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轩岚冷哼一声，丝毫不上当。
“你早已知晓我和千千心意相通，又何必多此一举。”
若不是姜千秋帮他隐瞒，恐怕在隆北道，千千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她喜欢的是游侠白邵禾，请问阁下是……？”
字字诛心，姜千秋的话，句句都让穆轩岚心中淌血。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建立在虚妄上的感情，还能作数吗？
他沉吟片刻，开始颇为焦躁地在屋中踱步。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务，穆轩岚又沉下心来，现在来不及想那些了。
“那是我和千千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是去是留，我会尊重她的决断的。”
哪怕她动手杀了自己，那他也是心甘情愿。
重重纱帐后的人，不经意间咳了一声，听得穆轩岚心意微动。
独步天下的姜千秋，身体竟然如此娇弱的吗？
即便如此，穆轩岚也不想打草惊蛇，在问出云岫山的事情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希望你说话作数。”那人语气冰冷，回应穆轩岚的上一句话，接着，她语调颇为轻松，整个人也微微耸动。
不过隔着几层纱帐，穆轩岚看不真切。
“殿下既已做出选择，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在屋中已然呆了这么长时间，那就摆明了是选为父皇鞠躬尽瘁。
虽说是他的选择，可姜千秋就这么明了地挑明，还是让穆轩岚有些不快，他并不是不在意千千，而是父皇身体的确格外紧急一些而已。
原本他以为，姜千秋定是一个明理通透之人，没想到现在一见，也是个意气用事之辈罢了。
本想敬重她一下，可她先伶牙俐齿的，穆轩岚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那阁主可否告诉我，云岫山的方位，以及山中的守山派怎样跟他们取得联络？”
话音刚落，一阵西风吹过，整个屋子的纱帐垂帘，全都朝着姜千秋站立的位置飘去。
就在此时！
穆轩岚移步极快，几乎是一呼一吸之间，就冲到了那人面前。
他出招狠戾，直直照着那人心口打去，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几成胜算。
说不想捉住姜千秋，那是虚与委蛇的托词，穆轩岚太想捉住姜千秋了。
她玩弄整个天下这么久，他找姜千秋，一是为了云岫山的秘密，二就是搏一搏，看能不能捉住她。
若能捉住，他定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掀开最后那层纱帐，两个人几乎仅隔一丈，看清那人的长相后，穆轩岚已经无法停手了。
他诧异之余竭力调转方向，可奈何秦千千直直撞上他的掌心，然后几乎被打出窗台。
顷刻之间，穆轩岚顺势抓住她的胳膊，借力把她揽在怀里，半转身躯，让自己背对窗台。
错愕、惊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千千，怎么是你？”
明明刚刚还字字铿锵的人，现在开口的嗓音确实喑哑不已，秦千千双手撑着他的胸口，用力一推，挣脱他的怀抱。
她脸上全无情绪，或者说，是面如死灰。
“不是如此这般，我又怎么能看得穿殿下的心？”
穆轩岚乱了阵脚，慌乱之中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后退一步躲过，她满眼敌意地看着他。
“殿下也不必装了，从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我们日后就是陌路之人。我允诺你引荐主人，那就定会让你见到她的。”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穆轩岚跟了两步，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攥拳挣脱出来。
若他尽全力，必不可能被她挣脱。可穆轩岚担心她弄伤自己，只能无奈放手。
“不……千千，你听我解释……”
慌乱之中，字不成句。
秦千千侧身，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那语气中的嘲讽，不是说给穆轩岚听的，句句都是在伤害她自己。
可听得穆轩岚心如刀割。
“是我不自量力高攀储君，自此以后，不会叨扰殿下了。”
比声嘶力竭唾骂，更让人崩溃的，是无声的诘责。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穆轩岚彻底慌了，她的眼神中满是决绝，似乎写满了与自己死生不复相见。
开口时，他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千千，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不知她想起什么，她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穆轩岚看到，她悄然皱了皱鼻子。
这动作他清楚，这是千千在忍哭的惯例动作。
没等她开口，穆轩岚的心已经碎了。
“穆轩岚，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在我眼疾恢复的那一天，我就知晓了你身份的秘密，可我说过要补偿你，当初赔了晏信一场婚宴，我担心你日后气不过，就把自己全然交付给你……”
听她说完，穆轩岚也酸了鼻尖，双目湿润。
她抬起脸，满脸绝望地看着穆轩岚，屋中没有烛火，穆轩岚却把她眼中的泪光看得清清楚楚。
秦千千眼睛眨啊眨，拼命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泪珠由不得她，还是从她脸颊滑落。
穆轩岚想都不想，就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的泪痕，可泪痕越擦越多，她的声音也有些许哽咽。
“对不起，千千，我真的对不起你。”他满眼懊悔，语调几乎是卑微地祈求，求她原谅自己。
“我觉得我不欠你了，放我离开吧，殿下。”说完这话，她悲痛万分，缓缓闭上眼睛。
最后一滴眼泪从眼尾滑落，滴进此后，穆轩岚每个辗转难眠的梦中。
而最后那句殿下，无疑是一把利刃，直插穆轩岚心脏。
“不不不，千千，你不能……”
秦千千深呼一口气，掀起眼帘看着他。
“殿下刚刚还说，尊重我的选择，我已做出决断，请殿下尊重我。”她似乎觉得这话不够伤人，便又加了一句。
“还是殿下想学你弟弟，把我囚禁成第二个楚风？”
望着那陌生的眼神，穆轩岚痛到无法呼吸，他钳住千千胳膊的手，也慢慢失了力气。
不，他不会那样的。
“若殿下还念及曾经的旧情，那就请不要对桃花她们赶尽杀绝，任由她们浪迹江湖吧。还有冬芸，她机敏聪慧，希望能为殿下所用。”
“至于我主人，她待会儿会通知你真正的会面地点，我喜欢这里，所以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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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的。”秦千千嘴角往上扯，她已经尽量笑得灿烂了。
“穆轩岚，祝你心想事成。”
她慢慢拂去穆轩岚的手，朝他行了个拱手礼，转身离开，穆轩岚皱眉哽咽，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千千，我们还能再见吗？”
秦千千没有转头，她的声音夹杂着夜风，刮过穆轩岚，让他凉彻骨血。
“我不想。”
穆轩岚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冰冷传遍四肢七窍。
走到门口时，她特意抬头看了眼元德，那人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秦千千抬手阻止他说话。
“各自为主而已，无碍。”
元德看她这般落寞，也是揪心不已，他推己及人完全不敢想，殿下此刻会如何心碎。
他也顾不得礼数，连忙跑进屋。
“殿下，您就这么放老板走吗？”元德想不出个两全之策，可他隐隐觉得，若就这么放她走，那将是再不复相见。
穆轩岚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无法平复沉重的呼吸，不知想到什么，他骤然抬眸看着元德。
“元德，叮嘱下去，别让她们拦着她。”
不能让她在这里停留了，不然，她就会想起她身上还带着那贝壳项链。
若她真的把项链也留下，那就彻底湮灭他的所有期望了。
留着，最起码给自己留个念想。
虽不知殿下的用意，但元德只好照办。
在元德出门时，徐徐微风中夹杂着一股破空声。那声音朝着穆轩岚背后打过来，他一侧身躲过去。
那枚雪花状的飞镖，直直打在远处的柱子上。
穆轩岚转头朝外查看时，发现远处稍低一些的木楼顶，伫立着一个身影欣长的人。
那颇具风骨、又遗世独立的气势……
不是姜千秋又是谁！
穆轩岚想不都想，就直接追了上去。
若说登楼前，他还抱有那么一丝希冀的话，现在他就是早已心死梦碎。
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姜千秋问出云岫山的事情。
走到这里，他已经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此事必须要有个了断。
两个人一前一后，说是追逐其实不妥，穆轩岚也发现了，她走走停停，在刻意等自己。
行至一沧荒湖边，姜千秋停下了脚步。
与一般侠女不同，她并未高束长发，而是任由青丝散落，仅仅将鬓角以上的头发随手绑了一下。
她身着一袭深紫长袍，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制成的，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姜千秋朝他抱了个拳，那动作肆意又舒展，却狠狠刺痛穆轩岚的心。
刚刚千千离开前，也对她做了这个动作……
穆轩岚心怀敌意地上下打量她，她倒是连个面纱都不带，可当视线落在她脸上时，他发现自己眼前像蒙了一层纱，竟看不清她的长相。
在他用力揉眼的时候，姜千秋开了口。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已中了毒，是分辨不清我的长相的。你有什么事情，还是尽快问吧。”她声音听不出波澜，可说出的话格外骇人。
“你在这里多耽误一刻，那些想要来接应你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