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隙深渊的怨气吞噬了乐晏与老者,度朵的身影消失在翻涌的黑暗之中。
屏障消失,喧嚣与悲伤尚未平息。
老一辈强者们,和上一代六门封展、姜堰、王郁南、盛夏、文漓,以及其他门派长老正全力救治伤员,稳定局面。
年轻一代幸存者相互搀扶,惊魂未定。
就在度朵心脏停止跳动、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刹那。
王才休,正踉跄着站稳,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摸着胸口里的心锁,动作依旧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沉稳。
然而,下一秒,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看透世事浮沉的眼睛,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心脏。
他猛地捂住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额前那枚古朴的假面,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咔嚓”脆响,一道深刻的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纹路,瞬间贯穿了假面中央。
那份剧痛,并非物理的伤害,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链接被硬生生抹除,是维系六门六人的无形命脉,从度朵那一端彻底崩断、消散带来的冰冷。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根连接着度朵心脏的锁链,不是被斩断,而是……熄灭了,像一盏燃尽的灯,再无半点生机。
王才休再也无法维持那云淡风轻的表象,他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支撑身体的手臂剧烈颤抖,额头的假面裂痕在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王郁南上前看着自己儿子这副痛苦的模样。
下一刻看他紧紧捂着自己胸口和再没有出现的度朵、封烬,心里出现不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确认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声音。
“心……锁……”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和绝望,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
这不仅仅是一个能力的失效,这是“家”的一部分,一个他视为责任去守护比他小的妹妹,永远离去的宣告。
王才休这剧烈的反应和那声破碎的“心锁”,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在场所有人,无论是还被救治的其他门派队员,还是灵异界的各个长辈全部愣住。
一同前往的上一代六门人此刻全身血液凝固,封展威严的表情出现一丝裂隙,他的双手在颤抖。
“不会的…不会的,两个孩子不会有事的!”盛夏双手合十努力地祈祷着。
姜了烛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根被度朵斩断的银丝残端,以及落在她脚边的那把熟悉的苗刀。
刀身依旧乌黑,神秘纹路清晰,只是刀尖沾染着度朵最后的黑血,冰冷地躺在尘埃中。
她还没来得及为这最后的“离别信物”悲痛,心脏处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啊”地痛呼出声,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向跪倒在地的王才休,泪水瞬间决堤。
“朵姐……不……!”
盛九张的鸦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比,他躺在地上同样捂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弓起了背,视线死死锁定在王才休的胸口处,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声音。
那份链接消失的冰冷感,比任何伤口都更致命。
文哀手中的判官笔“啪嗒”掉在苗刀旁边,他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骆琳死死捂住嘴,三把刀脱手掉落在地,时显黎的八卦伞滑落,时显曦的狂化瞬间褪去,只剩下茫然和巨大的悲痛,姐妹俩紧紧抱在一起,泪水无声滑落。
所有人清晰地“感知”到,那属于度朵的、曾经蓬勃的生命之火,在王才休心锁断绝的瞬间,彻底、永远地熄灭了。
昏迷被带走的封烬即使重伤昏迷,身体也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紧锁,嘴角溢出混合着黑气的鲜血,属于灵魂链接的断绝,让他心里更加疼痛不堪。
姜了烛颤抖着,缓缓蹲下身,手指几乎不敢触碰那柄躺在脚边的苗刀。
刀柄上似乎还残留着度朵掌心的温度,刀身上的黑血刺目惊心,这把跟了度朵一辈子、如同她手臂延伸的伙伴,此刻成了她陨落深渊最冰冷、最确凿的证据。
所有幸存者,无论老少,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由心锁断绝和染血苗刀所确认的死亡讯息震得呆立当场。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地啜泣。
老一辈强者们正在施救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深沉的哀痛。
他们虽无“心锁”连接,但王才休的崩溃、姜了烛的悲鸣、以及那把象征度朵染血的苗刀,已是最残酷的证明。
而这死寂的中心,上一代六门五人──封展、姜堰、王郁南、盛夏、文漓,如同被无形的惊雷劈中,僵立在原地。
他们的脸色,比王才休更加惨白。
封展这位一向严肃沉稳的封氏家主,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姜了烛脚边那柄染血的苗刀,眼神锐利如刀,却又深藏着无法言喻的痛楚,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到极致,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上一次,他没能护住度十月,眼睁睁看着挚友陨落;这一次,他重聚六门,却连她的传人、儿子的同伴……也护不住,自责与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如寒潭的死寂和一种刻骨的疲惫。
盛夏祈祷的双手无力垂下,即便双眼被黑布蒙蔽,她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不……”
她猛地“看”向王才休的方向,又“看”向苗刀落地的位置,她仿佛又回到了隆山县外,感知到度十月心锁断绝、绿蛇化雾的那一刻。
那深入骨髓的、未能守护的痛楚,时隔九年,以更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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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式重演,她摸索着抓住旁边王郁南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左侧的王郁南紧紧揽住盛夏,她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本就靠着药物续命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她反手紧紧握住盛夏的手,试图给予支撑,但自己的手却冰冷颤抖。
她看着王才休额头假面的裂痕,看着那把染血的苗刀,眼神空洞而绝望。
上一次,她没能用心锁护住十月,这一次,她的儿子亲自感知了心锁的断绝。
而她们这些老家伙,依旧只能站在裂口之外,无能为力。
剧烈的咳嗽猛地爆发,她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姜堰他那只废了的左手无力地垂着,完好的右手紧握成拳,骨节捏得发白。
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深渊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怨气,看到度朵最后的身影。
他想起当年自己拼尽全力冲向隆山县广场,却只看到一片狼藉和十月冰冷的“尸体”。
如今,历史重演,他视为女儿般疼爱的度朵,步了她度姨的后尘,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无尽的悲愤与自责:“……又是……这样……”
这位文氏家主文漓,此刻,她脸上的血色也褪尽了,她看着文哀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那柄染血的苗刀,再看向深渊,
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心与沉重。
她失去了并肩作战的姐妹,她看着后辈在眼前陨落。
文漓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力量,但肩膀却微微垮塌下去,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老。
“度朵!!”
姜了烛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抱着那柄冰冷的、沾染着度朵黑血的苗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穿透云霄的悲鸣。
这声呼喊,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现场死寂的空气,也彻底击溃了所有人强撑的神经。
上一代六门五人,在姜了烛这声悲鸣中,身体皆是不受控制地一震。
封展猛地别过头去,姜堰痛苦地闭上了眼,王郁南的咳嗽更加剧烈,盛夏的呜咽变成了压抑的痛哭,文漓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裂口之外,悲风呜咽。
染血的苗刀,躺在尘埃中,无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六门,再一次失去了她们的“刀”。
而上一次未能守护的遗憾,这一次,化作了更深、更痛的伤口,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另一边屏障虽然消失,但五通显然有监控此地的手段,残留的怨气节点此刻看着这些灵异界各门派的一举一动。
贾舜、仕莲和历沼带着重伤的封烬,都清晰地“观测”到了那代表度朵生命链接的“心锁”彻底断绝的波动。
“心锁断绝……生命气息……完全消失……”
仕莲腹部的巨嘴发出冰冷的、确认的信息:“目标人物度朵,确认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