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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蟏蛸有印

作者:吃烤鱼吗吃三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越知初露出了一个略带迷惑的笑容:“怎么?担心我?”


    白岩忙不迭地点头。


    虽然白岩自从二人重逢起,就一直欲言又止,说的话偶尔也颠三倒四,但越知初心里明白,唯独他担心姐姐白芝这件事,无论十多岁的少年为了生存,掩盖了自己有多“深”的心思,那对骨肉亲情最质朴的渴望,是骗不了人的。


    他听到越知初的话,听到她说“尽力试试”,便已经接收了她要为他们姐弟冒险的决定。


    越知初轻笑:“别担心我。”


    她又顺手,将那把她自己也十分珍视的玄铁匕首推回给白岩,“你记住,刀剑伤人,从来不是刀剑的错。这匕首我既然送给了你,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我不是要听你拿它来对我忏悔,而是,有朝一日,我希望它能真正成为,保护你和你姐姐的力量。”


    她清楚地听见了,白岩说,白芝称这把匕首为“希望”。


    虽然这么讲有些自负,但这和她当初将匕首送给白岩时,想的是差不多的——


    她一直认为人要活,首先要学会自救。


    但自救……很多时候,又何尝是嘴上说说便能实现的?


    她送他们的,只是一把并不沉重的“武器”,可她希望他们能收下的,是竭力护住自己的决心。


    至少,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人要找到活路,首先得克服恐惧。


    手里有了利刃,才能壮上一份被生活摧残的胆量。


    就像,白岩明知是死罪,仍然选择用这把匕首刺死了穆直。她大约可以想象,在那一刻,在白岩无论冷静的或冲动的、有限的选择里,他能做的唯一的反抗……或许就是,自杀,或杀人。


    命运就像从未善待过他,给他的仅有的选择,都是血淋淋的。


    越知初不想轻易对一个“涉世未深”——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准确,也许小小的白岩所经历的人世之凉薄和复杂,已经超越京城里很多达官子弟了,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


    他应该没有去过学堂,甚至不一定识字。


    她无法对这样的苦命孩子,说出“杀人是不对的”这样的轻飘飘的道理,却也更不忍心,鼓励他说,“穆直是个渣滓,你杀得好”。


    尽管她也是来杀穆直的。


    可她至少拥有做选择的能力,也有承担后果的办法。


    或者,在越知初内心深处,她还有一个可以“冲动”的理由,那是她的底气——她即便死了,也会再活一次,再活无数次。


    白岩……没有。


    他一旦成为逃犯,往后的日子,先不说能不能如愿和姐姐团聚在一起,哪怕运气奇佳不被抓住,他们姐弟俩要如何谋生,要如何不受欺凌,仍然是日复一日的难题。


    而如若运气不好……他,已经是个死囚了。


    他的人头,也会被悬挂在菜市口,成为朝廷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越知初无法对这样的少年,对他并不自愿但也并不后悔杀了穆直这件事,去做什么评价。


    她没有这个责任,也不愿担负这样的责任。


    那是他的人生。


    他终究只能靠他自己面对。


    而越知初唯独的恻隐之心,因着她毕竟也对穆直此人深恶痛绝,因着她毕竟救过白芝,知道那是一位十分难得的女子——她的命那么苦,却仍然把“知恩图报”当成了信奉的守则。


    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越知初想过,推己及人,倘若她是白芝,她或许早就成了憎恶这个世界的疯子,她根本不会在乎谁是善人谁又是恶人,她或许也会成为幼年时她遇到过的螺县那些灾民一样……逮住一个救过她的人,就觉得别人心善就是欠她的,恨不得从“恩人”身上,源源不断地吸上一口热血——只要我能活,我才不会在乎你的生死。


    而白芝,甚至连她要给他们的一小袋钱都不肯接受。


    越知初活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看穿人之伪装早已不是难事,她只是大部分时候有些惫懒。可白芝的眼神,她到今天也还记得。


    那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污泥一般的世道里,尽管无能为力却从未放弃的坚毅。


    她一想起那样的姑娘,差点被穆直这样的禽兽残害,又遭遇了亲弟弟杀害朝廷命官的恐惧,还被穆直的爪牙抓走……就觉得心头发紧。


    她对白岩说的话,也是她真正想说的。


    忏悔,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对走投无路的人而言。


    他杀了穆直,便杀了。若想赎罪,便去赎罪。若不后悔,便继续好好活。


    人世间所有“过往”,无非如此。


    倘若没有她的出现,白岩或许没几天就会被处斩了,瞧他在地牢里吃馊饭也想“活下去”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所谓“忏悔”的意思?


    人,无非是在有得选和没得选的时候……会变成不一样的“人”罢了。


    以她的“年纪”,她总觉得白岩还小。但放在这生灵涂炭的世道,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白岩似乎的确被越知初这番话震住了,他好半晌都没说话,但双手却像是已经做了决定,默默地将越知初推给他的匕首,又收回了胸前,紧紧地握住。


    他的眸子里透出迷茫,但渐渐地,那迷茫又变成了某种坚定。


    “白岩记住了。”他直视越知初,非常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越知初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好。”


    然后她就扭了一下头,目光甩向屏风,示意白岩等她出去后,就好好清洗一番,并严格执行她先前的话。


    “一定不能出去。”越知初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得到白岩更坚定的点头回应后,她才非常谨慎地打开了客房的门,先向外面环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才转身和白岩对视一眼后,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纸团的事情虽然蹊跷,但越知初的直觉告诉她,扔纸团的人应当是冲着她来的,不太会对白岩不利。


    她唯独担心衙门那边的反应,不确定现在她和白岩的画像是否已经被贴满了怀临的街头。


    但她带白岩入店的时候,是做了一些简单的易容的——离开禹州前,她特意请教过周运。


    她临时抱佛脚的技巧虽然完全比不上周运的出神入化,但让普通客栈的小二认不出她和白岩的原貌,应该还是可以做到。


    此时天色已晚,她带着易容出门应该会更隐蔽一些。


    离开客栈前,她没忘记去找店小二,给白岩准备了一些简单干净的饭菜。


    ——吃了馊饭,又吃了烤鸡,也不知晚些时候,那孩子的肚子会不会难受。


    但等她趁着夜色,翻上安乐街街头的房顶,眺望整条安乐街时,又自嘲地想:嗐,我操什么心。他那肚皮,搞不好早就习惯了。


    再说了,白岩又不是她弟弟。


    一想到弟弟,她又不免想到了江遇。


    一转眼,她都和江遇他们分别十日了。


    这是她这辈子,作为“越知初”,头一次,和江遇分开那么久。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是否已经按计划往京城行进了——如果她营救白芝不顺利的话,搞不好……他们还会比她先到。


    没错,她看着夜里有些萧条的安乐街,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她一定要找到白芝,救她出来。


    虽然,她对白岩说的只不过是,“试试”。但其实在她答应下来的那一刻,她就想好了,不成便不罢休。


    越知初勾起唇角笑了笑,忽然出神般望了一眼天空,白日里明明雾气很大,如今看起来却是一幅晴朗的夜空。


    “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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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我是谁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越知初十分难得才会出现这样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某人的“救星”时,才会出现这样的心情。


    其实是十分自大的吧。


    但在她过往的几百年人生里,偶尔也会出现。


    毕竟,当她知道并确信自己拥有了轮回重生的能力,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个十分强悍而可靠的组织,根本花不完的金银,早已失传的武功秘籍……


    任凭谁拥有了这些,都很难不自大吧。


    越知初心想:就这一次,我再得意个一小会儿。


    这对她而言也是十分罕见的。


    不知是因为到怀临的这一天发生了不少意外,还是因为穆直的死毕竟没有由她直接促成,或者是因为白岩而想起了“弟弟”……


    她总觉得,在这个夜里,不同于在禹州的任何一个夜,她竟然久违地感到了,孤独。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白芝。


    她迅速在心里分析着,按照白岩的说法,一定是穆直不知在哪里见到了白芝,或是他们有了某个照面的机会,穆直色欲熏心,妄图对白芝不轨,仗着白芝无亲无故又出身寒微,看起来就好欺负,而他的爪牙自然是为虎作伥,就要强行掳了人走——一如当年,穆直在甘县对卢氏姐妹做的那样。


    可白岩最后还是捅死了穆直。


    越知初眯了眯眼:那就意味着……那处地方,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庭广众之下。


    否则,无论是要强行掳了民女的知府,还是当众捅死知府的白岩,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必得是一处……既能让穆直带着手下为所欲为,却又……给了白芝姐弟这样的穷苦百姓有资格容身的地方。


    必得是一处隐秘之所。


    越知初对怀临府的了解,自然不比禹州府,但她可不是只有一双眼睛。


    ——她沿路留的蝶印,显然已经被“虫”发现了。


    在客栈收到纸团时,她甚至怀疑过是她的自己人来了,那深厚内力的气息如果来自她的蛛部使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她迅速试图往窗外去寻找时,很快便确信了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是那气息消失得太快了。


    二是,她找到了“蛛印”。


    她的“虫子”们,从来不会冒险,留下纸团这种……可被拿捏的凭据。


    这也是她创立组织的最初就立过的规矩。


    那时,“虫”收留的,都是真正遭受迫害、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连“姓名”都不能再有,有些更是已经惨遭毁容,或是干脆……死过一次。


    越知初那时想的很单纯,她只想……给那些还想活,也本该拥有“活着”的权利的苦命人,一个能活的栖息之所。


    ——也不完全是为了那些人,更为了……不知下一世会出生在什么人家、过着什么日子的,她自己。


    她最早,也不过是想自保罢了。


    所谓有备无患,她能拥有的储备越多,她重生后能“自在”的可能就越大。


    因此,“虫”能存在的,最关键的首要原则,就是保密。


    蛛部,作为她一贯最重视的情报收集之部,又怎么会犯下乱扔纸团这样的失误?


    ——她在看见“蛛印”的刹那间,就立刻决定打开手里那纸团了。


    果然,非但不是她的人送来的,简直同合岐山上那可疑的纸团如出一辙。


    越知初坐在屋顶,任由夜风吹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让不知是孤独还是自大的那些情绪统统散去,对着屋顶上那枚“蛛印”的方向,轻轻说出了她的联络暗语。


    “蟏蛸结良意——”


    “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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