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水客栈时曹茵想过衙门的人会唤她来县衙了解情况,但没想到的是竟会将她关到大牢里来,她想起来送她进来时的情景。
“曹娘子,这只是衙门处理这类指控的常规处理,希望你别介意。”衙役乙不好意思笑着解释道,“你放心,我们不会相信那老货的指控。”
“老王头,这老货你给关进去,”衙役甲指了指被绑着手、堵住嘴的包老太,“再给这位曹娘子找个干净点的房间。”转到曹茵身上时,笑脸相迎,可不敢随意拿手指指人。
曹茵扫过衙役赔笑的脸,指尖掐进掌心,好一个‘常规处理’。
不过她也明白这事跟两名衙役无关。
等老王头开了间最靠外的牢房,两名衙役也离开了大牢。
不管预知梦中顾安会如何,现在顾安还是黑水营的千户,对自己出手之人地位必然不低。
曹茵抬头瞧了眼墙角的蜘蛛网上黏连着的虫骸,霉变的稻草味混着尿骚气直往鼻腔里钻,她从袖袋里拿出药瓶,起身将驱虫粉倒在牢房四周。牢房本身并没有窗户,光亮全靠着进门处开的几扇气孔。
常年不见光亮不通风,特别是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气味有多难闻都不用想,哪怕曹茵住的这一间已经是最靠外的这一间了,也只是相对好一些罢了。
“曹娘子,需要我去通知你家送吃食来吗?”老王头凑上前小声问道,他一张嘴就暴露出他那黑黄的牙齿和常年吸烟特有的口气。
曹茵屏住呼吸点了点头,正准备拿银子。上一世的影视剧她没少看,这种额外服务需要银子开路。
“不用,不用,曹娘子,你进来只是按照衙门的规矩办事,无需这些。”老王头边摆手边往后退,身形消失在大牢门口。
他这一走,牢里瞬间热闹起来,有那人趴在门边问曹茵:“娘子是何身份,老王头和衙役竟然如此客气,将那他们平日休息时住的监牢让给你住。”
曹茵借着仅有的光线往说话之人看去,可惜里面太黑了,她根本看不清,听声音应是名女子,三十岁左右的感觉。
“普通百姓。”
“别哄人了,要真是普通百姓就会关到我们这间。”
“行了,杨红花,人家那是不愿跟你说的托辞罢了,你怎么听不出来。”一道刻薄的声音从最开始说话之人身后传出,“有那力气搭讪,不若省点口水。”
“好你个吴刘娘,我跟新来的说话,要你插嘴说什么!”杨红花回身跟那刻薄声的人吵了起来。
惹得其他牢房里的人围观,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道:“打起来,打起来。”
曹茵往后退,靠坐到墙边,脑中思绪已然飘到了别处,完全不知道,医药馆得到她的消息后,乱作一团。
何四脸色煞白,牙齿咬着舌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并不是幻听了。
躲在内院的听墙角的蔡婆子一把掀开门帘,“什么?!曹娘子下大狱了!”想着只要能陷害曹娘子下狱便能得到的好处,蔡婆子声音不由抬高了几分。
她这一嗓子,惊得崔娘子房中酣睡的婴孩骤然啼哭,崔娘子起身移动到门窗处抻着脖子想多听些情况,崔嬷嬷抄起哭闹的婴孩贴在肩头轻拍,脖颈处蹭着婴孩的小脸,啼声渐止,婴孩又睡去。
房间离医馆隔着个院子,她根本听不清,她着急地回到炕边,从崔嬷嬷怀中接过孩子哄,小声道:“嬷嬷,你去听听看是怎么回事。”
崔嬷嬷点头,急忙出了房间,出去后发现她们带来的厨娘正站在蔡婆子身后偷偷听呢,唇角微扬,她悄声靠近。
“也不算下大狱,县令大人忙着审理另一则案子,那个包老太一口咬死曹娘子通番邦,在衙门又哭又闹,没得办法,只能让曹娘子今晚住在县衙。”县衙小工想着来之前被交代的话语,说道。
没说的是,住的地方是牢狱而已。
何四慌了神,他年岁不大,再来医药馆前只是个普通农家小子,哪里懂这些,听到县衙小工这么说,他真信了,跟蔡婆子说:“蔡婆子,你快去做点吃食,我一会给娘子送去。”
蔡婆子虽比何四多活了几十年,但其本质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所以也没多问,点头应下。
殊不知,对面的县衙小工心中暗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两位好像比较好糊弄,“那好,也不急,酉时前你们送来便是。”说完,转身离开了医药馆。
蔡婆子看了眼天色,回到了灶房做膳食,崔娘子带来的厨娘帮她打下手。何四心神不宁地站在药柜后,根本没注意到崔嬷嬷出去的身影,更是没瞧见崔嬷嬷追上了那名县衙小工,拦着人说了许久的话语。
直到嗅到了灶房传出来的膳食香味,他才慌忙朝后院喊了句:“蔡婆子,前面你帮忙看着。”慌忙往外跑,等到蔡婆子走到医药馆门前往外看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了。
蔡婆子眼珠骨碌一转,心中定了主意。跑回后院跟崔家的厨娘道:“刘姐姐,我想起来有点事要出去,医药馆麻烦你帮忙盯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崔家的刘厨娘边用围裙擦手边追着人影跑出来,只瞧见蔡婆子的背影消失在正阳街上。
她喊来了在后院的其他仆妇守着医药馆,自己去了崔娘子门外禀报。
崔嬷嬷想着花银子从县衙小工嘴里听来的消息,垂着头往医药馆奔,在门口与何四撞了个正着。
“嬷嬷,抱歉,我适才在想着事。”何四道。
“没事,我也是垂头走路。”
进到医药馆内,嗅到熟悉的气味,何四感到心安,下一秒又紧张起来——他没看见蔡婆子。
老爷出发前,跟他说过要盯紧娘子身边之人。
何四脸色一白,问道:“蔡婆子呢?”
崔家仆妇解释道:“蔡婆子说有事出去一趟,让刘娘子帮忙守着,刘娘子要顾着灶上曹娘子的饭食,便让我来这守着。”
何四谢过仆妇,回到药柜后,整理和炮制着药材,崔嬷嬷回了后院。
房间内,蜜色的日头从窗格子漏进来,适才被惊醒的婴孩这会儿正裹着襁褓躺在炕上睡得香甜,崔娘子侧坐炕沿,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婴孩襁褓,见崔嬷嬷进门,倏然起身。
“那小工说有人来县衙举报说常郎君和舒娘子买的房子的前房主是番邦细作,而曹娘子一起去相看的房子,”在自家娘子面前,崔嬷嬷一点也没掩饰她的担忧,“我适才往后巷街去了趟,听巷子里的婆婆们说,常郎君和舒娘子回了家。”街巷里有些人家的老人家平日没事,就爱坐在巷子里闲聊,巷子里有什么动静她们一清二楚。
崔娘子心中一咯噔!
这买房子的正主被放了回来,但陪同一起去的曹娘子却被扣下来了。
根本都不需要细想就知道这是有人借题发挥!
崔嬷嬷劝道:“娘子,要我说,既然你现在身子已然大好……”
崔娘子抬手,阻止她未尽的话语,“不行,嬷嬷,你去趟客栈,请阿兄和阿嫂过来。”这事若是她不知道就算了,现如今知道了,怎么能袖手旁观。
想着自家娘子现如今的处境,崔嬷嬷劝道:“奴婢知道娘子善心,但现如今娘子并不适合……”
崔娘子瞪眼,“嬷嬷,别人不知道凶险,难道你不知道?要不是有曹娘子,我怕是早就一尸两命了!”见崔嬷嬷眼中全是担忧,她缓下语气道:“我自有分寸的。”
崔嬷嬷心知自家娘子并不是个心中没有成算的,叹了口气,蹙着眉点了点头,“我去客栈多唤些仆妇过来,今晚医药馆缺人手,适才我回来,那原本应在馆内看店的何四和蔡婆子都不在,还是咱们的人在医药馆。”说着,出了房间。
崔娘子坐回了炕沿,盯着晃动的门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婴孩胎发。“哼!”这些仆从与俞家那帮势利眼有何分别?
等曹娘子脱了这牢狱灾,她定要劝着换了这腌臜货。
舒娘和常大庄过来医药馆时,蔡婆子还没回来,刘娘子已将饭菜做好,装到了食盒里,放在灶边温着。
“何四,别担心,你家娘子只是配合衙门问话才去的县衙,包老太是谁,那是个欺压了齐老三十数年的没品老货,县令大人英明神武,自是不会被这种货色所欺骗!”舒娘一进医药馆,便对何四道。
何四浑身一颤,惨白的脸上泪珠滚落,喉头哽咽着挤出“舒娘子”三字。他猛地蹲下身,胳膊死死箍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将呜咽声堵回去。
常大庄和舒娘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把这孩子吓坏了!
原本以为何四是个生性凉薄之人,毕竟何三突然消失了,连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突然和惊讶的事情,何四就像个无事人一般,却没想到……
“不过,我们回来后才到这儿,你是怎么知道曹娘子留在县衙?”常大庄问道。
他们夫妇回来后便在家商量对策,并没有往外传这个消息,怎么何四知道了?
何四将事情说了一遍,常大庄沉默许久后道:“我陪你一同去县衙送膳食。”
何四红着眼,胡乱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朝常大庄抽噎着行礼道:“谢过郎君,我去洗把脸,咱这就去吧。”早点去,见到娘子他也能早点放下心来。
去到院子里,他打了盆井水将脸浸在冰凉的水中,抬起头胡乱擦拭一番,看着在灶房里的刘娘子,他想起蔡婆子来气不打一处来,跑去诊疗区,找出铜锁,急匆匆跑到蔡婆子住的房间前,锁好,钥匙收好,这才解气的冷哼一声。
拿上食盒,在刘娘子几个仆妇复杂眼神中,他去了医药馆,踌躇问舒娘道:“我需要给娘子拿上薄被吗?”
舒娘看了眼常大庄,常大庄摇头,“不用,又不会一直在里面待着。”摸了摸|胸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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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常大庄心想,他怎么也不能让曹娘子因他家买房之事被诬上细作的名声!
常大庄领着何四往外走时,正好碰到走来的崔嬷嬷、崔郎君以及坐在独轮车上被成老三推着的成老大。
崔郎君见到他们着急出去,张了张嘴,没说话,对面几人他并不熟悉,成老大却是都认识的,也没管跟常大庄之前的那点小矛盾,神情焦急道:“你们去哪儿?不管要做什么,等我们商量后,你们再去。”
常大庄看了眼天色,晚一点倒也不是不能,他卸下医药馆的门槛,何四拎着食盒冲回灶房,留下句:“温着。”转身急奔。
崔郎君单名元,拱手跟在场几人说道:“我家大妹妹和外甥全靠曹娘子才能母子平安。这次曹娘子之事,我们也愿意帮忙,”停顿一瞬,他又道:“我家大妹妹是陇西县县尉俞大人之妻,她可以手书一封信件给黑水城的县尉何大人的娘子,从中斡旋……”
人情社会,行事多以人情在先,很多人苦于找不着门路,崔娘子的信件便是敲门砖。
成老大闻言垂下头沉思。
常大庄觉得这个办法过于缓慢,再说曹娘子并不是犯了事,而是得罪了当权者。怕是县尉大人也左右不了。
常大庄看向舒娘,有些话他没法当着外人说出来,也不适合说出来。成老三和何四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单手叉腰站在一旁的舒娘。
舒娘朝崔元行礼道:“谢崔家援手,依我看,双管齐下更妥,今日……”她将那衙役留下茵娘时的情形细细描述了一遍,“……既然茵娘让县衙小工传话来,那不若我家当家的和何四先去一趟,跟茵娘商议后,再来看下一步如何做。”
她这话让在场几人思索许久,崔元点头:“还是娘子想的周全。”。
成老大抬起头,视线在常大庄和何四身上扫了一眼,“常郎君作为被包老太所告的正主,这会儿过去送食盒合适吗?”经过舒娘一说,他意识到这次曹娘子这事并不简单。
常大庄:“我得去,正如成东家所言,某才是被包老太所告之人,但某和娘子都回来了……”
成老大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他们快去。何四去灶房拎起食盒,跟在常大庄身后。
日头西斜,申时将尽。
李牙人快步从牙行往家奔,适才家里托人喊他回来,走到巷口时,他被藏在槐树后的身影一把拉住,吓了一跳,“谁?!”直接挥拳朝来人打过去。
拳头打到肉,闷闷地。
“李牙人,是我,蔡婆子。”蔡婆子捂着手嘶声道。
李牙人这才没继续挥拳,边关民风彪悍,他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看了眼四周,李牙人寻了槐树后的隐蔽处,问:“你怎么来了?”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查看,生怕有人瞧见了他们。
蔡婆子笑道:“曹娘子被关进县衙了,任务完成了。”脸上的得色十分明显。
李牙人冷笑:“任务结束?蠢货,这才刚开始!”他对蔡婆子这既笨又贪的样子十分看不上,奈何那医药馆就这么几个仆从,直到那一日,贵人用匕首划破他脖颈处时,那一刻他浑身血液凝固,他不得不找上蔡婆子。
蔡婆子攥紧袖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李牙人,你想独吞贵人的赏银?”如今的她,早不是任人拿捏的蠢货。
她见李牙人垂着脸不语,以为他真要独吞,慌不择言道:“你要是不给我银子,我就去找曹娘子。”
李牙人握紧拳头,依然不语。
“你当初说的便是只要曹娘子下了狱就成,”蔡婆子突然抬高音量道:“李牙人,莫不是之前都是哄骗老婆子的?”自从被卖进牙行后,她就没相信过任何人,见到李牙人这般,她也没那么意外。
李牙人当初拿着十两银子找上她时,她二话没说答应了李牙人,做他的内应。将医药馆的事情都告诉他,而且帮助将曹娘子陷害入狱。
“老婆子也不怕告诉你,要是你不把赏银给我,我就将你指使我做的事情都抖露出来!”这银子是她应得的!
李牙人下颌绷紧:“抖露?你且试试。”衣袖之下的手掌不断重复着张开又握住的动作。
现如今曹娘子下狱了,李牙人却说她任务没完成,蔡婆子心中的火气直冲脑门,手直接往他脸上挠去。
李牙人没想到蔡婆子除愚蠢和贪婪之外还这么冲动!
他猛地扑上去勒紧她脖颈,另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蔡婆子双脚踢起尘土,指甲剜进他手背,却只抓下一道血淋淋的皮肉。槐树叶在暮色中簌簌作响,远处犬吠戛然而止,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她身子一软,残阳如血,李牙人瘫坐在地,看着蔡婆子灰白的脸,双手禁不住发颤。
他们都逼他,他不想的啊!
忽然,一只黑靴碾上蔡婆子的脸,斗篷下传来冷声:“带上她,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