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棘重新带着被治愈的两只猫回到平台时，夜色已深。
平台中央等待着的是玛利苟萨，它的目光始终看着从绿龙巢穴出来的白棘，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月光温柔地铺满终年覆盖在这片古冰川之上的皑皑白雪，洁白的颜色将雪地之上的黑色巨龙和它身边等待着的人类映照得一清二楚。
白棘郑重地看向那条金瞳黑龙，她朝着巨龙轻轻摇头，喉间艰涩地发出一个声音：“绿龙……卡莱辛，陨落了。“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答案，黑色巨龙只微微低下头，口中发出一声悲怆的呜咽，然后它看向天上的月光，闭起金色的眼瞳，眼角渗出一丝泪光。
今夜无眠，雪山山巅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静谧无声，很快便将来时人的脚印全部覆盖，遮掩起那座绿龙的墓穴。
无碑，无歌。
龙诞生于天地之间，血肉亦消融于天地，古冰川成了她最后的坟墓，这座终年白雪覆盖的平台，埋葬了世间最后两条织梦者。
雪下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太阳依旧自远山的另一边升起，雪又重新堆积起来，将昨日的一切掩盖起来，生命在这里诞生又消逝，可这片亘古的冰川却将永远伫立于此。
白棘心里并不觉轻松，目睹了那条绿龙的陨落，虽不是同族，但那条龙最后的眼神却像是回放一般，始终萦绕在她心里，让她一整夜的梦境都变得支离破碎。
她强打起精神，查看过两只猫的情况，确认它们并无大碍之后，才将身上的装备带好，走出自己的帐篷。
今天需要与黑龙部族商讨合作细节，然后，她们就必须马上往回赶了。
出了帐篷才发现，其他人已经三三两两等在了平台中央，她扫视一圈，发现布兰温和其他几个士兵还未集合，便随意踱着步，在这片宽阔的平台上巡视一圈。
平台位于整片山脉最高的山巅处，依附在山脉之上，地势平缓，一旁的山脉正好做了绿龙的巢穴，而巢穴外这一片空地，几乎就是整座山唯一的平地。
通过平台边缘再往下看，视线最远处只能看到离这里最近的几处黑龙巢穴，再往下应该还有几十个龙巢，从这里看下去就只能看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晨雾乍起，让下面的大半山体全部隐没在雾气之中。
恍惚间，她看到雾中有几个巨大的黑影朝这里飞来，待那黑影飞得近了些她才看得真切。
为首的是玛利苟萨，身后紧跟着昨日载他们上来的三条黑龙，想来应该是算好时间，特意上来将她们驮下去，要进行商谈。
巨龙不同于人类，它们同族内部并没有严格的阶级划分，那些拥有特殊天赋或能力的同类，比如织梦者，或是玛利苟萨这样力量强于同类的龙，便可以成为统领者，按照人类的说法，便是“黑龙之王”、“绿龙女王”。
但即使是王，也没有太多特殊权利，成年后的王将不再受到同族的保护，它们在交战时需要担任作战先锋，平日里也需要承担起守卫部族的重任。
巨龙同族之间是直接通过意识和形体动作沟通，这有点像虫族的沟通方式，也因为如此，它们的所有决定几乎都是共同决策，这也彻底摒弃了所谓至尊无上的王权。
所以玛利苟萨作为黑龙之王，也需要亲自前来带领他们，这点白棘并不感到惊讶。
待玛利苟萨降落在平台上，白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人也差不多准备就绪，她迎着玛利苟萨微微点头示意，按照昨天同样的配置，四五个人一组上了龙背。
载着她的依然是奥蕾利亚，比起昨日第一次骑着巨龙飞行，今天她已经适应了许多，这一次只是到下面的黑龙巢穴，不过五分钟奥蕾利亚就停下了飞行。
她抬眼看去，发现眼前所到之处，是那上百个龙巢中间的位置，在这里有四五个连在一起的巢穴，外部由一副巨大的龙的颅骨支撑着，大张着的巨口处便是龙巢入口。
见最前面的玛利苟萨已经停在那巨口之内，她亦缓缓从巨龙的右翅走下地面，跟随着玛利苟萨的带领，穿过紧挨着山壁环绕而下的一条道路，来到这洞穴最底部。
这里……想来便是黑龙部族最重要的区域。
黑龙巢穴的地面比起冰川外的要稍暖和一些，最下层的冻土能够看出，这些巢穴应该是直接在山体里挖掘而成，冻土层之上被铺设着一层层石块和干燥的树枝，让巢穴显得没那么阴冷潮湿。
最里侧靠近山体的位置，被石块铺出一个高于地面的高台，上面有柔软的树叶，看形状应是巨龙自冰川之外采摘带来的阔叶植物；几处墙壁的位置有一些凹进山体的洞，洞内盛着不知什么材质的燃料，以这些燃料维持着的光源缓缓燃烧着，让整个洞穴显得不那么昏暗。
玛利苟萨和其他几条黑龙走在前面，引着众人走到龙巢底部，才缓缓踏上那个石头堆砌的高台。
“你们应该是第一个来我圣殿的人类，同样，这……也是黑龙部族自诞生以来，唯一一次与其他种族合作。“
高台上的玛利苟萨依然自腹部发出声音，它金色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几个人类，眼眸里透着郑重之色。
白棘跨前一步，离玛利苟萨近了些，沉思片刻后斟酌着开口：“我已将能够预测的龙族兵力告知，我猜得没错的话，昨夜你们想必也派了同类前去侦察，如今应该也能够印证我所说的话。”
玛利苟萨微微颔首，眼里透出欣赏之色：“是的，这点你猜得没错，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昨夜确实派出许多同类前去侦察。”
“如今能够确定的是，至少在我们这个位面内，所有适于龙族生存繁衍的区域里，被奴役者的数量不超过两位数，应该说，准确数字应该在50条左右。”
这个数字与白棘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大，那么即使加上龙族带去人类位面的40多条战斗龙，总的数量也只会在百条左右，对于黑龙部族来说，这个数量应该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顿了顿语气，玛利苟萨继续说：“当然，我想你应该也能够想到，当年那场战争我们之所以能够以一挡十甚至几十，与这片冰川的护佑脱不开干系，此次若黑龙部族前往你们所在之地，将不会再有地理优势，战力自然也不能依据当时的水准。”
白棘听到这里随即点头：“这一点我想你无须担心，我已经考虑进去。既然是合作，我们也不会只依靠黑龙部族的力量，如昨日所言，我和同伴都有一些特殊能力，龙族士兵这边将由我们负责对抗，若有余力，我们也会协助黑龙共同对付战斗龙。”
“此外，在合作开始后，我们手上关于龙族……还有其他种族与位面的消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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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无不言。“
这番话把握得恰到好处，黑龙与人类毕竟有着力量上的绝对差异，只依靠所谓人类位面的科技，就想要与拥有绝对力量的黑龙合作，在她看来还是有隐患的一件事。
毕竟若是需要高度发展的科技和文明，黑龙部族完全可以选择与虫族或是硅基生命体合作，在这一点上，人类的优势并不明显。
但为何她能够说服高等文明程度的虫族和硅基位面，与他们结成同盟？
其实在她看来，任何文明之间都有巨大的信息差，相对应的，不同文明也有着天然的劣势，中世纪自不必说，虫族本身无法在紫外线之下生活，必须借助人类的基因进行进化，又要与人类共同生存和平相处；而硅基生命体则是缺乏情绪感知，且对于敌人主神意识的信息获取存在极大难度。
这些点对一个文明的发展并不构成巨大的制约，但若是它们想要探索更大的世界，或是面临某种外部的威胁，那么信息的获取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条件。
刚好白棘和她的同伴就是这样一个穿梭于不同位面的角色，所以无论是虫族还是硅基生命体，都可以与人类达成强绑定的合作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一次次借着信息差，说服这些高于自身力量的存在。
但对于黑龙部族，她的期待有所不同。
主神意识对于黑龙部族暂时不构成威胁，所以黑龙无意参与此事，白棘能够预料到，它们的敌人暂时只有龙族，之所以与人类合作，也只是为了抓住这个机会铲除龙族的隐患。
这一点，白棘自始至终都一清二楚。
但人类不能以一个依附者的形象，来达成与黑龙部族的合作，如果人类在合作里太过弱势，那么黑龙战胜了龙族的下一步，就直接对付人类又未尝不可？
黑龙部族不是同伴，人类对于它们并无强有力的制约条件，这点她始终牢牢记得。
故而她在言语间透露出，人类还有一些特殊的力量能够用于战斗，除了让黑龙部族放心，也能够让己方不致落于下风。
玛利苟萨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眼里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似乎它并未预料到，面前的人类真的能够在战场上帮它们对付龙族士兵。
白棘将这瞬间的惊讶看在眼里，由人类来对付龙族士兵这件事，昨日她就已经说过，但似乎对方并未放在眼里，如今她再次郑重地提出，对方才会如此惊讶。
她也未再过多解释，毕竟昨日在悬崖上与黑龙一战里，考虑后续的合作，她们也只是以躲闪为主，并未有太多进攻的招数，黑龙部族其实对她们的实力并无了解，这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以后合作时日还长，只有在战场上真正配合，才能印证她今日说出的承诺。
黑龙之王该是也明白这一点，他并未再对白棘提出的分工有所异议，刚才那瞬间闪烁在眼里的讶异表情也稍纵即逝，它很快恢复神色如常，眼中再看不出其他情绪。
沉吟片刻，玛利苟萨朝着白棘的方向点头，腹中声音再次响起：“既如此，那我们便不再考虑如何应对龙族士兵，但愿……双方都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白棘双眼直视着玛利苟萨的金色眼瞳，脸上的从容之色毫不退却，唇边浮起一抹笑意，眼底的深意难以捉摸。
“我们，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