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生疼，仿佛要挣脱肋骨跳出来。
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里外警服，湿冷地贴在皮肤上。
咸腥的海风掠过，非但没能带来清醒，反而激得他浑身像筛糠一样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想强迫自己冷静，想爬过去捡起枪，想冲出去为战友复仇……但每一个念头刚冒头，就被无边的、冰冷的恐惧瞬间吞噬、冻结。
——如果，下一个死掉的人是我呢？
勇气早已被撕碎、嚼烂，连残渣都不剩了。
此刻的他不再是警察林凌，只是一个被恐惧钉死在原地的可怜虫。
林凌手臂的肌肉完全失去了控制，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手中的手枪赫然掉在地上，金属撞击水泥地面的“当啷”一声脆响，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丧钟一样敲在林凌的灵魂深处。
……
你是否曾经真正地体验过恐惧的滋味呢？
当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与你日夜相伴、亲密无间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时，那种恐惧就像恶魔一样深深地钻进你的灵魂深处，将你的理智完全吞噬。
在那一瞬间，所有曾经许下的誓言都变得如此苍白无力，被恐惧彻底击垮，你会发现，对活下去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你的大脑，让你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
求生的意念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燃遍你的全身。
它会驱使你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生存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会让你拼尽全力去争取。
这种本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
在面对生死抉择时，我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活下去，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砰砰砰——”
听着此起彼伏的枪响，林凌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多年前的林凌瑟瑟发抖地蹲在自己面前，他表情格外阴沉、复杂。
对这一幕，他并不陌生。
可以说，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看着一个个队友在身边倒下，耳畔的枪响几乎要刺破耳膜，这是他深藏在心里的梦魇，也是他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枪战已经发生，而自己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模样，也拿不了枪，帮不了曾经的队友们，只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无助又胆小的自己又一次选择逃避。
黑暗中，他透过集装箱的缝隙，呆滞地望着远处跳跃的、象征着毁灭的火光，还有那些在火光映照下不断倒下的、模糊的身影。
自责，如同毒藤缠绕心脏，绝望如同沼泽将他吸入。
他曾怀揣着多么炽热的梦想，渴望成为警徽下无畏的守护者，捍卫正义的荣光……
可此刻，年轻时的自己只能像一只卑劣的老鼠，瑟缩在这肮脏的角落，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成苦涩的泥泞，模糊了眼前这炼狱般的世界。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血液凝固了，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锯齿，在林凌紧绷的神经上反复拉锯，漫长到令人发疯。
枪声、爆炸声似乎还在持续，又似乎已经遥远。
林凌不知道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噩梦何时才能走到尽头，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个47天前意气风发踏入刑警队的自己，那个怀揣着英雄梦的自己，就在刚才队友们接连倒下的瞬间，就在这恐惧彻底将他撕碎的阴影里，已经死了。
他的警察生涯，连同他曾经深信不疑的一切，都被彻底改写，埋葬在这片充斥着血腥、硝烟和冰冷海风的码头废墟之中。
林凌不知道的是，在他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有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他身后的集装箱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享受着这一切负面情绪的翻涌。
“有意思，有意思！堂堂一个警察，内心深处居然藏着‘恐惧’这种情绪，而且还是上上佳品，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哈哈哈——”
……
“叮铃铃——”
清脆欢快的放学铃声刚响，幼儿园门口立刻像炸开了锅，充满了童稚的喧嚣。
“好耶！放学啦！！”
“我要看奥特曼！”
“我要吃小蛋糕！”
“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孩子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扑向等候已久的家长。
沈聆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背着那个最爱的、印着咧嘴大笑小熊□□的蓝色小书包，书包侧面挂着一个摇晃的小水壶，踮着脚尖，乌溜溜的大眼睛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往常，总能一眼看到妈妈穿着那身淡雅的碎花裙，笑盈盈地站在最前面。
但今天，映入眼帘的却是爸爸高大笔挺的身影，在满是爷爷奶奶妈妈的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爸爸！”沈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小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
她欢呼着，张开双臂，迈开小短腿，炮弹般冲了过去。
爸爸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稳稳地、结实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小身影，那冲击力让他微微晃了一下，宽厚的大手习惯性地、熟练地卸下那个印着□□的小书包，轻松地挂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则牢牢牵住了女儿软乎乎的小手。
“小聆，今天咱们不去游乐园了，”爸爸低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带着点神秘，“爸爸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他牵着沈聆的小手往停车场走。
沈聆仰起圆乎乎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好奇：“是去吃冰淇淋吗？草莓味的？”
女儿天真的问题让爸爸忍不住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哈哈哈哈，不是并欺凌，不过……”他伸出温暖的大手，轻轻揉了揉沈聆头顶细软蓬松的头发，触感像最柔软的绒毛：“是比草莓冰淇淋还要甜一百倍的好事哦。”
沈聆上了车后坐在后排的座椅上，爸爸细心地给他系好儿童安全带。
车子平稳地驶出，沈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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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小白袜的小短腿悬空着，有节奏地前后晃荡，好奇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树和楼房。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音响播放的轻柔的音乐流淌。
过了一会儿，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来，深邃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那眼神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一种郑重的喜悦：“小聆，听爸爸说……其实呢，妈妈现在在平安医院呢，她非常非常勇敢，正在努力给你生一个特别可爱的……弟弟或者是妹妹，我也不知道哈哈哈……”
“弟弟或者是妹妹？”沈聆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惊讶地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仿佛能塞进一颗小鸡蛋，“真的吗？！我要有弟弟妹妹啦！”
“对，所以今天是爸爸来接你放学，我们一起去看妈妈好吗？”爸爸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嘴角上扬的弧度再也藏不住。
“好！！”小沈聆喜悦地笑了，一股奇妙的、热乎乎的感觉瞬间从心底涌上来，像无数五彩缤纷的泡泡“噗噗噗”地冒出来，在身体里轻盈地飞舞、炸开。
以前听幼儿园里小胖炫耀他弟弟有多好玩，妞妞说她妹妹会抢她玩具时，她心里就偷偷地羡慕极了，现在，他终于也要有自己的小跟班了！
一个会叫他“姐姐”的、软乎乎的小妹妹！
她兴奋地扭了扭身子，安全带都勒紧了点。
一路上，沈聆像只兴奋的小麻雀，再也坐不住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爸爸爸爸，妹妹长什么样？像妈妈还是像你？”
“也不一定是妹妹，可能是弟弟的。”
“但是我更喜欢妹妹诶，我想要一个妹妹。”
“嗯？为什么呀？小聆觉得弟弟不好吗？”
“不好……我感觉我们班的男同学都很调皮，我不想要一个调皮的弟弟。”
“哈哈哈，傻瓜，你的弟弟说不定是很安静的小男孩，这一切都说不准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性。”
爸爸耐心地、带着宠溺地回答着每一个充满童趣的问题，车厢里充满了父女俩的笑声，连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更明媚了。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时而落在沈聆红扑扑的脸颊，时而爬上爸爸微微上扬的嘴角。路过市中心的公园时，沈聆突然指着窗外大喊：“以后我要教妹妹弟弟滑滑梯！还要带她（他）去喂天鹅！”
“行行行，你要玩什么都可以。”
爸爸笑着应和，后视镜里父女俩的笑容重叠在一起，比车窗外六月的骄阳还要灿烂。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此刻，车里还坐着第三个人……
沈聆微笑着看着儿时的自己和坐在驾驶座上的父亲，眼神盛满了温柔。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小时候的自己上了车。
她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但是儿时的小沈聆和父亲似乎都看不见自己，不过无所谓，难得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在这一刻，她感觉到十分满足。
如果是梦，那也是一个十分平静且安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