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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寥落三两弦

作者:funny2333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太初秘境中。


    五彩烟雾缭绕,一阵阵令人悚然的嬉笑声,伴随着拨鼓摇铃声,从雾气深处传来,热闹得如庙会一般。


    “叮铃叮铃——世事无常,真,真变幻,有如彩缸琉璃鱼。痴儿求恒常,燃炬照戏法,滑稽,哈哈哈,滑稽,身在缸中,真真幻幻,非红非绿,忽浊忽清!”


    有声音嘿嘿笑着,在谢霓耳边旋绕不定。


    谢霓长驱直入,没有被幻象迷惑,而是直直望向滑稽古彩菩萨的面孔。


    他看见的,是楚鸾回的脸。


    楚鸾回睁着一目,右半面已被青苔吞没。那眼神极为痛苦迷茫,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光是这一张脸,就如小山一般。他仰面而立,伸出一手,轻轻按在楚鸾回额上,影子笼罩上去。


    楚鸾回眼皮一颤,梦呓一般,道:“......哥哥?”


    谢霓道:“是我。”


    楚鸾回艰难道:“我的头好痛,兄长,你找根棍子,朝我右脸上狠狠砸一下!”


    对于这奇怪的要求,谢霓毫不迟疑。


    一根石棒腾空飞起,砰的一声,砸在神像右边脸上,霎时间,碎石迸溅,青苔化作焦黑的猴毛。


    楚鸾回的眼神清明了一点儿,急急出了一口气:“幸好,差点就被那猴子得逞了。”


    谢霓并没有多问,眼中却怒意一闪:“你和万里鬼丹斗法,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为什么贪功冒进?为什么不顾惜性命?”


    楚鸾回道:“我感应到了。”


    “嗯?”


    “那天夜里,满城都是灯……又在下雪,满月的光很冷,素衣天观的灯也亮了……哥哥,我听到了,你很难过,你想让他们都回来,别走!可我还是睁不开眼睛,什么都做不到。”


    这番话,楚鸾回说得颠三倒四,恍然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仿佛两场同样抱憾无穷的梦,在阴雨中相逢。


    谢霓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不必自责,这是我的一场因果。往后,你能做的事情更多。”


    “可是我感觉到,兄长就要走了,”楚鸾回突兀地打断了他,难得语气激烈道,“这是对我的托付吗?”


    谢霓温和道:“枯木逢春,是奇迹,别辜负了,你有很长的路要走。”


    楚鸾回道:“前几天,单烽给了我一群火虻,意在让我早点出去。这是不是也是他的托付?怕没有人能留住你。”


    这一次,谢霓长久地静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他厌憎我的所作所为,吃下了赊春。”


    楚鸾回一怔,面露困惑之色,又用力睁大眼睛看了谢霓一会儿,神情越来越古怪。


    谢霓道:“你在看什么?”


    “不对,”楚鸾回道,“我好像明白了。他是想......”


    话音戛然而止,他用余光瞥着右脸,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道:“我当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放手一搏。我们木灵根斗法,无非互相争夺修为,万里鬼丹向来畏首畏尾,可那一次,他居然拼命抽吸四周灵气,一度直逼合道境界,我靠着阵眼之便,和他打了个两败俱伤,滑稽古彩菩萨像,也损毁了。”


    楚鸾回说到后来有点心虚,声音渐渐轻了。


    谢霓看他如今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必然只剩下一口气了。


    把这一场恶战,和前后种种,串在一处,谢霓心思已然通明。


    “因为有人告诉他,合道路上的阻碍,就快要消除了。能在太初秘境中传讯的,只有薄秋雨!”


    谢霓道:“薄秋雨如此刻薄无情,视手足如薪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夺舍单烽,抢占太阳真火?可单烽肉身已毁,他已经失败,却向盟友万里鬼丹发出这样的指令,堪称自负。除非他从另一种渠道,达成了目的——单烽吃下赊春,沦为恶日。


    “我有心观望,果然,在单烽返回地底的途中,太初秘境就这么出现在了火海底,要拖住他。到这一步,薄秋雨总算露出了马脚。”


    楚鸾回道:“难道他资质不足,也想效仿雪灵灭世?”


    谢霓道:“疯疯癫癫,也未可知。”


    楚鸾回欲言又止,目光不断变幻:“可太初秘境中的一切,和单烽没有关系,他怎么笃定能够拖得住?”


    “不。”谢霓轻轻闭了闭眼睛,“我能感觉到,单烽还没有断情。对于薄秋雨来说,就更简单了。第一,灵烬衍天术,或许能占卜赊春耗尽的时间,他知道单烽余情未尽。第二,为了确保在终局前,单烽的人性能完全耗尽,他会让人推上一把。你在这里,万里鬼丹何在?”


    如此平和的一番话,却让楚鸾回猛地出了一身冷汗。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或许从他炼制出那一颗赊春——不,从楚天化作暮春草时起,这一张巨大的网就已经织成了一角。


    要挣脱出去,何其困难?


    “很多藏在迷雾里的事情,该出来了。”谢霓道,“不要为我分心,你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神像的右半张脸上。


    青苔脱落后,那半张狰狞的猴脸已经浮现,嘴唇蠕动,仿佛恶狠狠地咀嚼着他的名字。


    “滑稽古彩菩萨即将陨落,却笑得那么开心。想来,他的最后一出戏法,就是让你和薛云,争夺他的一身修为吧。我要你赢。”


    彩色云雾翻涌,其中的嬉笑声更为高亢尖锐。滑稽古彩菩萨的声音,磕磕巴巴,还在念着古怪的偈语:“滑稽,哈哈哈,滑稽,彩缸琉璃鱼,是光耶?是色耶?是身耶?无常,真,真无常,求不得,救不得!”


    说到后来,那话音突然变得极为严厉,仿佛当头棒喝一般。


    石像半人半猴的头颅间,突然裂出一道彩色光芒,巨大的篆字随之浮现。


    薛云眼神含毒,却嘴唇蠕动,用尽花言巧语,向他乞求。


    属于谢鸾的眼睛里,却含着痛苦的悲悯。


    求——


    救——


    ......


    谶阵已成!


    谢霓只觉脑中一阵恍惚,五彩烟雾仿佛封住了心神。身边的一切景物都飞快变幻,变得越来越熟悉,云屏翠幕,危峰白虹,远望楼阁无数......一切都未曾改变,他也还没有失去什么。


    轰!


    彩雾消散的瞬间,单烽眉头紧皱,很快清醒过来。


    难言的束缚感。体魄、修为都衰弱到了极致,还有什么事情,居然记不起来了。这种让人恼火的感受,他并不陌生,但是这一次太初秘境的限制,居然远比上一次更强。


    他的目光渐渐清明了,眼前正对着一幅小窗,窗外有古松,靠窗的木桌上,放着一只破行裹,还有一床琴。


    行囊解开了,一打天书似的破纸,他没有兴致去翻,径直抓起了最上头的一只五彩陶偶。


    那陶偶跟滑稽古彩菩萨一个样,只是格外丑陋,像是烂泥糊的,单烽怒从心头起,抓起来狠狠一砸,没碎。


    他也不信邪,搬过一副铜镇纸,砸了又砸,很快得知了两个消息。第一,这陶偶实在坚硬。第二,他如今的力量,比普通人强点有余,只是左手粗糙,长了好几个茧子。琴师?


    滑稽古彩菩萨把他扔到了什么鬼地方?


    松窗外,传来窃窃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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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声,几个发顶鬼鬼祟祟地起起落落。


    “听说了吗?这就是新来的天夷琴师!”


    “这鼻梁眼睛,好生凶恶,体魄也像昆仑奴,这样的人,也会弹琴?别把琴掰断了!”


    “可殿下突然想学天夷乐曲,说心悸,梦到了杀伐之音。”


    单烽一手挂在琴弦上,听到殿下二字,突然咯嘣一声,发出极为难听的琴音。


    门外偷看的几个人,慌忙起身,都是乐师打扮,四散奔跑。


    单烽隔着窗子,扯住一个,问:“是泓衣太子?”


    那人惊叫道:“啊!天夷人会说长留话!”


    单烽撇开他,已大步出了门,左右看看,很快分清了方向,向记忆中的太子寝宫奔去。


    他没空掺和进长留的陈年旧事里,尽快把谢霓弄出去,就算了事。


    宫道两边,春风流转,花木极为鲜润舒展,竟有不少和句芒境的同出一源。玉簪花开满黛墙,清香幽幽,像是黑发湿透后,从枕间传来的。


    单烽的脚步越来越快,花枝上系了银铃,垂下轻飘飘的淡蓝色丝绦,在他身边飘舞起来。


    屋檐上蹲着的一只金狻猊,突然开口了:“深宫禁地,不得疾行惊风。无贵人之请,勿出行。”


    好啰嗦的规矩,他居然被一只狻猊拦了。


    单烽左右看了看,没有趁手的东西把它打下来,便道:“我是去给殿下弹琴的。”


    金狻猊道:“殿下未召,请回去等候。”


    单烽还抱臂站着,它脸上带怒,大嘴一张,大有一阵风把单烽吹回去的架势。


    单烽道:“你长得好面熟,别是碧雪猊的亲戚吧?”


    “什么?”


    说话间,远处传来凄厉的哭声,几道穿淡蓝色衣裳的女子身影,在宫楼外慌乱奔走,一片喧哗,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单烽乍一眼,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孔。叶霜绸?


    金狻猊也被惊动,警告地看了单烽一眼,向那个方向跃去。


    单烽循着另一阵骚乱,朝乐馆走去。乐师几乎倾巢而出,聚在那棵大松树下,脸上神色各异,但都火烧火燎一般。


    “天啊,我的胡琴!才一转眼功夫,哪个天杀的干的。”


    “还有我的琵琶,弦都断了!苦练二十载,要是耽搁了灯影法会的献艺,我不如死了算了!”


    “幸好,还有一段日子,换弦还来得及——”


    “别是同行猜忌吧?有内鬼!要是王上忽然招我们献艺,可怎么办啊?”


    单烽眉心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时有一个乐师匆匆从外而来,一片惊魂未定之色:“别猜了,我打探到了。王上一时没空理会我们,有秀女突然发了疯,窥伺殿下不说,还毁了殿下的衣裳!”


    “什么,怎会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王上和殿下都待下宽和,不至于把她......”


    “不知道啊,王上大怒,已在处置了。青鸾传信,我们这些外来人,谁也不许往外跑,各回各处,别再讨论了。”


    单烽走回到自己的住处,目光便是一顿。


    靠窗的那一床老琴,拦腰断成了三截,琴面上更一片狼藉,布满了野兽的爪印。


    有探头看他的人,幸灾乐祸道:“完了!天夷人,你可是殿下指名,要今夜去献艺的,这琴坏成这样,谁也修不了,你拿琵琶骨去弹?”


    单烽眼睛微微眯起,看了会儿爪印,先一拳打翻了偷看的,又抓起陶偶,砰的一拳砸上去。


    这陶偶也不是全无用处,解恨。


    入夜后不久。有宫人提着灯,传来了太子的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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