着同伴们一起熟练地跑入了河中。
这就是在草原上成长起来的马,远比驰昼甚至是奔霄要更加的自由,它们的野性似乎尚未完全褪去,对于自然的渴望仍然被保存在它的心中。
关月尧忽然想,若是有一天,也能带着驰昼来这大草原上这么放肆的跑上一遭该有多好。
马这样的生灵,就该是属于草原的。
而很快,於单的呼哨便打断了她的思绪,众人已经分散开,准备开始各自的狩猎了。
“阿尧,你跟着我吧。”於单勒紧缰绳,纵马退了两步,退到了关月尧的身边,笑着说道:“昨日刀法,我虽然输了。但打猎,我可不会输!”
说罢,他忽然一样马鞭,朝着姑衍山的方向冲了出去,根本没给关月尧半分拒绝的余地。
不过这也正合关月尧的意,这个真是个绝妙的机会,单于庭周围的地势和环境,放眼整个大汉,知道的人恐怕一个也没有。
又或者说,入了单于庭的汉人,不论生死,都别想返回汉土了。
周围的众人追寻着猎物,早已四散而去,惊起了无数栖息在草原上的动物。耳畔时不时传来一阵匈奴人的欢呼,大概是已经有人猎取到了满意的猎物。
於单送给关月尧的却是一匹好马,如今它紧紧地跟在於单的身后,丝毫也不费力气。关月尧看着它飘逸的鬃毛随风摆动着,划出一道道好看的光泽。
不必关月尧的控制和牵引,日丹木腾空一跃跨过了一根揽在他们眼前的横木,又轻巧地落了下来。
随着两人身影的深入,同伴们的呼哨声渐渐不再可闻。山林之中,唯有鸟叫与虫鸣。
秋风将那些精力了一个夏天,早已被炽热的阳光烤的焦黄的树叶褪下,在地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层。马蹄踩在上面沙沙的脆响,又惊走了躲藏在期间的不少小动物。
而这些落叶,在度过了即将到来的冬天后,便会渐渐腐败,朽烂,变作废料反哺着一片曾经滋养了自己的大地。为第二年的丰饶,带来充足的养料。
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祥和平静。几乎让人忘了,就在此时,大汉的边境上,狼烟四起,杀戮和劫掠蔓延了多地,百姓正遭受了一场他们几乎已经习以为常的浩劫。
可大汉边境百姓的血泪,却成了这些匈奴贵族们酒后炫耀的资本,嘲笑的佐料。
关月尧想起昨日酒宴间,这些匈奴人的夸夸其谈。说着这次叩边,将杀死多少汉军,又掳掠了多少百姓和财物。
她恨不能趁着现在四下里无人,一箭射杀了这些匈奴人。
可她不能,她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恨意,与他们交好。放松他们的警惕,好在来年将那些她所见到的重要情报带回长安。
但终有一日,她会带着大汉的军队卷土重来。让这些匈奴人也好好的品尝一番,家破人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