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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靠近

作者:多肉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光下,一身云白色锦袍的高挑身影站在鳄鱼头顶,神情格外淡定。


    那鳄鱼察觉到头顶水豚的气息,竟也自顾自缓慢沉在沼泽里呼吸,一动不动,看得不远处的锦衣卫们目瞪口呆。


    “嘶,桃千户莫不是驯兽大师?”


    “这也太神奇了,鼍龙比那狗崽子都乖呢。”


    桃星流朝**眨了眨眼:“瞧,我说了吧,我能摘。”


    他的眼睛半弯着,眸光微亮,有种小孩子向大人卖弄的得意感,**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吐出口气,夸他厉害。


    又低声问:“我能上去吗?”


    桃星流愣了下:“这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水豚么,经常叠起来一起站鳄鱼头顶的。


    **闻言,立刻脚尖一点,也轻轻落在了桃星流身边。鳄鱼背部的位置就那么点儿大,他们靠得很近,**伸手将桃星流半揽在怀里,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


    桃星流抿唇,闻见他身上香囊的味道。低头用剑鞘轻轻点了下鳄鱼的头,示意它往里游。


    月光下,沼泽周边潜伏的鳄鱼们闭目睡觉,他们两个一黑一白地来到深处,**很快弯腰将那牵机草轻巧摘下,抖了抖泥土,放入玉盒中。


    宋齐和锦衣卫们大气也不敢喘,心惊胆战地看着鼍龙又慢吞吞地游回来。


    **先回到岸边,立刻转身接住桃星流,搂着他细韧的腰将人带到岸边,再牵着手一同走过来。


    锦衣卫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画面——不管是乖顺的鼍龙,还是督公和桃千户的神情,都令他们此刻格外摸不着头脑。


    总感觉督公和桃千户之间气氛怪怪的有种奇怪的黏黏糊糊之感。


    宋齐先回神,擦干净嘴边鲜血,低头跪下:“恭喜督公得到牵机草。”


    锦衣卫们回神,也纷纷低头:“恭喜督公。”


    **看着他们,脸上神情不辨喜怒。


    宋齐额头冒出点汗,正要咬牙开口,便听见男人嘶哑的声音。


    “回江州休整半日,今夜之事,不许透露半分。”


    宋齐心下骤然一松:“.是。”


    劫后余生之余,却仍有些不可置信。


    **此人心狠,玉京多的是想将他剥皮抽筋之人,可他太过睚眦必报,没人敢显露出半点恶意,生怕第二日锦衣卫就踏破了自家大门。


    宋齐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


    月光下,**和桃星流已经走到了


    骏马边。桃星流今晚穿的衣裳是云白色,绣着混银线的攒花纹。靴子也是云白色,脚尖处被沼泽浸湿了点污泥,脏了一个小角。


    仿佛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子不小心沾了花生酱,显眼得很。


    而**看见那点污泥,半分也没有犹豫,便很自然地蹲下身,伸手掏出帕子,低头认真仔细地替桃星流擦拭了起来。


    宋齐在**手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即便是皇帝,**也不会如此.温柔珍惜。


    他低着头,一只手轻轻握着桃星流清癯的脚腕,另一只手专心擦拭着污泥。擦着擦着,掌心的小腿就往后退了一小步。


    **抬眸,神情一如既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桃星流张了张嘴,摇头:“.那倒没有。


    月光照在桃星流如玉的皮肤上,他的两颊处透出点红,像是挂在枝头半成熟的蜜桃,散发着新鲜害羞的香气。


    **便笑了下,很快擦干净起身。锦衣卫们还需处理掉今夜行踪,他们二人骑马率先离开山林,回到了江州知府准备的宅子里,各自沐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又很快停下。


    桃星流穿好衣服,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门口处熟悉高大的身影。


    ——是**。


    今夜月色轻柔,他换了一身新的暗色锦袍,似乎已经等待许久,宽直的肩上落满月光。


    听见动静,男人很快转身,狭长的双眸幽深:“桃桃。


    是了。


    今夜之事,并非得了牵机草便能视作没有发生过。微不可见的隔阂阻碍在两人之间,他们都已发觉。


    桃星流抿唇,关上门,余光瞥见外头曲折写意的花园亭子里,摆着温热的茶水和糕点。


    ——都是桃星流爱吃的口味。


    他侧头,潋滟的眸中很快露出某种了然的笑意。


    不等**开口,桃星流便如他所愿地走向亭子。衣摆拂过花园茂盛的草木,他轻轻坐在石凳上,抬头问道:“谢督公这是想赔礼道歉?


    “.


    **难得默然。


    面前人是如此狡黠聪慧,以往的呆气和傻气都不见了踪影,月光落在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他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出两汪秋水,清澈的,小动物般敏锐悠然。


    **原本打好的长长腹稿,在这样的目光下,骤然化作虚无。


    就好像,面对这样的桃星流,他不能用上任何言语技巧。


    他只能拿出一颗真


    心。


    **坐在桃星流对面沉默片刻才涩然开口:“今夜之事是我不对。”


    桃星流点头声音质地如玉:“然后呢?”


    然后?


    **吐出口气想说自己能改。过去数年他嘴里从未有过一句真话不管是皇帝亦或皇子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将他们愚弄。


    最狼狈那年他净身入宫被年长的太监恶意欺辱打骂。第二年得势的**便将那太监挑断手脚筋骨用绳子虚吊在枯井中活活饿死。


    他这辈子已然成了一个定型的、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注定与良善无缘。


    他没办法改。


    也不能骗他。


    于是长久的寂静自亭中弥漫。


    桃星流不怎么意外。


    他没有说话余光无意间扫过桌上的茶水和糕点。**见状立刻伸手斟好热茶配上糕点沉默地递到桃星流嘴边。


    袅袅的茶香钻入鼻尖。


    桃星流的睫毛微动。


    此时此刻任何别的人在这里都只会感到被殷切讨好的飘飘然——这样一个权倾朝野、无恶不作的奸臣他可以挥手决定数人性命可以毫不在意杀光忠心下属。


    也可以在众人面前跪下为一人擦拭鞋尖在他心情郁郁时讨好地奉上茶点。


    这怎么能令人不感觉洋洋得意?


    桃星流垂眸半晌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他发现连他也会为这样的温柔感到欢喜。


    可欢喜的原因不是因为被殷切讨好。


    而是因为那个在乎他、紧张他的人是**。


    桃星流出神地想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喜欢啊。


    他的眸光有些怔愣落在**眼里便成了无声的拒绝。


    握着茶杯的手倏然收紧茶水溢出烫红皮肤。


    **恍若未觉半晌声音嘶哑地开口宛如发下一个艰难的誓言:“桃桃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如今夜这般草菅人命。”


    桃星流回神瞥见他发红的手霎时一顿:“你的手”


    **迟钝低头面不改色将茶杯放下狭长的眸依旧看着他:“桃桃对不起。”


    桃星流一顿。


    子时夜半他们在亭中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桃星流忽然问他:“**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宛如琉璃声音仿佛琴弦响起:“流血了就会死。”


    “但其实一开始


    我不讨厌死亡。”


    自出生起,桃星流就是一只很奇怪的幼崽,不喜群居,酷爱独自发呆。


    四季轮转,族群远去,桃星流却依旧留在草原,慢吞吞地独自生活。他见过上一秒还在湖边喝水的野鹿,下一秒就被狮群吞吃入腹,见过两只互相撕咬的野生鬣狗溅出大片血肉,染红小片湖泊。


    他生于草原,死亡是最常见的过客,大自然是最无情的猎手,悄然无息地带走周围所有生命。


    见惯了,便不会在意,也不会害怕。


    但当林珠出现,用人类的热情将他笼罩,他不由自主就生出了感情,拥有了一颗珍惜的,温暖的心。


    于是桃星流从一只漠然的动物,变作血肉之躯的人类。于是他对**说:每个人的心都很珍贵,不要让它受伤。


    ——命运何其可笑,一定要他懂得失去的痛苦,才肯吝啬地教会他得到的珍贵。


    月光下,桃星流缓缓叹出口气,温热的指尖碰了碰**的手背。


    那双潋滟的眸在夜色中竟显出几分寂寥。


    他声音很轻地说:“**.我害怕。”


    操纵他人性命,主宰他人生死,是再快慰不过的事。


    可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大自然的食物链何其残酷,但蝼蚁虽小,蚍蜉撼树,弱小的人们犹如生生不息的野草,或许一时卑微,可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操纵他人生死,终将被自我反噬,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原剧情中**的命运。


    桃星流说:“**,即便是蝼蚁,也有活着的权力。”


    “**,不要轻视任何一条生命,没人能主宰他人的生与死。”


    “.**,我怕你也死掉。”


    他一头青丝披散,浑身散发着刚沐浴后的潮湿香气,透出一种近乎脆弱的错觉来。


    春夜寂静,桃星流就那样看着**,看得他呼吸发疼,忍不住低下头,眼眶竟隐隐透出点酸涩。


    无心之人,也会因为一时的温柔而惶然吗?


    **像习惯活在黑暗里的影子,起先意外得到一颗漂亮珍珠,于是神经紧张地藏起来,后来放入胸膛,却发现他不是珍珠,是天真的月光。


    柔软的,温热的,脆弱的。


    矜傲的,狡黠的,坚韧的。


    都是桃星流。


    过去数年,宫中危机四伏,**从罪臣之子爬到如今地位,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提起谢家旧事,只因他身为东厂提督,上有皇帝信任,下有锦衣卫那


    群疯狗,没人敢惹这样一个家破人亡的疯子。


    他从不自卑,亦不自贬,甚至可以说,**此人狂妄自负,毫无弱点。


    但当桃星流在他面前,用那样的声音和眼神看过来,说他害怕时。


    **便心甘情愿地低头,声音嘶哑地说:“我错了,我会改。”


    他看着桃星流,忍不住伸手攥住眼前人温热的指尖,仿佛攥紧一片月光:“那些锦衣卫很多是我培养的死士,回去之后,我会给他们发放解药。”


    “二皇子意图夺嫡,我答应你,这次绝不会滥杀无辜,找到谢家旧址后,就立刻回玉京。”


    “这株牵机草来得正好,你体质特殊,百毒不侵,若意外被人发现,正好能将牵机草当作借口掩盖。”


    月光下,**的话越来越多,几乎说尽了一切心中计划。说到最后,他倏然停下。


    亭中的花园传来几声鸟鸣。


    寂静中,**看着桃星流的眼睛,轻声说:“桃星流,别害怕。”


    桃星流一顿,心中骤然发酸。


    他其实隐约知道,在当下这个时代,生命分为三六九等,若不是命好,任何人爬上权力之巅,都必定拥有雷霆手段。


    而**却愿意告诉他,他会改。


    桃星流垂着眸,忽然抿紧唇,起身一把抱住了**脖颈。


    “其实.如果你杀的是坏人,那也不要紧。”


    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潮湿香气,霎时填满**的怀抱。男人听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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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由笑了,收紧双臂,紧紧抱住怀里这个桃花般的人。感受到他脖颈皮肤下跳动的脉搏、胸膛相贴时有力的起伏。


    **有些出神:“你说得对.没有人能够主宰他人的生死。”


    如此鲜活的生命落在他的怀中。倘若下一秒死去,他不敢想那是怎样的痛苦。


    失去桃星流的想象,足以瞬间教会**那颗冰冷的心,何谓珍惜。


    而桃星流抬眸看来,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明亮无比。他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了**的怀中。方才的脆弱终于消失,声音透着轻盈松快的笑:“是啊,**,生命很可贵。”


    “我们一起珍惜它,好不好?”


    “.好。”


    温热的气息交缠萦绕,桃星流毫无防备地将唇无意贴在**颈侧,依赖般贴住,然而奇异的是,**没有任何掺杂欲望的念头。


    他只是拥紧他,再拥紧。


    两颗心无声地靠近,再靠近。


    片刻后。


    **重新倒满半杯茶水,轻轻抵在


    桃星流唇边。


    桃星流咕咚咕咚喝尽了唇边又递过来一块精致的梅花酥。他心情好转自然也吃得下便如兔子般叼走咀嚼。


    **注视着他狭长双眸里含了笑轻声和他说话。


    “桃桃是我见过第一个能踩着鼍龙的人。”


    “那当然偷偷告诉你我其实很讨他们喜欢。”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你不觉得我很漂亮吗?”


    “.嗯你最漂亮了。”


    弯月亘古不变地悬在头顶散发着清辉。


    今夜风暖春意浓他们的隔阂也如同这月光轻盈欢快地消融在彼此之间再无痕迹。-


    **一行人在江州停留了一个月。


    半月前**带着锦衣卫找到了谢家旧址谢家旧部果然早已转移不知生死只留下两座被挖空的野山。里面还残留着些许兵器。


    他们往里走发现一处被机关挡住的石门桃星流灵机一动以剑为支点撬动破开。


    石门坍塌后露出了堪称残酷的画面。上百个工匠和谢家人的尸骸散落一地凌乱躺在一起——这就是谢家最后的留存。


    他们没有转移而是全都被活葬在这不见天日的溶洞中。为首的那人身前有块石碑**面无表情地扫视。


    原来数年之前谢家嫡支的死士们带着旁支血脉逃窜至此可这些旁支哭喊着要逃走要隐姓埋名苟且一生。死士既怒又哀竟痛下**将山中工匠连同这些旁支子弟统统斩杀而后自戕于此只留下一篇悔恨的碑文。


    **移开目光没什么表情:“废物。”


    不过这股恶毒劲倒和他谢家的人如出一辙。


    **没有再看用时半月


    临走前**还以查案名义杀了许多个**赈灾银的贪官。


    从前他连搜刮都来不及又怎会做这样的好心事。


    但如今**推开船舱木门将手中江州知府颤颤巍巍写的感谢信放下。


    刚转过身就看见桃星流正着迷地读着手中一本游记。


    他半躺在软绵绵的床里**茸茸的毯子包裹倚靠着打开的雕窗看到有趣的地方时偶尔傻笑一声发丝被潮湿的风吹得凌乱。


    像只看书的兔子精。


    **眼睛里也带了笑伸手将船舱的窗户关了坐在他床边:“还没看完


    ?”


    桃星流头也不抬,有些敷衍地嗯嗯两声:“是啊是啊,才看到这人去山谷里找灵芝呢。”


    **一顿。


    而后,他将那封信拿来,轻轻递到桃星流面前。


    桃星流一愣,眨了眨眼,接过来仔细看完后,终于抬起头,双眸亮亮地望着他:“**,你居然又解决掉一个贪官啦?”


    ——江州水灾刚过,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下十几万两白银赈灾,若再被贪走这笔救命钱,那便真等同于毫无活路。


    桃星流在江州生活一月有余,期间听得不少此类事情。


    第一次在某县遇见饿死的百姓时,他转头就带着一柄长剑闯进那县老爷家中,单枪匹马将侍从全部打退,开刃的寒剑抵在县老爷脖子上,冷冷道:“立刻开仓放粮。”


    一人力微,他虽武功高强,却不擅官场之事。**听闻后,立刻带着锦衣卫四处扫荡,开始了一场官员血洗。


    直到离开这天,江州的蛀虫已经被**杀破了胆,不是一病不起,就是吓得连夜跑路。


    听得此话,**伸手,点了点信中知府战战兢兢写的感谢词,声音嘶哑:“江州官员的位置空了十几个,如今赈灾银已陆续用于百姓身上。”


    “桃桃该怎么谢我?”


    这话说的实在无理。


    桃星流却扔了那游记,扑通一下躺进床里,笑吟吟地歪头看向他:“你想要什么谢礼?”


    自从那日说开之后,**隐隐察觉到,桃星流似乎变了许多。


    说话时总是撒娇,发呆时不忘挨住他,就连平日里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也透出十足的亲昵之意。


    ——就像是终于完全信任同伴的小动物,很信赖地打开了柔软肚皮。


    船舱门紧缩,水潮声响起,偶尔传来楼下甲板处锦衣卫们的欢笑声。


    桃星流躺在床上,双眸在阳光中更加潋滟,脸颊因为刚才看游记有些红扑扑的,还在笑着问他:“谢督公想要什么谢礼呀?”


    尾音上翘,听起来心情很好。


    **桃坐在桃星流床边,忽然低下身,凑近了他。馥郁的香气随之涌入鼻尖,身下的人眨了眨眼,长睫下的瞳仁润泽明艳。


    **忽然伸出手,探进锦被下,冰冷粗糙的指尖倏然触碰他的皮肤。


    温热的,光滑柔腻。


    ……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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