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活一两年,也行吧。
岭南的夜,闷且湿。
空气里的脂粉香也潮了,沉沉地扑在行人的衣襟上,勾得人下意识循香望去,又飞快收回视线,埋头往前走。
原因无他。
软香楼,门口那几盏大红灯笼底下,站着两排腰悬佩刀的王府护卫,里头隐约传出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却无人迎客。
众人远远瞧见这阵仗,便知晓了。
—那位岭南王,又在里头寻欢作乐。
当地人已经习惯了这般场面。
除了这位主儿,还有谁逛窑子这么大排场,三五天就要在里头宿一夜,简直将青楼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楼上,屋内。
香烛摇曳,映亮了一室的荒唐。
薄纱裙落了满地,榻上或坐或躺着几个楼里的哥儿姐儿,全然不顾旁人地缠闹着,任由桌后那人一边酌酒,一边执笔描绘此刻的景色。
“滴答。”
嵇燕台虚握着笔,神情恍惚。
手一抖,墨点污了画。
记忆中,他看见火舌不留情地舔过宫殿里的每一处角落,将所有物件烧成灰烬……
包括坐在龙椅上的自己。
此时此刻。嵇燕台的脑子难得陷入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我不是成功登基了吗??
我不是死了吗???
他眨眨眼,视线终于聚了焦,正好撞见榻上那辣眼睛的一幕。
于是,嵇燕台飞快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脸上不见惊讶或羞赧,反而愠怒难抑地把笔一扔,咬牙切齿道:
….,我特么又活了?!”
毛笔磕在桌面上,发出一道轻响。
这道响却打断了榻上的把戏,一众哥儿姐儿们瞬间僵住,忙不迭跪了一地。
一片白。
难登大雅之堂的笑闹声夏然而止。
众人不敢抬头,身躯如筛糠般抖着,连带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逐渐汇成一片卑微的呜咽,仿佛嵇燕台是什么洪水猛兽。
“王爷……
“扰了王爷的雅兴,还请恕罪……
这副诚惶诚恐的姿态,嵇燕台可太熟悉了,这个称呼更是让他心梗,他忍不住扶着额头,挥了挥手,
“行了,都下去。“
“我想静静。”
很快,屋子里只剩嵇燕台一个人。
就在这时。
他忽然听到叮’的一声。
紧接着,一道抑扬顿挫的无机质电子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第一次见面那般,进行自我介绍。
“宿主,你好,我……
听着这道陌生的电子音,嵇燕台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直接打断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是一个来自高维世界的系统?”
系统空间内。
正要跟新宿主打招呼的N001:“诶?”
嵇燕台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想说,只要我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就可以复活,或者回到自己的世界?”
再次被抢台词的N001:“??”
他说的可都是我的词儿啊。
得到肯定答复后,嵇燕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他笑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憋着吧。
这屋里一股味儿,腻得很。
N001绑定宿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好奇问道:“宿主,你以前被其他系统绑定过?”
嵇燕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关你屁事。”
是的。
嵇燕台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曾经的他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生活在现代社会,沐浴着自由民主的光辉,不料一朝意外身死,被某个自称‘皇帝养成系统’的存在绑定,重生在古代封建社会。
还是课本上不存在的架空朝代。
从此,嵇燕台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降生于深宫中,费劲心力才在那吃人的地方存活下来,后来更是直面天家父子的猜疑,兄弟阋墙的残酷,并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嵇燕台变强了,也变态了。
空气很安静。
NO01:“.…
咦惹,这个宿主的攻击性好强。
好在N001是个成熟的统了,遇事不慌,换了个稳重的语调,继续自我介绍,
“宿主你好,本系统是隶属于时空书局的‘前夫哥扮演系统’,只要宿主扮演对主角虐身虐心的渣男前夫哥,成功补全缺失的剧情点…”
“即可获得[苏生],返回原世界哦!”
嵇燕台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白甜了,他满脸不以为意,反问道:“哦,上一个系统好像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你看我现在在哪儿?”
在青楼。
说完,嵇燕台懒洋洋地靠入椅背,身下是一方软垫,他环视着满屋的红纱软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色暗金的锦袍……
“我这是穿到谁身上了?”
四肢虚软无力,坐下来还有小肚腩。
一看就是沉溺酒色,身体亏空的油腻老登。
不会染上什么花柳病吧?
万万没想到,那什么扮演系统竟矢口否认,“不是啦,这具身体是统统我刚捏出来的,根据宿主原生世界的身体数据一比一复刻,仅对外貌和年龄进行了更符合角色的微调……
“宿主放心,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以后你就是岭南王本王了!”
NO01不厌其烦地解释了起来。
关于某个NPC觉醒了自我意识,将好几个书中世界的‘渣男前夫哥’数据彻底删除,从而需要宿主进行补位扮演的故事。
嵇燕台若有所思。
这个系统说,自己现在使用的身体,是他原生世界的身体复刻?
思及此处,嵇燕台缓缓起身,跨过一件件薄纱衬裙,慢踱步到榻边一面约人高的铜镜前。
铜镜表面很光滑,映出华服男人的倒影。
镜中之人面颊瘦削,眼窝深陷,嵌着一双幽深的眸子,整个人透着几分懒倦与病气,却在不经意间溢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压。
嵇燕台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捏起那只毛笔,随手在纸上画了个大王八,冷笑道:“整这死出,这哪里像我的原生脸了?我要是四十岁长成这肾亏样,半夜都不敢照镜子,怕做噩梦。”片刻沉默后。
那道电子音说:“宿主,这具身体的年龄大约二十八九岁,还不到三十呢。
稍一停顿,电子音补充了一句,
“对了,按照宿主现在的人物设定,你是一个不能人道的变态王爷,爱好特殊,喜欢逛花楼,唯爱观摩真人小电影,然后在旁作画。”
闻言,嵇燕台很应景地又画了一只小王八。
随后他甩开笔,身体下滑,在木椅上摆出一个葛优躺,“算了,还是让我死吧,懒得折腾了。”
“愿天堂没有系统,阿门。”
N001看出宿主的求生欲低微,循循善诱道:“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要不你先看看原著小说呢?任务很简单的,你只需要对主角强取豪夺,折辱他,欺负他”
嵇燕台闭上眼睛:“不看。滚。”
话音刚落,他的意识深处陡然跳出来一面蓝色光屏,等嵇燕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已经把光屏上的字‘看’完了。
光屏最上方的文名很瞩目。
《二嫁探花》
底下是几行文案简介,概括了小说核心剧情:主角裴湛是如何从新科探花,沦为罪臣之子,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后,最终成功报仇雪恨。
一年前。
裴家卷入一场谋逆案,满门抄斩。
裴湛的恩师极力奔走,方才为他求了个恩典,教他与自己早逝的儿子结阴阳亲,这才免了极刑。
新科探花,就这么成了一介男妻,跟牌位成了婚。
除了他,裴家还有一个活口。
裴湛兄长的幼子,裴允书。
偏偏他因目睹亲眷被斩首,吓得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恍若痴儿,不言不语……
家破人亡,不外如是。
在裴湛恩师的帮助下,这一大一小远离京都,前往岭南避祸。
嵇燕台在文案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对主角裴湛强取豪夺,以幼子为要挟,逼他再嫁,入府为男妾的岭南王,对其百般折辱,最终被这一叔一侄联手反杀,成为他们日后造反的经验包。
忽然,嵇燕台的眉心跳了跳。
……这个故事好像有点熟悉。
他仍旧闭着眼,意识往下沉,一块藏得很深的记忆碎片却往上浮:男生宿舍里,一个面容模糊的青年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打字,冷不J回头,冲门口的人说,“燕台兄,你回来了。”“你要是不忙,帮我看看新文呗。”片刻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哇,你这个新故事够虐的,主角也太惨了吧?还好这个老变态最后死翘翘了,真是死得活该!”
青年推了推眼镜,兴致高昂地说:“燕台兄,我埋了好多伏笔,且听我细细道来……
“嘭!”
门板重重拍在墙上。
又是几个面容模糊的青年,他们提着好几个外卖盒冲进来,声音大得快要震破天,“儿子们,爸爸回来了!”
“嗟,来食!”
….
这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了。
久到,嵇燕台以为自己全忘干净了。
原来他没有啊。
嵇燕台睁开眼,系统光屏仍存在于他面前,与这古色古香的屋内摆设格格不入。他落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神色莫名。
嵇燕台凝视着虚空一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什么叫死去的记忆在攻击他’?
这就是。
行吧,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
他也不是非要赶着今天这趟儿。
嵇燕台坐直了些,“说说你的任务。”
系统当即接过话头,应道:“宿主需要补全涉及渣男前夫哥的相关剧情点,今晚就是第一个关键剧情的触发点了。”
话毕,系统光屏跳转到相应片段。
嵇燕台眼睛一扫,提取出关键词条。
裴家有这一难,是得罪了当朝太子。裴湛带着痴傻的侄儿裴允书一路逃往岭南,不料太子派人紧追不舍,两人途中遭到数次暗害,都是险中逃生。
到了岭南,新一轮苦难又拉开序幕。
裴允书被吓得落了病,离不得汤药。
裴湛在岭南毫无人脉根基可言,银钱早在侄儿身上花了个七七儿八,难以支撑高昂的医药费用,自然要做工赚钱。
可他的手筋已断,抄不得书。
再加上他皮相好,早就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软香楼的鸨母命人打听过,知道他是个外地来的守寡男妻,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四岁幼儿,便以寻账房先生的名头将人引了过来……
裴湛未必没有疑虑。
可形势逼人,他还是同意了。
系统在嵇燕台耳边嘱咐道:“宿主,你要对主角强取豪夺!将主角以男妾的身份带回岭南王府!这个剧情点就算是补完了。”
权势压人,威逼利诱。
嵇燕台熟得很。
他点点头,想到原著片段中的描述,便提前倚到一扇雕花木窗前,顺着窗缝往下看。
略等了等,系统嚎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
嵇燕台敛眸瞥去,就见街角一处热闹了起来。
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当街捉着一个青衣男子,似乎想要将对方拉入楼中,行事张扬极了,全然不顾律法。路人见此情景,只缩着脖子躲远,不敢插手。
兴许是望见门口的王府护卫,打手头子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行了,别挣扎了,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说完,他又冲其他兄弟打了个眼色,
“今晚王爷在此,先把人带进前头的院儿里。”
其中一人拍了拍衣袍上的脚印,恶狠狠道:“要不是看你小子这张脸还值几个钱,当本大爷我稀罕拉你?你家那个小崽子,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你自己那手,抖得跟抽风似的,还能写字?“
“是软香楼的妈妈好心,给你一条出路,让你躺着就能赚到银钱……
“你别不识好歹!”
悬挂在楼门前的灯笼将月光染红,王府护卫身上的铁甲亦然,众人就这么冷眼旁观着,对这欺男霸女的场面熟视无睹。
嵇燕台居高临下,只瞥见男主清俊的背影,宛如一杆宁折不弯的翠竹,清贵气质藏不住,似乎已经浸入骨髓。
他摇头叹息:“封建社会,真是太没王法了。”
说完,嵇燕台咳嗽一声,冲楼下唤道:
“放肆。“
话音刚落,楼下众人循声望来。
下一瞬,王府护卫和打手齐刷刷地低头下跪,青衣男子也被压着,叩了个首。
刹那间的对视,嵇燕台看到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抿紧的唇线,以及那双染着不屈火焰,却又深藏绝望的眼眸。
文人风骨。
嵇燕台的脑袋里冒出了这四个字。
老实说,欺负读书人还挺好玩的。
他笑了笑,对底下跪伏的侍卫道:“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啊?还不将这位公子请上来,本王倒要问问是非因果,为何如此纠缠不清。”
“是!王爷!”
底下人应得很快。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侍卫半是请,半是押,将青衣男子带了进来,嵇燕台早就坐了回去,施施然地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门口守着,本王要跟这位公子单独说说话。”
侍卫首领面露迟疑之色,
“王爷,此人身份不明,属下担心…
话未说完,就见桌后的华服男人瞥过来一眼。
侍卫首领的冷汗顿时浸透后背,忙不迭退守于门外,心中还记挂着那个不怒自威的的眼神,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王爷的气势,何时变得如此强盛了?
屋内。
两人一坐一跪,地位分明。
嵇燕台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酒,晃了晃杯,平淡无奇地命令道:
“抬起头来。”
青衣男子的肩胛骨绷紧了一瞬,缓缓抬起脸,眼帘却垂着,并未直视嵇燕台。
嵇燕台的目光大咧咧地在他脸上逡巡,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问道:“你姓甚名谁,遇到了什么困难,说不准本王能替你排解一二。”
…草民,容湛。“
跪地之人吐出姓名,只简单概括了一番软香楼假借招工的名义,想要将他扣下的事情,然后低声道了一句,
“多谢王爷为草民解围。”
这个地界儿,能称王的人只有他一个。嵇燕台想了想岭南王的名声,知道裴湛是想息事宁人,不奢求自己为他伸张正义了。
况且,这是在青楼。
正道的光照不进来。
嵇燕台刚客套两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懒得像原著里那样装模作样,便直接挑破了裴湛的身份,“哦?容?可本王怎么觉得……”
“你应当是姓裴呢?”
裴湛的眼皮跳了一下,轻声道:“草民嫁与他人做男妻,容是夫姓。”
闻言,嵇燕台手腕一翻,将斟得满满当当的酒杯放下,开门见山道“一年前那桩宰子,就连本王也听说了,你们裴家有谋逆之心,落得阖族尽亡的下场,只剩下你一人。”
他话锋一转,改口道:
“不对,正所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你又从了夫姓,怎么也不能算是裴家子弟了,可怜你年纪轻轻,就要为恩师之子守望门寡了……”“真是可怜。“
嵇燕台的字字句句,宛如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裴湛最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可跪着的那个人神情却平静极了,仿佛早就听过千万遍。
系统空间内。
N001望着光屏上,嵇燕台那副轻描淡写的封建王权形象,默了默,小声提醒道“宿主,原著里的岭南王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裴湛的身份,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啦“嵇燕台无声应道:“无所谓。”
“主角只会觉得我跟太子在暗地里沆瀣气,要将裴家斩草除根,但他现在又不能去跟太子对峙,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他日后见到太子,我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N001:“.……
刚才还一副摆烂样儿,现在就进状态了?
不愧是被多次绑定的宿主。
嵇燕台不知道系统的腹诽。
下首,裴湛果真如他所想,疑心岭南王与陷害裴家的太子有所牵扯,再联想到从京都到岭南这一路的遭遇,裴湛再度俯首,低声道:“王爷所言极是,还请王爷……
“高抬贵手。”
嵇燕台不必看原著,学习强取豪夺那一套。他上身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沉,属于上位者的冰冷掌控欲便倾泻而下,将跪地之人笼罩。
“岭南这地方,瘴疠横行,虎狼环伺。”
裴湛不言语,像是没有听出座上的男人意有所指,只是额头紧贴着地面,伏地的手掌轻颤了几下。
紧接着,他又听男人淡声道:
“不过,本王倒是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屋内又响起斟酒的水流声,男人停顿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入我岭南王府,与本王为妾。”
“如何?”
空气沉寂,烛火噼啪作响,烧出了一股甜腻的暖香,裴湛只觉得恶心,可男人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脊背上。
“对了,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幼子。”
“不会也姓裴吧?”
“这岂非是欺君之罪?”
霎时,裴湛心头一空。
他用力闭上眼睛,那点不屈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认命后的一片荒芜,嗓音沙哑干涩,几乎耗尽全身力气,
…是。”
“草民明白了,多谢王爷抬爱。”
原著里的因缘巧合,直接被嵇燕台演成了早有预谋,N001看了一眼后台的任务进度条,不由得感慨一句此宿主的高效率。
“宿主你棒棒。”
“接下来把主角带回王府就行了!”
光屏中,男人的脸上溢出一丝慵懒的微笑,看起来竟有些残忍。
“这就行了?”
他敛着眸,盯着地上那道青色背影,默声道:“系统,你不是让我扮演一个对主角虐身虐心的老变态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话毕,嵇燕台目光随意一扫,落在旁边软榻上一件薄如蝉翼的艳红纱衣上。
他慢吞吞地起身,拈起那件红纱,随手往裴湛身上一掷。轻飘飘的纱,仿佛千钧重,兜头盖脸地罩在青衣男人的身上。
“换上吧。”
“今夜便是你与本王的洞房花烛夜了。”
裴湛只僵了一瞬,便缓缓抬手,扯过肩上那件透明的纱,正要往身上披,却听男人悠悠道了声,
“慢着,你先起来。”
裴湛拎着纱衣,依言站起身来。
嵇燕台笑吟吟地望着面前的人,
“裴之一字,上非下衣,非就是没有’的意思,这两个字合起来解释,岂不就是‘没有衣服’?”
他抬手,隔空点了点裴湛的衣襟,
“先脱,再穿。”
裴湛的脸色很苍白,却因红烛显出两分薄红。他紧盯着地面那块扭曲的影子,艰难地抬起左手,将身上一件件衣裳褪下来。
他有软肋,只得受人摆布。
系统空间里。
NO01盯着被打上马赛克的光屏,沉默片刻,有些目瞪口呆地感慨道:“哇哦…….
“这个宿主好会侮辱人。”
嵇燕台没听到系统对自己的评价,要不然他还要反过来感慨一句,“这才什么段位?你对封建糟粕的力量 无所知!”
要知道……
天底下最肮脏的事情,尽在天子家。
嵇燕台看着裴湛仅披着一件轻纱,站在自己面前,不带感情地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回身,从桌上捏起一只白玉酒杯,亲手递到他的唇间。
杯沿抵着裴湛失了血色的唇瓣,压出一道痕。
嵇燕台微微一笑,问他,
“新婚之夜,怎么能不喝合卺酒呢?”
裴湛抬起手,指尖冰凉,可还未碰到杯壁,嵇燕台便倾斜杯身,冷不丁将酒水灌入他的唇峰间。
他反应不及,酒液顺着下颌淌下来。
嵇燕台灌了裴湛一杯,自己却不喝,只漠然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随手将空酒杯扔在地毯上,发出一道沉闷的碰撞音。
“既然入了本王的门……
他用食指挑起裴湛的下巴,动作间,带着一种审视物品的轻佻。他的语调亦是不咸不淡,内容却字字如刀,割着裴湛身为男性的自尊。
“那便叫声‘夫君’来听听?”
盯着清俊男人脸上那抹飞逝的屈辱,嵇燕台心中那股被系统二度绑定的郁气终于消解了几分。
他轻声笑笑,又拍了拍裴湛的侧脸,
“算了,今儿不为难你了。“
都说“比较是偷走幸福的小偷’,可嵇燕台不这么认为,他将自己跟裴湛此时的处境一比较………
嗯,幸福了。
屋里就两人,他不是更倒霉的那一个。
嵇燕台在心里哈哈大笑。
—我可真特么坏啊。
——一封建社会,真特么糟践人。
挺好的。
兜兜转转,他还是作践别人的那一个。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