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晞和老何过了几招，其余人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刚刚的战场，纷纷围过来旁观。
他们时不时发出大声的叫好，震得周围那些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走兽们四散奔逃，彻底销声匿迹。
老何用的是自己的刀法，段晞使的是曹节教她的剑法。
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武功路数。
一个是为了杀人，一个则是为了防身。
因此，没过几招，段晞就被动进入了防御模式。
老何的刀法大开大合，气势惊人，段晞缺乏杀人的经验，完全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出手。
虽然如此，但由于她把防身剑法使得密不透风，老何也没能伤到她分毫。
老何先喊了停，“郎君，照这样打下去，我们打到明天也不能分出胜负。”
段晞笑着抱剑拱手，她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多谢何叔教我！”
她学到了不少杀人的招式，配合防身剑法，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您过誉了。”老何甩了甩胳膊，“我这只是一些微末功夫，等您见到真正的将军，就会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
可惜刘禅不在这里，不然他一定会骄傲地说：“我二叔、三叔、赵叔天下无敌！”
段晞利落地收起武昇剑：“借您吉言。”
她谢过几个围观者的吹捧，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现在休息一晚，明日再去看看那些人。”
“不可。”老何难得反驳段晞，他正色道：“您若是想收服他们，最好趁现在去。他们刚刚败退，正是心中恐惧的时候，此时更容易被收服。若是等到明天，一夜过去，或许又会生出一些变数。”
“何叔言之有理！”段晞立刻反应过来，人都杀过了，现在可不是讲人道主义的时候。
她请老何和多数人留下来照顾孔宁和孔苗，自己只点了朱九和十个穿布甲的人同往。
对方能在曹司空的地盘上做土匪，混的还是豫州这种一马平川的高难度地形，还能在张辽刚刚带兵经过的地方毫发无损。
“这……这说明什么？”朱九一脸迷茫地问，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转而崇拜地望着段晞：“小人愚钝，请郎君赐教！”
段晞拿马鞭指了指前方的小山丘，“你觉得那里能藏多少人？”
“这小山光秃秃的，还是个直来直去的石头山。”朱九摇了摇头，“以小人看，藏个五六十号人就顶天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吓得脸色都变了。
“不对，我看最多四十余人。”段晞指了指四周的乱石滩，“附近树木少，再加上他们打劫的水平一般，最多也只够养活这么多人。”
“那那那……郎君，就算如此，咱们带的人手还是不够啊！”朱九神经质地来回数着人数。
剩下的十个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怕什么！”段晞慢条斯理地说，“刚才对方留下了多少人？”
这个朱九知道，战场还是他收拾的呢！
“二十三个！”他响亮地说。
“如果他们原本有四十个人，现在剩下多少呢？”段晞循循善诱。
朱九他们一起掰起了手指头。
段晞叹了口气，“十七个！”
“那还是多啊！”朱九哭丧着脸。
“这正是我要说的，”段晞目光严肃地看着他们，“一会儿见了他们的人数，你们可不许害怕。”
她忽而一笑，这笑容闪得众人后背发寒：“因为你们每一个都能打对方十个！”
这十一个能以一当十的勇士愣住，继而都一脸不信地看着段晞。
他们又不是没有打过仗，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段晞胸有成竹地笑了，她拿马鞭指了指天，“最近几年，豫州收成好吗？”
哪有收成好的时候，众人摇头。
段晞又拿马鞭指了指地：“这里是不是曹司空的地盘？”
虽然在名义上，这里是许都天子的地盘，但曹司空才是实际掌控者。
所以这话没毛病，众人纷纷点头。
“曹司空最近要打乌丸，张辽也是为此带兵北上，经过此地，没错吧？”
众人点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莫非？”朱九也不明白，但他觉得自己该是时候表现一下，便模棱两可地捧了一句。
段晞夸张地握拳，“不错！这就说明，这里的匪徒不仅是征兵剩下的老弱病残，还是因为交不起税而逃籍的流民！”
“原来如此！”众人连连点头。
曹司空手下赋税重，交不起倒也正常，但这年头征兵标准这么低，这些人还能被筛下来。
这也太弱了！
当年，他们也交不起赋税，可是他们却能成功卖身给孔北海。
那可是孔北海！
由此可见，他们的确比这些人强得多！
朱九等人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诸位，”段晞笑着拱了拱手，“虽然对方不堪一击，我等也该小心行事。出门在外，受伤了总是不好。”
“郎君放心！愿为郎君赴汤蹈火！”他们慷慨激昂地说。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咱们只要震慑对方，再将他们收服就行，用不着赴汤蹈火。”段晞笑着摆摆手。
“郎君，既然他们不堪大用，为什么还要收服他们？”朱九一针见血地问。
段晞叹了口气，“我这么做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诸位啊！”
众人面面相觑。
“前些日子，我每日操练你们，连扎营便溺都严格要求，你们十分辛苦，心中有不满也是正常的。”
“哪有！我们自然理解郎君的苦心！”朱九连忙道，其余人也赶紧此起彼伏地附和。
段晞笑道：“好，我信你们。只是这些琐碎事务总要有人来做，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因此，我便决定自掏腰包招揽这些匪徒，让他们随行做苦役，如此一来，你们也能轻松一些。”
朱九等人的眼睛亮了，立马高兴地吹捧起段晞宅心仁厚、体恤下属。
段晞很受用地点头，心中却想，这下他们不能对这些人的待遇有意见了。
虽然她是自己掏钱养新人，别人明面上不能说什么。但出门在外，她还得和孔家部曲同行十天半个月，总要顾虑一下这些战斗力们的心态。
走了没多久，爬了一个小坡，立刻就转进了山丘的另一侧。
朱九大叫道：“那边！他们在那儿！”
段晞本来还担心对方藏得太深，需要费一番功夫去找，没想到一抬头，发现地上直喇喇地歪着七八个人。
裸露的黄灰色的岩石上，半壁凿着几个浅浅的洞穴，洞穴下的岩石是红褐色，残留着血和土的痕迹。
可见那里本来是个土坡，有人踩着土坡凿出洞穴后，又挖空了那里，人为制造出了一个个悬空的洞穴。
“他们平时怎么上去的？”众人纷纷惊叹。
很快，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高处的洞穴有人望风，再加上来者根本没收敛动静，底下瘫着的众人也察觉到了敌情。
他们挣扎爬起来，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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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里也放出一个个木梯，有人试探着从里面跳下来。
朱九等人立刻握紧武器，严阵以待。
段晞之前的话有些夸张，但也并不完全是忽悠朱九他们，光凭他们手中的刀，就能轻松对付这些不成气候的匪徒，何况这十个人还都有布甲呢！
“不要下来！”地上的一个汉子对上面吼道。
段晞眯了眯眼，看到洞口缩回几个妇人的头。
这些人各个都是蓬头垢面，如果不是段晞的眼神还算好，也不能发现那几个人是女子。
“都安静！”段晞抬起一只手，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
地上的几人定睛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个士族打扮的青年郎君，立刻认出这是射死首领那个人。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刚才对洞里喊话的汉子跪下来，大声求饶，“是我等不长眼，竟然冲撞了您！您要杀便杀，饶了她们吧。”
地上另外几个人也纷纷求死。
段晞单刀直入：“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招人的，家里人多，缺几个苦力。”
几人立刻噤声了，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听错了。
“你们这几个人，还有上面的妇人，哦，还有孩童，我都要了。”
听见这话，这几个人却面色大变，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了扔在一边的武器。
半壁的洞窟里也传来细碎的哭声。
朱九见他们这个反应，嗤笑道：“放心吧，我们不缺粮食。”
段晞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几人和朱九在说什么，她心里叹了口气，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摸出来两块金黄的面饼。
段晞举着饼，高声道：“先下来的妇人，我给她一只饼。”
没人动。
“只有两块，第三个来的，可就只能吃黍饭了。”段晞撕下来一小块饼，示意朱九放在他们跟前。
朱九很不想去，他觉得扔过去就行，但他看了看段晞的脸色，还是屈服了。
他臭着脸将饼放在地上几人跟前，立马转身就跑。
那几人却根本没心思追砍他，他们盯着面前的饼，眼睛都绿了。
没人出来，黍饭也很不错了呀！何必冒险呢！
“我来！”
梯子上蹭蹭爬下来一个女人，她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几个男人，走到朱九他们跟前。
她炙热的目光越过朱九，直直地投向马上的段晞。
段晞让朱九把饼递给她：“我说话算话。”
女人咬了一口饼，又狼吞虎咽地啃了几口，段晞静静地看着她。
她艰难地咽下嘴里干巴的面饼，沙哑地说：“但凭您吩咐。”
段晞笑道：“好，还有一个饼。”她抬头看向其它几个洞穴。
地上的几个人立马跪在地上，表示归顺，梯子上这才窸窸窣窣爬下来几个妇人。
段晞点了点人数，一共八女八男，似乎刚刚好。
她回忆起刚开始看到的数量，随手指了一个孔家的部曲，“你，再去洞里点一遍。”
果然，那人道：“郎君！这里还有一个。”
他从洞里抱下来一个婴儿。
段晞扫了一眼刚刚收的十六个人，最先冲出来的女人站了出来。
她默默地跪下叩头：“那是妾的女儿。”
朱九接过那赤条条的婴儿，转头问段晞：“郎君，怎么处理？”
段晞叹了一口气，她今天总是叹气。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叠起来，用内侧包住女婴，递给了她的母亲，“既然是你的孩子，你自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