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越明珠抽出手,却没收回去,反倒伸出一根细白修长的指尖,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右肩。越明珠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被她盯着,裴晏迟也显得十分淡然:“我只是在给你指一条继续指使跟考验我的明路。越明珠坐到桌后边,双手将圆滚滚的小猫抱到腿上,低头亲了一口猫咪的脑袋才瞥向他,四目相对,她慢吞吞地道:“我才不信。虽然在很多事情上,裴晏迟已经做到了痛改前非,但这一件有点特殊,由于前车之鉴累累,越明珠觉得还需要观察。
垂下的宽袖带着她独特的淡淡馨香,像根羽毛似的扫过男人身前。这个并不亲近的姿势透着某种亲密,只是少女自己恍然未觉。
裴晏迟还未作声,被她揉来揉去的小猫又叫了一下。越明珠的心思一下子从男人移到了这颗黑芝麻糯米团子身上。
她忍不住伸手去挠猫咪的痒痒肉,又低下头用鼻子蹭它凑近的脸蛋。
瞧见这人猫其乐融融的一幕,旁边的裴晏迟眯了下眸子。
越明珠前日才捡回来这只猫,现在正在前所未有的新鲜劲儿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猫去哪儿了,出门玩乐也都为了这小家伙尽数推辞,原本今明两日该去圆花湖看烟火,昨日没去成, 很显然,今日他提前订的暖阁也只能空置下来.他原本还挑了些她会喜欢的烟花。正想着,越明珠捏着猫咪的脸,忽然朝他道:“我想把咪咪带回上京继续养。回上京。
这三个字一瞬抵消了先前落空的一切,裴晏迟看这只猫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眼。
对上少女灼灼的目光,他领首,不假思索地道:“听你的。
言为定后,越明珠又不免有些多余的忧心忡忡:“它还这么小,会不会赶路的时候有什么不舒服?
裴晏迟:
“应当不会。
越明珠:“你又敷行我。
这只奶猫才长这么大丁点,就已经会接连两日上房揭瓦,裴晏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担心。只有越明珠才会被它人畜无害的样子骗到,觉得它又弱小又可怜。裴晏迟顿了一下,低声补充:“路上让大夫看着,真有什么也方便医治,你不必担心。"
越明珠:“这还差不多。"其实她最初想的是拿给堂姊妹养,毕竟舟车劳顿对人来讲都是麻烦,何况是对一只小猫。可是她的姊妹们最近这些时日都十分忙碌。越明珠让云青邀约了数回,几乎都落了空,只有三堂姐来她厢房里坐了一会儿。越明珠刚跟她说几句话,让她摸了两下猫,三堂姐留下送给她滋补的药材,便又起身告辞了。总而言之,这些时日里除了一大家子用膳,越明珠几乎没怎么见着她的姊妹们,更别提让咪咪循序渐进地跟她们熟悉起来,照这样下去,除了把猫带回上京城之外,她也实在别无他法。思及此处,越明珠小声同裴晏迟说着这几日自己的发现:“府里好像就我最清闲。”
白从她病好全之后,其他人连个影子都难再碰到。
越明珠显然又忘记了她身边的男人有多显眼跟醒目。
他终日都同她一起,但凡长眼睛的人都不会过来打扰。
不过裴晏迟没有提醒她,他垂下眸,只问:“你想要什么打发时间的玩意?"
“不用了。"
少女拒绝得干脆,很快又美滋滋地道,“我有你一个就够啦。
未曾料到越明珠会如此猝不及防,裴晏迟怔住。
半响后,他才调整好表情,抬起眸子,直直望向她。
却看见越明珠抱起猫,对它温声细语地道:“能天天看见我们家咪咪,我就心满意足了。
裴晏迟:
情理之中。
用尽甜言蜜语哄完猫咪,越明珠后知后觉地有些口干舌燥。她喝了口茶,拾起脑袋,正好对上裴晏迟静静望过来的视线。
也不知道已经望了多久。
她问:“你一直看着咪咪干什么?"
前几日裴晏迟对新来的猫儿颇为冷淡,他应当没有养过宠物,也没体会过其中的乐趣,态度生疏也罢了,还几回差点吓到它刚刚亲自喂过羊奶之后,一人一猫间才终于有了点破冰的迹象。这对越明珠来讲显然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她趁热打铁把猫咪抱到了桌上,让裴要迟看个清楚,言语间颇有几分炫耀之意:“怎么样,是不是终于发现它很可爱了?
“我在看你。
男人的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他低缓地开口:“的确很可爱。越明珠耳朵倏忽一热:".你干嘛呀。"怎么又说这么不看调的话!每逢这个时候,裴晏迟又是一派从容:“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越明珠低下脸,盯着猫咪,错开他的目光,纠正道:“我问的明明是猫。裴晏迟在她旁边坐下。距离骤地拉近,像是为了方便打量这只猫咪,又好像不是很快,头顶上就响起他近在咫尺的嗓音:“很显然,它没有你可爱。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别的东西都跟你没有可比性。
裴晏迟夸人的经验虽然极少,但也虚心学来了许多诀窍。譬如,女郎应当都很讨厌跟别的事物相提并论或是相争高下。
他觉得有必要更严谨一点,免得越明珠东想西想不高兴。
越明珠的脸越来越低,整张脸蛋几乎都要埋进猫咪蓬松的绒毛之中,
不过这一回,她没像从前那样一羞赧就默不作声。
越明珠忽地觉得不能总是在这时候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少女挑剔地嘟囔道:“你换个词,这个听腻了。
难得轮到裴晏迟语塞了。不过裴晏迟觉得复读那些长篇累牍实在有些敷行,也不足以准确地形容她套用那些话显得太不诚心了些。每回瞧见越明珠,无论是开心的,沮丧的,弯起眼睛,或者脸蛋气得发鼓,似乎都只有用可爱形容最合适.不过越明珠听腻了。沉吟片刻,裴晏迟才终于找出了勉强可以配得上她的话:
''明珠是天底下最讨人喜欢的姑娘,别的任何都没有可比性。
越明珠强行压平了忍不住翘起的唇角,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她的指尖飞快地在小猫身上挠来挠去,简直快要把猫毛挠得起火。
越明珠觉得她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就心花怒放。
少女清了清嗓子,继续盯着猫咪,佯装毫不动容地追问道:“然后呢?”
裴晏迟又想了想,接着道:“我也很喜欢。
"….还有呢?"话说出口,越明珠就感觉自己装得有点破功了。她咳了声:“我是说,只是这样吗?"越明珠的本意是想挑剔他辞藻的苍白,然而裴晏迟似乎会错了意他很上道,当即改口:“不止是喜欢。
如果她现在正躺在床榻上,越明珠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开始左右滚来滚去。
她的脸何止是烫,简直已经有点麻麻的了。
好吧,越明珠不得不承认她的这点小虚荣心。
她就是很爱听人说这些好听话。
她爹一个大男人,有时候还非要端起严父的架子,总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她腻歪,尤其是在她长大之后。
伯母姑母从前倒是经常把她抱到膝上、搂到怀里夸奖她,越明珠能分辨得出来她们说的时候都很真心。
可那又跟裴晏迟不太一样。
他只会夸她哄她一个人。
而且莫名其妙地,不需要多加分辨,她就能很清晰明了地知道他很真心。
也还有些别的不一样,越明珠说不明白。她只能确定最简单直白的一点,裴晏迟说的话,做的事,她都很受用。
尽管越明珠很努力地在装作冷静,但裴晏迟还是能看见她唇角时不时就上扬一下。
他原本对自己刚刚的表现不算满意,见状却改了主意。
裴晏迟重新回顾起刚刚那几句话,认真地记了下来.
原来越明珠喜欢听这样的。
他倒不是觉得腻歪,只是觉得实在有些词不达意,远远不足以表达越明珠在他心里的样子。
从会写诗文那一日开始,裴晏迟就习惯性追求一语中的。
不过越明珠若是喜欢听,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越明珠现在不是很想验收他的学习成果。她清楚地知道,再多听两句,她就真的要被哄得晕头转向了
这样不好。
凡,事应当克制。
越明珠克制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咪咪可能饿了,你再喂它吃点东西。
方才喝了一碗羊奶,猫咪只吃了一点点零嘴解馋,吃饱喝足后便优哉游哉地翻起肚皮。
越明珠揉着它柔软的肚子,心思收回到猫身上,那些波澜起伏稍微平静了下来,脑子也
她难得看它在裴晏迟面前这么惬意,连忙借着机会教裴晏迟怎么逗猫。
事实证明,有一只猫的确很能打发时间。等夜雨如约而至,乃至越来越大,浙渐沥沥的雨声盖过了喵喵叫的声音,越明珠看向支摘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他们竟然围着猫儿消磨了这么久的光阴。
先前每逢天一暗,越明珠就会同他下逐客令。
然而今日,因为种种乱七八糟的缘故,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以至于裴晏迟头一回在她厢房里待到这么晚。
裴晏迟跟着她一同看向窗外。
“着实是一场大雨。"
他缓缓开口,又有意换上了称呼,显出十二分的诚恳,
“恐怕需要好心的小姐收留一晚。
越明珠好想问,他不就住对面吗,
哪怕雨再大,这点距离应当也能熬过去吧?
不过裴晏迟都开口求她了。
介于今日他表现得极好,越明珠很难不想要大发慈悲一下。
但忽然让他留宿,难以避免地会产生一些新的问题。
越明珠盯着男人的脸庞陷入了沉思。
裴晏迟适时道:“作为报答,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属下代劳,属下一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越明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之类似的字眼,裴晏迟之前才提过,听到就像是受了提醒,她又不免想起了之前无疾而终的那段对话
她原本还犹犹豫豫不太想相信裴晏迟。
但经历了刚才那一番,转念一想,倘若她今日不主动拷问裴晏迟,也就不会知道裴晏迟的回答如此深得她心
所以,也许、应该、大概、可能可以试一试?
只不过不能是沐浴,那未免有点太亲近了,裴晏迟肯定会趁机把她摸了个遍,她每到那时候脑子都晕乎乎的,完全只能任由人摆布。
那有什么法子,又点到为止,又能试探一下?
少女咬起唇瓣,眼睫低垂,似是经过了一番极为缜密而深远的思考
良久之后,她终于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越明珠停顿了一下。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接下来要提的要求有点诡异。
都怪裴晏迟整日弄那些有的没的,把她带坏了。
越明珠脸皮还是没厚到那种程度,实在很难说得直白,只委婉地道道:“你必须要让我满意才行。
话说出口,她又忽然觉得,委婉之后好像更奇怪了。
不过显而易见,对她来讲再破天荒的要求,裴晏迟应对起来都十分自如。
他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越明珠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十分无关紧要,纯粹是为了缓解刚刚说错话时的尴尬:“你快把咪咪放回它的窝里,我去洗漱。
裴晏迟嗯了下,又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他倒是很想知道越明珠的脑袋瓜子里又萌发出了什么新主意
应当跟他想的每一种都不一样。
哪怕同样共处一室,洗漱后跟平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不过越明珠觉得她哪哪都遮好了,应当没什么大碍。沐浴过后,她很快就穿齐里衣,裹上外衫,检查了好几遍自己的衣着,才从温室的屏风后探出脑袋来唤他:“我腿麻了,你抱我过去。这个理由明显很拙劣。可越明珠要他抱她,就算是再拙劣的理由,裴要迟都不会拆穿他擦干净刚刚碰过猫咪的手,走过去依言照做,手穿过她膝弯,稳稳当当把她抱了起来,裴晏迟有意避开她的腰腿等位置,然而出乎意料地,少女主动搂上了他的脖颈,脸也跟着贴了过去。男人的呼吸轻轻一滞。
前几日不是没有抱过她。出去游玩总会遇见特殊情况,譬如遇见积水,越明珠不想打湿裙摆,他自然很乐意抱她淌过那一段路.
只是冬日衣裳厚重,在外她又总是裹着大警,落到怀里的全然是轻飘毛茸的一团,没有多少实感.
而现在不同,屋内烧了几处炭盆,暖得叫人如置炎夏。她将外衫系得很严密,上至脖颈都全部遮完了,然而再严实都不影响这件外衫过于轻薄,一切都能感受到。
越明珠不用香膏,他一直很想知道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都是从哪里来的,明明很淡,却像是一层微微湿润的纱,笼罩着人全身,存在感鲜明得叫人难以忽视。
裴晏迟的手臂下意识搂紧了一点。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见越明珠抿起了唇瓣,语气十分不善:“你表现得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