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哑药，殷掠空盯着射云的双手思考了一会儿，末了还是罢了，打消了再把射云的手筯也挑断的念头。
她把射云藏进假山里面的洞中，而后片刻不搁误地追东箕去了。
东箕身负着十一的任务来的，尽管东箕说得很轻松，然此地乃是皇宫，今晚又是年宴之夜，终还是要万分谨慎。
她跟上去看有无机会再搭把手，若有，护着保证东箕的任务顺利完成，若无，她心里也稳当。
黄芪肖回到初筠宫外，先是找到守在庑廊尽头月洞门的原木，再是找到隐于暗处的小辉：“毛丢呢？”
小辉被问得心一梗，支支吾吾道：“大人说到初筠宫外围巡一巡。”
“她要巡什么？”黄芪肖眯起眼，直盯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辉，直觉告诉他，他那娇徒又偷偷搞夭娥子去了！
“……没说。”小辉脖子一缩，无形之中矮了三寸。
黄芪肖看小辉，当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了：“指个方向！”
小辉赶紧把殷掠空的跑向指给黄芪肖。
黄芪肖顺着小辉指的方向，悄声往初筠宫外围摸去。
夜十一端坐于武英殿内参宴，期间甚少出去，也就与连绡相伴出去小解过一回，再是没有出去过。
莫息的关注点一直在自己妻子身上，夜十一安分地坐在席案之后，他也跟着安分地坐在席案之后，亦甚少进出。
本来不想来参宴，结果因着得给长兄送个消息进来的莫和，也被迫不得不留下来参宴，毕竟宫门也不是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儿。
席案被安排在莫息后面，他全程看着长兄与长嫂明里暗地地送秋波，看得他不禁想起年后就要娶回家的户部匡郎中之女匡允翡。
对于匡允翡，他没有特别的感觉，完全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还有父亲母亲所言的娶妻娶贤，加之他见到匡允翡的第一面，便觉得顺眼得很，她大抵……也看他顺眼。
如此，他与她便成了。
他也曾艳羡长兄对长嫂的感情，后来觉得艳羡归艳羡，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感情了。
他与匡允翡，此生能相敬如宾，和乐平安，便也知足。
举杯抿了一口，莫和看向上位，看到东宫李旲，再看到李旲的视线，时不时得往杨芸钗身上瞟，端在手里的酒杯再度举起，喝尽余下的半杯。
太子表兄对杨侍郎之女的感情，他更无法理解。
莫和此刻尚不知，他在娶得匡允翡之后，于朝夕的夫妻相处之中，他也在不知不觉里教匡允翡吸引，慢慢产生了他曾艳羡的感情。
李旲也知晓自己不能总往杨芸钗那边望，可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儿，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爱情是美妙的，可它又夹杂了太多的酸涩苦楚。
痛，又快乐着。
犹记得阿息问过他，明知芸钗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主动靠近了他一回，他会不会介意，会不会恼怒，会不会因此而厌离芸钗？
当时他的回答是，只要芸钗还愿意靠近他，留在他的身边，那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亦或她想让他做什么事情，只要不违律令伦常，他都会满足她。
他爱她，已然爱到可以接受她爱他的爱里面，夹杂着不纯的动机。
过后他问过阿息，是不是爱一个人，比对方爱自己的多，便注定了他是一个弱者，永远处于劣势，永远只能屈服？
而阿息给他的回答，他至今印象深刻：“爱一个人，就是尽我所能，给予对方所想要的，纵然对方回馈给我的，与我给予的并不等同，那我也是开心的。因着我爱她，我会用行动去表达我对她的爱，在表达的这个过程里，只要她接受了，我就会很开心，而她能回馈给我的爱，或多或少，都不会影响到我这份开心。真正的爱，是从容的，而不是等不到等同的回馈，就会觉得不值得，我只要知道她也爱我，她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如此，足矣。”
眼下忆起，他仍旧感到震憾。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表弟年岁比他小，对爱的理解，却能这般通透，这般大格局。
此后，他深深地想过，只要芸钗还爱他，还要他，还会永远留在他身边，那么芸钗在对他的爱里，掺了多少杂质，他都可以接受。
他会给她所想要的，会尽他所能帮她达到她的目的，他也能忽略她最初的动机，甚至那动机的源头，他都能帮着护到底。
例如，今晚年宴她要他帮着保护周全的安有鱼。
直至此刻，他也可以确定，他对芸钗的爱，也能很从容。
虽然是不一样的从容，但此时悠哉游哉在宫外的乔黄，也很从容。
楚词有些没想到，或者说他想不通乔黄因何会这般笃定，于是他问了问：“王爷交到你手上的任务，你就不担心？”
“担心啊。”乔黄嘴里应着担心，但连在边上给两人烫酒的后沙都瞧得出来，实则她没怎么担心，从宫门顺利潜出来之后，她是吃得满嘴油，眼角的笑纹都能夹死好几只蚊子。
没得到真正想要的答案，楚词接过后沙温好递过来的酒，换了个问法：“于此次任务当中，你可保有底牌？”
“底牌……”乔黄也接过后沙温好倒好的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酒香即时窜满她的口腔，浓烈得教她的双眼眯了起来，“……有。”
“哦？”楚词不确定他能否知晓这个底牌是什么，只能试探性地哦了一声，尾音挑个老高。
乔黄已经吃了很多喝了很多，但她酒量极好，不说千杯不醉，也有百杯不醉，这会儿她的眼睛有些朦胧，并非醉意，而是抬头望着夜空，满天的星芒与明月教她透出一丝丝的迷茫。
“乔黄？”
“先生说，此世间有绝对的是非黑白么？”
楚词等了等，没等到乔黄开口，故他唤了声，乔黄听到唤声，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反问了一句。
原是他问她，眼下反成了她问他。
而她所问，他清楚地知道答案与他问她的有关。
简言之，底牌涉及到一个对与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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