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没说话,沉默地和言长生对视。
长生躺在他怀中原本还笑得咯吱咯吱堪称乐不可支,异常开朗。谁知云清一直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特别安静。
安静到令狐背后发毛。
笑声不知何时停下。
狐狸精看着那双漆黑的双眼半晌,表情忽然很轻裂开。
仿佛走在路上被人莫名抓住尾巴强吻了半小时。
长生意识到什么,呆滞两秒碎得比那日四分五裂的石像还彻底。
他沉默他凌乱。他狐狸**炸起,好似魂飞喃喃。
“.这对吗?”
话音落下。
云清倏地紧紧抓住他微凉的手不许狐妖松开半分。
男人表情很冷沉声道:“长生别怕你将那尊石像忘掉就好,它太丑了你难免会吓到。”
言长生一噎下意识辩驳:“师尊才不丑!你闭嘴独臂瞎眼也很帅的好吗?没审美!”
顿了顿,他意识到什么又赶紧崩溃摇头:“不对不对.什么丑不丑的,那可是师尊啊!你、你怎么能是师尊呢?”
云清怎么能是师尊呢??
——游历初遇石像,拜师问道。
师尊对长生端方有礼,有问必答,从不越雷池半步。做过最出格之事便是在长生变回小狐狸、哭唧唧思念父母时,抬起独臂轻轻摸他的头
它如师亦友又如某个宠爱长生的长辈。虽声音雌雄莫辨暗含威仪却从未对长生露出过丝毫负面情绪。
求仙这条道师尊是明灯是灯塔。
是君臣是敌人是兄弟是朋友都行啊。
怎么可以是云清!
言长生张了张嘴欲哭无泪:“师尊就是师尊师尊是不能变成与我两情相悦的师兄的.”
云清手臂收紧用力将狐妖困在自己怀中眸色难辨:“为何不能?”
长生妄图挣扎:“你是不是误会了?其实是师兄你今天出门摔到头记忆错乱对对对你不是历劫失忆了吗?是你记错了!”
温热掌心忽然覆住唇瓣。
言长生被云清一把捂住嘴听见他沉声道:“并非误会我已确定七八分。”
“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一定是被丑石像吓坏了。听闻九尾狐族颇看重皮囊也难怪你惊慌。”
“没事的长生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必面对那张老脸了。”
“修道之人容貌不变
我是仙尊,永远不会变老变丑,你且安心。”
“.”
云清凝声:“听不见吗?”
“我是仙尊,我身长九尺,容貌永不老。”
“吾乃仙尊,身长九尺,驻颜有术。”
“我是男的,又高又帅。”
“长生,你听不见吗?”
“.”
云清皱眉,看向怀中狐妖:“我并未捂住你耳朵。”
按理说他听得见。
言长生:“.让我们说中文。”
云清:“我是仙尊,不老不丑——”
“停!”
言长生崩溃扒下他的手,脑子嗡嗡的,八条大尾巴本能卷起,紧紧糊住自己的脸,拒绝看云清眼睛。
空气寂静。
狐妖声音闷闷:“云清,你先出去好吗?”
“.”
他没再叫师兄。
他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现实。
云清沉默,片刻,点头将长生抱起,放在床上,轻轻盖好锦被:“好。”
男人立在床边,掌心虚握一撮掉落的红色绒毛,依旧遵守“坦诚”二字,平静道:“此次我入人界,渡的是情劫。”
床上的狐狸精一愣。
云清继续道:“我能感觉到自身法力正在恢复,但言家藏魔一事不能再拖,基山虎妖也是隐患。”
“夜长梦多,时间一长,很可能生变。”
所以今夜寅时,他会以剑为器,斩灭自身红鸾星。用最快速度渡完此劫,恢复记忆,清除一切挡在言长生前面的魑魅魍魉。
长生怔了怔。
片刻,赤红色尾巴微动,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琉璃眸子。
狐妖藏在尾巴里看他:“你的情劫,是我吗?”
云清没有回答,但有时,沉默就是答案。
长生眼睫一颤,随即蜷缩指尖,皱眉半坐起身:“没有其他方法?我的意思是,斩灭红鸾星听起来很危险云清,你有把握吗?”
不等回答,他又连忙说:“其实有随仙尊在,我们不必那么着急。或者我们先去基山打归山君!我幻术很好,正面打他也不虚的。”
狐妖皮肤润白,如玉生暖光。细密尾睫翘起,弧度锋利又漂亮。
他未曾历劫,并不知道还有斩杀情劫之人的法子,此刻眼中只有纯粹的担忧。
云清更不会提,只对长生很轻地笑了下:“我有把握的,长生。”
“寒光剑跟着我在人界,剑下亡魂却都是些鼠辈。此次能斩灭劫数
想必它也早已跃跃欲试。”
桌上剑鞘应景地轻轻震动一下。
长生看着男人漆黑淡然的眸明白他心意颇坚无法轻易改变。
更何况别的事长生来劝有用但事关长生安危便谁也无法说服他。
长生想了想暂时忘记师尊和师兄是一个人的惊悚事实低头找出纳戒将里面师尊曾送他的护身法器通通倒了出来。
噼里啪啦好一阵。
大堆仙界趋之若鹜的高级灵器落在床上。
长生抬眸一股脑儿全塞给了云清:“拿去不要受伤。”
“此刻距寅时尚早我先睡一会儿到时间了你叫我我陪你一起打星星。”
“……”
怀中灵器沉甸甸。
云清盯着长生片刻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竟有种缱绻的温柔:“长生。”
长生被这样的目光和声音围绕只觉耳尖又在微微发烫。他笑了下由衷道:“你一定能成功的。”
不过成功后他便会恢复当长生师尊时的记忆……
男人立刻点头仿佛推销自己:“我当然会成功毕竟我是你的师尊
“关门出去!”
“.哦。”
狐狸精气鼓鼓将自己裹进被子蒙住头顶。男人起身沉默走到房门口忽然又停步面无表情回头。
“其实若你喜欢独臂瞎眼我渡劫后也可以永远附身于那个石像。到时你游历我就缩小钻进你纳戒中我们照样可以观遍山海”
“关、门、出、去。”
“.好的。晚安。明天见。”
“对了明天你还愿意见我吗?”
“.”
嘭的几下。
是狐狸气急败坏用枕头砸人的动静。
云清笑着轻轻关上门笑了几秒才以手作诀在房外施了个隔绝一切动静的结界。
他当然不打算让长生半夜爬起来陪自己。
斩灭劫数而已。
无情道毫无畏惧甚至隐隐战意盎然。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并非第一次剑指天道。
大概是当石像时装模作样久了心理变态只能如此无能狂怒地发泄吧。
云清面色冷淡地恶意揣测丝毫无法共情失忆前的自己。
头顶冷月如钩落下一地霜白玉色。
男人跃上不远处山顶闭眼打坐开始沉默养神。
……
夜深了。
言君嫣看完这几日人界的消息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房间宽阔灵气充沛无比。此地名为听雨秋阁是从前的她习惯住的地方。周围摆设甚至都丝毫未变松鹤燃香袅袅飘散一柄银色**静静摆放在架子上寒光凛冽。
灯光氤氲。
她起身打算休息敲门声忽然轻轻响起。
“姐姐是我。在忙吗?”
言君嫣侧头几秒后神情不辨:“进。”
房门打开。
身穿青碧色衣袍的男人笑容温润手上捧着一个托盘缓缓走进来。
托盘上的药碗微微荡漾药汁在灯光下呈褐红色。
“姐姐还没睡?你身体尚未好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
言恒与言君嫣相对而坐瞥见桌上还没收好的灵报皱了下眉:“姐姐不必忧心言家一切都是姐姐的我这个家主当了百年若姐姐想要我给就是了。”
“你先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言君嫣挑眉:“我听闻你接管家族百年除了南州总族地其余四州的分部已经不再来往联络。族内弟子也换了大半只能守住此地。”
当初言君嫣并未继位甚至连个少家主的名衔都没有
他一来众人却都彻底心灰意冷了。
言恒一顿。
言君嫣抬手漫不经心收起灵报声音平静:“你能力平庸天资平庸家主之位不是我要你给。”
“而是我不要你才能捡漏。明白吗?”
灯光下男人脸色罕见僵硬。
自从当上言家家主他已经许久许久未曾尝到过此刻这种**了。
女人眉眼肆意即便浑身法力散尽依旧锐利无比。这并非权势与魔功强行堆砌的虚光而是骨子里的自信。
天之骄女不外乎如此。
言恒沉默半晌笑了笑点头:“姐姐说的是我本就不如你实在惭愧。”
“不如我就要惭愧那人界谁能不惭愧?”言君嫣皱眉:“你如今说话怎么如此小气从前虽沉默可到底是有心气的。”
她骤然提起从前言恒一愣原本的怒意竟轻易消散只剩一点窃喜与试探。
“姐姐还记得从前?”
“我是经脉碎了不是脑子坏了。”
言君嫣不耐皱眉腰间两枚玉佩温润——一枚是随清今晚给
她的,能遮盖气息,令众人看不出任何恢复经脉的迹象。
他们暂时不想打草惊蛇,令言恒警惕。
另一枚则是长生送她的,听说是青丘长老所赠,能牢牢护身。
言恒被她一句话顶回去,却不怒反笑,心情很好道:“姐姐说的是。对了,今天与你交谈的是何人?姐姐竟还设下结界,和他说了半日话。”
从前言君嫣的一喜一怒,都会令言恒紧张万分。这其中自然有在乎心仪之人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对言君嫣实力与权势的敬畏。
她若还是从前模样,他便嫉妒又羡慕,痴迷又胆怯。
可言君嫣如今成了凡人。凡人,一辈子都翻不出风浪。
他便忽然“宽容”起来,允许纵容她的要求,仿佛上位者看下位者,发怒也觉可爱宠溺。
然而灯光下。
言君嫣情绪很淡,只道:“与你何干。出去吧。”
她看了眼他,漫不经心:“百年时间,你竟才进两阶,刚刚摸到化神门槛。言恒,若你一直如此,言家注定要败落。”
“.”
言恒咬住舌尖,尝到一股血腥味。
许久,他才勉强压下心绪,将托盘上的药碗递过去,声音僵硬:“喝药。”
熟悉的浅浅腥味传来。
这是那年言君嫣病重后,言恒花大代价求来的药方,用天材地宝熬出,每月一碗放在祖地门前,求她喝一口养身体。言君嫣偶尔会喝,但更多时候无心理会。
褐红色药汁微荡,没有丝毫魔气。
言君嫣皱眉,不想打草惊蛇,端起来一口喝尽。言恒便又忽然笑了,递过来一包蜜饯,轻声问:“苦吗?”
药汁不苦。
甚至有一股诡异的甜。
言君嫣却不知为何,心中忽生一点痛楚。
她怔然两秒,无视言恒伸出的手,冷淡示意:“下去,我要休息了。”
言恒顿了顿,收起蜜饯。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弟弟,收拾好托盘,笑道:“那我就走了,姐姐好好休息。”
房门关闭。
冷月如钩,洒落清辉。
言恒走出听雨秋阁,来到族内重地,一路上都有弟子向他恭敬问好。这些弟子们神智清醒,但只有言恒知道,他们心中早已被自己种下魔种。
就如同当年的言清刃。
他一只魔,就能污染整个言家。
言恒笑容温和,心情很好地走进言家水牢。
此间没有任何弟子,粗糙石壁起伏,最深处,阴寒
无比的深潭中只用禁妖锁绑着一只妖怪。
一只奄奄一息的狐妖。
言恒笑吟吟蹲下将空空如也的药碗放在狐妖面前温和道:“多谢妖君姐姐今日喝了药情况好多了。”
锁链微动。
失踪多年的有苏容抬头露出一张清寒如月的脸。
九尾狐妖容貌极盛仿佛将阴暗水牢都映亮一瞬。两根布满倒刺的禁妖链穿透他的琵琶骨露骨伤口不断有鲜血滚落将原本清澈的寒潭都浸染成深色。
有苏容也笑了问:“她还咳嗽吗?”
清冷声线回荡。
他的脸似剔透白玉即便如此虚弱浑噩也如山巅最冷的那捧寒雪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和言君嫣方才的冷淡如此相似。
言恒脸上一阵扭曲忽然抽出魔鞭猛地几鞭狠狠抽过去。那张勾引姐姐的脸瞬间被锋利倒刺划烂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你也配问姐姐?!”
魔气尖啸疯狂吸纳着大妖的精血兴奋无比。
有苏容侧着头**以为常地舔了舔落在嘴边的血毫无波澜。
数年前
谁知言君嫣忽然病重性命垂危。
他立刻赶到言家想将爱人带走。但此时的言家被言恒暗中改动结界极为针对狐妖。有苏容刚一入阵就瞬间抗下数道法雷。
他本就已经自断四条狐尾换来一颗延寿丹药喂给了长生。
此刻抗下法雷更是伤上加伤。狐妖显出狰狞尖牙硬生生闯入言家神智疯狂。一旁的言恒立刻手疾眼快发动魔气献祭在场所有弟子神魂将有苏容拿下秘密关押于水牢。
对外他则宣称这批弟子是外出时被青丘狐族所杀激起人族更多仇恨。
魔气注入禁妖锁无妖可逃脱。言恒告诉有苏容他求来一张药方——言君嫣如今经脉皆碎若能以大妖心头血入药每月一碗必能好转。
狡诈的狐妖遍体鳞伤地侧头开口问他时竟有一丝关心则乱的期盼:“真的吗?”
假的。
就算有作用也微乎其微。
数年弹指而过。言恒从有苏容这里取出无数碗心头血送到不知情的姐姐面前。他当然不会让有苏容死。
他知道姐姐手中有狐妖命牌他们情投意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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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交换彼此命牌何其情深。
何其可恨。
水牢清寒
有苏容脸上的伤很快痊愈,不留丝毫痕迹。
言恒声音冰冷:“妖君可知晓,几月前,我在基山探查到了狐族幻术的气息。
有苏容并不开口,似乎对除了言君嫣以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言恒恍若未觉:“若只是普通狐族便罢了,就算你咬死不开口,我也能自己找到青丘位置。
“可那幻术施展得相当漂亮。
“红莲攀爬,与妖君闻名山海的幻境,竟同出一源。
有苏容抬眸,杀意骤现。
言恒笑道:“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容易将那只半妖藏在青丘,它却为何忽然跑出来。啊,难道是因为无父无母,血脉**,所以饱受欺凌,受不了排斥孤立,这才如丧家之犬般逃出来?
男人眸中恶意满满。
有苏容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言恒,你怎么在自我介绍呢。
“我儿玉雪可爱,妖见妖爱。你自己丑陋自卑,**阴暗就算了,怎么还臆想上我家宝宝了。
“疑似嫉妒疯了。
“.
水牢骤然响起无数道鞭响尖啸。
许久,言恒才一把脱下沾满鲜血的外袍,无视奄奄一息的狐妖,目光阴鸷地离开了水牢。
月华霜白一地。
他停在院内,忽然伸手按住胸膛,眉头紧皱。
某种属于魔头的预感隐隐发沉,言恒总觉得,似乎有不可控制的变化在发生,拽得他心脏一坠,脸色铁青。
不行。
有什么不对劲!
男人侧身,立刻就要赶到密室,以面具之躯强行令归山君成仙。
他要提前发动血祭,支走随清除妖,然后杀了有苏容,囚禁言君嫣!
头顶红光骤现。
言恒一愣,停下脚步,怔然抬头望去。
只见人界南州夜幕之上,忽然浮出一点红芒。那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大,最后竟占据半个天幕,穿透结界,将整个南洲都映成了血红。
听雨秋阁,言君嫣开窗,眸色微动。
屋脊顶端,随清眼底微亮,心无旁骛观摩此间奇景。
水牢底,有苏容侧耳。基山顶,归山君心悸醒来。
与此同时。
客栈内。
黑发散落的狐妖陷在前世梦中,眉头紧锁,怔然喃喃。
“师尊.-
“师尊,何为无情道?
朦胧柔光晕染视野。
八条狐尾的他站在桃花树下,浑
身落满粉白花瓣肤色如雪容光艳美。
男人身负长剑负手立于他身前声音淡淡:“以无情斩劫难以己身求长生。”
“与万物争我即为天道本身。”
话音落下。
他哇了声捧起地上厚厚的花瓣哗啦啦给师尊撒花鼓掌:“此言甚好师尊有大帝之资呐!”
男人神色漠然侧头看他:“.何为大帝之资?”
他笑得乐不可支漂亮的狐狸眼中闪过狡黠却一本正经道:“我在基山镇买的修仙话本上说的。仙之癫
“师尊我这是夸你呢。”
师尊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看了他一眼:“近日你经常去镇上。”
他一顿。
片刻笑容淡去神情难辨。
“我听闻基山镇忽然来了一批言家修士前去一看才听他们满口谈论的皆为如何剿杀狐族如何讨好现任家主。”
“.不过区区十年他们已经忘记阿娘了。”
十年前青丘大妖有苏容意图闯入言家却死于家主言恒之手尸体被剥皮抽筋挂在南州城门数日。
上一任天骄言君嫣本就病重手中命牌一碎当即吐血昏迷醒来后不知为何竟没撑过三日便也猝然离世。
自此言家修士不知为何修为突飞猛进甩出其他人族大截一跃成为四大世家之首。而此事出的太快连师尊都未曾料到。
他则骤闻消息差点走火入魔还是师尊将他唤醒才能保住一身苦修。
十年过去。
他眸中仇恨似乎变淡在师尊的关心下又渐渐爱笑了起来。
而如今他已经修成八尾。
他与师尊间的因果也已完成。师尊即将闭死关以证大道。
剑修转身漠然挥手桃花树旁的石壁骤然打开。
他送师尊走到门口笑道:“祝您摘得道果白日升仙。”
男人回头静静看着他。
半晌他忽然轻声开口:“长生等我。”
长生二字一出。
晕在他们之间的朦胧柔光忽而碎裂噼啪几声一切骤然清晰。
言长生瞳仁一缩看见云清年轻英俊的脸。
他怔在原地听见男人定定道:“你父母去世之事有蹊跷。”
“等我成仙我会与你一起斩灭言家报得此仇。”
“长生千万不要独自去言家答应我。”
梦中的
最后一个画面。
是他接过云清提前送的生辰礼玉扇,扑进男人怀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哽咽说好。
然后,大火缭绕。
画面破碎。
言长生猛地自床上坐起,抹去眼角泪痕。
恍惚两秒,他披发赤脚,跌跌撞撞打开窗,看向天幕之上的巨大红鸾星。
一点剑光亮起。
狐妖脸色苍白,骤然跃出窗外,宛如山野精灵,提着繁杂冰凉的衣摆,定定望向不远处山顶的漠然男人。
“云清!”
男人听见声音,原本已出鞘半分的剑光一滞,瞬间将寒光剑插回剑鞘。
他毫不犹豫飞身而来,一把抱起魂不守舍的狐妖,皱眉关切:“怎么忽然醒了?”
头顶光芒血红。
长生摇头,猛地抱紧他脖颈,声音凌乱:“我也不知道,我梦见了许多画面,你是我师尊,但阿娘**,爹也**”
那是一个和如今完全不同的画面。
云清眉头更深,立刻抱紧怀中额发湿润的狐妖,低头吻他发顶安抚。而后抬头,看了眼言家,心脏更沉。
不能再拖了。
迟则生变。
谁知长生忽然抬头,死死按住他的手,不令他动弹丝毫。
狐妖太阳穴剧痛,顾不上越来越烫的胸膛,混乱摇头:“你是不是已经灭过一次天道?此方世界稳固,但你再这样挑衅一切,刺激天道会死的。”
空气寂静。
男人低头,忽然握住长生冰凉微颤的手,强迫他一起握住寒光剑柄,看向自己。
十指紧扣。
狐妖手心全是冷汗。
长生怔然抬眸,云清在血色中定定看着他,仿佛永远不会后退的城墙,牢牢将他围住,又将他安抚。
红鸾星不除,云清就无法渡过情劫,无法万无一失地保住长生在乎的所有人、所有妖、所有众生。
他修无情道。
但此刻,他只为他拔剑。
锋利剑尖对准天幕。
长生听见他说:“我能保护你。”
“长生,我要你得偿所愿。”
下一秒。
剑光骤起,斩破此方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