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董辉一早带着人马候在城外,陈京观去关家祖宅接关策时遇见了他二叔。
其实陈京观在街上打探消息时,听到过关邵群的名字。
虽说他私底下做着以次充好的买卖,但是那些跟着他的人也的确都过上了不一样的日子。所以坊间传闻他散尽家财时,百姓的语气里竟还有些惋惜。
不过这也足以说明他的厉害。
事情发展到现在,茶税贪墨主使被帽子被扣在了刘启的头上,可是按照刘郴所说,那背后多有关邵群的助力。
陈京观在关家祖宅外站着,看着关家的佣人来来去去搬着行李,打算等着他们收拾妥当了才派人去关策房里拿证据。
“少将军来景州多日,老夫倒也没寻到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访,实在是我的过错。”
关邵群拄着拐杖向陈京观行礼,他身后的关家婶子就斜目瞧着陈京观,俨然是把他作为这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了。
“关老先生说笑,倒是我这一个月来多有叨扰,幸得您照拂,才能在这景州行路畅通。”
陈京观笑着回答,但是关邵群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他轻咳了一声朝小厮摆摆手,那跟在后面的仆人就递上来了一个精美的小铁盒。
“这是我们家最后一批龙井了,其实不必遥州的差。”
说罢,关邵群就伏着身子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陈京观,而那盒东西一落到陈京观手上,他就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这也是我能为关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望少将军在阙州多多关怀。他性格耿直,但又懦弱,总是个惹祸的。”
关邵群说话时眼睛盯着院里的关策,此时的关策正看着人往马车上搬书卷。
虽说他的调任没下来,但是陈京观写给萧霖的回书上提到了他,而萧霖的意思也是让他离开故土,少些牵扯。
“关知州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这样的坚持,放在任何地方都会成功的。”
陈京观没有正面回复的关邵群的话,但是他让董辉收下了那个盒子,然后将它放在了关策的行李中。
“其实说实话,我不求他官运恒达,他四十好几了,往后余生能有人照料,最好是个知心体己的,我也就能下去应了他父亲的嘱咐。”
关邵群说完,关策也从院子里出来了,陈京观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先去,随后朝着关邵群的位置举了一躬。
“老先生看顾好自己。”
说罢,陈京观在抬眼时看到了关邵群意味深长的目光,不过他没太在意,招呼着大家往城外走。
等他们行至城门,那景州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来送行的茶农。
他们平日日子清苦,现在来感谢时手里不是提着家里养了多年的母鸡,就是捧着一大早打出来的小米。
“各位乡亲的好意陈某心领了,但是礼物我就不收了。快到年关了,大家留着过年吃吧。”
陈京观站在马车的踏板上朝远处喊,等他说完又觉得不放心,就补了一句。
“景州的茶,都是好茶,景州的人,也该清清白白。往后每到收成的日子,我让我师父的商队来收,咱们把茶叶,卖到西边去!”
他这话一出,那些上了年纪的都开始抹眼泪,而陈京观想要从马车上下去时,他旁边递过来一只手,他抬头一看,是关策。
“少将军大恩,我替景州的百姓谢过了。”
陈京观笑了笑,搭上了关策递过来的手,这浩浩汤汤的队伍开始朝前挪动。
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关策这一路上走得很快,陈京观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出那日回景州时的颓唐。
“关知州想好明日大殿上要如何说了?”
陈京观冷不丁开口,关策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一些。
“想好了,昨夜从头到尾顺利了一遍,保准能让您满意。”
关策说话的时候依旧目视前方,倒是他最后那句引得陈京观不禁皱眉。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放任着关策一路雀跃地进了城。
他们走的时候是初秋,现在回来已是秋末。
景州相比阙州更靠南,所以气温变化的不是很明显,等着他们越往北走,那阵阵秋风直钻陈京观的领口。他握着缰绳的双手,时不时要脱开吹一口热气暖暖。
“少将军自雍州来竟这般怕冷。”
一个多月的相处,除却陈京观冷眼以对的时候,关策其实对他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敬重。毕竟说起来,他与自己的侄儿差不多大。
陈京观听着关策的嘲弄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将自己的手抱在胸前暖着。
他们到阙州时已经临近午夜,街上打更的看见他们,刚要报告巡守,定睛一看是陈京观,就远远的举了一躬走开了。
为了方便第二日一早赶在上朝前将账册送进宫里,陈京观还没入京时就传信给夏衍,等着他们刚跨进城门,夏衍来接应的小队就迎了上来。
“那少将军我们就此别过,你自己多保重。”
平远军是陈京观的私兵,他没有由头带着重兵入城,所以董辉默契地停在了阙州城门外,带着那三千人朝陈京观行礼。
不知为何,与之前的分别不同,陈京观这一次舍不得董辉离开。
许是平海走了的缘故,他变得更依赖董辉。
在他眼里平芜和席英无论如何都是小孩子,而自己能说得上话的,只剩董辉了。
可是他也明白道理,于是笑着朝他们摆手,目送眼前的人在夜色中远离。
“师兄没想着为董叔要个一官半职?”
等着眼前的人消失在远处,平芜看着久久没回神的陈京观问道。
陈京观叹了口气转过身边走边说:“他自始自终都热爱着北梁,我想他不会愿意穿着南魏朝服的。”
说罢,夏衍接过了陈京观手里的缰绳,又给他递过来一件披风。陈京观没穿,转身给了他背后的席英。
“我安排了城卫巡守,今夜当值的都是自己人。”
夏衍说着,突然听到身旁的陈京观轻笑一声,他抬头看了陈京观一眼,而眼前的人笑意不减,缓缓开口。
“夏把总,也是有自己的人了。”
夏衍被陈京观的话惹得脸颊发红,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陈京观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我当日在城门口见你时,你年纪小,但是大家也愿意听你的,这证明你本身就会让别人信服。我相信现在也是如此,无关你的身份,而在于你是夏衍。”
夏衍下意识咬着嘴唇,但是轻轻点着头。
“不过我能顺利抽身,还是多亏您。”
陈京观闻言没说话,放在夏衍肩膀上的手捏了捏他的肩头,当初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如今已经与自己齐肩,身量看着也高大了许多。
“日子过的真快啊,你们都长大了。”
陈京观说着,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二人,而他们也互相看着,最后一齐笑了。
那一夜,大家伙基本没怎么睡,虽说他们手上证据充分,但在那天高皇帝远的景州都能遭遇不测,更何况这暗流涌动的阙州。
不过大家许久没见,肚子里的话说着说着也就等到了天明,到最后就连一直沉默着的关策都打开了话匣子,说到动情之时又经不住要流泪。
只是这时的平芜可不想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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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笑他多愁善感,关策也没反驳,应下了这个评价。
第二日清早,虽说一夜未眠让身子上有些疲乏,可是他们个个看起来神采奕奕,等着崇明殿的大门一打开,两车册子就直送到了萧霖的书房。
陈京观与关策要等着群臣觐见才能入内,他们便早早候在宫门口,随着来上朝的大臣越来越多,他们周遭的声音也就越来越繁杂。
“时辰到,开宫门!”
内侍有些尖锐的嗓子止住了宫门口的声音,大家整了整衣冠缓步进去。
虽说关策是从四品,可他毕竟不是京官,所以排在很后的位置,陈京观向前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瞧见他稍有些紧张地抿着唇。
“今日朝会,诸卿可有事禀报?”
萧霖坐在正中间的龙椅上,斜靠着身子有些漫不经心,不过陈京观进来时望见他瞧了自己一眼。
“臣景州知州关策,奉皇上钦命,彻查景州刺史左疆奇贪墨茶税一案,今案件终了,特进京回禀。”
关策从队尾走到最前头,站定了还有些恍惚,等着他顺了两口气,便一股脑将刚才排演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
萧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倒是陈京观用余光瞟见了过道另一侧的蒋铎。
当日关策来告御状时他正巧告假,陈京观也就错过了看他反应的机会,此时关策再提此事,蒋铎倒是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左疆奇自上任以来,利用权利之便谋求财物不计其数,伙同景州茶商刘启等人以次充好,更是以刺史之名威逼市买司在茶税登记上作假。以上种种,都是其中饱私囊之举。臣已将左疆奇相关罪证悉数呈上,望陛下明察。”
关策说罢,重重在地上叩头,再起来时额头的红印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刚说完,内侍就从书房拿出了相关证据,人手一本分给了朝堂上的大臣,其中数额之巨,让本还一片死寂的朝堂如即将煮沸的铁锅,喧嚣不止。
“但臣听闻,这‘等’字中,也有关知州的亲眷。”
沉默许久的蒋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就如同一块止沸石,人群瞬间没了声音。
不过关策好像知道他会拿此事做文章,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交由内侍送了上去。
“这是臣要禀的第二件事。臣的父亲早年间通过特殊手段获得了这张官令,以此开始了以景州茶冒充遥州茶的生意,但是茶税之事,与我们无关。臣深知父亲所做之事有悖道德,可这只是因为景州的茶不受重视,他看不得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茶叶,最后只能卖出最劣等的价格。
关策说到这,又红了眼睛,但是这时的他抑住了眼眶里的珠子,挺着胸脯说道:“臣以全族性命发誓,我关家绝对没有做谋财害命之事。且我已与家中长辈商议,愿将关家全部财产捐入国库,以作将士们的军饷。”
关策这话一出,萧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是想大义灭亲?”
关策没有应答,依旧挺直腰跪着。
“好,如今国库吃紧,关知州想花钱消灾,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刚才所提到的特殊手段,能否详细说说?”
萧霖说这话时,身子朝前探着,而陈京观感觉到他背后这些大臣骚动起来了,那一张张故作镇静的表皮好似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他突然想笑。
倒真不知,这官令是多少人的谋财之道。
不过他此刻更好奇关策要如何答,他微微转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人。
半晌,听到关策念出一个人的姓名。
“蒋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