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橘园。
见自家娘子独自一人抱着泥封坛回来,拖着橘子筐回到廊檐下的二宝当即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接过季璋手中的物件。
“娘子,怎么就您一人呀?”二宝面上毫无不见周安的疑惑,眼中满是对心上人的责怪与不满。
这周安怎么回事,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居然让自家娘子自己抱着沉甸甸的浆水坛子。
季璋还在斟酌如何能委婉地道出事实,却在见二宝的态度后蓦然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二宝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意周安。
季璋盯着眼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忙碌背影,毫不犹豫选择了全盘托出:“我将他赶走了,城外客栈日后也没有周安这号人了。他是个有野心的,古有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周安想挟你让我提携他。”
她敬周安的坦荡与直率,但不代表旁人要,她季璋就一定要给。而且这人,还是想娶走她心腹的“敌人”。
“明目张胆上赶着要吗?确实过分了些。”坛子落地,二宝起身,望向季璋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可奈何的落寞,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见其脸上毫无震惊之色,季璋心中升了一抹不详的预感,“你是早就知晓他会如此吗?”
若是二宝早已预料了会有这出,还愿意与他在一块,那这事态可就严重了。
在季璋复杂忐忑的眼神中,二宝缓缓点下了头,“他先前与我提过几嘴未来之事。他说一直帮工不是办法,如今仰仗着娘子的提携有了些名气,索性不如自己攒钱开个食肆。”
二宝察觉到话中歧义,话锋一转连忙解释道:“他从当学徒时自己就开始攒钱了,几年积蓄下来手里的钱差不多了,便想着让娘子掌掌眼选个铺子位置,将铺子早日开起来。”
店铺本钱都是小事,开店其中最为要紧的便是行会和官府那边的流程。那才是“可多可少”,却不得不去疏通的枢纽。
这对每一步都需要投石问路的周安来说,是天堑;但对站在晁家幺娘肩头的季璋而言,却只是抬手之举。
季璋垂眸,心虚般避开了二宝探究的眼神。若只是这事,她倒也不是不能帮。毕竟周安自己在邵家也露过面,邵家占了半壁江山的行会不会给他使绊子。
可如今木已成舟,周安应下了那赌约,她也不好再出尔反尔,反倒落个“言而无信”的名头。
“他既有这野心,自然要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否则只是好高骛远。日后若是不如意,只会一味贬低斥责你。”季璋嘟囔道。
这话似是在向二宝解释,又似是季璋在说服自己过于莽撞的行为,为自己凭借以往经验主观臆断将周安钉在“凤凰男”耻辱柱上找补着。
“娘子,您方才说什么?”此时无风,二宝只瞧见自家娘子嘴唇蠕动,却什么也没听到。
季璋闻言抬眸再次看向二宝,眼中满是愧疚,柔声示弱:“我同他约定,他若是想要与你更进一步,便自己挣一铺子当作求娶的聘礼。二宝,你可明白我的用意?”
她扪心自问并非见不得旁人成双成对,只是不想二宝所托非人。铺子,她会给二宝,但绝不会让不真心之人有染指的机会。
但今日之事,确实是她过了。
二宝这个当事人似是瞧出了自家娘子的局促不安,反倒出声安慰道:“二宝明白娘子的用心良苦,二宝会一直陪着娘子的。”
“你……你不怨我‘棒打鸳鸯’吗?”瞧着二宝身上与其年龄格格不入的豁达,季璋有些不适应。
除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之外,季璋猛然意识到她似乎从未好好了解过二宝,只是一味地将其当作需要好好保护的小孩子。
二宝眼神坦荡,目光清明地看向季璋,“娘子您自己不也知道吗?有情人是留不住的,他自愿留下方为上策。”
她对男女感情一事的理解,完全来源于自家娘子。
从心生仰慕,到得知嫁得心上郎君的满心欢喜,到新婚的相敬如宾,再到旁人介入的苦苦支撑,直至最后的心灰意冷。二宝一直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互相喜欢又如何,相敬如宾又如何,在时间刽子手的蹉跎下,终究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强留,只会伤人伤己。
季璋张了张嘴,须臾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只道自己是过于小看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了。
古人的十余岁,与她印象中的十余岁截然不同,难怪古人女子的及笄定在这个年纪。
“……你明白就好。”季璋望着拖着空筐准备回园里的潇洒二宝,干巴巴道。
*
在外援的帮助下,不过两日后面橘园便被一扫而空。
枝头大小不一的橙黄色灯笼改头换面,以不同的形式散落在了王宅厨房的各处。
对于熟透不易保存的橘子,季璋与二宝地将其加工做成了食肆限时甜嘴:橘瓣加糖腌制,再经过熬煮晾晒,做成橘子果脯;橘子肉捣碎慢火熬煮,做成橘子果酱;橘子点缀面粉,做成橘味点心。
至于其余尚能存放几日的涩口果子,暂且成筐地堆在厨房内,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安排。若是偶尔嘴馋等不得果甜,也可蘸盐食用,不失为另一种风味。
某日,王宅。
“娘子,我从张师傅那儿拿到酒曲了。”夜幕四合,稍晚一步回来的二宝献宝般掏出一包手掌大小的布团。
季璋停下手中捣橘子的活儿,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将布一层层掀开,最后入眼的却只有连二宝手心都铺不满的一点点粉末。
她不禁回头瞧了瞧自己准备的五坛橘子碎沫,哀叹道:“这一点酒曲,估摸着只能做一坛宽皮橘酒。其余的四坛,怕是要浪费了。”
季璋垂眸瞧着地上半人高、一人方能环抱的泥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这样的一坛子里,至少装了几十枚上好的捣碎橘子肉和汁水。若是不能用来酿酒,于橘子而言才真是不如烂在田里。
先前第一次在杭州开脚店时,季璋便已然察觉到北宋对酒的严格管控。只是没想到居然连酒曲都如此紧俏,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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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点不给老百姓们私酿的权利。
二宝这个知根知底的北宋人却十分乐观,安慰道:“酒曲由官家管控,若是咱们自己去买酒曲需要缴纳重税,光是这一点就要不少钱呢。而且若是被人发现私自酿酒,可是要挨板子的。如今借着张师傅的关系,咱们能免费酿一坛尝尝,已经很不错啦。”
就这么一点酒曲,还是张师傅托在正店的厨子朋友好不容易弄到的。
“后果这么严重吗?”
季璋心下一紧,生怕牵连旁人,“张师傅那边没事吧?”
做果酱、做蜜饯果脯,哪有做酒消耗得快。奈何她问遍了阳羡城仍一无所获,这才让张大这个本地人去寻。本以为酒曲是有价无市,这才无人想卖,不料居然是有市无价。
瞧着自家娘子紧锁的眉头,二宝出声安抚道:“只是酿一坛的量,寻常百姓家中祭祀过节也可用,不妨事。”
自周安离开后,二宝愈发成熟。眼下更是与季璋角色调换,轮到她安抚自家娘子了。
瞧着地上其余四坛准备就绪的泥坛,二宝话锋一转当即给出了解决办法,“娘子若是不嫌弃,无妨用浆水作酵母引子。”不过这酿造的成功率和口感定会大打折扣。
季璋妥协道:“也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不然只能用来堆肥了。”
事情明了,二宝洗手系上襻膊加入了自家娘子。然果肉捣碎装满坛子后,只剩下加入酒曲搅拌封坛这一步骤。故而她除了舀浆水和跟着搬了搬坛子,便一直站在旁边无事可做。
瞧着自家娘子独自忙碌的背影,二宝只得自顾自找着话题,“娘子,今日徐州那边的信送来了。”
“徐州?”
季璋停下手中的动作,迫不及待问道:“可是朝云要回来了吗?”掐指一算,她这也去了快三个月了,是时候该回来了。
如今她与二宝一人分管一处,人手够用但紧凑得很,压根没有歇息的时间。尽管一直在物色新人,但有朝云这个珠玉在前,后面之人季璋怎么瞧都瞧不顺眼,更别提雇佣了。
二宝摇头,将季璋内心冀望的火苗扼杀在摇篮之中,“朝云说徐州洪灾,出城的路被封了,她暂且回不来了。”
“回不来?那就不回来罢。”今儿可真是没一件好事。
季璋收敛失落的情绪,继续手中的活儿,“信里还说什么了吗?”
“这就不知了,我只拆了朝云写与我的那封。”二宝老实交代道。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蓦然,屋内的烛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无风闪窜猛然晃了季璋的眼。
“二宝,门没关紧吗?”季璋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罪魁祸首。
不待二宝回应,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兴奋道:“娘,兄长写信来了!”
“往日不是也写过吗?今日怎如此激动?”季璋不解道。
苏迨瞥了瞥二宝,小脸通红地跑向娘亲,凑到她耳旁道:“兄长这次写了好多封信,一同送来的还有吕……新嫂嫂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