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刺史府的大门刚打开,睡眼惺忪的小厮就看见乌泱泱一片枕戈披甲的士兵立在门前,他连滚带爬跑到主卧去禀报。
“大人,大人!阙州那位少将军来了!”
小厮的喊声惊醒了整个刺史府的生灵,连立在门廊上休憩的鸟雀都四散飞尽。可主卧没有声响,那扇红木雕出来的小门紧紧闭着。
“大人……”
小厮急匆匆定在那木门前,嘴里的话刚要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轻笑。
“你家大人累了,且要一会睡呢,让那个什么少将军去侧厅等着吧。”
小厮本要开口去劝,就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发出巨大响声。他吓得连退三步,只好先去安抚门口的不速之客。
“少将军您请,我家大人昨夜操劳,如今还在休息,不过我替您叫过了,他让您在侧厅等等,他收拾下就来。”
陈京观轻轻挑眉,让列队在门口的平远军就地扎营,自己带着董辉走了进去。
量说他也去过不少大臣家中的宅院了,可左疆奇的所在,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豪华。
可能是地处景州的原因,他没有京官谨小慎微的必要,便将一切华丽又繁琐的装饰都堆砌在自家府院里。
不过这一切在陈京观看来,全然就是小人乍富后的虚荣心作祟。
“你家大人平日几时起?”
陈京观坐在侧厅的椅子上等了一会,稍有厉色地问到。那小厮见机拿了个靠枕让他靠着,又去后院端了杯茶递上来。
“回少将军的话,我家大人往日卯时就起,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呢。”
小厮说着话,或许也觉得有些心虚,便往旁边稍了稍。
“如此勤劳,怪不得长公主这般看好左大人。想必不出几日,你也要跟着进京了吧。”
陈京观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是上好的遥州龙井,他说话时看着小厮,脸上挂着他招牌的笑。
“少将军说笑,您才是当今朝堂的红人。”
陈京观闻言,脸上的表情精彩非常,他轻轻咬着下唇作出思考的样子,而那小厮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立马跪倒在他面前。
“小的多嘴妄议少将军,还请少将军赎罪,不不不,是请您饶命。”
那小厮在地上跪着磕头,而陈京观看了身侧的董辉一眼,发现他也察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刚才说我是朝堂的红人,怎么,你对我如此了解?或者说,对南魏朝廷如此了解?”
陈京观没有想要放过这小厮的意思,他抓住刚才的漏洞不放,继续逼问着。
“小的也就是听我家大人平日说过一嘴。”
那小厮现在怕得要死,恨不得冲进卧房将左疆奇揪出来,反正横竖都是死,他可不想死在杀人如麻的陈京观手里。
“那就是你家大人对我很有兴趣,才会常常记挂我。可是不应该啊,我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人呢?”
“这儿呢。”
陈京观的话刚说完,就看到一个有些臃肿的人拖着步子进了侧厅。
“在下左疆奇,给少将军请好。”
左疆奇敷衍地摆手行礼,下一秒脸上风云突变,一脚就将瘦小的小厮踹出去几米远,那小厮捂着胸口跪在地上,身子还发着抖。
“没脑子的东西,几句话就能惹少将军不高兴,还不快滚。”
左疆奇说完又转过身子来,陈京观这时看他,只觉得他和关策简直像是一对反义词。
“少将军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左疆奇嘴上说着,但是眼神却满是轻浮。
董辉顺着他的眼神转头望了望,看见他离开的卧房此时敞着门,一个纤纤女子倚靠在门上正朝着这边搔首弄姿。
“左大人竟不知我为何而来,不该啊,我听那小厮说起,大人对我很是关心。”
此时的左疆奇面露愠色,索性那小厮跑得快才逃过一劫,他听得出陈京观话里有话,但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犹豫了半天也想不到怎么驳回去,就只能应承地说一句:“少将军的威名,天下人都知道。”
陈京观没有在意他避重就轻的话,他打了个哈欠将身子调整到更舒服的姿势,仰着头看左疆奇。
“左大人府里的茶不错,我也好不容易来趟贵地,大人不妨给我推荐几家不错的铺子,我好采买些回去。”
见陈京观提到了茶,左疆奇那顶出来的肚子都显着他的紧张,上下颤了颤。
“这些小事怎么能麻烦您,我回头让人买了送到您府上,准是一等一的好茶。”
“当真?”
陈京观说完轻笑了一声,随即起身准备离开。而他这句话纵使是胸无点墨的左疆奇也能品出其中意思,他立刻答了一句:“保真。”
陈京观笑着点头,可此时的左疆奇倒有些不放心,追上去试探地问:“少将军再没什么要说的?”
陈京观摇头,脚上的步子不停,左疆奇就跟着他来到了门口,那大门一打开,他也被眼前的士兵吓了一跳。
“左大人若是没什么要与我说的,陈某就此别过了。不过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带些您想要的来。许是您看见了,就肯说了。”
陈京观这句话语焉不详,可直觉告诉左疆奇,他现在的处境不算乐观,他便又抬手拦下了陈京观。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我知无不言。”
“当真?”
陈京观的语气与刚才如出一辙,他知道左疆奇这号见利忘义的最是贪生怕死,却不觉得他能这么快松口。
“我就是他们扶上位的石狮子,只能吓唬人,开不了口的,敬奉给我的也大多进了他们的口袋,只要您能保我,我就是您的人。”
左疆奇一改之前的傲慢神色,背过身一脸谄媚样。
“这得看您给我的,够不够换您这条命。”
陈京观配合这左疆奇,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那您回去等着,我有好东西给您。”
左疆奇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逗笑了陈京观,他点头应了声好就走下台阶。
等着他们走远,街市也就热闹起来了,陈京观散了身后的平远军,让他们各自回岗巡守,然后就听到董辉跟在他旁边开口。
“你真信他?”
陈京观笑了一声,应到:“我信他?我信他还想在杀我一次。”
“那你最后与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京观撇了撇嘴,边走边说:“他要是想向我投诚,那迎接我的就不是大火而是他的罪己诏了,他这种人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全靠心眼。我就是想等着他先出招,见招拆招总好过盲人摸象。”
董辉对陈京观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跟在他身后往回走。而他们刚走到客栈门前就看到一个小队护着刘郴回来了。
“少将军,这是我上任以来市买司茶税的所有真实账目,其中也包括我家茶铺从中收取的回报记录。那些放在后院的账簿是假的,我和关知州怕您也是……”
刘郴的话没说完就停了,脸上的难为情被陈京观一览无余,他知道刘郴想说什么,便朝他笑了笑以示安慰,迎着他上楼。
“当日关知州去阙州告状,你可知道?”
等陈京观坐定,刘郴本想跪着回话,却被陈京观用手扶住了,让席英给他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对面。
“知道的,当日关知州进京前来寻我,让我将账册小心收好,又让我们一家住进了府衙,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为什么这么说?”
陈京观支着手看刘郴,而刘郴一直低着头。
“想必您也听到消息了,左疆奇不日就要升任御史中丞,以他的为人,不会将我们这些人留作他授人以柄的祸患,我们再不行动,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刘郴说罢,不禁叹了口气,而陈京观点头对他的话表示理解,下意识咬着放在嘴边的手指。
“那在他上任之前,你们的生意是与谁往来?”
刘郴没有立刻回应,陈京观瞧见了他的犹豫,了然地开口道:“与关策有关对吗?”
刘郴闻言点了点头,接上了他的话。
“这桩生意最初是关伯父寻来的,不过他具体是与阙州哪个贵人牵上线的我不知道。”
陈京观轻轻挑眉,示意刘郴继续说。
“后来他死了,因关策年幼,关家二叔就掌了权,不过在左疆奇出现前,他们一直做的都只是以次茶装好茶的事情,直到他与我父亲聊天时无意间提到了茶税,这才牵扯出这许多事情。”
刘郴的话和陈京观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致,可眼前的人自从昨晚被董辉在旧庙里发现后就变得唯唯诺诺,陈京观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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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说不出来感觉。
“那你如今可能下定决心,和我去阙州将一切在崇明殿再说一遍?”
闻言,刘郴停顿了一下,轻轻点了头。
“你的官本就是你父亲买来的,所以我尽量保住你这条命。”
陈京观说话时微微叹气,而刘郴将身子躬得更低,说了一声“多谢”。
“报!左疆奇在府中遇刺,当场毙命!”
门外的士兵推门而入,因为整个客栈都被平远军包下了,所以他说话时并没有收敛声气,他这一句,引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怔。
“我们刚从他那回来,能是谁?”
董辉的精神还没从那句话中缓过神来,他有些木讷地开口。而他面前的陈京观不自觉地将牙关咬紧,怔怔地盯着前方。
“他们想嫁祸给我?可这时间对不上。”
“是那个女子!”
陈京观与董辉异口同声的说道,说罢他们就起身准备再去刺史府一趟,而关策这时正巧推门而入。
“左疆奇遇刺的消息您可知道了?”
关策说话时满脸透着惊慌失措,他手里还抱着那一堆像地契一样的东西,陈京观示意他身后的平芜接过来,然后拉着关策一起往刺史府去了。
虽说只过了一个时辰,可刺史府门前的大街早就不似陈京观走时那般热闹,不过他也是头一次在景州看到这么多官府的衙役,他们将整条大街围得水泄不通,而最中间有一个女子被人用刀架着,跪在大门口。
“小的永安街巡捕参见少将军与关知州。”
陈京观走到那人堆里,一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人凑了过来向他行礼,陈京观应了一声,就听那人说。
“小的一刻前见此女行色匆匆从刺史府中跑出,便派人跟了上去,然后就听刺史府的小厮哭喊着说左刺史遇刺。”
那巡捕说到这象征性地抹了两把泪,见陈京观没反应,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腔调继续说:“小的擅作主张讯问了此女,她对刺杀刺史之事供认不讳。”
陈京观听到这,终于听到了重点,他偏过头朝那女子的位置看。
只见早上还花容月貌的娇媚娘现在披头散发地让人拷着,身上那几片料子成了真的遮羞布。
“可有人指使?”
陈京观转头看着眼前的人,而他摇了摇头。
这案子太简单了,可死的人却不简单。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京观信步走到跪着的女子面前,而她却好似突然松快了,仰着头笑着答陈京观。
“贱婢就求一死,还望少将军成全。”
说罢,那女子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低着头一直拨弄着自己胸前那枚银锁。
“关知州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到的关策慌了神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话,他此刻站在董辉后面,用眼睛偷偷着地上盖着白布的人。
“关策,如今左疆奇已死,茶税案,你还查吗?”
陈京观说着,用手拍了拍关策的背,而关策突然将驮着背挺直,说了一声“查”。
“那好,如今刺史被刺,原应由皇上亲派大臣来查,可此案人犯已落网,且案情清晰,你作为景州知州应当仔细记录,然后随我去阙州回禀。”陈京观见关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又加了一句,“明白了吗?”
关策愣了片刻,才如梦初醒般点头,不过他又很快跟上了陈京观的脚步。
“那茶税一案,该当如何?”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倒时候全看关知州的了。”
陈京观笑着拍了拍关策的肩,而他也后知后觉地领悟了其中深意,不过事到如今他还有些恍惚,眼睛里满是慌张。
陈京观没有再理会关策,他作为皇帝钦点来查茶税的大臣,不应该过多涉及景州内部的事情。
但是左疆奇死得太突然了,他看那女子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望。
“你说,左疆奇最后要给我的,该是什么?”
陈京观转头问董辉,而身边的人停了片刻,缓缓开口。
“恶人自有恶人磨,报了冤仇是若何。此时再看,左疆奇好像对自己的死有所预料。”
陈京观闻言轻点着头,示意后面两个小孩跟上。
“可是他,又是谁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