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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重新地。


    彻底地。


    男人咬重了这几个字, 低沉的嗓音在浓郁的夜色中弥漫开。


    暮色苍茫,车厢里悬着一盏灯笼,随着马车行驶轻轻晃动, 灯影被拖得很长, 又很细,仿佛随时会断掉。


    外头起了夜风, 好风碎竹声如雪,沿街的树都跟着沙沙作响,


    越明珠的脑袋里也仿佛种了外边的树木,簌簌乱响个不停。


    刚刚那些话对她来讲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了, 她脑子一乱, 都顾不上计较这男人的手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她了, 声气不自觉地变弱了一点:“我们也没有准备得差不多吧……”


    虽然刚刚她已经可以学会主动去亲裴晏迟, 也已经开始习惯每天同裴晏迟熟悉彼此。


    但她还没有想好到底什么时候到最后一步。


    裴晏迟抬起眼皮:“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越明珠一哽。


    分明是有问必答,裴晏迟回答的语调也还算和缓。


    可她就是听出了一股无可置疑的强势。


    好像已经没有商量的可能。


    难道就是那碗汤药的问题?


    分明喝之前还在跟她好声好气的……


    忐忑地胡思乱想着, 马车已经在太傅府门口停下。


    裴晏迟的手穿过她的膝盖,将她膝盖打弯后横抱了起来。


    越明珠并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抱过, 然而这一回跟从前都不一样。


    先不说这男人要抱她接着去做什么,如今府里到处都是下人,裴晏迟难道真要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她一路回到厢房吗?


    “你快放我下来,”她小脸一红, “等会儿全府的人都知道你这么急色了!”


    裴晏迟走下车厢, 平静地道:“夫妻之间上个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越明珠脑子又一嗡。


    她原本觉得, 见证乃至陪着裴晏迟做了这么多不要脸的事情, 已经足以练就自己巍然不动的厚脸皮。


    然而现在,越明珠觉得她的脸薄得快要碎掉了。


    ……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


    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怪话呢!


    少女又试图挣扎,裴晏迟压住她的腿, 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动一下我硬一下,等会儿自己想办法。”


    “……”


    这招很有效,越明珠呆若木鸡,瞬间不敢动了。


    从东门走到他的厢房距离最近,只需一炷香,今日更快。一路上,怀中的少女都乖巧得不得了,大气都不敢出。


    厢房中提前燃了灯。


    烛火幽幽,遥遥夜寒,此时似乎比平常都暗一些。


    裴晏迟抱着她走向床榻。


    越明珠被轻摔在榻上,脊背抵着柔软的被褥,她还没来得及蜷缩回角落躲着,男人的手撑在一旁,挺括的身形便跟着覆下。


    熟悉的气息闯入唇齿,这个吻格外蛮横,又急又凶。


    跟从前都不一样,像是掠夺她多余的气息,又像是要让她唇齿间都染上他的味道。


    越明珠本来才以为,自己已经对亲亲这件事情习惯得很不错了。


    这时候却又体会到了久违的无所适从。


    她想要别开脸躲一躲,下巴却被长指控住,紧紧攥着。裴晏迟吻得越来越烈。


    越明珠眼神迷蒙,身体也跟着发软,好一会儿才找回为数不多的力气,抬起手试图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毫无效用。


    柔软的手毫无章法,说是退避,却似乎点起了更多火星。


    亲吻轻了一些,却并不是放过了她,反而像是某种更为剧烈的征兆,裴晏迟分出神伸手开始剥她身上碍眼并且碍事的衣裳。做过数次的事情分外娴熟。


    等越明珠终于回过神来时,她身上只剩下薄薄的心衣,肩带也被挑到了一边去,散乱青丝俨然再也遮不住削薄白嫩的肩头。


    “先不要……”


    在空隙之间,她低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我们可不可以先去沐浴……”


    裴晏迟却似乎并不想采纳这个建议,完全没理,大掌继续在少女雪白的娇躯上继续游走,转眼就将她剥得不着寸缕。亲吻如同密雨一般落下,少女纤侬合度的白嫩皮肉如像雪水一样融化流淌在榻上,连粉唇微张时情不自禁的呜咽声都像一汪流动的泉眼。


    这一场没有任何征兆的吻打断了刚才所有的慌不择乱。比往前更熟悉并且更直接的手段将越明珠逼得泪眼汪汪。


    她脑子一片乱麻,只有抓着裴晏迟手臂的指尖还偶尔用一些力,意图让他稍微收敛一点。


    虽然毫无效果。


    吻重新攀上她的唇边,裴晏迟的指腹拭开她眼角的水珠,顺势将她捞起来跨坐到身上。


    烛火影影绰绰勾勒出窈窕的弧度。发钗跟衣裙都被推到一边,此时的越明珠仅有青丝跟两只交叠的柔荑覆体。乌发,红唇,雪肌,一处比一处晃眼,鲜明的色泽足以勾动起男人心头最深处的谷欠望,更别提少女眼角发红时咬唇啜泣的情态,很难不叫人想要欺负她到底。


    男人的眼神暗却灼人。他缓缓开口,终于说了回到房中的第一句话,嗓音很低:“明珠,帮我拿出来。”


    越明珠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隔着一层水雾,一切都显得不甚清楚,良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裴晏迟的意思。


    她脑袋瞬间炸了,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行的。”


    裴晏迟凝望着她,不疾不徐地提醒:“我是为了让你好受。”


    擦拭眼泪的手指跟着滑落到背后,他轻轻摩挲着她单薄滑腻的脊背,像是爱抚,又像是鼓励。


    低沉的嗓音宛如哄人:“明珠乖,听话。”


    平日里其实都是越明珠的话比较多,裴晏迟总是沉默寡言得很。唯独在这个时候一切颠倒,越明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他的声线一点一点流进耳朵,又流进身体里。


    少女指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红,痒意沿着被他碰过的地方爬满身体,她期期艾艾地拒绝:“你明明之前都是先自己来的。”


    “你方才在墨斋里明明就做得很好,为什么不再接再厉?”


    越明珠实在不想要理会他这个没有下线要求。


    提起方才,她又想起他先前的承诺,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说过我表现得好的话,就可以早一点结束……”


    少女像是找到了一株救命的稻草,极力地暗示:“明日我们还要回门的。”


    裴晏迟:“那你先好好表现。”


    越明珠脑子懵懵的。


    她总是很容易跟着裴晏迟的话走,这回也不例外。


    明明是这么过分的要求,抵赖了三言两语,越明珠又被他绕了进去。


    还没得到裴晏迟再次的承诺,她却已经下意识地,将接下来要做的那件事情当做是结束的筹码。


    似乎只要按着他的做,那么等会儿就可以早早地休憩。


    既然如此……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


    藕段般纤细的手臂也染上了诱人的薄粉,她骢身前撤开一只手,跟着他的指示来到目的地,撩开,伸入,往下握着,手颤抖得什么都拿不稳。被他牵引着去握跟现在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如今所做的一切对越明珠来讲,都已经完全超过了她原本的计划跟想象。


    并非害怕,也并非抗拒。她只是害羞到了难以接受的地步,以至于脑子里乱作一团,根本难以进行跟深入的思考。


    在这种时候,任何不作为的混乱都会成为某种微妙的纵容。


    少女的嗓音细得随时都能断掉:“可以了吗?”


    裴晏迟亲了亲她。


    越明珠原本以为这是满意的意思,却听见他循循善诱的声音又附耳响起。


    并不是原先的安排,但也不是那些图册交给她的东西,他让她坐过去,手撑在他的手臂上借一借力气,然后便以某种难以言说的情况上下厮磨。这种越明珠从未有见过更未有体会过的方式,比从前每一回都更要考验她的体力。不过片刻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累得难以动弹了。


    尽管裴晏迟还在夸奖着她,越明珠实在难以继续勉强自己。


    见裴晏迟并未打断过她不断的歇息,她心中的希冀放大,于是就更得寸进尺地问道:“我可不可以先这样为止?”


    方才过分陌生与怪异的情况带来了细潮,少女眼边又有新的泪痕,杏眼盈满水雾,望着人的时候看上去可怜极了。


    裴晏迟嗯了一声。


    越明珠还真当是一切都结束了。她松了口气,刚想像从前睡前那样缩回熟悉的位置,刚一动便是天旋地转,接着又被重新压了下来,腿被拉到两侧环住男人精瘦有力的腰,裴晏迟挺拔修长的身量足以遮住她全部的视线。


    男人低头,抚着她湿润的青丝,亲了亲她,这个吻里蕴含的跟刚刚一模一样的意思。


    越明珠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一切才真正拉开序幕的讯号。


    他方才不是在等着她就结束,而是在等着她开始。


    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从通政司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太久,为了让她更适应才再三推迟,而克制的代价就是接着十倍百倍的奉还。下一刻,陌生的疼痛与酸胀猝不及防地接踵而至。


    越明珠大脑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出什么声音,只剩指尖下意识用力掐进他的手臂,她感觉手指都快要脱力了,含糊地泣了一声疼。


    越明珠的指甲并不长,她的指尖总是修得很整齐,薄粉中带着一轮小月牙,掐刮人时也没有多少力气。似乎所有的力道都放在害羞上了,含羞草害羞地将自己紧紧卷成花苞。大相庭径的不合导致这一瞬被不断延长。


    修长的手臂上青筋虬结,裴晏迟的表情沉得厉害,锋利的下颌一滴一滴落下汗水。漆黑眸子中的谷欠望如浓稠深邃的寒潭,几乎要将人连皮带肉吞噬。


    他伸手强迫她一直看着他。越明珠女下唇被咬得发白,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脑袋里却应该被这来势汹汹搅得混乱不堪。


    她想要变成一株含羞草将自己彻底合起来谁也不见,裴晏迟却不允许。不但没有止住这场欲来的山雨,还在变本加厉闯入的同时低下头又要亲她,无论是哪儿都不让她躲开,真是讨厌死了。


    想着想着,伴随着陌生的感受,眼泪又开始忍不住往下掉。


    泪眼婆娑中,她只看见男人的喉结直滚。


    就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先前裴晏迟自己坦白的话划过脑海,越明珠也不知道自己又从哪儿来的力气,扬起脸。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会倏忽靠近乃至于接纳他,脑子里唯一想做的就是出气似的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喉结上。


    原本以为没大多用处,毕竟到现在为止,这个言而无信讨厌极了的男人已经无视了她好几回。


    然而裴晏迟却出乎意料地一滞。


    一切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越明珠也跟着呆了呆。


    她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松口,抬起脸,愣愣地看向裴晏迟的表情。


    两道视线交汇,越明珠的惊愕清晰可见。


    “……”


    遇到再大的事情都从容不迫、无论做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裴大公子,脸上好像头一回出现了某种名为自我怀疑的情绪。


    气氛像是滴落的烛蜡一样凝固在此时。


    这一切有点突然,明明刚才还是蓄势待发,可一转眼,越明珠缓了缓才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以前手快断了都挨不到这个时候,她还以为今日又会像从前那样折腾到深夜,亦或者他用了汤药,会更过分一些,没想到这么快。


    原本以为会不断加深的疼意在这一刻悉数退去。不说消失得一干二净,但至少,似乎又退回到了她的承受范围内。


    越明珠的脑袋也跟着清明了一点。


    裴晏迟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


    不对,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发生在她咬了一口他之后。


    难道是难道是她刚刚下口太重,真的截断了他的命脉。


    越明珠心头一凛,看向裴晏迟脖上明显的齿痕,柔弱无力的声音中饱含着真情实感的关心:


    “……你还好吗?”


    这话好像不应该她来说。


    裴晏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越明珠来讲,这样的无声形同默认。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太好。


    越明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脸色这么差了。


    她稍微动了动身子,有点施展不开,只能小声地催他:“那先这样吧,我们去沐浴,沐浴完早点休息……”


    裴晏迟摁住她,并未抽开,脸色愈发冷沉:“谁跟你说先这样的?”


    越明珠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不过离这么近,她切实感觉到身体里男人蓬勃跳跃的愠火。少女眨了眨眼,轻声试探道:“那……等会儿让大夫来看一看吧?”


    从那张莹润的唇瓣里吐出的话越来越刺耳。


    裴晏迟冷冷打断:“我好得很。”


    越明珠觉得他的神色跟语气实在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真的吗?要不然还是……”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某种卷土重来。


    越明珠愕然愣住:“你又要干什么?”


    裴晏迟沉着一张脸又说出了那两个字,然后便搂着她换了一个方式。


    方才那只是个措手不及的意外,按照经验来讲,这一晚还很漫长,他还有很多时间来证明自己。


    被证明的越明珠从未感觉到夜里这么难捱过,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任裴晏迟肆意摆布的玩偶。哭哭唧唧抽抽噎噎地求他无果,又在他的要求下哑着嗓子喊他名字,子淮哥哥,夫君,卿卿,求求你,得到的却是愈演愈烈。她最后也彻底没了力气,只感觉天地摇晃,骨头几乎都快要被撞碎了。


    意识堕入混乱的黑暗前,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婆娑的泪眼将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余光隐约见到了窗外一抹鱼肚白。


    上京城的秋夜总是不太安稳,一日比一日接近冬日,天气便一日比一日恶劣。


    听说今年是最近十年最冷的一个冬日,虽不知道真假,但从如今狂风大作的情况就可见一斑。


    风起秋灯乱,繁霜滋晓白。夜深风露满中庭,触目狼藉,叫人不得不愁起明日可如何收拾残局才好。


    雾裁纤蕊密,风拆小苞香,海棠新绽,粉浓脂薄,直至清宵过半,灯燃尽,霜露落,苞蕊合,夜风停。


    廊上不断摇晃的灯笼也终于归于安静,无声地燃着若隐若现的灯苗。


    灯影淌进房中,同窗下的烛火交相辉映。


    通夜若白昼。


    次日过午。


    越明珠的意识缓缓回笼。她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却已经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天光大亮。


    日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刺着她的眼皮,还有什么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提醒着她醒来。


    缓了好久,她终于不得不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绣着交颈鸳鸯的床幔。指尖动了动,越明珠终于久违地感觉到这幅身体重新属于自己。与此同时,那些蛮横又粗野的记忆跟着一起流回了脑海之中。


    瓷白的脸蛋骤地熏红,她下意识往后缩,一动,却发现身体里仍留有异样。


    腰上横着的手臂收紧,头顶上随之响起男人的声线:“还有没有不舒服?”


    越明珠一僵,原本想唤人倒水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慢慢悠悠地抬起眼睛,对上裴晏迟的脸庞。


    其他的感受也在渐渐重新回到身上。哪怕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她还是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哪里都是酸酸麻麻的,带着坠坠的饱胀感。连手指都因为昨晚掐他用了太多力气,如今动起来都费劲。


    裴晏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了然地道:“看来今日还要多涂几回药。”


    “……”


    他不说还好。


    一说,越明珠就想起来昨晚在湢室清洗干净之后,裴晏迟说要给她上药。


    虽然先前早已经被这个男人哄骗了一遍,但昨晚她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整个人又迷迷糊糊的,除了随他以外毫无办法。


    而且有一刻,越明珠是真想着,他应该也累了吧。


    结果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药虽然涂了,但同样的事情又来了一遍,白灼都流到玫瑰花瓣之中。裴晏迟不愧是日理万机的人,仿佛从来都不知疲倦。


    越明珠开口,嗓子已经哑得不行:“……我再也不会给你送东西了。”


    这是她从昨夜开始就盘旋在脑子里的念头。


    她现在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碗汤药的问题。


    好后悔。


    她再也不要关心裴晏迟了!


    裴晏迟缓缓吐字,驳回得干脆:“不可以。”


    越明珠实在不想理他,慢吞吞地移开视线。因为昨晚哭得太多,她说出的话还带着黏糊的鼻音:“我就是不想给你送了,你还能强迫我吗?”


    裴晏迟动了一下。


    越明珠瞳仁一震,转过头,视线又唰的回到了他的脸上。


    裴晏迟静静地望着她,片刻后道:“你觉得呢,明珠。”


    “……”


    这一定是威胁。


    联想到昨晚裴晏迟除了让她叫他之外,其余时候压根就不听她的话,越明珠简直气坏了,偏偏太累了,她连骂他都费劲,只能小声埋怨:“你怎么又这样。”


    横亘的手臂上移,若无其事地将她耳边被香汗打湿的碎发撩到耳后,裴晏迟又动了动,明知故问:“什么样?”


    越明珠再次哑口无言,这让她怎么描述得出来啊。


    到底有没有谁来管一管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越明珠吸了吸鼻子,感觉上一回见到她印象中那个清冷得难以靠近的高岭之花,好像是在昨日通政司,又好像已经恍若隔世。


    这么想着,于是她就忍不住这么说出来了,低软的声音小声嘟囔:“……反正你成亲前才不是这样的。”


    裴晏迟又开始用指腹揉她的脸颊肉,直言不讳地道:“那你看错了。”


    木已成舟,他不觉得这种事情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望着少女哭得现在还发红的杏眼,男人徐徐补充:“我成亲前就想过很多回。”


    越明珠:“…………”


    她实在没办法相信裴晏迟这是实话。


    这男人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越明珠都还历历在目。


    但他确实已经身体力行地证明过了自己的娴熟跟过分。


    说真的,这跟越明珠想得很不一样。


    她真正觉得裴晏迟跟她想象的好像有点差距,是在成亲之后。


    但越明珠本以为,这只是他们变成夫妻之后顺理成章发生的变化。


    夫妻之间,当然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要习惯这个身份,自然也要拿出跟从前不同的态度。


    可现在,裴晏迟竟然告诉她。原来早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想这些下。流的东西……她从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越明珠咬起下唇,红着脸骂了他一句登徒子。


    裴晏迟搂过她,面不改色地道:“反正你总有一日会做我的夫人,我提前想一想有什么问题?”


    他每回反问她有什么问题的时候,越明珠都无言以对。


    那么多无耻的事情,总是被他说得好像真的毫无任何问题。


    她骂得出口的词也就、那么一两个,昨日全都说了一遍,这男人听着不痛不痒,越明珠也不再重复,望了他好一会儿,蓦地哼了一声:“……你藏得好深啊。”


    “但现在都让你知道了。”


    男人又吻了吻她红扑扑的鼻尖,低哑的嗓音中带着某种越明珠不太明白的情绪。


    “你拜过堂的夫君就是这种人,明珠,反悔也没有用。”


    ——他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真实的记忆,还是错乱的记忆,都不一样。


    唯有此时此刻才算真正的冰山一角。


    她必须得接受,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裴晏迟的语气好像突然一下子有点变了。越明珠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言语之间多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少女睫毛扑闪,刚起了个话头,便忍不住有些难为情,声音又小得像喃喃自语,“我也没有说反悔嘛。”


    疼痛跟羞耻在一觉之后逐渐淡去,虽然还很清晰,却已经不再占据最上风。


    她心里并没有特别排斥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想着还是很不好意思。


    以及难免觉得裴晏迟实在是太凶了一点。


    想着,越明珠又忽然记起了正事,脸色骤然一变:“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回门啊!?”


    裴晏迟懒散地嗯了一声:“推到晚膳了。”


    越明珠压根不像是能赶回去用午膳的样子,为了不让她太辛苦,当然只得往后延迟几个时辰。


    越明珠实在不知道他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就算推迟了,她也应当从现在起来开始收拾梳妆打扮。她哑着嗓子催道:“你先快点出去,我要更衣。”


    男人并不动:“你确定要自己来?”


    越明珠瞪了他一眼,某些不好的记忆随之袭来:“……你想都不要想!”


    “我是在关心你的状况。”


    裴晏迟的神色是如此一本正经。


    说实话,越明珠一抬手就觉得好累。


    她觉得她也确实不能再胜任这项繁复的任务了。


    第一反应是叫云青进来帮她,然而低头看了看现在的样子,越明珠又不想让别人瞧见这满室荒唐。


    她头好疼:“那怎么办?”


    裴晏迟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问题,十分自然地道:“我帮你。”


    纠结了好久,越明珠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吧。”


    裴晏迟抽开,站在榻边重新穿戴好了衣裳。


    越明珠瞥见他宽阔的肩,便不敢再往下看,等裴晏迟说他穿好了才抬起头。


    熟悉的墨色锦服让他又变成了昔日冷淡的模样。


    跟越明珠印象中没什么区别,仿佛他们刚刚的才是一场漫长的错觉。


    不过越明珠一眼就看见他颈上那道牙印还没消。


    ……算了,才不管他。


    他自己都说了好得很呢,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真被咬了也是活该,明明是他先欺负她的。


    越明珠心中重重一哼。


    男人弯腰意图抱她起来,她对这个大色。魔的一举一动都失去了信任,又往后躲了躲,严肃着小脸警告道,“我们等下可是要回门的,你不要乱来。”


    “我让你少走两步路,”男人平静地提醒,“你现在走得动吗?”


    越明珠感受了一下,不得不老实起来。


    怀中的少女瞬间又变成了一言不发的鹌鹑,任由他替她更好里里外外的衣裳。


    尽管裴大公子并无太多伺候人的经验,但解过这么多回,对穿戴自然也无师自通了。


    穿好之后,越明珠偏过头看向铜镜,原本是想看看是否齐整,却意外瞥见自己脸上的痕迹,又低低叫了一声,连忙问道:“我的额头是不是红了?”


    裴晏迟:“有一点。”


    越明珠撩起碎发,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左额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泛红痕迹。


    她照了照,确认那儿真有一处,抬起眼睛哀怨地看向裴晏迟:“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额角屡屡被撞到床头,裴晏迟其实已经用手挡住了,但幅度太大,她的脸又太娇嫩,重重地撞到手掌上数次后还是留下了印子。


    也许是心理作用,越明珠觉得这一处分外扎眼。


    “等会儿我一出去,全府的人都知道你对我不好了。”


    越明珠慢吞吞地恐吓他:“唾沫星子肯定淹死你。”


    裴晏迟拿过梳妆台旁边消肿的药膏,不急不忙地应:“是吗?他们应该都会觉得我们很恩爱。”


    越明珠拍开他的手:“真不要脸,不准说了。”


    药膏已经给她用过许多,长指在她额上泛红处轻柔地涂上一点。


    裴晏迟从善如流地提出改进的方法:“下回改用枕头垫着。”


    越明珠:“……哪来的下回,我要休息!”


    先不说按照他的程度,枕头都被震得滚到地上去了。


    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动。


    倘若现在能够眼睛一闭,越明珠觉得自己一定可以睡一整日。


    一想到下午还要出府,少女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所幸裴晏迟已经替她把回门的事情推晚了,她还可以再多歇两个时辰。


    至于这顿迟来的午膳,越明珠最终选择在厢房里用完。她双腿还在打颤,走路时实在不太舒服。


    裴晏迟现在已经对抱着她这件事非常习以为常,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提议可以把她抱过去。


    但是越明珠才没有那个脸在府中这么多人面前卿卿我我。


    尤其是当着长辈的面。


    越明珠想到何良娴准备的那碗汤药,放下长筷,小脸皱着,脸上一片郑重。


    她同裴晏迟商量:“你自己去跟娘说,以后你不能再喝那种东西了。”


    由于裴晏迟昨日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越明珠觉得这一切全都是那碗熬制了太多天才地宝的汤药有问题。多亏她从小就只长肉不长骨头,尚且还算柔韧,比较耐折,被凿得差点陷进去了还能勉强逃过一劫。可要是再多来几次,越明珠也怀疑自己的小命哪日就会不保。


    裴晏迟从容不迫:“不用说了。”


    叫了四次水,最后一次丑时过半,厨房里现在熬的应当是给越明珠的补汤才对,毕竟每回下雨时她都直接晕过去了。


    今日虽然寒冷,但意外地天晴。


    到了出府的时辰,斜阳挂深树,曦光暖融融地洒下来,看得人心头忍不住愉悦了几分。


    原本已经踏出了房门,越明珠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铜镜前,重新认真地照了照。


    见别人就算了,见她爹,越明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想让越轻鸿以为她在裴府过得有什么不好。


    思索片刻,她在唇边加了一点口脂,显得气血更好一点。


    越明珠本来就磨蹭,今日疲乏,动作就更慢慢悠悠。


    裴晏迟在一旁等着她。


    他性子并不急,但实际上,若是从前,裴晏迟很难想象,他会这么耐心地等着一个姑娘挨着试那一堆口脂里哪一个颜色最自然。


    一边试还一边问他的意见。


    不过这种事情放在越明珠身上就很正常。


    她做什么都很可爱,也很耐看。


    并不会让人觉得等着无聊。


    若非等会儿就要去越府,裴晏迟很想按着她再亲一会儿。


    良久之后,越明珠终于收拾完了。


    少女走到门边,伸出手,裴晏迟自然而然地跟她十指相扣,承受着她倚过来的微乎其微的重量。


    等两人走到府门口时已近申时。


    庄河恰在此时回府。按照他昨日的吩咐,将进京面圣那位藩台理问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后送来。


    他自己也知道这差事后面意味着什么,因而来复命时的表情不太自在。


    裴晏迟垂眸,看向不敢抬头的庄河。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僵持。


    庄河顿了顿,上前一步,附耳低声同他禀报道:“属下听见些风声,私以为不像是公子预想的那般简单。”


    其实应该换句话说——真像是公子预想中那般棘手。


    男人一言不发,碍于越明珠还在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庄河找补道:“……不过来的路上,属下听闻小少爷去三千营见过了昭武将军。”


    然而这并不算什么好消息,裴惊策不敢以那副纨绔的样子再来见越明珠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裴晏迟顿了顿,只淡淡吩咐道:“放书房里。”


    最初有什么公文,他都让庄河送到厢房里来。婚假期间,他不愿意拨冗处理杂事,要紧的事情灯越明珠午睡的时候,他搂着她翻一翻看一看就可以了。


    这个却例外。


    虽然越明珠大抵不会乱翻他的东西,在尘埃落定前,也未必清楚陈跃之出问题意味着他们要回江南一趟,然而裴晏迟还是很不高兴这种东西出现在他们的新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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