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戮峰,血骨洞。
天空阴恻恻的,诡谲暗沉。
连戮峰并非一座山峰,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林原,只是草木已尽数枯竭,仅剩崎呕的死木伫立在陡峭山石间,仿佛一具具烧焦的尸体,狰狞极了。
其中心坐落着一座石殿,外形酷似头骨骷髅,魔气冲天。
正是血骨洞。
——亦是魔尊明修的居所。
几十年前,这个叫做 明修的人横空出世,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他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毫不遮掩自己的凶煞之气一现身,便剿灭了一个魔道宗门。此后数十年,他征战不休,荡平了魔道中的所有势力,将一众魔修归入麾下,一举成为魔道之主,并立宗门为戮天宗,还自封名号邪骨魔尊”。
整个修仙界无人不知他的名号。
正道宗门唯恐此人野心勃勃,会率领众魔修来犯,挑起新一轮的仙魔大战,不由得心生忧患。
这要是被戮天宗的魔修们知道了,定要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
“呵呵,想太多。”
……忙着种地,哪有空攻打正道啊?!
什么魔尊?呸!
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
他征战数十年,统一魔道,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所有的魔修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为他种菜产粮吗?
他又不必食用人间烟火!
种地就种地吧,还不准他们使用法力助长作物生长,从播种到收割,都要他们亲力亲为!
若有不从,或阳奉阴违者……
尸体现在挂在枯树的枝头上呢。
不是没人想过要逃,只是魔尊手段高超且身怀一件诡异魔兵,能炼化世间万物,包括这片土地。
没有人能逃出这方土地。
起初,一众魔修不认命,暗暗联合在一处,什么上天遁地的手段都使过了,可这鬼地方就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罩住了一样,让人求生无门。
有些性子暴烈的,决意合力围攻那个将所有人困住的罪魁祸首,却被对方一掌拍倒在地,血溅三尺。
而那人,只是冷哼一声,“哦,不想种地是吧?本尊这就成全你,当肥料也是功德一件!”
几个来回之后,众人放弃了反抗之心。
种吧,种地能有多难?
……真的好难。
连戮峰的每一粒土都沾满了魔息,生灵难以生存,唯有魔修如鱼得水,偏偏那人霸道得很,对他们百般欺压,甚至使出天眼监视,时刻盯着看有没有人偷懒。
欺人太甚!
众人站在田里义愤填膺,插苗的动作干脆利落,如同取人首级般果决。
有些女魔修受不得这苦,便设法用魅术诱惑魔尊,想讨个优待。
不料那人郎心如铁,眼里不见红颜,尽是枯骨,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冲自己顾盼生姿的女魔修,问道:“你也活腻了?”
吓得女魔修动作一僵,神情惊恐。
众魔修苦不堪言,盼望着正道宗门早日将这个魔星剿灭,还他们自由之身,免了这牢狱之苦。
直至今日,已是数年过去了。
此时此刻。
血骨洞外,天气阴沉。
洞内,气氛也阴沉。
一位身形高挑的玄衣男人坐在上首,单手撑脸,仪态散漫到了极致,底下跪了一众魔修,正兢兢战战地汇报着,
“属下玄天,产粮三百一十斤!”
闻言,另一人的眸中闪过暗喜,连忙报出一串更大的数目,“禀告尊上,属下谷一谟,产量更高一些,足足有…….”
其他人紧跟其上,依次报数,数目大的声音洪亮,数目小的低眉顺眼,唯恐惹恼了这位说一不二的霸主。
“哒、哒、哒。”
待众人语落,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上首传来一阵手指敲击台面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像是锋利的铡刀在众人颈侧挥舞,听得人冷汗直流。下一瞬。
众人就听见殿中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好,好得很。”
“你们都是种地的好材料,不枉费本尊苦心栽培,助你等脱胎换骨。”
不知为何,众人竟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一颗心提得更高,忙不迭叩首表忠心,
“尊上息怒!属…属下来年定能种出更多的粮食,让尊上刮目相看!”
"正是,属下是木灵根,比他更强!"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表忠心,顺便暗中给其他人上眼药的时候,男人的气压越来越低,最后冷哼着挥袖走人,
“既然你们都如此信誓旦旦,到时候若是有人没能做到,本尊就拿他来肥田。”
话音刚落。
殿中响起一阵渐弱的脚步声。
有几个胆子大的魔修悄悄抬起头,只捕捉到男人离去的背影,玄色衣袍在他身后猎猎作响,气势不凡。
当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身子瘫软下来,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眼里藏着话。
天气如此阴沉,谁惹这魔头了?''
‘不知道啊,只希望待会儿别下雨,不然我那地里就白忙活了。''
说来也奇怪。
连戮峰被魔尊所炼化,就连天气也与他息息相关:他若是心情不好,外头天气便阴沉,发怒了,便电闪雷鸣……
一干人等刚出石殿,就听到天空传来库嚓一声巨响,一道雷光刺破乌云,闪得人眼疼,心肝也颤。
几人面面相觑,一路狂奔至自己的田地里,不敢偷懒耍滑,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
明修离开正殿,一路走到洞府深处,幽暗的长廊很安静,他踩着通往地宫的下行阶梯,一步步走到地底深处。
石壁上的火光微弱,颤颤巍巍地蹭过他的脸,不敢久留。
不多时。
明修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
他身姿挺拔,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要推门入内。
可当指腹触及门扉之时,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凶煞的眉眼间竟透着两分极为罕见的无措。
又过了一会儿。
明修推开了门。
这个隐秘的地下空间很阴暗,空气有些潮湿,还带着点莫名的清香。
他挥挥手,空间骤然明亮。
地宫空间极大,水晶壁亮起来,犹如碧蓝之海,其间有碎光闪烁。
最中心的区域,竟是一片用垂落藤蔓围起来的种植田。
但与寻常田地不同的是——
这个隐秘空间摆满了万年灵木,上头附着了大大小小的肉灵芝,暗红色的菌伞一张一缩,像是在呼吸。
明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板着脸往里头走。
然而,随着他的靠近,离他最近的那坨肉灵芝便疯狂抽搐,菌伞先是滋啦一声冒起黑烟,随即皮下血管状的纹路急速干瘪,最后整颗菌子像是被戳破的鱼鳔般噗地缩成蘑菇
明修:“….”
他脚步稍稍一顿,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迈步。
还没走几步,就见两侧菌架上的肉灵芝齐刷刷地往墙角蜷缩,不忘用半透明的菌丝紧紧环抱着自己,企图逃避魔气的侵染。
正当时。
有颗圆滚滚的紫灵芝来不及闪避,试图装死,结果被魔气熏得菌褶直打卷,菌伞上渗出大颗大颗的黏液,宛如泪滴。
明修哼了声,绕过了它。
他往深处走,表情依旧森冷,眸中却浮现了些许期待之情。
这片特殊田地的深处,长着他最看好的一朵肉灵芝,或许能抵御他的魔气,坚强而茁壮地生长下去。
下一瞬。
就听轰的一声。
明修身前的三层菌架骤然倒塌,形态各异的肉灵芝散了一地,不约而同地呈现出脱水干瘪的死状,菌伞上还浮现出类似于痛苦面具的褶皱纹路。
明修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些蘑菇一见他就猝死的景象。
整个修仙界都称肉灵芝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灵植,年份越长越难寻到,功效绝顶,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
明修不看重它的功效,唯独看重它的特性:能活。
连戮峰缺的就是能活的生灵。
魔修除外。
明修绷着脸,加快脚步,终于见到那株被他寄予厚望的四千年一遇的肉灵芝。
肥美、新鲜、生机勃勃。
然而,下一瞬。
肉灵芝似乎瞧见同类的惨状,感同身受地颤了两下,随即,肥嘟嘟的菌伞啪叽一下掉到地上,如同断头一般滚落到男人脚边。
明修:“.…“
假的,都是假的!
能活个屁!
简直死得一个比一个快!
他不就是近日修为又精进了些吗?!
明修痛心疾首,面上却冷漠,眼尾上挑的弧度不含一丝温度,格外冷血无情,语调亦然,
“废物!”
“枉费我以天材地宝浇灌喂养你们,真是烂蘑菇扶不上墙!”
半晌。
明修坐在地宫的水晶桌边,啜饮了一口热腾腾且香喷喷的蘑菇汤,心里的郁气散了一小半。
他已经想通了。
—强者,总是菇毒的。
明修猛地一仰头,如饮烈酒般地,将鲜甜可口的蘑菇汤尽数饮下,也咽下了心中苦楚。
他眸光阴寒刺骨,周身气势极强,整个人恍如天魔,嗓音嘶哑,
“为何他们种得,唯独本尊种不得!”
“真是可恶,让他们明年的产量翻倍好了,本尊并非嫉妒,而是对门中属下寄予厚望。”
话音刚落。
明修的余光忽然瞥见角落的土堆里,钻出了两个拇指大的小鼓包,仔细看去,竟是两朵小巧可爱的肉灵芝。
明修:"?!"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他凑近了,蹲着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土,明修才确信——
果真是新生的肉灵芝。
一朵为白色,形态细长高挑,伞下有菌丝垂落飘摇,看上去仙气飘飘,实属菇中绝色,让人心生怜爱。
移不开眼。
明修勉强收回目光,飞快地瞥了眼另一朵。其为黑色,菌伞外围泛着暗红,形态也矮墩墩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蘑菇。
品相着实堪忧。
算了,有个蘑菇样就行了。
就跟人中常出败类一样,蘑菇里也是有歪瓜裂枣的。明修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最让他宽慰的是,这两朵新生蘑菇竟不惧怕他的魔气侵扰,实乃意外之喜。
“好,你们很争气。”
明修连声赞叹,掏出两个玉盆,将它们分别移栽进去,满意地点点头,
“定是在本尊日积月累的努力下,孕育出了新品种。”
“不愧是我。”
他小心翼翼地浇灌了几滴灵泉,又面带微笑地欣赏了许久,忍不住连菇带盆地端出了地宫,放到自己的卧房内。
窗外,乌云稀薄了两分。
对于连戮峰中的魔修来说,这已经是顶好的天气了。
明修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活灵活现的《魔修劳动改造图》,语气甚是欣慰,
“真是岁月静好,一片欣欣向荣啊。”
数千里外。
听到这一句传音极远的感慨,所有人默默咬牙,却不敢有一丝怨言。
明修欣赏片刻,满意地关上窗,对被自己放在窗柩边的两盆小灵芝轻声细语道:
“这样好的日子,本尊去抓条蛟龙活动一下筋骨,你们可要好好的,勿要堕了本尊的威名。”
眨眼间,男人飞遁离开。
屋中寂静。
不多时,只听啵的一声。
窗台上,那朵黑色蘑菇将菌柄扭成麻花状,把自己连根拔起,然后钻进了隔壁玉盆中,跟白色蘑菇依偎在一处,菌丝也交缠不清。
“……”
另一头。
明修出现在近万里之外的裂谷上空。
裂谷极深,光照不进去,其内是一条蛟龙的领地。明修踏着虚空而立,垂眼时脾睨干里,岸边堆积的人类骸骨一览无余。
大多是寻常百姓的。
少数,是修士骸骨。
听说这道裂谷与一个秘境相连,那条蛟龙占据此处后势力大增,每每在外胡作非为之后,就躲进裂谷中,行踪诡秘难寻。
明修来此处,不是想要除魔卫道。
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魔修。
主要是他有点累了,不想时刻开着天眼监视那些惯爱溜奸耍滑的魔修,偶尔看一眼还算新鲜,天天看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他需要一条魔蛟代替自己监工。
若是实在无法降服,明修不介意大发善心,将其超度——反正蛟龙一身是宝,他横竖不亏的。
明修点点头:“本尊真是勤俭持家,考虑周全。”
只是当前有个问题。
那条蛟龙隐匿于裂谷中,得想个办法将它逼出来,又要提防它通过于裂谷相连的秘境逃脱。
好在对明修来说,这个问题不大。
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生活在贫困村落的幼童,母亲难产早逝,他与做屠户营生的父亲相依为命,倒也算自得其乐。
某一天。
他在外野了大半日,拎着从山里抓的麻雀回村,却发现整个村落都被屠戮,焚烧,昨天还活生生的人化为一具具焦骨,面容痛苦恐惧,齐齐望向天空。这般离奇景象,只能是修士所为。
那一年,明修才七岁。
他没有家了。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在修士眼中,他们这些寻常人大概与蝼蚁无异,谁会因为路过踩到蝼蚁而驻足,留心呢?
蝼蚁又如何能反抗这弱肉强食的世道?
再后来,明修独自摸爬滚打,长到了十三四岁,像他这样的孤儿不计其数,算不得命运悲惨。
十五岁那年,听说朝廷有妖人作乱,随后各地起了战事,明修被应征,同数万人一道上了前线。
训练。厮杀。生与死之间徘徊。
泥土被鲜血染成深褐色,遍地的断肢残骸,是敌人的,亦或是战友的。
明修分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在战场厮杀了近十年,从一介小兵到一国将领,手下亡魂无数,呼吸间,能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不想死,就只能剥夺他人的性命。
没办法。
这世道就是如此。
直至某天,变故突生。
那是一场灭国之战,两国将士厮杀在一处,战鼓与号令声不绝于耳,兵刃交接发出的嗡鸣绵密如雨,不停歇。
陡然间,天空变色。
一方巨大的黑鼎倒扣于高空之上,将整个战场笼罩,阴寒腥臭的血雾倾斜而下,瞬间席卷了数十万人。
包括明修。
他看到无数张麻木的脸,那些脸上皆是痛苦之色,浑身血肉仿佛烈阳下的冰雪,转瞬间消融……
黑压压的天,没有尽头。
明修的身体同样被炼化。
恍惚中,他似乎通过一个特殊视角看到了这十年战争的真相—某个魔修获得了这件魔兵,须以血煞之气填补,以生人魂魄熔炼.…
这数十万的人,在魔修眼中,只是用以消耗的材料,或许跟路边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
还是那句话:世道如此。
这是明修在年幼时就明白的道理。
只是不知为何,他压在心底的愤怒喷涌而出:世道如此,就要接受吗?凡人在修士面前确实如同蝼蚁一般……
但,蝼蚁亦有怒火!
正如过往二十几载,明修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可笑那魔修谋划十数年,竟为他做了嫁衣。
莫名被魔鼎认主的明修不仅成功反杀那名魔修,还一夕晋升元婴期。
天雷劫当即来到,全被他硬扛了下来。
雷光消散,明修以骷髅之躯立在原地。
他仰头望着天,血雾乍现,附着在枯骨上,重塑他的血肉。
他终究是命硬。
从此,世上没了一个叫做‘明修’的将军,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魔修。
入道之后,明修看到世间万象。
他看到魔修随手抓人炼丹炼药,或是奴役虐待,亦或是驱使邪术吸人精气寿命……
明修厌恶魔修。
偏偏他也是个魔修。
于是,他独自踏上了一条征战之路,灭了不少魔道宗门,大邪大恶之辈都死在他的掌下,无一幸免。
而那些气味 尚能忍受的魔修,明修便自立一宗门,名为戮天宗,随后将众人收入门中,并热衷于折磨 啊不是,是让他们体验一番被人当做蝼蚁般任意摆弄的滋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七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他要教教他们。
裂谷上空。
明修双手背在身后,在战场上锻炼出的身姿挺拔且健硕,无尽血雾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于天穹凝聚出一方倒扣的巨鼎。
随后,他盘腿坐在鼎耳处,墨色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下一瞬。
他并指划过眉心,血雾便如瀑布一般从千丈高空倾泻而下,一股脑涌入裂谷中,开始炼化……
很快,地底传来一道沉闷龙吟。
裂谷突然从中劈开,玄渊魔蛟破土而出带起一阵气浪,倒刺嶙峋的龙尾扫过,山石崩裂,一堆堆骸骨如碎石般滚入深渊。
魔蛟腾空而起,吼声震耳,
“你是何人?!”
明修轻笑一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在吃人之前,会先问问那个人叫什么吗?”
话毕,他翻掌下压,炼魂鼎对着魔蛟当头罩下,将它困在鼎中,逃脱不得。
不多时。
一枚朱红色的蛟龙内丹自鼎口飞出,落到明修的掌中,丹内有一道龙影翻滚,动作仓皇无措
明修将它收入袖中,又从中取出一只大麻袋。
实际上,这是一件能够让灵植保持鲜活的储存法器,只是在明修的个人偏好下,外形变成了农家随处可见的麻袋。
他提着空荡荡的麻袋,感慨一声,
“春天到了。”
“正是野采的季节。”
说罢,他就要深入裂谷,探寻与其相连的秘境入口。
就在这时候。
裂谷附近的扬尘在剑气劈开,明修一闪身,扭头就见一个白衣男人踏云而来,眉眼轮廓漂亮极了,腰封顺着他的剑势翻飞,在明修面前一晃而过。刹那间,明修的脑子里闪过三个字。
——腰真细。
他歪了歪脑袋,问:“喂,你分明不是魔修,怎么也无缘无故动手伤人?”
白衣男人持着剑,与他四目相对,神色淡然地道:“你是食人之蛟,我又岂是无缘无故?”
明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这人是将自己错认成那条蛟龙了。
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他与魔鼎融合至深,一身魔气藏也藏不住,再加上方才他将魔蛟内丹收入袖中,魔气与龙气交融,认错也无可厚非。
但明修没急着解释。
他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哪个正道宗门的修士?速速报上名来。”
不知道为什么,正道修士都喜欢穿一身白,寡淡得很,还不耐脏。
今日,他改变了想法。
白色穿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最好看。
男人衣冠整齐,看起来清正又漂亮,跟对方比起来——明修的衣襟松垮,半片胸膛露在外头,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于肩后,实在不成体统。
“归清门,聂无洄。”
听到男人的回话,明修还有些意外。
他挑了挑眉,说道:“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好的…….”
要是有魔修这样嚣张地对自己说话,他横竖要回敬一两个巴掌,再应答。
他话锋一转,又道:“我再问你,你今年几岁了?可有结交道侣,对了,你看看我怎么样?”
白衣男人神情未变,只轻声应了句,
“休要胡言乱语。”
说完,男人便持剑袭来,剑锋所指正是明修的咽喉,然而剑光未及他的肌肤,便被他周身的血雾抵住。
明修不慌不忙,继续说:“本以为你生得漂亮,性子也温柔,剑意竟如此凌冽。”
回应他的,是愈发迫近的剑锋。
两人打了一阵,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分不出谁占了上风。
明修手里仍攥着那只大麻袋,很想将男人套进去。
又纠缠片刻。
男人发觉不对,先一步停下了攻势,退开距离后发问:“你不是魔蛟……”
天气甚好。
就连戮天宗上空的乌云难得散开了。
曦光落下来,暖融融的。
明修手一翻,掌心中赫然出现一枚蛟龙内丹,那条魔蛟的魂魄被他困于丹中,无法轻易脱困。
咻的一下。
明修将内丹丢了过去,见男人下意识接过,才低笑着说:
“戮天宗,明修,你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