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之战来得太快,也太猛烈。
脱欢心知,这个时候再去派援兵,已经太迟了。
“如若从一开始,嬴渊的主攻方向都是阴山,而贺兰山一带为疑兵。”
“那么...若阴山失守,嬴渊定会自阴山而入...”
“我若是嬴渊,出阴山之后,是来攻我,还是去攻打父汗?”
既然阴山之战,近乎已成定局。
那么对脱欢来说,当下就要去考虑嬴渊下一步的动作了。
毕竟,待嬴渊的军队来到草原那一刻,真正的战争,才算开始。
“嬴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草原等着你,等着你这位自周开国以来,第一次跨过阴山的周军统帅!”
脱欢咬牙切齿,目光死死凝聚在身前沙盘的舆图方向。
自前朝,草原势力在中原建立了政权之后,便迅速吸取了历朝历代的经验。
以致于如今的草原势力,都得到迅速发展。
他们开始学习中原的政治、军事、经济等文明理念。
行军作战,不再以骑兵为主,也学会了多兵种协同作战。
更拥有了大型的攻城器械。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如今之周,面对的草原对手,是历朝历代,草原势力之精粹,最强。
这一战的结果究竟如何,仍旧透着迷雾。
鞑靼境内,肯特汗山,又称狼居胥山。
不知为何,掌控整个鞑靼势力的太师阿禄台,抱着病躯残体,非要来到此处。
他正坐在一辆武侯车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身旁矗立着几名子侄。
他的这些子侄,已然成为掌控着鞑靼核心权力的几位大人物。
纵然阿禄台死了,他们也有绝对把握,用尽快的时日,帮助可汗‘本雅失里’将紊乱的局面重新收拾起来。
只是,他们绝不希望,也不想看到,已然被众人视为精神领袖的太师阿禄台,有朝一日,会死。
也不知为何,往日里,时常昏迷的阿禄台在来到这座被草原百姓视为圣山的狼居胥山后,竟然有了些精气神焕发的意思。
不再时刻打起瞌睡。
而是坐在山脚下,用着一种近乎望眼欲穿的目光,凝视着能够看到的山体,心中忍不住有几分怅然。
也不知阿禄台看了多久。
直到他的儿子失捏干见天色已晚,上前拱手道:
“父亲,该回去了。”
良久,阿禄台才收回目光,虚弱的‘嗯’了一声。
失捏干亲自推着阿禄台所乘坐的那辆武侯车,向扎营处行去。
途中,阿禄台又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草原人眼中的圣山,喃喃道:
“今后,就来不了了。”
闻言,失捏干一愣,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阿禄台继续开口道:“嬴渊弟子带来的那位中原医师确实有些手段,不然,以我这身子,怕是早就扛不住了。”
失捏干深呼吸一口气,“父亲一定会好起来。”
阿禄台摇了摇头。
自河套之役失利后,他就像是苍老了十几年,仿佛己身岁月已来到尽头。
也没了往日的那种雄心壮志。
面对鞑靼如今的烂摊子,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算算时日,周军应该要跨过阴山了。”
“你说,今日周军能到阴山,来日,会不会来到这狼居胥山?”
阿禄台问起失捏干。
后者当即应声道:
“请父亲放心,自汉骠之后,再无中原人能来此处。”
“嬴渊...不是霍去病。”
阿禄台摇了摇头,“可你们也不是伊稚斜单于。”
失捏干一时无语。
在草原人眼里看来,当年面对霍去病、卫青的那位伊稚斜单于,已经算得上匈奴一代枭雄。
“走吧,去阴山。”
阿禄台缓缓合上双眼。
失捏干心头一惊,“父亲,为何要去阴山?”
阿禄台笑道:“如今,我们与周军是盟友。”
“我想...再去见一见那个嬴渊。”
“河套一役,还不曾与他好好聊过。”
失捏干微微皱起眉头。
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
绝不可能是因为想见嬴渊就要去往阴山。
更何况,以如今他父亲的身体情况,只怕很难承受长途跋涉。
有概率会死在途中。
与其死在途中,倒不如死在王庭,如此一来,一些问题,更容易得到解决。
可一旦死在途中,只怕,事情的发展,就很难被他掌握。
“父亲...”
失捏干半跪在阿禄台身前。
后者笑了笑,“去吧。”
失捏干沉思片刻,正色道:“好,孩儿送父亲去。”
阿禄台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
北元一代豪杰,为何在性命弥留之际,去见嬴渊。
......
承平三年,五月九日,寅时一刻。
李川跨过阴山。
这一刻,这一时,注定将被载入大周的史册中。
李川更是亲自将写有‘周’字的大纛,插在阴山之上。
五月九日,午时。
嬴渊得知李川跨过阴山一事。
全军将士无不因此而振奋。
嬴渊亲自下令,所有王师,即刻行军阴山。
同时,八百里加急,将李川跨过阴山之事发往京城。
然而。
这时,京城内,上至权贵,下至庶民,都在议论王师北伐之事,
“这位忠勇伯到了北地已一月有余,还没跨过阴山,是不是跨不过去?”
“据说北地战事胶着,相持不下,依我看,嬴将军还是太年轻了,就连太祖年间,那些开国勋贵们,都不曾跨过去,这次,也悬啊!”
“这贺兰山与阴山当真就那么难啃?不复汉唐盛况啊!”
“...”
倒是不怪京中流言四起,多有嘲讽、蔑视嬴渊之谈。
实在是阴山与贺兰山这两座大山,已经压在中原百姓的心口上多时。
换句话说,那两座大山的意义,就好比嬴渊前世历史上,宋朝时的燕云十六州。
燕云是北宋的心坎,如今这两座大山,更是大周的心坎。
倘若终周一朝,始终不曾有人跨过这两座大山,那么,只怕后世人对这一朝的评价,还不如宋时。
如今。
就连荣国府内,都在议论着这事。
像是王熙凤这等妇人,以前不知跨过那两座高山意味着什么,但随着京中流言四起。
说今时不复汉唐,她们才算是明白,原来跨过那两座山,对大周来讲,意义非凡。
这不,今日,王熙凤、秦可卿、黛玉、迎春、宝玉等人小聚时,还在讨论这个事,
“这阴山就当真那么难越?就连嬴家哥儿那样的英雄人物,都束手无策不成?”
说这话的人,不是迎春,而是黛玉。
两淮事毕后,在黛玉的心头上,仿佛便没了宝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