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颜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柳华的关系。他既选择了追随曲萧和，那日后干的也是刀尖舔血的事，他怎能再耽误上柳华一辈子。
“公子，您都能为了大业，不与雪鸢公主想见，那我怎能为了自己的私事，耽误了正事……”
曲萧和抬手打断颜褚，“这是两回事，不与鸢儿相见只是我的个人选择罢了。你看叶堂主和林伯，不照样娶妻生子吗？”
颜褚叹道：“我也是不想耽误柳华罢了。我深知您所谋之事非同小可，往后的日子，恐怕都要将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了。我与柳华……还未成亲，一切都还来得及。”
曲萧和见颜褚心意已决，只提醒道：“你与柳华的情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若不能跟她彻底了断，只怕会后患无穷。”
颜褚咬紧了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公子放心，我会让柳华姑娘……对我彻底死心的。”
曲萧和没再说话，只叹了一声，这世上，又要多一对有情的苦命人。
颜褚从常春堂出来，愈往雪茶阁走，脚步愈沉重。今天下午，他还在幻想和柳华成亲后平凡的日子，可到了晚上，他就要追随曲萧和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他倒不是在犹豫，曲萧和所追求的清明天下，也是他所期盼的，为了天下百姓尽力一搏，他义不容辞。只是……想到一会儿的反悔会伤害到柳华，他就不能原谅自己。
不知不觉，颜褚已经走进了雪茶阁的院里。
院里厚厚的积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风雪鸢吩咐柳华：“快去看看，是不是你家那位来了？”
柳华笑着开了门，颜褚正在院子中央站着。
“你傻站在那干嘛，快进来啊，夫人一直在等你呢。”
“我……”颜褚支吾道，“我是来找你的，你先出来一下。”
风雪鸢朝柳华摆摆手，笑着说：“去吧。”
柳华难为情地低下头，轻轻关上房门，随着颜褚来到院墙下。
“怎么了？不是说好要在夫人面前向我提亲的吗？”柳华挑了下眉，拍着腰间的布袋，开玩笑说，“你的全部身家可都交给我了，现在反悔，可要不回去了。”
颜褚沉着脸，没有作声。
“可是堂主给你们交代什么任务把你难住了？”柳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颜褚故作轻松：“没什么，就是明日我就要下山了，来跟你告个别。”
柳华松了口气，背着手仰起脸说道：“不过分别几日，你怎么这么儿女情长的。刚才夫人说了，待开春就挑一个好日子，把我嫁给你呢，还说让我去德益郡多住几天陪着你。我说你还没正式来提亲，都做不得数。”
“是啊，反正还未在夫人面前提亲，那咱们说的话都做不得数。”
柳华眼里的光瞬间淡下来，“你……你什么意思啊？”
颜褚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事先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我是说，咱们俩的婚事……还是算了吧。我想了一晚上，过去的事，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我也没有必要去承担这个错误。我洁身自好，安分守己，从未娶过亲，亦无婚约情债，我还是想找个黄花大闺女做结发妻子，这也没什么错吧？”
颜褚的嘴脸变化之快，让柳华感到陌生。
“你……你下午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下午你跟我说的时候，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装作毫不在意。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跟你说明白，也省得耽误你。天下男子那么多，鳏夫续弦、权贵纳妾比比皆是，姑娘尚可从那些人里面挑个合心之人。”
颜褚为了让柳华彻底对他死心，专挑伤人的话说。
柳华愣在原地，眼睛通红还噙着泪，重复道：“鳏夫续弦，权贵纳妾？我柳华只配嫁给这些人是吗？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早点跟我挑明，没有耽误我？”
颜褚不敢去看柳华的眼睛，他的心里也如刀割一般，可还是得狠着心不让自己心软。
“咣当”一声，院门被踹开了，墨染冲了进来。
他本因心里烦乱，所以出来走走，走到雪茶阁时，隔着一人高的院墙，将颜褚和柳华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颜褚！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墨染顿了顿，“对不起，无意听到你们的对话。我一直以为颜褚你跟着曲将军出生入死，也算是一条汉子，没想到你的心眼，竟比小人还小！”
颜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墨染，倒是或许可以帮他一把。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你欺负柳华，我看不惯，自然要管！”
“天下不平之事那么多，你怎么不去一一管来？”
“我若碰到了，我定一一管来！”
颜褚“哼”了一声，笑问：“那你想怎么管？难不成你想娶这个残花败柳的戏子？”
颜褚这话彻底激怒了墨染，墨染一拳打在颜褚的嘴角。颜褚心里正无奈和委屈，干脆借着墨染，全都发泄了出来。
风雪鸢在屋里，听见院中的争吵逐渐变成打斗，忍不住冲了出来。
“都别打了！”风雪鸢跑过去抱住柳华，“这是怎么回事！”
颜褚和墨染的武功不分上下，若是一直打下去，顶多是个平手，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墨染一把推开颜褚，对风雪鸢说：“雪鸢公主，颜褚羞辱柳华姑娘，还请您替柳华姑娘做主！”
柳华靠在风雪鸢的肩头，哭着说：“是我配不上颜褚……”
“颜褚，怎么回事？”
颜褚低着头回道：“夫人，我与柳华实属两类人，还是早日两清，互不耽误的好。”
风雪鸢瞪着颜褚，咬着牙说：“看来，我还是高看了你。”
这时墨染上前来，说：“雪鸢公主，我墨染洁身自好，安分守己，从未娶过亲，亦无婚约情债，我愿意娶柳华姑娘为妻！”
风雪鸢将柳华护到身后，无奈又感到可笑，“你又在这添什么乱！你把柳华当什么了？你以为你在逞英雄还是在施舍？愿意娶她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还不愿嫁呢！都给我滚！”
“雪鸢公主，我是真心的——”
“滚！”
颜褚正要转身离开，柳华叫住了他。
“这个还给你。”柳华从腰间一把扯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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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给她的布袋。
颜褚没有接，而是说：“是我反悔在先，这些就当是给姑娘的补偿了。”
风雪鸢突然扬手，扇了颜褚一巴掌。
“就你这点银票和房契，你当是本公主没有还是我们百草堂没有呢！”
柳华将那布袋往颜褚脚边一扔，“从今往后，你我一别两宽，各奔前程吧！”说完，柳华抹着眼泪跑回了屋。
风雪鸢紧跟着她，追了上去。
“柳华？柳华！”
风雪鸢拍着趴在桌子上的柳华，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是怎么回事啊？颜褚他……怎么出尔反尔，前后言行不一呢？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你先别难过，我这就去问问阿公，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柳华一把拉住了风雪鸢，哭着说：“夫人别去！我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了。颜褚自己都说了，是下午的时候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想了一晚上还是介意，与堂主有何干系。”
风雪鸢一想，柳华的事本来就是女儿家的私隐，如今又被墨染平白无故地听去，难道她还要再去叶玄明面前说，让更多人知道颜褚嫌弃柳华吗。
风雪鸢在柳华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肩头，轻叹了一声：“我不去就是了。这事儿来的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想哭便哭吧，我陪着你。”
柳华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若是他一开始就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不会这么难过。既然心里介意，就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假惺惺的话，让我以为他跟别的男子不一样。”
“我明白，好在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总比一直被他诓骗了好啊。”
“嗯，”柳华点着头，吸了吸鼻子，“他根本就不值得我这样！这段时间，我就当他是个乐子，陪我消磨时间了。我为他做的香囊缝的衣裳，也都当做去秦楼楚馆消遣的打赏了。”
柳华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风雪鸢。她刮了下柳华的鼻子，说：“这才是我的好柳华。不过……我看那墨染今日，倒并非是逞一舌之快。这些日子，他如何对你的，我都看在眼里，你应该也能察觉吧？”
柳华拿袖口抹了把脸，像个小花猫一样，张牙舞爪地骂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颜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墨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等反悔的时候又总能有冠名堂皇的理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没有了颜褚，我就非要嫁给墨染吗？谁说女子就必须嫁人了？我柳华一辈子不嫁，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这辈子照样过得有意义！”
风雪鸢欣慰地笑了，“看来，我是不用再担心你了。”
柳华握着风雪鸢的手，语气舒缓下来，“夫人，我也是在何叶出事后，才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这世上的枷锁，大多是世人自己强加给自己的。除了生死，没有什么事值得我们看不开放不下的。”
风雪鸢也感慨良多，她看过了那么多生命陨落，深知活着，才是这世上最大的事。
她不自觉地想起了曲萧和，不知在那个没有战乱的另一个世界，他的灵魂有没有得到安息……
“是啊，死生亦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