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迟永远会说出一些在她意料之外的话。
越明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当什么?
裴晏迟望着她,从容不迫地又说了一遍:“你的近身侍卫。
他一脸淡定,说出口时如此自然,好像并不觉得这个身份跟自己有任何违和。
越明珠沉吟了一会儿:“我要侍卫做什么?我整日待在府里,又没有人要害我。
裴晏迟提醒她:“你好像从很早开始就跟我商量,要去游山玩水。
…对哦。
发生了太多事情,越明珠已经把回来时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了,
前几日她难得空闲下来,却因为养身子犯懒,哪儿也不想去,从早到晚都足不出户。
如今总算休养得差不多了,她除了待在府中跟姊妹聊天以外也无事可做。
倒不如出门闲游。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还能对裴晏迟颐指气使。
想到这,越明珠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点心动了。
但她还有顾虑:“你不是一直很忙吗?"
“倘若连几日空闲都拿不出来,岂不是白忙了。
裴晏迟:
越明珠噢了一声。
其实刚刚话说出口,她就觉得她是在瞎操心。倘若她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裴晏迟一定有三十六个。她就从来没有见到他分身乏术过。心里所有的顾虑都消了下去,但越明珠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少女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良久后,才一脸勉为其难地道:“既然你这么诚恳, 那我就暂时答应你吧。裴晏迟颔首,顺着她道:“不胜荣幸。越明珠偏过头,望着支摘窗外雾蒙蒙的天色:“最近恐怕都有雨,去哪儿合适些?"“明日是初一,”裴晏迟道,“正好适合去净光寺上香。初一十五都是适合礼佛的吉日。
越明珠忽地觉得他刚刚那决定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
“你不会早就算准了要同我出门吧?
裴晏迟
“没有
越明珠还是不信。
裴晏迟:“我只是算准了,你应当不会拒绝这个指使我的机会。”
越明珠承认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什么叫做指使?我还什么都没有咐过你呢。
裴晏迟:“所以你现在可以吩咐了。
视线上移,越明珠对上男人那张矜贵的脸庞。
停留片刻,目光下移,又看见他滚着金边的锦袍。
越明珠一时间实在很难入戏。
她张了张口,又不想露怯,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不客气的话:“你能不能自己上道一点。
裴晏迟:“?”
男人扬了扬剑眉,面色不改:“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越明珠:“准备什么?"
裴晏迟:“我记得岳父去寺庙都会自备降真香。
越明珠都不记得她爹有这么多门道,回想了半响才记起来真有这么一回事。
她们家本就是净光寺的香客大户,捐了不知道多少庙宇,在住持方丈面前都算熟脸。她爹每每都托庙里人特制立香。
但越明珠通常都是庙里给什么她用什么。
若不是裴晏迟提醒,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少女抿起唇,杏眼眯起来,盯着他。
裴晏迟一脸坦然:
“还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记得那么清楚,”她逼问道,
“快说,是不是提前就打听过?
裴晏迟:
“是。
越明珠的脸凑过来,穷追不舍:“什么时候打听的,总不会是最近吧?
裴晏迟想了下,在她紧紧盯着的目光中,十分淡然地回答道:“忘记了,七八年前吧。
越明珠愣住。
她不免回想起七八年前的裴晏迟-
虽然脸庞比现在稚嫩点,但早已经养成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度,没表情时就一脸冷冰冰的,看起来就十分高贵而不好惹.
很难想象,这张脸私底下会认真地打听跟记录她爹上香有什么习惯,
越明珠轻轻嘀咕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裴晏迟的视线瞥过来,故意问:“看不出来什么?"
越明珠才不想顺着他的话说,别开脸:“看不出来你从那么早就准备做我的侍卫了。
裴晏迟:
他颔首:“很会总结,我也没看出来。
次日初一,为了赶着吉时去上香,越明珠难得起了个早。
简单梳洗之后,云青便留她一个人在房中,离开去端早膳。
半晌后人还没回来,越明珠肚子饿得咕咕叫,推开门:“云青-”
声音戛然而止。
她猝不及防撞见了屋檐下立着的那道挺括身影。
越明珠愣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眼前那团墨色并没有消失,不是她半梦半醒时的错觉。
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后退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裴晏迟:“你的侍卫不在你的院子里,还会在哪儿。
越明珠噢了一声,调整好表情,打量起这位走马上任的侍卫大人。
她少见他穿白龙鱼服,衣袍没有多余的暗纹,就是单纯的黑色,头冠也是块素净的白玉,唯一的点缀就是腰间别了把比她腿还要粗的长剑,铁器泛着幽幽的冷光.
都说人靠衣装,然而哪怕他卸下平日的装束,穿得也如此拙扑简单,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她的侍卫。
越明珠:“我怎么觉得你不太符合你现在的身份。
谁家的侍卫看上去这么高贵?"
“我是你的侍从,又不是寻常人家的侍从,”男人一脸理所当然,“你的吃穿用度比别人好,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越明珠原本是想挑剔他的,没想到被他一下子说得无言以对。
还好这时候云青端着她的红枣粥回来了。越明珠顺理成章地回房用膳,不再跟裴晏迟争论这个注定说不过他的问题
用过膳后,云青便开始给她梳洗打扮。今日是去寺庙中,不宜太过招摇,越明珠只能可惜地把昨日收到的金步摇搁置在一芳。
"小姐,”
云青一边准备绾发,一边低声暗示道,
“奴婢要不就不给你绾妇人髻了吧?
越明珠想了想,欣然应允。
等她走出门时,裴晏迟正倚在洞开的支摘窗边,借着窗户的缝隙打量房内的情景。
越明珠好奇他在看什么,便顺着看过去。
没想到是在看她梳妆台边摆着的陈设。
几乎都是他前些时日送给她的那些玩意儿,她爱不释手,放在那儿日日欣赏。
越明珠连忙移步过去试图挡住他的视线,走到他身前才想起来她矮了那么大一截,做的实在是无用功
于是她的语气更是凶巴巴:“不许看了!
“车马已经备好了,小姐,请吧。
裴晏迟利落地收回了目光:
他叫得倒是很顺口。
越明珠却没动,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示意云青拿了顶帷帽给他。
裴晏迟伸手接过,并没有戴。
他这表现显然就是不情愿,越明珠一眼就瞧了出来:
"你是不是反悔了?"
这一日明明才刚开始,竟然连戴个帷帽都不听她的。
裴晏迟平静地道:“属下只是在反思自己哪里比较见不得人。
越明珠:
越明珠:
“我是让你挡风的。
裴晏迟顿了一下,语调一瞬恢复得稀松平常:“多谢小姐。
越明珠哼了一声,懒得再管他的厚脸皮会不会被山上的风刮坏,道:“走吧。
净光寺是省府第一大名寺,香客络绎不绝,今日是初一,上山的路更是拥挤,马车半晌才往前挪一点。
坐在马车里闲来无事,越明珠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时候来此处上香,那时大人做什么她都照做,模样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却实在不解其意。
直到今年有幸去拜过无量光佛,接着又遇到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才总算理解了长辈为什么如此礼佛如此虔诚.
想起那桩往事,她忍不住同裴晏迟道:“我同你说过没,我之前有一回去青山寺上香,遇到了很特别的机缘。
看裴晏迟的反应,好像并没有听她讲过。
越明珠自顾自地回忆起来:“先是有一个小沙弥给我指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宝殿,然后我去抽月老签,签筒里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是大凶
华产一被临功教破的文,
另入的子格作长过上,
没有开
越明珠继续道:
“也许都是老天命中注定的旨意。
他这才迟迟附和:“这很显然。
越明珠翘起唇角,哪怕已经过了很久,她每每记起还是觉得十分开心:
“他们说只有特别有福气的孩子才会遇见这种机缘。
裴晏迟顿了一下,没有扫兴。
况且她说得对。
她的确是个很有福气的姑娘,所以会得到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
他道:
“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越明珠只当他是在说好话,并未当真,也没有特别期待:“这种事情,一辈子能遇上一回就很好啦。
等了快半个时辰,马车终于迟迟行驶到了山腰。
有裴晏迟准备,此行带的东西比往常都多。除了降真香外,还有特地准备的供花供果。花都带着清晨的露水,是刚刚才摘下的。
他准备得很细致,任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到了下马车时,裴晏迟十分有自觉地率先下去,伸手扶住她
从前成亲后他们经常这样。
不过也有区别,那就是她现在可以使唤裴要迟了,
站稳之后,越明珠便收回了手,道:“等会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不准催我,不准自己拿主意,我往东你不能往西。
裴晏迟应了声好。
刚下过雨的青石小路泥泞潮湿,越明珠不得不走得很慢,
她一直注意着脚下防止踩空,走过那一段路,余光才轻轻警到后侧,瞧见男人的衣角。
裴晏迟一直都刚刚好落后她半步
哼,还挺有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