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像裹着砂砾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其实文哀是跟着小怪物的指引来到西北的，在几天前他们还是开着车来的。
只不过，他们比较倒霉罢了，在这个小怪物指引下他停的车陷入了沙漠泥沼。
情况比较紧急，而且文哀也等不了，带着小怪物踏上一人一东西的路途。
文哀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上。
这里就是“古墟”？
文哀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这片被称为“古墟”的死寂之地。
放眼望去，只有嶙峋的怪石、干涸龟裂的河床，以及一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他来这里，不是探险，是狩猎力量。
度朵坠入地隙的画面一直烙印在心上，将那份心里潜藏的自怨自艾烧成了灰烬。
现在只剩下冰冷的愤怒和为同伴复仇的决绝。
口袋里的躁动从未停止，“吱吱”的意念催促着，夹杂着对某个方向的强烈渴望，“香…香…”。
皮肤下，那些与小怪物共生后滋生的细密根须，也随着深入古墟而搏动得越发清晰。
“别…别催了…”文哀吸了吸鼻子，眼镜片上又蒙上了一层雾气，这鬼地方过于干燥阴冷空气的凝结。
“我知道方向…但你总得让我喘口气…”他掏出半块压得有些变形的备用饼干，刚想咬一口补充体力，口袋猛地一拱。
“哎哟！”文哀手一抖，饼干脱手飞出，在满是砂砾的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土。
他心疼地弯腰去捡，却见一道灰影闪电般从口袋里窜出──正是那只黏糊糊、仿佛没有骨头的小怪物。
它精准地扑在那块脏兮兮的饼干上，扁平的身体瞬间覆盖包裹上去，发出“吧唧吧唧”令人头皮发麻的吸吮声，几秒钟后，原地只剩下一小撮更细碎的饼干渣。
文哀僵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地上那点残渣，最后目光落在已经蠕动着爬回他裤脚，似乎还意犹未尽蹭了蹭的小怪物身上。
“…那是…我最后半块…”文哀的声音擅抖，“你…你怎么什么都吃啊！”
他蹲下来，想戳戳那个鼓囊囊缩回口袋的小东西，指尖碰到那湿冷滑腻的触感，又猛地缩了回来，只能对着鼓起的口袋布料干瞪眼。
饥饿感更强烈了，伴随着小怪物满足后传递来的微弱暖意和更清晰的方位指引，形成一种荒诞的对比。
文哀认命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把眼镜在衣角上胡乱擦了擦：“…行吧，你是大爷，你指路。”
他重新迈开脚步，朝着那死寂荒原更深处走去，背影单薄又透着一股被生活蹂躏后的顽强。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和尘土味，但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干涸血液混合的气息。
怪石的形状开始变得规则，但依稀能辨认出巨大建筑的断壁残垣，像被某种恐怖力量瞬间摧毁且风化了千万年。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松散的砂砾，而是一种坚硬的暗红色琉璃状物质。
小怪物不再“吱吱”催促，变得异常安静，但文哀能感觉到它紧绷的状态。
他胸口的根须也停止了无序的蠕动，转而以一种缓慢的节奏搏动着，仿佛在倾听这片大地的“脉搏”。
“就是这里了？”文哀停在一处巨大黑色石拱门前，门后是一个下沉的广场，中心矗立着一根布满诡异裂纹的断裂石柱。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这里的能量…符合‘节点’特征…危险系数…极高。”
而下一刻口袋猛地一烫，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机感瞬间攥住了文哀的心脏。
“呜！”
一声非人的、饱含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尖啸从广场中心那断裂的石柱底部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石柱底部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散发着浓烈腐臭的黑色物质汹涌而出，迅速凝聚成一个扭曲不定的庞大黑影。
黑影表面翻滚着无数痛苦挣扎的面孔，它贪婪地“嗅探”着，瞬间锁定了拱门处唯一的活物──文哀。
“是…是它？！”文哀的血液瞬间冰凉。
这黑影散发的气息，竟和木牌坊黑雾中度朵蛊童察觉到的“同类”气息一模一样。
但眼前这个，比那些零散的气息强大不知好几倍，这是沉淀在古墟深处，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污秽与怨恨的集合体。
文哀看着面前的黑影，思维高速运转，恐惧被强行压缩到角落，身体本能地后退，手已死死握住了怀中的判官笔。
汗水瞬间浸湿后背。
黑影没有给他更多思考时间，一条粘稠的触手闪电般抽来，速度之快，远超文哀的闪避能力。
完了！理智得出了冰冷的结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
一声前所未有尖锐的嘶鸣从文哀口袋里炸响，不再是“香”的意思，而是纯粹的警告。
文哀口袋的位置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暗红色光芒。
光芒中，小怪物那黏糊糊的身体仿佛瞬间膨胀了无数倍，化作一个模糊的无数暗红细密根须构成的巨兽虚影，张开一张巨口，朝着抽来的触手狠狠咬过去。
黑影的触手在接触到暗红光芒的瞬间，发出了一道腐蚀声。
构成触手的粘稠黑气大片大片地消散。
那黑影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猛地缩回了触手，惊疑不定地“看”向文哀…或者说，看向他口袋里那个爆发出恐怖气息的小东西。
文哀瞳孔骤缩。
不是保护！是…捕食！这小东西感受到“香”的怨气，本能地发动了攻击。
它把他当成了诱饵？还是…一个载体？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利用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被纠缠，被卷入，被推向危险，这该死的“命不好”！
“冷静！”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瞬间压下翻腾的情绪。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黑影被激怒，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沸腾的黑色泥沼，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碾压过来，地面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跑不掉也打不过，唯一的变数…是口袋里那个同样危险的“东西”。
“共生…还是被吞噬？”一个冷酷的念头闪过文哀脑海。
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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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想起判官笔定住陶俑的瞬间，想起王才休的话：“…或许…是一种提示…甚至是求救的信号…”
不对，不是求救。
是…本能！是渴望！这小怪物渴望的是…“终结”污秽后的“香”！
电光石火间，文哀的理智轰然炸开！他不再去想“命好不好”，不再去想被谁利用。
他眼中只剩下那个狂暴冲来的污秽聚合体，以及它身上翻滚着致命破绽的七个怨念节点，此刻判官笔在他手中变得滚烫。
就在这瞬间，文哀感觉一股庞大的意念洪流，通过判官笔，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痛苦的低语，而是这片古墟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记忆”──关于辉煌的建立、惨烈的毁灭、不甘的怨念、以及最终的…归于沉寂。
他看到了无数宏大场景的“收尾”：战争的硝烟散尽，只余断壁残垣；繁华的城市倾颓，被风沙掩埋；强大的存在陨落，力量消散于天地…
一切喧嚣，终将归于平静，一切存在，终将走向终结。
这并非消极的事实，而是世间亘古的循环法则。
“收尾者…非是仅仅扫除尘埃…而是见证终焉、铭刻消逝、为新循环开启埋下种子的…执笔人。”
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他要掌控，掌控这局面，掌控这力量，掌控这该死的“命”！
就在黑影即将吞噬拱门的刹那，文哀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双手紧握判官笔，手中的判官笔带着一种玄奥的轨迹，朝着汹涌而来的黑影核心凌空点出。
“定·湮！”
嗡──
以判官笔尖为中心，一圈柔和的白光涟漪般扩散开来。
白光所过之处，沸腾的黑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狂暴的怨念嘶吼戛然而止。
紧接着，构成黑影的粘稠物质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也在白光中淡化，最终化为点点微光，彻底融入这片沉寂的古墟大地。
几个呼吸间，那庞大恐怖的污秽聚合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广场中心，只余下那根断裂的古老石柱，以及地面上残留的一些暗色印记。
文哀保持着点出的姿势，微微喘息。
判官笔的光芒收敛，他感到一阵脱力，但精神却异常饱满。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小怪物软软地贴着他，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满足的“香…”的意念，仿佛饱餐了一顿。
文哀笑了起来，隔着布料轻轻戳了它一下：“…算你功劳大，下次饼干…分你一半。”
就在这时，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
“诶我天！刚才那是什么光？好强的气息！”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
“快看！文哀！他…他没事！”另一个沉稳的男声紧随其后。
文哀转过身，灰尘布满脸上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滑稽，但眼镜片后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看到拱门外，风尘仆仆赶来的，正是骆琳、雪漫融她们，以及一脸见了鬼表情的佘源。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嗯…刚…刚收了个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