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隙深渊堆积的无数残怨气瞬间将乐晏和佝偻老者彻底淹没。
“不！”乐晏的眼睛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光芒，便被那源自千年积怨、混乱无序的意志撕扯。
他那充满算计的阴冷灵魂，如同投入火炉的冰块，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彻底蒸发、吞噬，成为地隙养分的一部分。
佝偻老者发出更加凄厉、非人的惨嚎，试图爆发出最后的腐朽力量挣扎。
然而，在这混沌本源怨气的面前，他那点力量渺小得可笑。
他的形体如同风化千年的朽木，寸寸崩解，意识被无数怨毒的黑气碾碎，最终归于永恒的寂静与虚无，连一丝残渣都未能留下。
五通两大首领，就此彻底湮灭于地隙本源怨气之中。
而度朵，在将他们拖入深渊的瞬间，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地隙深处狂暴的吸力和怨气的撕扯，让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意识在剧痛和黑暗的侵蚀下迅速模糊。
噗嗤！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声响，穿透了怨气的呼啸。
一根从地隙底部岩壁上斜刺而出的、尖锐如黑水晶般锋利的黑色岩刺，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度朵的胸膛。
位置，正是心脏稍偏下方一点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对于人而言也是绝对致命的伤口。
剧痛如同电流般炸裂全身，却又在瞬间被冰冷和麻木取代。
度朵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挂在那根狰狞的石刺上。
温热的鲜血，混杂着她体内蕴含的剧毒蛊力，从前后两个巨大的创口汩汩涌出。
她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在意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无数破碎的画面、被遗忘的情感，汹涌地冲入度朵即将消散的意识残渣之中：
初见，她看到那个穿着冲锋衣、面容冷峻如特种兵的男人，走进阿婆家。
他自我介绍时公事公办的语气，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位是封氏出来的，封烬。”
而自己，只是带着客套的微笑，伸出手：
“你好，我叫度朵，我同意出山。”
那份陌生的疏离感，此刻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她濒死的心脏。
她当时只觉得他不好说话，却不知那冷硬的外表下，藏着与她如此之重的羁绊与不为人知的过往。
在封氏热闹的客厅，却带着孤独的陌生，她看到楼下客厅里，五张洋溢着激动、喜悦、担忧的脸庞──盛九张灿烂却受伤的笑容，王才休颓废中带着关切的眼神，姜了烛那双含泪扑上来拥抱她的手臂，文哀怯怯伸出的手……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表情、话语，都清晰无比。
而当时的自己，只能尴尬地坐着，说出那句残忍的话：
“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座的各位我是一个也不认识。”
那份茫然无措，那份因遗忘而带来的无形伤害，此刻化作巨大的悔恨和痛楚，几乎将她残存的意识撕裂。
她看到了姜了烛瞬间通红的眼眶，看到了盛九张备受打击的失落，看到了封烬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没关系，重新认识一下。”
“度朵，这次你可别再忘记了。”
……
紧接着，是无数温暖的碎片：并肩作战时后背交付的信任，姜了烛撒娇时甜甜的“朵姐”；盛九张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的笑脸；王才休关键时刻沉稳可靠的后背；文哀默默用判官笔治愈的柔和墨色。
还有……还有封烬那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守护，在戏府、在地宫、在一次次生死边缘，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他浴火燃烧的决绝，他那句撕心裂肺的“你还要一个人走吗？”
那些找回的记忆碎片，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归属感，如同黑暗中的暖流，包裹着她冰冷的身躯。
她记起了“六门”的意义，记起了“同伴”的重量，记起了那份无需言说的深厚情谊。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客厅里那些热切目光背后，是怎样的等待与珍视。
然而此刻，这迟来的温暖记忆，此刻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
因为她刚刚亲手扯断了姜了烛的丝线，将他们推开，选择了独自坠落。
她想起了封烬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想起他被仕莲掳走的画面……
“对不起……大家……封烬……”
濒死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哀鸣，那混合着对六门的思念、对遗忘的悔恨、对分离的痛苦。
以及对封烬安危担忧的复杂情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这份痛楚，远比贯穿胸膛的石刺更加痛苦。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临界点，一个遥远、冰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韵律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和地隙的阻隔，如同玉石碰撞般，在她灵魂最深处响起：
“于绝境死地之中……窥见一线渺茫之机……”
“血脉尘封……混沌之种……”
“……或能……觉醒……”
这声音，赫然是昆仑之丘的主宰──西王母，是祂在地宫暗河边，为她揭示的两条命轨中的其中之一。
声音极其微弱，如同幻觉，带着神祇俯瞰尘世的漠然，却又像一道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闪电，劈开了度朵意识中最后的黑暗混沌。
那关于“渺茫机缘”、“血脉觉醒”、“混沌之种”的冰冷预言，在此刻这绝对的死寂与绝望中，被重新唤起。
度朵的身体挂在石刺上，头颅无力地仰着。
胸膛的贯穿伤处，流出的鲜血并非普通的鲜红颜色，而是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黑血。
这蕴含着度氏剧毒和度朵本源蛊力的黑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隙岩壁和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升腾起缕缕诡异的黑色烟雾。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数米的、寂静无声的领域。
领域之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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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仿佛凝固。
那原本嘶吼着、贪婪地想要扑上来分食这具“新鲜尸体”的地隙恶鬼和怨念残影，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惊恐尖叫，疯狂地向后退缩。
它们扭曲的形体在触及那黑色烟雾的边缘时，便会迅速溃散，连靠近一丝都不敢。
这片被剧毒黑血和本源蛊力污染的区域，成为了地隙深渊最狂暴怨气海洋中，一个诡异的寂静孤岛。
没有嘶吼，没有啃噬，只有绝对的死寂，以及那具被钉在石刺上、生机断绝的躯体，还有在她身下无声蔓延、守护着她最后“安宁”的剧毒黑血。
然而，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中，在那被黑血浸染的胸膛贯穿处，在那本应彻底停止的心脏最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与西王母声音同源的、混沌而古老的悸动，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死亡的冰冷土壤中，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这悸动微弱到连近在咫尺的怨气都无法察觉，更遑论远在地表之上的众人。
地隙深处，唯有永恒的怨气在远处翻涌咆哮。
而度朵所在之处，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一具被剧毒守护着的、似乎再无生息的“尸体”。
西王母的低语，却在死亡的绝对零度下，埋下了颠覆一切的、渺茫的生机。
混沌之种，于死寂中悄然萌动。
────
地宫深处，暗河的水流依旧冰冷刺骨，暗河已然将恶鬼的鲜血冲刷干净。
两人站在那株巨大的长生树下，树冠如伞，枝叶间垂落的藤蔓泛着幽蓝的微光，仿佛呼吸般轻轻摇曳。
树根盘错，深深扎入地脉，汲取着地宫深处最原始的力量。
“奇怪……”应初羽微微蹙眉，指尖轻轻触碰树干，感受着树皮下的脉动。
“怎么了？”郝来生低声问，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应初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头，望向树冠最高处，那里本该垂落着几颗晶莹如泪滴的“长生果”，是长生树汲取地脉精华凝聚而成的奇物。
可此刻，其中一颗果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从原本的莹润如玉，逐渐变得灰暗、干瘪，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走了生机。
“这棵树……在‘回应’什么。”应初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郝来生盯着那颗枯萎的果实，眉头紧锁：“长生树连接地脉，能感知天地间的生死变化……难道是外面度朵她们出事了？”
应初羽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树皮冰冷的触感。
她的目光落在地宫深处那条暗河方向，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那深渊下的景象。
“或许吧。”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树还没死。”
话音落下，那颗干瘪的果实结在的枝干上分出一道枝桠，一颗被完全遮住的果实悄然绽放。
郝来生没有察觉，但应初羽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攥紧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