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棘醒来时,旁边的两个舷窗外,
透着淡淡的霉霾蓝,就快要到德国的领空,天也快亮了,
飞机却撞上一阵颠簸的气流,主卧的床忽上忽下的,就像艘在海浪里的船
她大概睡了五个小时。
止痛药已经失效,肩胛骨处的伤,又泛起了轻微的蛰痛,越在快要愈合时,就越锥心难忍。
许是担忧她会害怕。
原丛荆低头,去吻她的发顶,宽大的右手,仍然覆在她腰窝的上方,也覆在了她即将齐腰的长发上。
尹棘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将脸埋在了他纯棉材质的T恤衫里。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温淡又洁净的柔顺液香气,身上还散发着熨贴的热意。
因为太过贪恋这种感受和时刻。
她皱巴着脸,不想醒。
不禁又回忆起刚才那些零零散散的梦境,场景基本都是在机场。十五覯そ搬駑玫现时,他来接机。两年前,她即将飞往美国,他和她一起坐在机场的大厅,浑身都散发着消颓又落寞的气息,静静地等待着离别的那一刻唯有一处梦境,不是真实的场景。是高三那年,少年不声不响,出国的那次。
尹棘梦见自己在机场送他。
倒也不敢存有,求他别走的妄念,只希望在他离开这座城市前,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可无论她怎样呼唤,他都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太决绝,她心脏像注满了铅液,跳动得又沉又钝,于是在睡梦中,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阿荆,别走。"
“嗯,不走。”他嗓音温淡地问,“丸丸做噩梦了么?
尹棘没说话,睡迷糊后,却也不忘伸手,没安全地要去揪紧他的衣领子
男人怕她乱动,宽大而微粝的掌心,干脆覆在她手背的上方,又将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更深地嵌进了她细嫩的指缝间
尹棘的脖了有些发酸,想换个睡姿。
男人却动作小心地将她往上抱了抱。
尹棘眯缝着双眼,和他交颈相贴后,肌肤也碰触到了那条狗链,银色的金属表面上,早已蔓上男人熟悉又发烫的体温。
原丛荆抬起手,捏玩着她的耳廓,没过多久,又松开,低头亲了亲那里,又轻笑着去亲她的耳垂和眼角,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她叫起来。
尹棘虽然没什么困意了。
依然不想被他这么烦,张开嘴,就要咬他。
原从荆无奈失笑:“小丸丸,起来吧。"
他整夜都没阖眼。
从她受伤以后,他的生物钟也自动发生了改变,此时此刻的他很困,也很疲倦,如果尹棘不醒来,他就无法放心入睡.
看着箝鰲尹棘赖床的模样。
原丛荆不免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五六岁的丸丸,跟他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时,不仅会尿床淹他,睡熟后,还会打把式。
有好几次,他都被她扰醒,女孩的拳头会趁他不备时,狠狠抡过来,砸向他的下巴,某只不安分的小脚,也会踹向他的腿。
那个时候的丸丸,就像个浑身泛着香的小恶魔,既温软可爱,又娇难缠。
隔天醒来,她却不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
他每次都被她气到无可奈何。
可即使知道,跟丸丸睡在一张床上,会遭受诸多的痛苦,他还是舍不得拒绝她的邀请
等长大后,变为成年人。
他还在遭受更大的痛苦。
尹棘很多时候,都磨人而不自知,就像只小女妖,譬如现在,她趴在他的身上,一点儿都没有自觉性,来来回回地乱蹭,柔软的脚心随着动作,也刮蹭过了他的踝骨。
原丛荆眼底转黯,喉结微微滚动。
他抬起手,很想朝她形状好看的桃尻处,重重打一下,却还是忍住了。
容易惊到她,还会牵扯到骨伤。
上次带伤做,就很危险,尽管他很克制地掌控着局面,但理智还是差点儿就失控。
他偏过头,又去亲她的耳尖,不无威胁意味地低声说:“尹丸丸,你现在可以尽情地磨我。
“怎么磨都行,我都让着你。
耳蜗如被灌进磁沉的热息,又痒又湿的。尹棘慌乱地睁开双眼,听见男人不怀好意地说:“我等你将伤养好的。"
尹棘的耳廓顷刻变红。
也觉察出男人在清晨的变化,不禁让人联想起能扎进土壤最深处的树藤,盘结虬曲,粗壮到仿佛带着生命力。
原丛荆抬手,去摸她的脑袋,懒声嗤笑:“终于肯起了?"
“嗯。”尹棘闷闷地应。
他又说:“这才像话。”
“谁家影后都要领奖了,还在赖床。”
等完全清醒过来。
赶上日出,舷窗外的天色也变亮许多。
原丛荆按照这几天的习惯,又要亲自帮尹棘刷牙洗脸。尹棘还是觉得这样太羞耻了。仅用一只手洗脸,冲洗掉洁面乳的泡沫,或者是刷牙,又不是不可以,总不能因为背伤,就被他当成完全不能自理的废物。“你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就好了。”尹棘坚持道,“别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的,只不过可能要慢一些。"他长睫微垂,盯着她的脸,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半响,才淡地说:“行。"
男人答应得倒还算痛快。
但尹棘的心底却无端发怵,尤其是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他要等她将伤养好。
总感觉,原从荆的心底憋着股坏劲儿。
另一边的客舱。
厨师已经做好了早餐。
尹棘洗漱完,来到主舱公共区,发现原从荆坐在靠近舷窗的餐椅,正帮她将舒关蕾和熏制的香肠,切成方便单独用又子放进嘴里的小块。
男人的嘴角垂着,伤痕还未褪掉,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跟人打了两架,颧骨处的擦伤也没好全,脸色稍微有些冷,脖子上戴的银制狗牌被拽到了黑色T恤前,气场痞坏又不羁.
“切成这样行么?”他轻掀眼皮,削瘦分明的双手,仍然握着刀又。
尹棘坐在他对面:“嗯,谢谢你。
“那我去补觉了。”原从荆嗓音温淡地说完,从桌前起身,离开用餐区前,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有不到八少时,就要参加格林电影节的团幕式,尹孩的情也越来越紧张,不管这次能不能拿下最生女演员的奖项,她者通过这场电影节,获得了大量的曝光,假如或功拿下了金能奖,也意味着,她往后的作品,要面临更严苛的审视尤其是接下来要出演的电视剧。电影和电视剧的演法不同,许多摘下过三金奖杯或者国际奖项的影帝影后去演电视剧,也容易水土不服,备受差评。尹棘面色苍白,松松地捏着刀叉,吃起水果沙拉,忽然觉得食不下咽,心口突然开始发堵,胃部也像被用力绞紧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么严重的焦虑感了。
首映礼那天,她在放映厅里观看自己的表演时,就出现过类似的症状。比起互联网上,关于她的那些讨论,最给她压力的,是来自观者的更直接的凝视但台下观众的眼睛,在看向她时,仅相当于远景镜头,他们通常会跟她保持安全的距离在演一场舞剧的时候,即使是做主舞,台上也很少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是那个被单独凝视的对象。而在影院里,她会有很多特写的镜头,互联网上,也有很多关于她面部的照片。一想起,自己或许在被数不清的陌生人凝视,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场首映礼过后。
关于《春之祭》的影评也出来了。
其中,固然不乏一些关于她的夸奖,譬如情感爆发力强,突破了方法派限制,情绪能量带有能深入神经级别的煽动感但人总会注意到那些消极的,且带着批判意味的评价。
尹棘在负面的评价里看见,有人她演观时用力过猛,也有人说她演得仅是中规中矩,并未觉得她的演技很突出,只不过原生家庭就带有鲜明的东亚印记,脸也自带脆弱感,所以是本色流露,那不能算作包造型的演技
睡醒后,各种烦恼都涌上来。
尹棘有些无助地埋下头,没再碰任何食物,离开了用餐区。
距离飞机落地。
还剩不到半个小时。
原从荆睡醒后,脸色倦淡地从主卧走出,打算将尹棘吃剩的食物解决掉,
小青梅是个贪吃鬼。
什么都想尝几口,食物的种类和做法,最好多一点,但她的食量又没那么大,每次都弄成法餐那样一口的量,挺费事的,偶尔也会让厨师正常出餐
尹棘又不想浪费食物。
最后,通常都由他来打发掉她剩下的那些菜,真就像她养的狗一样,专吃主人不要的食物。
等走到用餐区。
原丛荆却发现,尹棘根本就没怎么吃。
他眼神转冷,转头问道:“尹丸丸,你是不是又在胡乱节食了?"“没有啊。”尹棘的脸色恹恹的,随口应付他,回道,“突然有些没胃口。”原丛荆耷拉着眉眼,轻嗤道:“再没胃口,也没有吃这么少的。"
“过来。”他眼梢轻扬,催促道,“再陪我吃点儿。”
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骄狂又霸道。
那副拽里拽气的模样看得尹棘很恼火。
她感起眉,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没有胃口,不饿,不想吃。
说完这句话。
原丛荆那边儿没动静了。
虽然氛围变得有些不愉快,但尹棘以为吃饭这事儿能就地翻篇,她仍然沉浸在那些纷乱的思绪里,没成想刚回过神,就看见原丛荆迈着长腿,端起两个盘子,往她这边走。
菜都让厨师热了遍,隐隐冒着白气儿。
“再吃点儿。”他撩开眼皮,将盘子放在她面前,还算耐心地说,“吃三分之一就行。尹棘这下真的被他弄恼了,瞪向他:“都说了不吃,你别逼我。“这就叫逼你了?”他被气笑了。尹棘不想在这里再继续跟他对峙,刚要起身离开,男人懒懒垂着眼皮,唇角抿起了弧度,显然有些不耐烦,他突然伸腿,将意式沙发处的茶几踢开一段距离,
正费解原丛荆要做什么。他已经坐在她面前的桌沿旁,那双漆黑硬朗的中筒靴,将她穿拖鞋的双脚别住,不许她挣动半分,另只手拿起餐盘,又起一块火腿,眼底透着淡淡的侵略感,说道:“尹丸丸,把嘴张开。“这才叫逼你吃。”他冷嗤一声,摆足了要跟她耗下去的架势,又说,“要是再不吃,我就拿嘴喂你吃。"(本章请开下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