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急救
助理接到管家的来电时傅晏淮还在开会, 他一脸凝重地匆匆走到傅晏淮身边,弯下腰低声耳语两句。
等到听清后傅晏淮手上动作凝滞,他礼貌对一旁的合作方低声道, “先暂停二十分钟。”
傅晏淮进入休息室,助理迅速道, “现在已经在进行手术,老爷和夫人都还没有回来, 是严管家联系的您。”
管家联系傅晏淮, 但开会时手机放在助理那里, 现在得知消息鹿遥已经在生产了。
傅晏淮冷着脸皱眉道, “现在买最近回京城的机票…”
傅晏淮忽然停住迟迟不开口, 他想起来刚刚鹿遥的信息, 是因为看到他的回复所以才摔倒了吗。
助理迟疑道,“傅总?”
傅晏淮沉默不语,他其实没有想过要伤害鹿遥。
鹿遥其实…
傅晏淮停止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 理智才是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傅晏淮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许沙哑, “也让律师把文件拿去吧。”
或许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在文筝回来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鹿遥可能暂且无法接受,但很快他就会知道,以后的生活和现在不会有任何分别。
一点点微小的不同, 相信鹿遥会理解的。
助理不敢置信地抬头, “傅总,这样会不会太…”
临到此刻傅晏淮才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胆怯,这几个月的时间真的是被工作绊住,连一点提早回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其实不是的,傅晏淮做商业决策从来都坚定果断,他也从未出过错, 每一次他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是这一次,傅晏淮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傅晏淮无法面对鹿遥,看到鹿遥在等他,傅晏淮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在逃避,于是他挑选了一个相对来说能让自己接受的说法,“还有复学通知,一起送给他。”
这样不是很好吗,孩子未来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鹿遥也可以继续追求自己的人生。
傅晏淮垂眸,“去订机票吧。”
麻醉针很长,但鹿遥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年年在六个月后就已经是个很活跃的宝宝,可是从摔倒到现在,年年都没有再动过,鹿遥很害怕。
对孩子的担忧让他克制住独自一人在手术室的恐惧,早产是具有很大风险的,即使是在医疗如此发达的现在。
手术室内没有人在说话,鹿遥耳边只有各种陌生的医疗机器在发出嘀嘀的声响。
他很想开口问一问孩子的状况,但脸上还带着呼吸面罩。
许医生紧皱眉头换剪刀,一旁的护士看出鹿遥的紧绷,她低声安慰道,“剖腹手术时间不会太慢,您不必太担心。”
鹿遥尽量侧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睛还是湿润的,护士透过呼吸面罩勉强看清鹿遥在问孩子。
护士看了看一旁的胎心监护,“孩子没有出现缺氧窒息情况。”
许医生的声线平稳又温和,“我会尽快做完手术,您别着急,孩子目前状况稳定。”
或许是为了宽鹿遥的心,护士故作轻松地又说了一句,“毕竟是s级的孩子,大概率都不会出现问题的。”
不过出生时间的确早了一点,护士有点惋惜,有钱人家的孩子竟然会出现这种问题。
不管是不是安慰,鹿遥面上总算勉强笑了一笑。
或许也是注意到了鹿遥的紧张,许医生开始时不时地和鹿遥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帮助鹿遥转移注意力。
没有过太久,鹿遥觉得进入手术室大约还不到一个小时,许医生就开口让护士出去通知管家在手术室外等待。
鹿遥努力转了一下头看向医生,许医生温声道,“孩子很快就能出生,早产儿需要评估身体各项机能,所以一出生就需要送到观察室的育婴箱里,这是正常流程,您不必太担心。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鹿遥的心瞬间提起,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鹿遥一直都有些头晕,现在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许医生见状只能加快动作,“您再为了孩子坚持一下。”
护士匆忙走出手术室,却没有在门外看见管家。这家高端私立医院就是傅氏集团的衍生产业,傅家人医院的人都认识,但手术室外这个西装笔挺的人护士却不认得。
护士谨慎道,“请问您是…”
“我是傅总请来代理签署合约的律师。”
陈律师对护士微微一点头,“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鹿先生签署,手术完成了吗?”
护士一时也懵了,“还没有,您可以先到病房等待。”
“不了。”傅晏淮交代在他赶到医院前合同签署完成,陈律师虽然也惊叹傅晏淮的冷血,但雇主的要求他不会拒绝。
“手术完成后方便让我进去一下吗?”
护士蹙眉道,“这需要问医生。”
陈律师后退一步,“那请您尽快。”
护士走进病房,手术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她在离医生两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脚。
“呼吸,对,深呼吸,好——”
许医生小心翼翼把孩子取出来,鹿遥拼尽全力往床尾的方向看,可是却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鹿遥摘不下来呼吸面罩,他最大音量地问出来,别人也只能听到含含糊糊的声音。
“年年,年年为什么没有哭?”
许医生神情严肃地把孩子倒提起来拍脚底,护士不敢再拖,她咬牙上前低声道,“门外有一名律师,说要进手术室给鹿先生签署文件。”
许医生差一点就要骂娘了,什么文件要在这个时候签,要不是傅晏淮是顶头老板,许医生真想骂一句有毛病。
孩子迟迟不哭,许医生当即道,“开抢救室。”
护士抱住孩子仓促往外走,医生给鹿遥进行伤口处理和缝合,她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因为鹿遥的状况也很糟糕。
“告诉他,缝合结束后换无菌服进来。”
手术室内一时乱极了,鹿遥眼前的景象都在转,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他没有听到年年哭,为什么会送去抢救,他的孩子怎么了。
许医生语速极快道,“孩子出现窒息表现,我们要上外部辅助呼吸机械,后续孩子也需要在监护室进行观察,您可以在病房外探视。”
鹿遥的面色更加苍白,许医生不忍心再看。
许医生尽最快速度处理好伤口,她终于上前短暂摘下呼吸面罩,鹿遥没有注意到此时护士都已经在往外走。
“还有一份文件要您签署。”
许医生也不知道傅晏淮此时此刻在哪里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孩子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她无法给出鹿遥肯定的安慰。
她看着有些疲惫,但口罩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然后您可以好好睡一觉。”
鹿遥不想睡觉,他想要自己的宝宝。
他勉强开口,“年年…”
医生俯下身道,“孩子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您也要努力恢复自己的身体。”
陈律师没有给鹿遥留太多缓解情绪的时间,他走进手术室,许医生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离开,只是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
以防鹿遥情况出现意外,她要好好看着鹿遥回到病房连接监护仪器。
鹿遥的虚弱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律师也禁不住吃了一惊,不过各色见不得人的事他见过太多,陈律师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拿出来一份文件。
“请您在末尾页签一下自己的名字。”
鹿遥看不太清上面的字,也拿不动文件,他的声音很微弱。
“是晏淮让您来的吗?他回来了吗?”
“是。”陈律师含糊道,“傅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份文件是傅总早就让我准备好的。”
陈律师把那份文件递到鹿遥眼前,“请您签一下,笔在这里。”
律师的本意是想让鹿遥仔细看一看条款,有些财产的分割对鹿遥还是很有利的,但鹿遥只看清了封皮上的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从那一刻起,鹿遥彻底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但是空茫没有焦点。
“为什么。”
鹿遥的声音很轻,“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年年吗。”
还是他做错了什么呢。
律师只是沉默地翻到最后一页,“傅总只是希望利益最大化,您的生活状态不会发生改变。”
鹿遥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其实傅晏淮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在他生产过后来送上协议,其实在其他的时候他也会同意,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鹿遥感觉自己的手里被塞了一支笔,他最后勉强说出一句,“他只想要一个孩子。”
这句话的回应鹿遥没有听到,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鹿遥的眼前其实已经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从来不知道只是抬起手都是这么累的事。鹿遥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陈律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刺鼻的血腥味透过口罩刺激他的神经。
陈律师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机器警报声响起,“医生!”
许医生内心崩溃但直接按下呼叫,陈律师被一拥而入的护士请出手术室。
“心率过低,注射止血缩剂。”
“继续输血,止血绷带。”
许医生转头随便冲着身后问道,“孩子状况怎么样?”
一名护士连忙道,“目前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在做检查。”
许医生紧缩眉头,生命体征恢复不代表完全健康,早产儿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离开保育箱。
“注射凝血因子。”
许医生疲惫道,“再去问问,傅总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42章 第 42 章 腺体
鹿遥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他眨了下眼睛,等了一会眼前景象才渐渐清晰。
他艰难地侧头往边上看了看,身体的异样让他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经历。
到了这个时候, 鹿遥反而没有眼泪了,移动过程中后颈轻微的刺痛让他回归清醒。
鹿遥努力想把呼吸面罩摘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闻到了白冷杉的味道, 这是他现在最不想接近的东西。
但他还没有拽下来房间门就被匆匆推开, “鹿先生!”
许医生身后跟着很多人, 她先到床边仔细看了一下鹿遥的各项指标。
鹿遥就没有再动, 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医生一一看过数据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斟酌语气道, “鹿先生,您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孩子没事,已经醒了, 但是器官未发育完全, 不能出保育箱。”
鹿遥确定自己真的闻到了傅晏淮的信息素味道, 他极其抗拒地别开头,想把呼吸面罩拿下来。
许医生连忙制止他的动作,“您现在还不能摘, 是戴着不舒服吗?”
鹿遥静静看着她, 手却没有松。
许医生束手无策道,“那给您换其他型号的吸氧器?”
隔着面罩,鹿遥的声音很模糊,“不要,有…信息素。”
许医生沉默一瞬,“您需要alpha的信息素来帮助稳定腺体。”
产后的omega信息素水平值会经历极大落差, 而腺体又很大程度关联身体健康,所以另一半的信息素安抚是极为重要的。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一个月到半年之久,要视omega身体情况恢复程度而定。
许医生也难以理解傅晏淮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事,虽说鹿遥的身份和傅家的确不匹配,可…
许医生在心中叹气,天之骄子顺风顺水长大,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每一处都该是完美的。
鹿遥仿佛没有听见许医生的话,他继续拽那个面罩,他此刻不想沾上一丁点和傅晏淮有关的东西。
许医生向后稍稍回头,护士都悄悄从房间里出去,许医生到底还是不忍心,把面罩短暂摘了下来。
鹿遥的眼神看起来很清明,“宝宝还好吗?”
许医生宽慰他道,“各项机能都在正常值内,您不用担心。”
鹿遥挣动了一下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许医生当然不敢让鹿遥再折腾,她俯下身急忙道,“无菌病房内是不允许探视的,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去了,等到明天可以拍视频给您带出来。”
许医生很担心鹿遥受到刺激再次出血,孩子现在还在打针,身上还有仪器,她怕鹿遥见了情绪激动。
许医生看鹿遥还是执意下床,她再三保证,“傅总也回来了,傅总见过孩子。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您还怕他照顾不好孩子吗?”
鹿遥忽然红着眼睛看她,“是傅晏淮让你来说这些的吗?”
许医生没有忽视鹿遥眼底的敌意,她惊愕之下手松了松,“不是,您…”
鹿遥不相信,他现在谁的话都不相信。
鹿遥积压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年年也是我的孩子,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许医生承诺道,“明天,明天探视时间一定可以。”
鹿遥不想听这些,他只想确认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健康,医生说的话他不信。
许医生一筹莫展直起身,她为难地从旁边抽屉里拿出复学通知书。
“其实,律师还有这份文件要给您的。”
许医生想让鹿遥尽可能安下心,“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妥善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身体,您不能再折腾了。”
鹿遥咬牙紧紧盯着那个复学通知,他看着许医生问道,“这是用年年换来的吗?”
许医生愣住,“什么?”
鹿遥抬手用力把它推开,薄薄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我不要,我要年年,我要我的宝宝。”
鹿遥不喜欢这里,医院什么都没有,没有他的爱人,也没有他的孩子。他所期盼的一切在此刻全部化作泡影,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什么都不会拥有,又为什么让他误以为自己曾经得到过。明明他的愿望也很微小,他只是,他只是太渴望拥有自己的家了。
这里不是鹿遥的家,傅家老宅不是,傅晏淮的别墅不是,鹿家也不是。
京城这么大,却没有能容纳鹿遥的地方,医院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他好想回家。
连接在鹿遥身上的仪器又开始发出嘀嘀的警报声,鹿遥呼吸急促,许医生顾不得其他还是把呼吸面罩又重新给他戴好。
许医生只能道,“傅总…如果您想和傅总谈谈,我可以代您联系。”
鹿遥抗拒地别开头,许医生只好加大安抚成分让鹿遥平稳下来。
白冷杉的味道清晰又浓郁,鹿遥却只觉得可笑。
他再也不想要闻到这个味道了。
许医生走之后鹿遥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他沉默地抬起手臂,上面绑着很多线,还连着一个吊瓶。
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身上奇奇怪怪的仪器很多,他都不能侧躺着蜷缩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鹿遥无所适从,产后的omega处于极度敏感又警惕的状态。身体毫无抵抗地接受白冷杉信息素和心理上的抵触让鹿遥时刻紧绷,尽管氧气源源不断输送,鹿遥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许医生关上门就直奔监护室,玻璃窗很大,足够外面站着的人看清里面的景象。
小小的婴儿不断挣动着哭泣,由于太小怕针管脱落,护士不得已松松用医护带绑着他的一只手。
或许是姿势不舒服,年年总是在哭。
许医生走到傅晏淮身后道,“傅总,鹿先生情绪还是很激动,我觉得…”
她看了一眼年年的状况,斟酌语气道,“不如等明天挑孩子状况好一些的时候,录一点点视频?”
傅晏淮一直皱着眉,孩子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鹿遥会大出血他也没有想到。陈律师为了尽快完成雇主的要求缩短了时间,傅晏淮不想当面逼迫鹿遥签署离婚文件,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总之他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律师。
但律师不包含任何私人感情,所以出现了一些和预期的偏差,傅晏淮此时有些后悔。
他停顿几秒后才问医生,“我现在去看他,可以吗?”
许医生迟疑道,“鹿先生似乎不太想见您…”
这句话让傅晏淮陷入沉默,鹿遥不想见他?
看来这次鹿遥真的很不高兴。
傅晏淮从未想过要鹿遥离开,他顿了顿道,“那我明天带着孩子的视频去见他。”
“还有就是。”许医生小心道,“鹿先生抢救后严管家就联系了文夫人,刚刚文夫人问了我鹿先生的恢复情况。”
“你直说就好。”傅晏淮不觉得文筝会过多过问这件事,当初他结婚文筝和傅际中也没有说什么。
“等她回来,我会和她解释的。”
许医生很质疑这能不能解释得清,不过幕后大老板的家事也轮不到她过问,“好的。”
傅晏淮捏了下眉心,“你们照顾好他。”
这个他很明显指的是鹿遥,许医生其实没有从傅晏淮身上体会到太多对孩子的关爱,但他做的这些事又好像表现得对孩子很在乎。
许医生虽然迷惑但依然照办,“我一定尽力。”
晚上鹿遥输了最后一袋液,他侧头轻声问护士道,“今天没有了吗?”
护士小心道,“是的,换药要到明天上午。”
鹿遥收回手,他有些恹恹,“我要睡觉。”
他加重语气强调,“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护士很显然不知所措了起来,鹿遥从孕期到现在一直都在这里做检查,他的性格孕产科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清楚的,鹿遥从没有这样冷脸的时候。
护士担忧道,“这是私人病房,整层只有这一间,如果我们都离开,万一您晚上有不舒服…”
鹿遥打断她,“我不需要。”
护士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等她临出病房门的时候,鹿遥忽然轻声问了一句,“监护室在哪里?”
护士答得很快,“就在三楼,等您身体好一些就可以去看小少爷了。”
鹿遥没有回答,医院都不让他看年年,那他就自己去看。
鹿遥等到夜深才缓慢翻身,今天白天他借着要上厕所起床站了一下,不过许医生很快就让鹿遥借着回去躺着休息。
其实产后适当行走有助于恢复,但鹿遥失血过多,而且他身体一向又都不太好,这样会容易晕倒。
鹿遥撑着床慢慢坐起来,他把身上所有的线全部拆掉。刚刚站起来时还有些头晕,鹿遥撑住一旁的桌子缓了很久。
鹿遥有点冷,他随手从一边的柜子里拿了件外套出来,然后十分缓慢地走向门口,拉开门。
傅晏淮不会对他说真话,医生只听傅晏淮的,鹿遥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他迫切地现在就想见到,而不是再等到明天。
“三楼监护室。”鹿遥裹紧外套进入电梯,走这一段走廊就让他有点虚弱,他喃喃地看着电梯下降,“我还没有听到他哭呢。”
但他不知道,他在拔掉仪器的同时护士休息室的警报器就已经开始响了,不仅仅是三楼,每一层都在飞速开灯。
电梯平稳停下,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鹿遥听到护士焦灼的声音,“鹿先生问过我监护室的位置!”
鹿遥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按键直接关上门。
三楼的嘈杂声在电梯门关上后还是可以听到,护士和医生都在找他。
就像他怀孕和生产一样,鹿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众人眼前,傅晏淮可以随意隐瞒他做任何事,医院也可以瞒着他不顾他的意愿抱走孩子和让他签离婚协议。
鹿遥的脸色不正常地泛红,他的思绪陷入混沌,外面气体的混杂让身体下意识地发出警告让他远离。
呼吸机和白冷杉信息素可以保证空气的纯净,鹿遥不知道产后最重要的是维持腺体正常运转。
腺体贴不能完全阻隔信息素的泄露,这些平常微小难以注意到的味道在此刻却能轻易刺激腺体。腺体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各色信息素,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腺体先一步接收了这些。
鹿遥觉得这里不安全,一点都不安全,他裹紧外套,呼吸急促环视电梯。
他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
巨大袭来的危机感促使他离开这里,医院外面很黑,他跌跌撞撞在草地里走,在他身后,医院的灯彻底亮了起来。
鹿遥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烧了,他本能地朝着人少的地方走,树木的清新味道让他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他缩在阴影中回头,不知道自己该回去还是离开。
短短几天发生的所有在此刻清晰且不受控地一点点在脑中浮现,鹿遥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是他自己的眼泪。
医院的光映照出鹿遥脸上的泪痕,他哽咽地哭泣,“傅晏淮,我讨厌你,傅晏淮…”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第43章 第 43 章 L市
这家医院鹿遥来过很多次。从家到医院做孕检, 再从医院回家,每月固定往返,没有一次缺漏。
但今天, 大约是最后一次了。
傅晏淮的别墅此刻在鹿遥眼中变得十分陌生,他站在侧门仰头看着这栋房子, 好像今天才仔细地第一次看清它的样子。
鹿遥有点晃神,他忽然想起在最开始的时候, 刚刚和傅晏淮结婚, 他每天从侧门出去, 走到最近的共享单车位, 再坐一班公交, 然后再走到甜品店。
好像也没有隔多久, 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腺体的闷痛和高烧让鹿遥很虚弱,但他却没有停下, 而是凭着记忆推开侧门, 走过后院的草坪。
这里直接连通走廊, 最边角的屋子就是他的房间。
或许他早就该意识到的,傅晏淮的卧室只是傅晏淮的卧室,他其实从来就不属于那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条路线还是和从前一样遇不到任何一个人, 今天的别墅格外安静, 一盏灯都没有点开,鹿遥迟疑地按下初始密码,房间门开了。
鹿遥住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个beta,房间应该只是每月按例打扫,鹿遥什么都没有闻到。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如潮水一般席卷全身,鹿遥打开柜子喃喃, “还都在。”
傅晏淮不喜欢他的旧外套,傅晏淮喜欢他穿深蓝色的绸缎面料,傅晏淮说鹿遥这样穿很漂亮。
他从身后抱着鹿遥,白冷杉和焦糖信息素紧密缠绕融合,鹿遥就满心甜蜜地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鹿遥蹲下身捡起自己的外套,液体滴在上面晕出一圈一圈的深色痕迹。
一场美梦竟然需要这么大的代价才能换到,鹿遥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了。
除了这一身衣服,鹿遥什么都没有带走,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鹿遥买了一张到L市的高铁票,但他没有坚持到目的地,身体状况远比他预料的要糟糕。
先是焦糖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散,为了不影响到同车厢的乘客,鹿遥不得不临时购买了新的腺体贴一层一层覆盖。但腺体的闷痛很快转为尖锐刺痛,产后信息素十分不稳定,而且傅晏淮又是s级,鹿遥承受的痛苦要比其他低等级更大一些。
如果单纯只是疼痛和发烧鹿遥还可以勉强坚持,可三层腺体贴都已经无法挡住信息素的味道,鹿遥不得已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他浑身泛冷地靠在墙上努力不让自己滑倒。
鹿遥在最近的站点下车,信息素紊乱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身上很冷脸却很烫,鹿遥浑浑噩噩进入酒店房间后就晕倒了。
这期间的时间过得很混乱,鹿遥只记得自己清醒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焦糖苦涩的味道,腺体得不到alpha抚慰只顾着拼命制造信息素,滞空的疼痛让鹿遥难以忍受。
他选择了购买抑制剂让腺体安静下来。
鹿遥不知道自己一共打了多少针抑制剂,他真正恢复意识时自己是在床边趴着,地上有很多空的针管。
鹿遥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慢慢动了一下,茫然抬起头。
什么味道都没有,他什么都闻不到了。
鹿遥迟疑碰了一下自己的后颈,以前腺体充盈着满满当当的腺体/液,但现在像是一潭死水。
鹿遥恍然大悟地喃喃,“没有信息素了。”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才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好,抑制剂和腺体贴也是很贵的。”
没有信息素,就不用买这些了,也不错。
他和傅晏淮关系的转变始于那场谁也没有意料到的发情期,结束于这个坏掉的腺体。
医院在鹿遥不见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傅晏淮,傅晏淮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傅总!”许医生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鹿先生他…”
傅晏淮直接上楼一把推开病房门,空荡荡的床铺让他猛地止住脚步。
他转过头压抑怒火冷声问道,“你们就是这么照看病人的?”
许医生闭了闭眼,“是我们的疏忽。”
这一层走廊的休息室内仍然有护士在,可电梯在走廊的另一边,等护士到房间查看的时候,鹿遥大概是已经下楼了。
许医生紧接着又急切道,“可是傅总,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鹿先生找回来。他刚刚生产完又失血过多,如果没有信息素安抚会对身体造成很大损伤,您…”
傅晏淮深吸口气,他意简言赅道,“调监控。”
他接着转头吩咐助理,“查他名下今晚有没有离开的机票。”
傅晏淮的镇定让许医生稍稍放心了一些,但她还是提醒傅晏淮,“孩子需要鹿先生的信息素,凌晨三点就需要加上,生产那天提取的腺体/液已经用完了。”
原本明天要继续抽取一点点合成安抚剂的,这样既能保证孩子状态平稳,也不会伤害到鹿遥。
这也是一定要傅晏淮信息素辅助鹿遥腺体的原因,傅晏淮在这一方面倒还算利索,抽他的腺体/液很干脆。
“用人工安抚剂代替吧。”
傅晏淮一直冷着脸,他一不耐烦往下看人就显得我脾气很坏,许医生当即不敢再说什么。
助理很快就再次出现,他匆匆走近道,“傅总,查到了,有12:43从京城到L市的高铁动车票。”
12:43,傅晏淮看了一眼时间,赶不上了。
他捏了捏眉心,“直接买机票到L市等着。”
许医生担忧道,“到L市恐怕要十个小时,鹿先生的身体禁不住。”
傅晏淮闻言看向她,“既然禁不住,你是怎么会让他自己跑出去的?”
走廊内一瞬间安静下来,傅晏淮s级的威压感很重,许医生虽然是beta,但也有点冒冷汗。
停顿许久傅晏淮才饱含怒火道,“这件事交给院长处理,我要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他明天来见我。”
傅晏淮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许医生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
但她很快又忍不住道,“还没恢复怎么就去那么远的地方,真是胡闹。”
归根结底这事还是得怨傅晏淮,许医生倒不担心处罚,她是鹿遥和孩子的主治医师,护士也是跟着她的团队,许医生估计就是要扣绩效。
但是鹿遥…
“这孩子,原本身体就不好。”
文筝在鹿遥离开的第二天赶回京城,她一下飞机就连同傅际中一起赶到医院。
此时助理已经到L市,不出意外的话,鹿遥今晚就能回到医院。
许医生看见文筝比看见傅晏淮还心虚,文筝的高跟鞋走起来声音十分清脆,她站到许医生跟前匆忙问道,“小鹿呢?他现在恢复怎么样?孩子在哪?”
许医生含糊道,“在三楼,从这边上楼。”
文筝走得很快,她心焦道,“好端端的,怎么还能从楼梯上摔下去呢?傅晏淮呢?他在陪小鹿?”
许医生打哈哈道,“是啊,傅总最近也很忙…”
文筝很快就被监护室里的小婴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激动地快步走上前,隔着玻璃看着年年,眼神变得心疼起来,“怎么这么小啊,还在打针,打的是什么?”
许医生低声道,“都是早产儿常见的维护心肺的…”
“妈。”
文筝闻声回头,傅晏淮一晚没睡,眼底隐隐有血丝,下巴也冒出来点胡茬。
但文筝不大心疼,这么老大一个alpha,文筝觉得没什么可心疼的。
她恋恋不舍又回头看了两眼孩子,“你怎么下来了?小鹿呢?你不陪着他?”
傅晏淮一时陷入沉默,文筝回头蹙眉催促了一句,“你说话啊。”
傅际中补了两句,“早产很伤身体,你可要让鹿遥好好休息一阵子。”
傅晏淮深深看了孩子一眼,文筝心中咯噔一下,她面色严肃下来,“怎么回事。”
许医生给周围的护士使眼色,大家都悄悄退了出去。
傅晏淮垂眼看着地面,“鹿遥昨夜从医院离开了。”
文筝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离开?他去哪儿了?”
“L市,不过您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他带回来。”
傅际中也皱着眉看着傅晏淮,文筝的脸彻底沉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文筝如果想查,很快就能查出前因后果,况且傅晏淮也从未想过要瞒着。
他顿了顿,平静开口道,“在生产后,我给他签了离婚协议…”
“啪!”
这应该是傅晏淮有记忆以来文筝第一次打他巴掌,傅际中也没有办法再看孩子了,他难以理解道,“离婚?谁让你离婚的?”
文筝竟然一丝怒气都没有,她冷冷甩了一下手又放回身前,“为什么早产,接着说。”
文筝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傅晏淮尝到了血腥味。
“因为一篇我和H市地产商孩子的合照报道。”
文筝怒极反笑,“傅晏淮,你真是长本事了。”
傅晏淮没有说自己错了,也没有说要改,他沉默一瞬道,“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对着鹿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文筝不客气道,“你让人家离婚就离婚,让回来就回来?”
傅晏淮抿唇,“我没有想过让他离开,我只是换一种更适合彼此的生活方式。”
傅际中深深地震惊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会单独给他购置一份产业,只要他…”
文筝选择用另一巴掌打断傅晏淮的话。
文筝懒得听傅晏淮的心路历程,“我会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把鹿遥带回来。傅晏淮,你有没有心啊,他刚刚生过一个孩子,你敢让他就这么走了?!”
傅晏淮无可辩驳,他内心一直坚持的东西在此刻动摇,“助理已经到L市了,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文筝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他,助理的电话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傅总!”
傅晏淮不愿意承认的焦急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鹿遥找到了吗?”
助理的声音清晰传到三人耳中,“鹿先生没有到过L市,他很可能在途经的某一站提前下车了。”
傅晏淮的笃定和自信终于土崩瓦解,他怔愣反问,“鹿遥不在L市?”
文筝只不过出去旅游了一个月,回来就发现孩子早产了,傅晏淮和鹿遥离婚了,现在鹿遥人还不见了。
文筝气得连连冷笑,“从现在开始,到小鹿回来之前,年年都由我来照顾,你休想接近孩子一步。”
“你不是喜欢公司吗?不是喜欢H市的omega吗?行,我管不了你,你以后就和公司过日子去吧。”
第44章 第 44 章 小狗
四个月后。
京城的周边小城市, 周三下午。
姚骏边系围裙边道,“真是抱歉今天来晚了一点,你还没有午休, 先去吃饭吧。”
鹿遥的脸藏在口罩后面,他轻轻摇头, “没关系。”
他给姚骏看了今天下午要用的订单,然后把已经做好的部分低声告诉他。
把蛋糕胚推过来的那只手很瘦, 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 但仍然能看出鹿遥脸色很苍白。
姚骏忍不住道, “好, 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 下午没有那么多活, 应该能提早关店。”
鹿遥只是小声答应过就默默离开,他走到休息区换上自己的外套。但他没有去吃午饭,只是开了店的后门在台阶上坐着。
鹿遥没能在L市下车, 在快捷酒店生了一个星期的病, 他没有更多体力继续到达原本的目的地。
而且车票价格也并不便宜, 鹿遥的存款没有太多。
好在找工作和租房子的过程都出奇地顺利,可以说鹿遥人生中鲜少有如此幸运顺风顺水的时候。房子的地理位置和装潢布置都很合适,租金也比其他同等的便宜很多。
新的蛋糕店老板人很好, 还帮鹿遥先垫付了一个月的租金。
而且, 这里也离年年近一些。
虽然鹿遥看不到傅家的继承人小少爷,但京城周边流行起小道八卦总比L市更快,鹿遥在犹豫的时候听到顾客和店老板闲谈,说傅家大办了满月宴。
鹿遥就不再舍得离开了。
鹿遥把脸埋进膝盖里静静坐了一会,现在的工作强度其实并不高,但弯腰站一上午还是让他感到头晕, 腰也特别酸。
而且也有身体没完全恢复就跑出来的原因,鹿遥现在很容易生病。
等到头不那么晕,鹿遥才抬起头看着远处愣神。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也不是很饿,但是不吃东西下午就会更晕,生病吃药又是额外的开销。鹿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隔壁便利店买一碗泡面。
这里虽然离京城不是特别远,但却是一座生活节奏十分缓慢的小城市。今天是工作日,蛋糕店的后巷极少有人经过,鹿遥端着泡面坐回台阶上,他沉默地等泡面泡好。
鹿遥无意识地打开软件新闻界面——傅氏集团有什么动向都会有报导,比如年年的百日宴会鹿遥就是在手机上看到的。
但除了那一次,鹿遥就没有再看到过有关的娱乐新闻,尽管如此,他依旧养成了这个寻找相关信息的习惯。
这三个月唯一算是好事的事情就是腺体彻底坏了,鹿遥没有再在这方面支出哪怕一分钱的账单,他也没有去过医院检查,鹿遥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回归成为beta,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
泡面泡好了,鹿遥打开吃得很慢,从生过年年之后他的胃口就变得很弱,姚骏每次看见鹿遥都觉得他实在太瘦了。
今天的泡面也没能吃完,鹿遥只吃了一半,他随手把剩下的泡面放在一旁。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鹿遥不着急回去。
他打开购物软件继续对比几款修复疤痕的药膏,鹿遥迟疑地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好像好一些。”
剖腹产的疤痕还是有点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要换季的原因,那道疤最近开始泛红。
鹿遥看了两眼价格,下不定决心买,他有点心疼地小声自言自语,“好贵。”
鹿遥果断换了另一款购买,他十分专心地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剩下的半碗泡面吸引了一位新奇的蛋糕店顾客。
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小奶狗闻着红烧牛肉的味道磕磕绊绊走过来,它在距离鹿遥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左歪头又右歪头地看鹿遥。
鹿遥没有注意到它,它实在太小了。
小狗就用嘴努力去拱泡面盒子,但是台阶比它高它碰不到,小狗的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哼哼唧唧地把泡面越推越远。
鹿遥听见动静低头,然后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和小狗湿漉漉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对。
小狗先有点害怕地后腿两步,但还是抵不过泡面的香气,它摇晃尾巴怯怯往鹿遥脚边走了两步。
“好可爱啊。”
小狗的耳朵脑袋鼻子整个身体都是圆圆的,毛毛白白软软的很蓬松,鹿遥犹豫地伸手,想摸摸它的脑袋。
小狗仰起头,嗅了嗅鹿遥的手心,然后用头顶的毛毛去拱鹿遥的手。
小狗热乎乎的,鹿遥撸了两下小狗头之后狗狗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脸。
鹿遥短暂地忘记一切,他把小狗抱到自己腿上,“你从哪里来的,你妈妈呢?”
他抱着小狗站起身,街上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大狗。
小狗乖乖缩在鹿遥臂弯里,两只眼睛像黑豆豆,探出来一点看着外面。
“你这么小,是从哪里跑来的。”鹿遥转悠了两圈,还是没能发觉小狗是从哪来的。
他抱着狗又走到隔壁的小超市,老板娘正吹着电风扇看电视。
“您刚刚有看到有人从这边经过吗?”
老板娘显然是认得鹿遥的,她看见鹿遥怀里的小狗愣了一下,“没有啊,这大中午的,哪能有人来呢。这小狗还挺可爱,嘬嘬嘬。”
小狗怂怂嗷了一声,把嘴筒子插进鹿遥手臂的缝隙里,不动了。
鹿遥为难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出现了,我还想这是不是有谁养的。”
“那不可能。”老板娘嗨了一声,“这一片都没有下了小狗崽的,可能是哪跑来的流浪狗。”
鹿遥低下头,小狗偷偷摸摸也看他,小尾巴摇啊摇。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既然喜欢就养着玩,这么小的狗,如果是不小心跑丢的,主人早就跑出来找了。”
鹿遥心软软的,它这么小,还是个小宝宝,一定很害怕吧。
于是今天鹿遥多了一笔额外的支出,一根给小狗的火腿肠。
鹿遥租的房子离蛋糕店不是很远,他把小狗带回家后找出一个纸箱,小狗扒着纸箱的边缘站起来对着门口的鹿遥呜呜咽咽。
鹿遥又走回来拍拍它的头,“晚上下班我就回来,你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哦。”
京城傅家祖宅,文筝抱着年年坐在沙发上,年年睡着了。
文筝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许医生怎么说?”
傅际中摇摇头,他叹了口气,“人工安抚剂不是信息素,只能短暂骗过年年,他还是会察觉到不对。”
年年在监护室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按理来说,s级的后代等级怎么也不会太低,可年年的发育速度却比正常的水平值还要慢。
文筝不放心傅晏淮自己照顾孩子,而且傅晏淮现在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她就直接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
可年年每次入睡都极其困难,需要人哄到精疲力尽,他哭都哭不出来才能勉强入睡。
许医生说,这是因为人工安抚剂作用有限,在出生后第一个月是最需要生父信息素的时候,在这一期间年年过多地接受了人工代偿信息素,这造成了年年的混乱和缺乏安全感。
文筝无可奈何地低头看着年年,他皱着小眉头,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白色的小鹿玩具。
“这个玩具小鹿很喜欢。”文筝低声道,“他经常拿出来玩,大概沾上了信息素的味道。”
傅际中有些头疼,“可是这都过去快四个月,味道早都没有了。”
是的,四个月的时间信息素肯定已经消散了,可是年年还是执着地一直一直抓着这个玩具,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走清洗。
文筝蹙眉抬起头,“傅晏淮呢,住到公司里去了?”
傅际中心疼孩子,他忙着看年年,心不在焉道,“谁知道,估计是吧。”
文筝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傅家要过不下去了?他真和公司过日子去了?”
傅际中忍不住道,“不如直接让鹿遥回来,反正都已经找到他了。你也看到了,他每天生活轨迹都还算正常,他也想孩子。”
文筝心烦意乱道,“傅晏淮把人给赶走,我到了二话不说让他回来,这成什么了?咱们理亏,你要让人回来,总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呢?”
说到底,文筝当然还是希望鹿遥回到京城,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如果鹿遥当初愿意留下,那他何必刚生下孩子三天就走了。
傅际中也沉默下来,文筝下定决心道,“你让傅晏淮回来一趟。”
傅际中随口问道,“什么时候?”
文筝冷笑一声,“现在。他给鹿遥挑了工作挑了房子,又拜托人照顾着,我不信他放心得下鹿遥自己一个人。”
文筝先傅晏淮一步找到了鹿遥,她没有避开傅晏淮,当着他的面要给鹿遥安排在那边好好住下。
是傅晏淮拦住她,主动开口,他想做这些。
文筝又匪夷所思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傅际中想也没想道,“这我可不知道。”
年年忽然挣动了一下,文筝赶忙拍着他哄,但年年还是醒了。
这个年纪的小婴儿睡觉应该很沉,但年年却特别容易被惊醒。
年年醒来紧紧揪着小鹿的鹿角,精疲力尽地小声哭。
文筝心疼得不行,“孩子这样怎么能行呢,哭都没有力气。”
文筝十分愧疚,鹿遥千辛万苦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现在却养成这样。
“来来来,换我抱抱。”
傅际中比文筝还不会哄孩子,但现在也急得自己上手了。
年年哭得一抽一抽,眼泪淌得满脸都是。
文筝当即道,“把傅晏淮叫回来,让他看看,因为他,小鹿和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第45章 第 45 章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蛋糕店果然提早关门, 鹿遥在回家前特意找到了一家宠物店,在里面买了笼子狗粮等一系列宠物用品。
这些东西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也很沉,鹿遥多花了几块钱骑单车, 好在住的地方在一楼,鹿遥成功一个人给小狗购置了新家具。
鹿遥把小狗抱出来, 新的笼子铺了软软的垫子,鹿遥还按照宠物店老板的交代留出了上厕所的位置。
“要用羊奶泡, 现在应该是软的了吧。”
鹿遥迟疑地戳了戳, 小狗欢快地满屋子跑来跑去, 最后在鹿遥脚边一趴摇尾巴。
鹿遥笑着看它, “饿了是不是, 来吃饭吧。”
小狗吭哧吭哧吃得很香, 鹿遥摸了两把它软软的毛,小狗热乎乎的,“好像一坨奶油。”
鹿遥再次认同自己的话, “你就叫奶油。”
奶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名字, 它吃完了饭还珍惜地把狗盆舔了一遍, 最后咣当坐好歪头看着鹿遥。
鹿遥把奶油抱到怀里,养一只小狗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合适的事。
可爱的小动物能让他短暂忘却生活的难过,它的舔舐或许也能治愈他的伤痛。
鹿遥的手偏凉, 小狗嗅着这股凉凉的味道追逐他的手掌玩。
“我没有家, 你也没有。”鹿遥点了点奶油的小脑袋,“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
鹿遥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他更加迫切想要开一家自己的甜品店,最好还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小小屋子,能容纳他和奶油就可以。
鹿遥对着漆黑的小狗眼承诺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没有保护好年年, 都是他的错,这次他一定不会让小狗也受到伤害了。
他会和奶油一起过上普通又幸福的生活。
奶油来到新家的第一天适应良好,在空荡的屋子里适应不好的另有其人。
这四个月傅晏淮都很少回家。
最开始是年年一直住院,没有了鹿遥,年年对信息素的需求更加挑剔。他在鹿遥肚子里的时候,焦糖和白冷杉信息素一直平衡又源源不断地供给,这样的环境本该一直提供到年年能独立自然面对这个世界,但这个美好的乌托邦却在出生那一刻就骤然失去了。
傅晏淮每天都会在医院度过漫长的时间,他看不太出来孩子像谁,早产的孩子太小了,眼睛睁开的时间也很短。
那一个月傅晏淮的颈侧每天都贴着促进伤口恢复的用药型号腺体贴,alpha提取腺体/液要比omega更费力些,粗长的针管需要穿透脖颈的筋肉刺入腺体,颈侧大片消不掉的淤青看着很吓人。
但年年需要的还是鹿遥。
别墅内很安静,一盏灯都没有开。以前鹿遥在的时候也很安静,但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傅晏淮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他不得不承认,鹿遥在和不在带来的分别,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轻描淡写。
管家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他默默把灯打开。
那天送鹿遥到医院,管家给文筝留言过后还要忙着安排人把产后需要的东西购置齐全,律师说他是代傅总前来的人,管家就放心地让他在手术室外等着。
管家对傅晏淮这个举动非常不理解且不赞同,他幽幽道,“傅总,您回来了。”
傅晏淮淡淡嗯了声,抬脚重新迈进屋子。
管家赶在傅晏淮上楼之前开口问道,“您明早在家里用早饭吗?如果您在家里吃的话,我叫后厨准备出明早的食材。”
傅晏淮停顿良久,以前管家是不会问傅晏淮这种问题的,厨房会按照营养师的建议准备一日三餐。傅晏淮对吃的东西没什么太大所谓,除非鹿遥嘴馋格外想吃什么,他会在餐桌上高高兴兴和傅晏淮分享自己额外争取来的“不健康食品”。
更早的话,就是鹿遥为了讨好他亲自下厨,还有一些他自己做的甜品。
傅晏淮想起鹿遥的时刻越来越多。
他侧过头,一楼的左侧的沙发是鹿遥常坐的位置,每次傅晏淮夜晚回到家,鹿遥都缩在那个沙发里面,像个毛绒绒的小动物,等着他回来。
傅晏淮会抱抱他,再俯下身与他拥吻。
“不用了。”傅晏淮听见自己这样说,“明早我还有事。”
傅晏淮继续上楼,他已经想不起来没有鹿遥的时候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是这样从公司回来,然后不痛不痒地和管家说上两句话吗?
傅晏淮不记得了。
两人在傅家老宅住的那段时间,傅晏淮注意到了鹿遥喜欢红玫瑰。傅晏淮没有想过鹿遥会喜欢那样热烈浓艳的颜色,但家里的鲜花从此都换成了红玫瑰。
深蓝色的绸缎铺在下面,浓烈颜色的对比给视觉带来极大冲击。
鹿遥离开的第四个月,傅晏淮无数次想起他。
生活平静地向前行进,鹿遥很快就适应了一人一狗的生活,奶油是一只很乖又很活泼的小狗,听着它每天在家里乱跑哒哒哒的脚步声,鹿遥的心情逐渐好转。
鹿遥上午工作的时候会把阳台小门打开,一楼连着一块小小的花园,奶油可以到院子里跑一跑,活动范围会更大一点。
这家店不大,通常都是一个人在前面收银,另一个人在后厨做甜品。收银的工作通常都轮不到鹿遥来做,但今天店内碱水面包消耗的速度有点快,姚骏一时腾不开手。
姚骏急三火四地道,“小鹿,你先去帮我收一下钱吧。”
鹿遥擦擦手连忙从后厨走出来,但他站到收银台后却愣住了。
是一个年轻的妈妈来结账,她的孩子躺在婴儿车里,手里抓着一小块饼干啊呜啃了一口。
小婴儿还没有长牙,肯定是咬不动的。那块小饼干被口水糊得乱七八糟,他的妈妈弯下腰宠溺捏了一下婴儿的小脸蛋,“又弄脏脏啦?”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冻结,鹿遥看着眼前这一幕控制不住地回想起自己的孩子。
八个月的时间,鹿遥不遗余力地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爱,他满心期待欢喜等着自己孩子的降生,可是,可是。
小婴儿哼哼着攥紧饼干,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鹿遥,他好奇地一直盯着鹿遥看。
他的妈妈歉疚道,“不好意思,您等了很久了吗?”
鹿遥眨了眨眼,他低下头匆匆站到收银台后面,极力掩饰自己异样的神态。
他把那罐饼干扫码装进袋子,鹿遥垂着眼低声道,“扫这里就好。”
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妈妈付款,酸涩与冲动交织,鹿遥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您的宝宝…很可爱。”
她在对面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笑着道,“谢谢。瑞瑞,和大哥哥挥手说再见。”
婴儿胡乱挥舞了两下手臂,鹿遥僵硬在原地停留许久。
“年年,年年应该也是这么可爱的。”
如果像他的话,那年年应该会有一双大眼睛。
如果是像傅晏淮…
鹿遥怕眼泪打湿口罩让姚骏看出异样,他强迫自己停止思念,转身回到后厨。
姚骏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鹿遥的不对,他把碱水面包挨个装进包装袋,鹿遥沉默地站到旁边帮他打包。
姚骏随口问道,“刚刚的顾客买了什么,我看她还挺着急的。”
鹿遥的声音和以往相比没什么不同,“小孩子不懂事,大概拿了一罐饼干玩,她买了那罐饼干付款。”
姚骏当即心中大感不妙,他小心翼翼道,“几岁的小孩子是喜欢乱跑。”
鹿遥装好最后的面包拿出去,“不是,还不会说话呢。我去摆面包。”
姚骏懊悔地捶胸顿足,他这个店原本没打算要招人,生意不好不坏,他打算兑出去道其他城市发展的。
结果有一天,一个看起来身份很不一般的人给了他一笔钱,还附赠了一份雇佣合同。
没过多久,就真的有一个人来他这里应聘,那个人就是鹿遥。
经过了这么几个月,姚骏模模糊糊地知道了鹿遥是生过孩子后来到这里独自生活。鹿遥这个人性格也很不错,工作起来很认真,姚骏一直避免让鹿遥太辛苦。
结果今天真是没想到,姚骏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今天的事告诉那位大老板。
鹿遥照常下班回到家,奶油早早就听到了鹿遥的脚步声,飞扑出来围着鹿遥扑腾。
鹿遥露出个笑脸,“在家等了很久了吗?”
奶油发出小狗撒娇特有的哼哼唧唧声音,鹿遥蹲下身,紧紧地把奶油抱在怀里。
鹿遥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奶油,你会想你的妈妈吗。”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小宝宝,他好可爱,可是。”
奶油身上的毛毛打湿了一块,鹿遥的声音很小,“可是我也是有一个宝宝的,虽然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过他应该也是这么可爱。”
奶油不知道主人怎么了,它嗅出鹿遥悲伤的情绪,急得用自己的身体拱来拱去给鹿遥擦眼泪。
“我好想他。”鹿遥哽咽出声,“我好想见见我的孩子。”
年年只是一个小名,鹿遥甚至不知道年年现在是否还在用这个名字。
鹿遥当然也幻想过把年年抱在怀里的样子,想过哄他、亲亲他的小脸。
但这些鹿遥都做不到了,他抱紧自己唯一能抱紧的小狗,跪坐在地上,在门口的小角落痛苦闭上眼。
第二天是休息日,鹿遥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小狗经历过昨晚鹿遥的情绪崩溃,今天显得很警惕,鹿遥刚刚动一下它就哒哒哒跑到床边盯着鹿遥看。
鹿遥的眼睛有些红肿,他伸手摸摸小狗头,“早啊,奶油,你饿了吗?”
奶油站起来,两个爪爪搭到床边,仔细地看鹿遥。
原则上来说,小狗是不可以上床的。但是被这样盯着看,鹿遥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他把奶油抱到床上,奶油转了一圈在鹿遥怀里躺倒。
今天阴天,屋子里阴沉沉的,鹿遥还不想起来。
鹿遥漫无边际地和奶油说话,“给你买的骨头磨牙棒今天应该可以到了,是牛骨,不知道会不会太大了啃不动。”
鹿遥想喝杯豆浆,早上其他的就不想吃了。
鹿遥又做了一会心里建设,他下床拉开窗帘,天上黑云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鹿遥担忧道,“看起来要下好的雨。”
要赶快把奶油带出去遛遛才行。
鹿遥开始换衣服把奶油牵好,他边系扣子边匆匆忙忙找袋子,奶油情绪高昂得一直乱跑,此时门铃却还响了。
是奶油的磨牙棒到了。
鹿遥赶忙过去开门,他随意开口道,“您好,放在这里就行…”
风吹到门上,门把手咣当一声磕到墙。
鹿遥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忘记了要关门。
“鹿遥。”
傅晏淮慢慢走上前一步,“你瘦了很多。”
第46章 第 46 章 见面
鹿遥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冷, 刺骨寒意席卷全身。他静默、良久地盯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随后抖着手越过傅晏淮去抓门把手,直接把门关上。
傅晏淮挡住门, 他微微加重语气,“鹿遥!”
鹿遥猛地抬起头, 傅晏淮清晰从他眼中看到了抗拒和厌恶。
傅晏淮错愕看着他,手上的力量松开了。
鹿遥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这个人只会让他想起不愿意想起的所有。
鹿遥直接伸手去关门, 傅晏淮硬生生用手背拦了一下, 门锁重重碾过他的手背。
但傅晏淮没有拿开, 他隐忍道, “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那份合同。”
鹿遥干脆松开手,他直直看向傅晏淮, 他毫不掩藏自己的恨意, “傅先生, 我想,这没有什么必要。”
鹿遥心底有钝痛渐渐蔓延,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胆地抬起头, 细致又仔细地看着傅晏淮的脸, 不错过他的每一丝神态变化。
“我们的协议婚姻不过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现在交易结束,您自然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鹿遥的态度和傅晏淮来之前所设想的天差地别,巨大的落差让他产生无法消化的倒错感,他喉结上下滚动,“我没有想过, 你会直接离开。”
傅晏淮的手垂下,手背上的红痕显眼,如果是以前,鹿遥看到一定会心疼。
但现在鹿遥和傅晏淮之间隔的不仅仅是一份离婚协议,他对傅晏淮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在医院里继续一无所知地躺下去,等着你抱走孩子去重新和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
现在门敞开着,但傅晏淮却想不起自己一步就可以走进去。他预想过鹿遥会难过、甚至会崩溃,但他没有想过鹿遥会如此尖锐,看见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武装起来,好像他不再是鹿遥的爱人。
傅晏淮从没有体会过这样不受控的感觉,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控下顺利完成,傅氏集团是如此,他的人生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在怪我。”傅晏淮试图解释,“但我保证,尽管我们已经离婚,但生活绝不会有太大改变。”
“你也说了,我们已经离婚了!”鹿遥情绪激动,他死死按住一旁的柜子,不顾一阵一阵的眩晕对傅晏淮低吼,“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想看见你!”
鹿遥面色发白,奶油急得在鹿遥脚边转来转去,傅晏淮察觉到不对扶住鹿遥的手腕,“你怎么了?”
奶油汪呜一声一口咬住傅晏淮的裤脚,不让他碰鹿遥。
鹿遥怕傅晏淮伤害到奶油,他用尽全力甩开傅晏淮,蹲下身把奶油抱起来,“别碰我。”
傅晏淮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鹿遥的呼吸微微急促,他的眼前开始发黑,鹿遥低着头冷声道,“请你离开吧。”
奶油一直哼哼唧唧地用鼻子在鹿遥脸上嗅来嗅去,傅晏淮半跪下来想要搂住鹿遥,“我先扶你进去…”
“我说不要碰我!”
鹿遥的眼圈通红,“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鹿遥靠着自己勉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像一只满身敌意和警惕的小动物,想要把任何一个外来的不安定因素拒之门外。
傅晏淮在此刻终于缓慢意识到自己内心一直坚信的某些东西在缓慢崩塌,在门关上的前一秒,傅晏淮闭了下眼。
“是年年。”
门咔嗒一声轻轻锁上,鹿遥用手掌撑住门,听清傅晏淮话的那一刻鹿遥瞳孔微微放大。
年年的发育情况不是很好,昨天助理接到了姚骏的电话,傅晏淮清晰记得当时助理脸上的为难。
鹿遥想冲出去质问傅晏淮怎么能卑劣到如此地步,他怎么能拿孩子来这样逼迫他。
鹿遥不想打开这扇门,可他的孩子在门的外面。
鹿遥随手抓起柜子上拆开还未使用的快递,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狠狠朝着傅晏淮的脸扔了过去。
傅晏淮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没有躲开。包装袋把他的侧脸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傅晏淮沉默地弯下腰捡起那个东西。
是还没有使用的一管祛疤药膏。
“我恨你。”鹿遥喃喃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傅晏淮的心脏倏然抽痛,他慢慢直起腰,把药膏还给鹿遥。
鹿遥恨傅晏淮让自己如此狼狈,恨他高高在上地施舍给自己无关紧要的甜头又随手把自己丢到一边,恨他的欺骗和薄情。
他更恨自己的束手无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退无可退地选择妥协。
鹿遥厌恶扭过头,傅晏淮垂眼把那个祛疤膏放到一旁。
现在还需要祛疤膏涂抹的伤口,傅晏淮知道,那只会是剖腹产的疤。
傅晏淮终于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确认自己离不开鹿遥,但显然为时已晚。
“年年怎么了。”鹿遥紧紧抱着奶油,像落水的人抱紧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出生的时候,他没有哭。”
刺痛转瞬即逝,慢腾腾却清晰的闷痛才会长久地持续。鹿遥没有哭,但傅晏淮却下意识想要为他擦眼泪,“他…”
鹿遥后退一大步,奶油趴在鹿遥怀里冲傅晏淮汪了一声。
傅晏淮没有进门,他站在门外往里看鹿遥,不受控地把鹿遥和从前的样子对比。
原来他把鹿遥的样子记得那么清晰,傅晏淮恍惚想起几个月之前,鹿遥一看到他就会眼睛弯弯地笑。
回忆和现实撕裂,傅晏淮吐出口气,“年年是早产儿,他的发育状况没有同月龄的其他孩子好,达不到标准。”
鹿遥的心瞬间提起,他顾不得其他焦急询问,“什么叫达不到标准?那年年健康吗?他有没有生病?”
“他…没有生病。”
傅晏淮看着鹿遥,他到底还是犹豫了,没有把年年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只是发育不好,过两个月就会赶上来。”
鹿遥却警惕道,“我不信。既然年年很好,那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刚刚你提到年年,是想说什么?”
在有关孩子的事情上,鹿遥格外不好骗。
或许只是因为从前被骗太多,不敢再相信任何一句平白无故说出的话。
傅晏淮竟然也会有开不了口说话的一天,他只能艰涩道,“年年很想你。”
四个月大的婴儿会懂得想念吗?鹿遥判断这句是谎言,但他还是深切地被触动。
鹿遥平复了一下呼吸,“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晏淮今天本来是想看一下鹿遥的态度,在他看来,鹿遥已经离开足够长的时间。这四个月彼此也都已经冷静,傅晏淮本以为他可以和鹿遥平静地谈论这件不好开口的事。
但真正见到鹿遥这一刻,傅晏淮才明白,他有些太想当然了。
于是傅晏淮临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稳定鹿遥的情绪,“我想,让你来带一段时间年年。”
傅晏淮以为这样鹿遥就会高兴,至少可以不对他如此戒备,但鹿遥却满眼屈辱地瞪着他。
“因为年年是我的孩子,所以在你看来,你可以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是吗?”
鹿遥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难过更多,他怀里的奶油都在跟着抖。
“傅晏淮,我自问对这段婚姻已经倾尽了全力。”鹿遥哽咽道,“我知道,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这个孩子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是他的父亲,你至少应该好好对待他。”
做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和做鹿遥的孩子,身份的差距必然会让年年的人生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而且鹿遥也很清楚,傅家如果想要年年,他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鹿遥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无数次劝自己不要回想,只要年年过得好就可以了,傅家会珍惜爱护自己家族的血脉。
但是今天,鹿遥发觉傅晏淮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在意年年。
鹿遥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傅晏淮震惊于鹿遥难以控制流露出的痛苦。
“你有在真正好好地养年年吗?”鹿遥愈发失望,“他一直在哪里长大?是谁在带他?为什么你能这样轻飘飘的…”
这样随便地决定孩子的去处,这里养两个月那里养两个月,难道傅晏淮不爱这个孩子吗?
傅晏淮哑口无言,除了配合医院提供信息素,以及给年年优渥的生存资源,其他更多的问题,傅晏淮的确一个也没有考虑过。
傅晏淮挑着能回答的问题回答了鹿遥,“是妈妈在照顾年年。”
鹿遥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他自嘲一笑,“傅氏集团楼下的甜品店,每次有部门做成了项目都会从店里订购蛋糕,每一天也都有人订下午茶。”
这些都是鹿遥送到楼上的。
他心甘情愿地做这些工资份外的工作,因为傅晏淮就是头顶大厦的主人,仰起头看最高层,傅晏淮就在那里。
那场酒会结束回到家,鹿千星酸溜溜地对他讥讽,说他走了狗屎运,傅晏淮从来不对其他人展示亲近。
鹿遥在晚上偷偷搜索了傅晏淮的词条,老旧手机卡顿地转圈,傅晏淮的照片从上到下一点点地露出来。
他卑微又难以自抑地生出欢喜,他反复搜集傅晏淮不多的照片和大把优秀的履历。鹿遥在那一天记住傅晏淮的名字,并为此生出无限勇气。
后来鹿遥在鹿家听到傅晏淮有意和beta结婚的消息,他照常送了那天的下午茶,却没有离开,而是躲到楼梯间,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层层往上爬。
鹿遥也不记得自己爬到第几层,他疲惫地直接在台阶上随意坐下,傅晏淮忽然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走进。
那天他大概心情不好,整个人很罕见地戾气很重,鹿遥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烟。
不过傅晏淮到底还是没有拿出来,因为鹿遥仰起头问他,只是想和beta结婚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他。
鹿遥离开的时候带着后颈深深的牙印,和他自己闻不到的满身白冷杉味。他从楼梯爬上去,窝在傅晏淮怀里红着脸迷迷糊糊坐专属电梯离开。
但是鹿遥的心动已经消磨殆尽,傅晏淮听见这句话不由怔怔。
鹿遥累到张不开口,“就算没有感情,至少在这份协议里,我也没有做错过什么。”
他手脚冰凉地木然道,“就算我求你,能不能放过我。”
从前的所有鹿遥都不想再追究,或者说,都不想再提起。
究竟还要怎么伤害他,傅晏淮才能满意,鹿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明明最开始,他想要的只有一点点爱。
但没等傅晏淮说些什么,鹿遥率先低声道,“算了。”
算了。
第47章 第 47 章 年年
那一天鹿遥在客厅抱着奶油坐了很久, 他不知道傅晏淮是在什么时间离开。
窗外下了很大的雨,一人一狗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听雨点一直淅淅沥沥落下。
傅晏淮是在夜晚忽然来到傅家老宅, 年年这个时间刚刚喝过奶,文筝在一旁看着育婴师拿玩偶哄睡。
文筝轻手轻脚退出婴儿房, 站在二楼楼梯口随便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惊愕停住脚。
“你怎么弄成这样?”
傅晏淮身上全湿了, 雨水滴滴嗒嗒滴落在地毯上。
文筝赶忙下楼,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傅晏淮在鹿遥门外站了很久才离开, 他漫无目的地逛着那座小城市。在蛋糕店的小巷和老旧小区里穿梭, 试图感受到鹿遥的每一天。
鹿遥离开他, 独自生活的每一天。傅晏淮在这四个月里时常在碎片化的空隙时间里想起他, 但他以为,鹿遥不会真正离开他的。
尽管女佣拿来了毛巾,傅晏淮身上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雨水顺着他脸颊的骨骼下滑, 浸湿的头发黑且硬, 整张脸冷厉的线条全部显露出来。
他侧脸的红色伤口显眼,文筝长叹一口气。
她颇感头疼道,“年年好不容易哄睡, 你别把他给闹醒了。”
傅晏淮终于低声开口, “妈,我想…”
文筝耐心问道,“什么?”
“我想把年年交给鹿遥一段时间。”
尽管鹿遥对这件事表露了很大的反感,但傅晏淮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鹿遥把他拒之门外的态度太过坚决,他不知道做些什么能缓解这种僵硬。
文筝好不容易唤醒的母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想,什么事情都是你想。你想让鹿遥抚养年年,然后呢?”
傅晏淮神色露出了些许茫然,他停顿片刻道,“然后,鹿遥或许就会回来了。”
文筝大为震撼,“你到现在都认为鹿遥只是在和你生气吗?”
傅晏淮垂下眼道,“我不想当面由我送离婚协议给鹿遥,我想他大概会伤心,所以才请律师替我这样做。”
文筝耐着性子开口,“你也知道鹿遥会难过,所以逃避不敢面对他。那你为什么还非要和他离婚?你瞒着所有人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只要这个孩子?”
理论上来讲,傅晏淮患有信息素抵抗,他永远也无法和omega真正结合,也就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意外出现了,鹿遥就是傅晏淮命中注定的天选之人,可傅晏淮只要了孩子,和鹿遥离婚了。
这出蹩脚的背信弃义戏码背后,文筝宁愿相信傅晏淮还有其他考量,她宁可傅晏淮是蠢得无可救药而不是人品低劣。
“在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的位置和分工。”
傅晏淮最终还是诚实道,“鹿遥只希望做一个甜品师,我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不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压力,他也不适合承担更多。我会给他提供一个绝对安全、温暖的生存环境,他什么也不需要考虑,只需要做他喜欢的事,和他亲近的人待在一起。”
文筝最先感到庆幸,傅晏淮并不是恶劣地做弃夫抢子的行径,但是她很快就感到万分荒谬。
“这是鹿遥的人生,你问过他的意见吗?就这样替他做决定?”
文筝不悦道,“行,就算你说的不错,现在如你所愿,你们离婚了。现在你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把傅晏淮问住了,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
他停顿过后才接着道,“我原本打算继续另一段协议婚姻,这对傅家的继承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有家室的omega会提供更多资源。而且联姻是最稳固也不费力气的方式…”
文筝听不下去了,“另一段?那鹿遥算什么?而且你怎么和联姻的对方交代,有家室的omega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替你养孩子?”
“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只要代价足够,一定会有人愿意。”
文筝斩钉截铁道,“你脑子有病。”
文筝很少和傅晏淮谈心,在傅晏淮很小很小的时候,文筝也曾经满心慈爱地做温柔的母亲。但很快傅晏淮就展现出了十分与众不同的性格,他好像天生就比其他人情感更淡漠,也更理智。
傅晏淮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从来没有让文筝操心过。傅晏淮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清晰的规划,他的强势和主见让文筝没有插手的余地,而且她也不必要插手。
和beta协议结婚算是最离谱的一件事,不过如果到此为止倒也没什么不妥,文筝尚可以接受。但现在傅晏淮做的事情就很让文筝匪夷所思了。
“人类不是机器,你能明白吗?”文筝蹙眉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像电脑程序一样按照既定轨迹往前走,而且,你打算让鹿遥怎么办。”
文筝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今天去见鹿遥了?”
傅晏淮低低应了一声,“嗯。”
文筝点点头,“现在你想把年年交给鹿遥,然后呢,你希望怎么样?”
傅晏淮迟疑道,“我希望…”
他希望鹿遥能回来,他想要重新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如果鹿遥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们可以复婚。”
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笑,文筝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深吸一口气坐下。
“你没救了。年年交给鹿遥带我没有意见,年年原本也是他的孩子,你也没做过什么贡献。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去求鹿遥吧。”
这应该是傅晏淮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挫败,在此之前,再棘手的公事他都可以迅速妥善地解决。傅晏淮也从未在人际相处上费心,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安静坐在一边都会有无数人来讨好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他能看出来鹿遥的确非常难过。
傅晏淮走进婴儿房,年年睡得很安静。
鹿遥看见年年,应该会高兴一点的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鹿遥眼睛有点肿,他找了点冰块敷了敷,但是很快就放下。
“奶油,来吃饭了。”
昨天都没有好好遛狗,而且奶油好像也感受到了鹿遥的情绪崩溃,它一直紧紧贴在鹿遥身边不肯离开。
鹿遥有点愧疚地摸摸它,“等到下周休息日,我们到你喜欢的那个公园去玩。”
昨天的休息日过得一塌糊涂,不过鹿遥嘴上再怎么说,再看到傅晏淮他一样还是无法释怀。
昨天关于年年的话题无疾而终,鹿遥也不知道傅晏淮会不会把年年送来。
鹿遥更讨厌傅晏淮了,在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傅晏淮又出现把一切再次搞乱。
给奶油吃过饭后鹿遥照常打开阳台门,他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午休时鹿遥绕了一下路,去买宠物店的小狗玩具。
奶油的球球玩得旧了,鹿遥想给它买一个新的,也当作昨天没有出去玩的补偿。
鹿遥拎着新的玩具球和一个毛绒骨头往回走,宠物店和蛋糕店不在同一条巷子里,鹿遥和傅晏淮停在路口的车巧妙错过。
他从宠物店绕回家,一推开门奶油就兴奋地扑到鹿遥脚边嘤嘤嘤,鹿遥关门蹲下身,他拿出新的玩具在手里晃晃,“噔噔~看,这是什么!”
鹿遥被小狗的快乐轻而易举地感染,奶油完全不在意昨天每天没有出去玩,新买的两个玩具它都很喜欢,它叼住骨头绕着鹿遥一圈一圈跑。
鹿遥看着奶油轻轻笑起来,傅晏淮坐在车内,年年被放在安全座椅里。
助理在前面回头,“的确到了午休时间,姚骏说鹿先生已经离开了,或许没有走这一条路。”
年年很安静,没有睡着,也没有哭,他只是拽着小鹿玩具举到眼前玩。
傅晏淮皱眉看着他,伸手尝试把年年抱起来。傅总很显然抱孩子的次数少之又少,助理都看出了他动作的不专业。
在助理担忧的目光下,年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被他抱在怀里。
年年不高兴地努力想把胳膊伸出来,但是力气太小了没有做到,他赌气地抓紧小鹿玩具一动不动,像一坨实心糯米团子。
傅晏淮依旧冷着脸,他确认了一下年年不会掉下来就没有再换姿势,这对父子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出发了。
鹿遥在点火煎蛋,他要做一碗阳春面当午饭。这个做起来很简单,鹿遥吃完还有时间休息一会。
傅晏淮在门外敲门,奶油警惕支起耳朵,它哒哒哒走到门口,大声汪了一声。
油烟机的声音很吵,鹿遥注意到奶油的异常匆匆往锅里倒水,他走出来没有直接开门,“谁?”
他没有快递,这个时间也不应该有人来。
鹿遥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门外的傅晏淮还没有出声,他怀里的年年努力扭了一下上半身,发出抗议的嗯嗯声。
这一声不太清晰的婴儿声让鹿遥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傅晏淮按住年年不让他乱动,他沉声道,“是我。”
鹿遥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门外站着傅晏淮,年年背对着鹿遥,他按住傅晏淮的肩膀想要往上窜。
视线模糊到看不清具体的景象,鹿遥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声音在颤抖。
“年年?”
傅晏淮的心情有些微妙,鹿遥对待他和对待年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态度,他走到鹿遥身前,两人离得很近。
“我还带了一些他平时要用到的东西,先让他适应两天,如果可以的话…”
鹿遥完全没有在听傅晏淮说什么,他笨拙地把年年抱下来,空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鹿遥抱年年并没有比傅晏淮好太多。
年年抓紧小鹿在空中扑腾了两下,看傅晏淮没有动作,他立即大声哭了起来。
年年不认得他,鹿遥心底抽痛,但他舍不得松开手。
他把年年调整姿势面对他,鹿遥眨了下眼睛让眼泪流下去,他终于看清了年年的模样。
手术内冻结的时间在此刻终于继续流动,填补上了姗姗来迟的夏天。
年年哭得一抽一抽,眼泪鼻涕全都糊到了鹿遥身上。傅晏淮不退反进,他盯着鹿遥的后颈,又往前走了一步。
有什么东西不对。
鹿遥没有贴腺体贴,可傅晏淮没有闻到焦糖信息素。
鹿遥甚是生疏地抱着年年哄,他轻拍年年的后背,“别哭,别哭…”
年年在鹿遥颈间乱蹭,傅晏淮忍不住开口,“鹿遥,先把他放下,你…”
鹿遥警惕地紧紧抱住年年,“傅先生想说什么,昨天是你同意把孩子送来的。”
“我不会把他带走,你不用这么紧张。”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鹿遥干脆道,“请你离开吧。”
鹿遥毫不客气关上门,把傅晏淮拒之门外。傅晏淮第二次来见鹿遥,鹿遥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
鹿遥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傅晏淮在门前僵硬一瞬,到底还是没有再敲门。
第48章 第 48 章 哭
年年经过几个小时的路途骤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不适应的情况下哭是必然的。鹿遥懊悔自己不该如此草率地任凭傅晏淮把年年带过来,可他实在又太想念自己的孩子。
奶油狗生第一次见到人类幼崽,刚刚发生的混乱一幕显然给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它朝着鹿遥走近两步, 仔细盯着年年,连尾巴都忘记摇了。
年年哭得抽抽搭搭地左右乱看, 鹿遥心疼但不知所措,“是饿了吗?还是困了?想要什么?”
年年透过鹿遥的手臂, 从缝隙里看到了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子。
奶油猝不及防和年年对视, 它小小打了个喷嚏, 耳朵Q弹乱抖。
年年惊奇地哦了一声, 短暂止住了哭。
年年哭得整张脸都红了, 鹿遥轻轻用手帮他擦眼泪, 年年抗议地大声哼哼,皱起眉头赌气盯着鹿遥的脸。
鹿遥手上的动作凝滞,他小心屏住呼吸。
鹿遥指尖温凉, 他身上已经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但淡淡的香皂香气很干净。
年年的眼睛和鹿遥很像, 黝黑湿润,年年犹豫地停止哭泣。鹿遥微微松了口气,想把他放下来, 让他和奶油玩。
“你靠在这里坐着好不好?要不要摸摸奶油?”
鹿遥想把年年放到沙发上, 但年年却搂紧鹿遥的脖子不肯松手,他还要鹿遥抱着。
鹿遥轻拍他的后背,年年的脸紧贴着鹿遥颈侧,鹿遥的声音很温柔,年年不认得他,但也不想要鹿遥把他放下。
“是不是害怕了, 没关系,我在这里。”
年年的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快三个小时的车程让他很疲惫,他还抓着小鹿的鹿角,小鹿在空中随着鹿遥的动作晃啊晃。
耳边轻柔的安抚逐渐模糊,年年在鹿遥不甚娴熟的手法下沉沉睡着,他在睡梦中体会到了遥远的熟悉感。
鹿遥还在绞尽脑汁平复年年的恐慌,不过年年很快安静了下来,鹿遥小心翼翼侧头去看他,发现年年已经睡得很香了。
他放轻脚步走近卧室,把年年放下,盖上毯子。年年睡着了手里还抓着玩具,鹿遥想把它拿下来,但稍稍一动年年就不安地要醒来,鹿遥就没有再动。
“是那个小鹿。”
鹿遥喃喃道,“年年喜欢就好。”
自己挑的玩具孩子很喜欢,鹿遥心情明媚起来,年年睡得很香,鹿遥不知道这并不是年年生活中的常态。他趴在床边不错眼地看着年年,他心心念念期盼了许久的孩子,无数次设想过年年出生后的样子。现在年年就在他眼前,在鹿遥触手可及的地方,他难以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好像像我更多一点。”鹿遥仔仔细细来回地看年年的五官,觉得不是很像傅晏淮。
他抿起唇,不愿意想起这个人。
年年的手很小,还没有鹿遥的一个手指头长,他试着点了点年年的手心,年年在睡梦中攥紧鹿遥的手指。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鹿遥几乎落下泪来,“年年,我的孩子…”
奶油不留缝隙地贴在鹿遥脚边,鹿遥平复了一下情绪,起身关上门,出去给奶油准备午饭。
奶油一直跟着鹿遥,这样温馨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傅晏淮又再次出现在门外。
鹿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根本不想开门,但傅晏淮的声音从门外低低响起,“年年要用的东西刚刚没有拿来。”
鹿遥冷着脸打开门,“给我吧。”
傅晏淮的反应却很古怪,他收紧手上的袋子,“我想进去看一眼年年,可以吗?”
鹿遥忍不住心生疑虑,可刚刚年年在傅晏淮怀里的确很乖,或许平常傅晏淮也时常照顾年年,所以换个环境不放心。
傅晏淮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这样的慈父,可不管怎么说,年年也是他的孩子,鹿遥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
最终他还是道,“年年睡觉了。”
傅晏淮弯腰放下袋子的动作凝滞,鹿遥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的动作,傅晏淮直起身缓声问道,“他睡着了?”
“嗯。”鹿遥简短道,“你看过就离开,不要把他吵醒。”
傅晏淮面色如常推门进入卧室,他此刻表现得十分绅士,只专注看着年年,没有多看房间的其他布置。
傅晏淮走近年年,弯腰定定看着他,的确是睡着了。他垂下眼看向年年手里的小鹿玩具,忽然伸手捏了两下。
人工信息素补剂没有味道,也没有任何其他效用,只能缓解新生儿的慌乱和状况不稳。
傅晏淮的动作很多余,鹿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捏年年的小鹿,他想催促他,又怕把年年吵醒。
不过还好,傅晏淮很快就直起身,鹿遥终于松了口气,放轻动作把门关上。
“你还有别的事吗。”鹿遥站的位置离傅晏淮很远,“没有的话,你先走吧。”
傅晏淮确认鹿遥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他的心微微下沉,鹿遥的信息素一定出了问题,但他没有查到鹿遥的医院治疗记录。
“一直照顾年年的育婴师会在下午到,她照顾孩子的经验十分丰富。”不同于鹿遥,傅晏淮今天的话格外多,“周末我会来接年年,妈妈每周也需要看一看孩子。”
周末差不多就是安抚剂失效的日子,刚刚涂上去的剂量应该足够年年安稳几天。
傅晏淮暂时不打算告诉鹿遥年年的情况,他直觉鹿遥听到会对他更加不满。而且,年年的情况也算出乎他意料,年年在鹿遥身边好像还不错。
鹿遥沉默下来,“妈妈…文阿姨,旅行开心吗?”
傅晏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鹿遥说的旅行是生产前的那次,文筝回来后就听到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她没心思讲述旅行中的见闻,傅晏淮也就无从得知文筝旅行是不是开心。
“应该是的。”傅晏淮推测道,“旅行地点和行程都是妈妈一人计划,她应该不会不满意。”
傅晏淮的回答可以说完全就是零分,鹿遥没有再回复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内气氛沉闷到喘不过气,傅晏淮也知道鹿遥现在不想理会他,他暂且先离开了。
把年年送到鹿遥身边,他的确很高兴,可是…
傅晏淮坐到车内,脸色不太好看。鹿遥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改变,而且,他不知道鹿遥的腺体到底怎么了。
傅晏淮没有开口,助理当然也不敢擅作主张让司机开车,在经过长久的安静后,傅晏淮终于开口问道,“鹿遥好像很生我的气。”
他破天荒地去询问助理的意见,“你会哄人吗?”
助理礼貌回复,“傅总,这可能不仅仅是生气的问题呢。”
傅晏淮挑眉,“不是生气,那是什么?”
助理身上带着打工人特有的半死不活的班味,“无论您当初有什么样的打算,又有什么样的考量,从鹿先生的视角来看,就只是生产当天被离婚,孩子送去急救。”
而且傅晏淮的考量也没什么必要,助理觉得傅晏淮是高高在上习惯了,觉得鹿遥爱他是理所应当,不管怎么样鹿遥都不会变心,有恃无恐。
傅晏淮陷入沉思,这个角度他从未考虑过。
助理接着道,“您对鹿先生造成的伤害已变成既定事实,挽回的第一步或许是一个真诚的道歉。”
傅晏淮低声自语,“他会原谅我吗。”
如果鹿遥真的已经不在意他,那么他说的话做的事,还会被鹿遥放进心里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助理可以回答的范围,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
鹿遥不知道傅晏淮在想什么,他也不愿意去想所有和傅晏淮有关的事。鹿遥匆匆忙忙把面条捞出来时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年年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家。
奶油好奇蹲坐在客厅,看鹿遥忙得团团转。
“育婴师下午才到。”鹿遥感到了情势的严峻,“今天下午不能去店里了。”
他不知道怎么给姚骏解释自己凭空冒出来一个孩子,鹿遥只好借口有事请假。
鹿遥终于坐下,他把已经泡得口感全无的面条吃光,顺手刷干净碗,然后就去研究那一堆婴儿用品。
傅晏淮的确是没有任何经验,年年喝奶的时间、换尿布的频率、白天睡多久晚上睡多久,这些傅晏淮都没有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鹿遥迷茫地拿起一罐奶粉,“取一满勺,刮平?”
“年年要喝多少。”鹿遥无措起来,“下午要喝奶吗?”
为什么奶粉拿了这么多,能喝完吗?
鹿遥又开始看摇奶器的使用说明,鹿遥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育婴师的必要性。
每一样东西都让鹿遥云里雾里,他不由有些内疚,“我真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卧室内响起两声不太清晰的婴儿哭声,鹿遥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看年年。
年年已经适应了人工安抚剂,而且他现在有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年年不舒服,所以一醒来他就委屈地哭了,鹿遥把他抱起来,“年年别害怕,爸爸在呢。”
年年哼哼唧唧地拱来拱去,鹿遥觉得这一套动作有点熟悉,和年年在肚子里时差不多。
鹿遥露出个笑,“不舒服?这样呢?这样抱着好不好?”
或许是脐带和血脉的奇妙连结,年年不舒服的哭泣很快变成撒娇的嗯嗯声,他抓着鹿遥的手指不松手。
年年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鹿遥的脸,他不想躺在床上,就希望鹿遥一直抱他。
鹿遥很愿意满足年年的一切要求,他低下头贴了贴年年肥美的脸蛋,年年被逗得挥舞四肢笑起来。
鹿遥终于如愿以偿抱紧自己的宝宝,如果这份幸福能在四个月前来到就好了。
第49章 第 49 章 疑虑
“再往上一点点, 对,停在这里。”
育婴师到的时间比鹿遥预计的要早,她来的时候鹿遥正抱着年年手忙脚乱。
年年饿了, 鹿遥也猜出来年年饿了,但是年年不要自己躺在床上, 让奶油陪着也不行。他嚎啕大哭着紧紧攥住鹿遥的手指,鹿遥只好非常混乱地找奶瓶冲奶。
好在育婴师及时到来, 她迅速冲好奶, 年年躺在鹿遥怀里喝。
这个倾斜的角度刚刚好, 年年一手抓着小鹿, 另一手抓着鹿遥, 喝得很满足。
鹿遥有点心疼地看着年年的脸蛋, “眼睛都哭红了。”
年年一边十分用力地喝奶,一边听到声音动动眉毛努力抬头去看鹿遥。
“乖。”鹿遥连忙调整奶瓶,“喝奶。”
年年吃完鹿遥也没有把他放下来, 而是就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靠着。
“小少爷和您很亲近。”
育婴师笑着道, “小少爷平时没有这么活泼的。”
鹿遥有点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活泼, “那,这样活泼是正常的,还是平常那样是正常的?”
育婴师却并未正面回答, “小少爷性格要沉默一点, 您可以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
鹿遥的注意力十分轻易就被转走,他低头担忧去看年年,年年性格比较沉默吗?
年年仰起头也看鹿遥,他和鹿遥对视,年年立刻笑了出来。
年年喜欢鹿遥,他在鹿遥怀里乱动, 拱来拱去想要搂住鹿遥的脖子。
傅晏淮的长相是唯一一个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优势,年年完全遗传了他的优点。年年的眼睛又和鹿遥一样圆圆的又黑又亮,鹿遥可爱得心快要化了。
年年抱住鹿遥,鹿遥紧紧贴着年年的脸,年年发出满足的嗯嗯声。
育婴师很是欣慰,年年跟在鹿遥身边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您正常工作就好。”育婴师微笑道,“我在家里照顾小少爷。”
育婴师的确帮助鹿遥解决了很多问题,但更多的问题也接踵而来。
鹿遥租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有一个年年还可以和他一起睡在卧室里,育婴师却只能睡在客厅了。
而且一个人要用的东西和三个人要用的东西还是有区别的,鹿遥想了想自己的工资,又有点犯愁起来。
“您先在沙发上凑合睡一晚,我明天去买一张折叠床。”
“这些您不必操心。”育婴师宽慰他道,“需要的东西都会报给管家,他都会送来的。如果您希望换一个地方住的话,可以让傅总直接买下一间您心仪的房子。”
鹿遥听见傅晏淮迅速冷淡下来,“不用了,如果要换住所,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育婴师就很识趣地不再多说,她和鹿遥一起给年年洗了个澡。她教得很细,鹿遥也学得很认真,只是年年有点不配合。
“为什么一定要拿着这个小鹿呀。”鹿遥不解道,“给爸爸好不好?弄湿了的话就没办法再玩了。”
年年撅起嘴巴不愿意给出去,这个小鹿被他天天抓着玩,还放在嘴里咬,鹿遥其实想洗一下。
年年忽然整个身体翻到另一边,鹿遥连忙在下面伸手接住,以防他真的摔下去。
“小少爷比较依赖这个玩具。”有些话育婴师不能说得太清楚,她避开重点道,“以前洗澡,都是拿一些其他的哄,然后快一点洗完。”
鹿遥忍不住皱起眉,“就算再喜欢,也不会这样一直拿着不放的吧。”
婴儿都会这样吗,还是只有年年是这样。
鹿遥蹲下身耐心哄他,“小鹿一会就还给你,现在先给我,好不好?”
年年觉得很不好,他把小鹿举到眼前,垮着小脸不看鹿遥。
育婴师拿来个小黄鸭子,她捏了捏,鸭子发出吱吱声,“看这里,看这个。”
年年看向小黄鸭,育婴师示意鹿遥把小鹿拿走。
鹿遥迟疑地轻轻拎住小鹿尾巴提走,年年的手里骤然空下来,他转头大哭起来。
年年把水盆扑腾得乱七八糟,他努力伸手去够小鹿,育婴师对鹿遥道,“您先把玩具放起来,很快就洗完,到时候您再给他。”
年年脸哭得通红,他努力挥舞两截短短的胳膊要他的小鹿,鹿遥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下,他不忍心再看年年了。
育婴师果然洗得很快,就是年年在这期间一直没有止住哭,洗完澡年年就化身一坨小树懒挂在鹿遥身上,抽抽搭搭地捏那个小鹿。
年年觉得很委屈,他难过地缩起脖子,紧紧贴在鹿遥怀里,不肯把脸露出来。
鹿遥万分心疼地哄了又哄,他蹙眉对育婴师问道,“就算小孩子有喜欢的玩具,但也不至于会这样,年年从出生就一直这么喜欢玩这个吗?”
育婴师为难道,“小少爷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医生说他很缺乏安全感。照顾他的人很多,但是是几名育婴师轮流替换照看,或许也有这方面的缘故,熟悉的玩具会让他感觉更舒服。”
鹿遥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停顿许久后失落道,“都怪我。”
要是他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年年也就不会早产,更不会一出生就送去急救不能回家。
育婴师斟酌着安慰道,“这不是您的错…”
年年哼哼的声音小了很多,只要被鹿遥抱着年年就会很快安静下来。
鹿遥抿唇转身回到卧室,年年趴在鹿遥身上,安静地拽鹿角玩。
年年趴在鹿遥身上的感觉沉甸甸的,好像回到了他还在鹿遥肚子里的时候。
年年蜷缩起来,鹿遥用手托住他。
鹿遥有些迷茫,年年的确很健康,喝奶和睡觉都很好。但他又好像不那么健康,而且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
这么小的孩子,粘人应该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鹿遥暂时按下心底的疑虑,年年晚上很早就困了,他和鹿遥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奶油也趴在卧室的狗窝里。
第二天一早鹿遥照常出去上班,他出门的时候育婴师在给年年换尿布,鹿遥看家里没有什么异常就走了。
姚骏看到鹿遥来照常打了个招呼,“昨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不是,没有。”鹿遥连忙道,“是家里突然有一点事,这才耽误了。”
姚骏放下手中的活,“那你处理完了吗?这两天店里不是很忙,等到周末你再来也可以,刚好上个月你也没有休假。”
“谢谢。”鹿遥感激道,“今天应该是不用的。”
姚骏仔细看着鹿遥的脸色,大老板给的报酬很丰厚,那他就得多多照顾鹿遥才行。
“需要假一定要说。”姚骏叮嘱道,“我们店也不忙。”
鹿遥再一次默默感慨自己遇上的店老板和房东人都很好,他去后厨揉面团,开始一天的工作。
小城市的工作日顾客很少,原料也要进行相应的调整。鹿遥到仓库算了一下库存,放在外面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的人是育婴师,鹿遥赶忙接起来,“喂?”
电话那边年年的哭声很大,不过育婴师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沉稳,“鹿先生,小少爷似乎有一些分离焦虑,您中午能不能提前一点回来呢?”
鹿遥不由紧张起来,“可以,我很快就回去,年年哭了多久了?”
育婴师沉默一瞬,从鹿遥走没多久年年就开始哭了。
育婴师带着年年在卧室换尿布喂奶擦脸,做这些的时候都还好。育婴师看今天天气不错,年年又好像想和奶油一起玩,就想到阳台让年年和小狗都晒晒太阳。
可谁知道年年在客厅里没有看到鹿遥的身影,他一直来回探头找鹿遥,想要鹿遥抱他玩。
育婴师已经尽力转移他的注意力,但年年很快就意识到鹿遥不在,于是他就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其实年年已经哭了很久,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育婴师不会打扰鹿遥。
傅晏淮给他交代的任务很清楚,一切以鹿遥为先,年年也只是来让鹿遥高兴的。
再这么哭下去年年恐怕要生病,鹿遥一听年年哭就心慌。孩子从出生起就不在他身边,满打满算他和年年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24小时,鹿遥听完后已经无心工作了。
他匆匆走出仓库,对姚骏十分愧疚道,“不好意思,恐怕我真的需要休几天假…”
姚骏当即道,“好,店里你不用着急,先把家事处理好就行。”
鹿遥再三道歉才离开,他一路小跑着回去,还没开门就已经听到了年年哭。
鹿遥进门就连忙把年年抱过来,年年已经断断续续地哭了很久,他的嗓音听起来都有点哑了。
好不容易把年年哄好,可是他又不想和奶油玩了。年年蔫头蔫脑地趴在鹿遥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面发呆。
鹿遥已经可以确定年年这样绝对不正常,他严肃对育婴师道,“如果年年从出生开始就是这样,那傅…傅晏淮都没有带他去看医生吗?”
育婴师左右为难,“除了发育缓慢,医院并没有诊断出有其他问题。”
鹿遥的脸上浮现怒火,“他没有好好养年年。”
那又为什么不让他看孩子?傅晏淮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把年年要走吗?一切都如他所愿,可他却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年年。
育婴师小心找补,“傅总平时也很忙,文夫人带小少爷的时间更多一些。”
现在鹿遥听什么都像是借口,他抿紧唇不再说话。鹿遥抱着年年坐到地毯上,奶油乖乖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
鹿遥握着年年肉肉的胳膊,试着让他碰了碰奶油的脑袋。
小狗好奇歪头,年年睁大眼睛看着它。
“这几天我都休息在家。”
鹿遥下定决心道,“一直到年年周末回傅家老宅。”
年年这样绝对有问题,鹿遥要在年年身边多观察一下。
第50章 第 50 章 惊醒
鹿遥一直请假到周末, 或许是因为鹿遥一直在家,年年这几天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应的情绪。相反,他对鹿遥的接受度越来越高, 看到鹿遥就会笑,伸手要抱抱。
鹿遥想了其他的办法, 由育婴师在一旁辅助,鹿遥抱着年年洗澡, 小鹿玩具和小鸭子并排放在一起。年年虽然还是不高兴, 但并没有之前哭得那么厉害了。
鹿遥和年年感情极速升温, 年年在一边躺着的时候奶油也会凑过去闻闻, 一切都非常和谐。
傅晏淮虽然回到京城, 但鹿遥和年年的动向他还是清楚的。育婴师会及时告知他年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来的时候拿了一支人工安抚剂,但这个东西不能太过频繁地使用,尤其是年年现在已经逐渐不接受安抚剂了, 所以育婴师一直都没有拿出来。
鹿遥仔细观察了几天, 除了对那个小鹿玩具有过分偏执的占有欲, 年年在其他方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
不过年年的确是比较沉默的性格,大多数时间年年都是安安静静躺着自己玩。鹿遥抱他到院子里逛逛,年年也只是乖乖看着。
这让鹿遥或多或少有点沮丧, 年年在他肚子里的时候是很活跃的。之前每次孕期去检查, 许医生都说这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年年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小鹿,靠坐在鹿遥身上看奶油玩球。
“想不想和奶油玩?”鹿遥低下头问他,“小狗的毛毛也很软,你想摸摸吗?”
年年没有做出探身或者伸手的动作,育婴师在一旁劝道,“小少爷毕竟也才刚刚和奶油接触三天, 可能还不认得小狗呢。”
“好吧。”鹿遥依然忧心忡忡,“年年周日才回来,麻烦你要两边跑了。”
“这是我该做的。”育婴师很专业,照顾起年年来得心应手,“不过婴儿太小最好不要频繁更换环境,车程时间不算短,大人也会感到疲惫,小孩子也会适应不了的。”
育婴师委婉道,“您有没有考虑过和傅总沟通一下,让小少爷暂时先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生活。”
鹿遥看着安静坐在自己腿上的一坨年年,他有点犹豫。
理智上鹿遥能明白育婴师的顾虑,并且她的担心也的确并不多余,年年太小了,这么小的小孩子很容易生病,尤其年年还是早产。
但是,鹿遥根本都不想想起傅晏淮这个人,他曾经那么真诚地期盼和傅晏淮拥有自己的家庭。现在鹿遥已经明白什么叫做痴心妄想,傅晏淮甚至连一点点颜面都不愿意留给他,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我想让年年一直和我生活,难道傅晏淮会同意?”
鹿遥的语气有些尖锐,“我的话,还没有医生说的有分量。”
育婴师只好不再提这件事,鹿遥抱紧年年沉默下来,年年察觉到了鹿遥的情绪变化,他仰起头努力去看鹿遥。
鹿遥把年年抱起来,“宝宝,怎么了?”
年年主动去贴鹿遥的脸,鹿遥很愧疚地搂住他。
“大人都会觉得累,小孩子也一定会累的。”鹿遥也不想折腾年年,年年的身上到处都是肉肉的,他不舍地贴紧不想放手,“年年,我真的很想你。”
年年睡得早,鹿遥轻轻把卧室门关上,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
鹿遥关上阳台门,他铺了块小毯子在院子里坐下。
初秋的夜晚稍稍有点凉,鹿遥抿了下唇,拨通了傅晏淮的号码。
他联系傅晏淮的方式大多都是在软件里发消息,鹿遥担心打扰傅晏淮的工作,但现在鹿遥却不想再考虑这些,他不在乎傅晏淮是否会被打扰到。
鹿遥还以为傅晏淮不会直接接起来,没想到刚刚拨通,傅晏淮的声音就出现在手机里。
“鹿遥?”
鹿遥这边很安静,傅晏淮只听到了鹿遥的呼吸声。
傅晏淮产生了点恍惚的错觉,时间仿佛一瞬间回到他们二人曾经同床共枕的日日夜夜,鹿遥就在他怀里睡着,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很快鹿遥的声音就打破了他的回想,“年年以后长大,你打算让他在哪里生活?”
育婴师的话算是给鹿遥提醒,他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年年会一天天长大,他迟早会对这样的生活产生疑虑,他也会疑惑为什么自己要来回更换生活的位置。
如果换在以前,傅晏淮大约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京城,但这次他停顿片刻后道,“你希望他生活在哪里。”
鹿遥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傅晏淮还会来听他的意见?
“我说什么,难道你就会听吗?”鹿遥的声音能听出些许怒火,“我希望你能把年年的抚养权还给我,你愿意吗?”
傅晏淮竟然还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抚养权在哪里都可以,不过我比较倾向于年年回到京城。”
鹿遥敏锐道,“你是默认我会回到京城吗?”
抚养权无所谓,但年年要在京城生活,鹿遥不明白傅晏淮凭什么会笃定他会回去。
傅晏淮放缓语气道,“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年年在京城长大会获得更多优势,这里也更适合你开展自己喜欢的事业。”
傅晏淮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他可以请人来选择开店地址和锁定客户群体。最重要的,鹿遥可以回到京城继续上学,这在其他地方是做不到的。
但鹿遥却很反感,“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吧。”
傅晏淮微微错愕,他听着鹿遥加重几分的呼吸声,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鹿遥克制住情绪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激动,“年年不能这样一直来回坐车,而且他的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稳定。虽然我只照顾了年年几天,但我也能看出不对劲。”
鹿遥本意只是想告诉傅晏淮,他照顾孩子并不上心,但傅晏淮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小鹿玩具不在他旁边吗?”
鹿遥皱起眉,“每次哭的时候都要小鹿玩具,这不是就是最该担心的地方吗。”
傅晏淮捏了捏眉心,“明天我会亲自过去接他。鹿遥,你从京城离开后有没有去过医…”
鹿遥抿唇,直接把电话挂断。
他去过哪,做过什么,和傅晏淮有什么关系。
客厅内依然很安静,一楼没有开灯,傅晏淮就这样在沙发上坐着,通话挂断屏幕自动熄灭。
于是这一点点光源也没有了,年年回到了鹿遥身边,可是他还是不高兴。
鹿遥什么也不想要,傅晏淮发觉自己都没有了解过鹿遥真正喜欢什么,他和鹿遥的相处太过浅薄,也太过不在意。
原来从前的那些,都不是他理所当然会得到的。鹿遥不愿意给,傅晏淮就自然地失去了。
鹿遥先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才进卧室,年年睡姿很乖,鹿遥身上凉气已经散去,他轻轻戳了一下年年的脸。
明天年年就要回京城了,虽然只离开一天,鹿遥还是忍不住想再多看看。
其实鹿遥知道傅晏淮说的是对的,年年在京城长大才是最好的选择。
“s级alpha的后代等级也一定不会低。”鹿遥轻抚过年年的脸,他的声音很低,“世界对你来说是广阔的。”
可鹿遥的确什么都没有,他给不出傅晏淮能给的万分之一,“如果是我,我也会喜欢京城的。”
傅晏淮没有其他孩子,年年应该就是傅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年年有专业的育婴师团队,有营养师,有私人医院,鹿遥丝毫不怀疑年年以后会过得很好。正因如此,鹿遥不能强行把年年带走,鹿遥什么都给不起。
年年睡得很香,鹿遥的声音熟悉又温暖,他丝毫没有被打扰的迹象。
鹿遥叹了口气,他平躺看向天花板,等到年年成年后应该就不会为离异的双亲烦恼了。鹿遥只想在年年成年前照顾好他,至于他和傅晏淮。
反正都已经离婚,没有必要想太多了,他和傅晏淮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鹿遥暂时摒弃这些纷杂的想法,他把年年的被子拉好,在他旁边侧躺下来,准备再玩一会手机就睡觉。
这个夜晚过得还算安稳,但到半夜的时候年年忽然抽搐了一下,鹿遥迷迷糊糊地感受到动静半梦半醒,紧接着年年就大声哭了起来。
在安静的环境下,婴儿的啼哭声格外刺耳。
鹿遥能清晰感受到这次和以往的不同,年年哭得声嘶力竭,脸上还带着害怕。
小鹿玩具被他紧紧揪在手里,鹿遥想去抱他,年年都抗拒地躲开。
育婴师很快就在卧室外敲门,“鹿先生,方便我进来吗?”
鹿遥开门时万分惊慌,“年年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哭得厉害,前几天他一直睡得好好的,半夜都不会突然惊醒。”
育婴师俯身去拍年年,年年却尖利地哭得更大声,他还拼命往一旁躲。小鹿已经被揪到变形,鹿遥无措极了,“年年,年年别怕…”
育婴师为难地看了鹿遥一眼,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出安抚剂。一来这个东西的用量要在和医生确认后才能使用,育婴师虽然拿了一小瓶,但她不知道该喷多少。二来,她没办法和鹿遥解释。
年年哭得喘不过来气,鹿遥不能让年年自己就这样趴在一边哭,他还是连着年年和小鹿一起抱进怀里。最开始年年挣扎得很厉害,但随后也就委委屈屈不动了。
这次惊醒后的哄睡无比艰难,直到后半夜年年才终于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年年是生病了吗。”鹿遥紧紧抱着年年,眼睛有点熬红了。
鹿遥严肃看着育婴师,“没有人告诉过我孩子真实的情况,他到底怎么了。”
育婴师低声道,“小少爷还在经历信息素紊乱,医生说,这个症状或许会持续很多年。”【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