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行商们纷纷亮出了腰间的弯刀,客栈的伙计们只是伸长胳膊做出拦人的架势,却一点力气都没用上。
一头上缠着白色布巾的络腮胡大汉啐了一口:“呸!这老太句句不离我们细作,她怎么不说我们这些西域来客都是细作?!”握着刀柄的大手上青筋暴起。
眼见着他手中的弯刀,寒光刺目,伙计们趁机退后几步,散开。
作为现场最不希望闹大的两名衙役也顾不上现场断案,只得将包老太从人群中拽出往院子外走,“曹娘子、成东家你们继续,我们先将这老货送回衙门……”他们并不信包老太所说的西域细作,这趟只他们俩,哪知道这细作没抓到,包老太却引起众怒。
络腮胡大汉一脚踹翻近旁的木凳,刀尖直指包老太,刀锋寒光映得她脸色煞白:“你们陈朝人最是狡猾,抓了这老货回去是不是就算完事了?”
“就是,去年咱们的货差点被陈朝人骗了时,他们的大人对那骗子也就关了几日!”
“这要换在我们部落,鞭打暴晒都是轻的!”一个头戴金耳环的年轻商人用生硬的汉话咒骂,腰间弯刀镶着绿松石。
其他在场的西域人,用西域土语高声叫嚷,气氛紧张。
包老太站在两名衙役身后蜷缩着身子,想着那刀落在自己身上的场景,膝盖一软,直接往地上坐。衙役乙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她枯瘦的胳膊,生生将瘫软如泥的身子提溜起来,怒道:“包老太,你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晚了!”话音才落,包老太的□□渗出腥臊气,混着黄土味扑进衙役乙的鼻腔,他嫌恶地拧眉。
衙役甲手按腰刀,喉结滚动,额角渗出汗珠。边关素来忌讳私刑,但若今日真闹出人命,他们这身差服怕也保不住。
常大庄上前帮着衙役们挡了挡身后的西域行商,“辛苦两位衙役兄弟了,我们几家一直都在正阳街,若是大人们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来正阳街来找我们。”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将冲突双方拉开。
他虽然不喜包老太的张口胡说八道,却更明白不宜在此处挑起两方争端。若是因为冲突斗殴伤人的事件影响客栈生意,便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成老大的声音传了进来:“老子的娘子和娃儿差点折在这,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他这话便是不愿这件事就这么了了的意思,原本散开的伙计们,听到他这话,在衙役们出院子的路上再次聚集。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衙役乙朗声道:“成东家,这事的确是这老货做事不地道,我们回县衙后定会跟大人禀告,但不管如何,都不能私下处置了。”
成老大自是也明白,荀三娘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当家的,大人定会为我和肚里的孩子做主的!”这话便是在提醒成老大,这会儿再气也不能失去理智。
成老大盯着包老太佝偻的背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心里却是明白荀三娘的意思,挥了挥手,伙计们虽让开道,却将手中的木棍重重敲击着地面,如同作战前的战鼓雷鸣一般!
俩衙役顾不上别的,带着包老太匆忙离开这里。
情绪激动的西域行商见包老太被带离了这里,收起弯刀,大多脸上愤愤却没有继续在此纠缠,毕竟他们也不傻,知道真闹了起来,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常大庄见人群纷纷散开,放下心来到后院屋檐下,这会儿舒娘已然坐在了荀娘子身边,跟她轻声说话,曹茵也在。常大庄走到成老大面前,朝他行了个大礼,“要不是有你们在,舒娘怕是今日……,这大恩,我常大庄记在心中!”
成老大脸色难看的撇开脸去,并没有接常大庄的话语。
说实话,自家媳妇自家疼,他受伤是为了救娘子和孩子,跟常大庄夫妇并无任何关系。至于包老太伤到娘子,她说她并不是有意,只能算是误伤,但这人是舒娘招来的,所以哪怕现如今娘子和孩子有惊无险,但他却很难不对常大庄夫妇有埋怨,难免也会想若是舒娘子不来找三娘就好了。
常大庄见他撇过脸去,也不多说。换位思考,他若处在成老大的位置,也会气那将自家娘子和孩子陷于危险之人。
他们这边的动静另一旁的几人也都看到了,荀三娘脸色一僵,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舒娘抬起的手打断了,“好了,三娘你今日受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虽然成老大现在还生着她的气,但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怎样,荀三娘是为她而受的无妄之灾。
荀三娘看了眼已然撇过头没说话的成老大,点点头。
常大庄朝成老大行礼后,扶着舒娘离开了客栈,瞧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曹茵再次给荀三娘把脉,“目前脉象平和,母亲和孩子们都还好,傍晚时分我再过来一趟,若是明日午时前依然没瞧见我过来,你们可以去别家医馆瞧一瞧。”
她这话让成老大和荀三娘心中慌乱,成老大着急问道:“从孩子尚未怀上,娘子和我都是在曹娘子你这看诊的,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难道是因为他适才没有理常大庄的缘故?他知道曹娘子跟舒娘关系好,但也没有因为关系好而不给自家看诊这说法吧。
曹茵摆摆手,无奈道:“哪里是我不管你们,实在是细作之事已然闹到了县衙去了,我不确定后续会不会被衙门传唤过去,所以……”
成老大和荀三娘对视一眼,瞬间回想起适才的情形来,成老大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荀三娘也是如此。
反倒是还站在一旁的成老三插话道:“曹娘子你先回去,柱子刚才跟着他们回了县衙,要是真有什么消息,他会传给咱们的。不用担心,包老太因为霸占齐老三的房子一事在大人面前可没什么好印象,而曹娘子却是救人性命的郎中,大人定不会信了那老货的胡乱攀咬!”
“对!曹娘子,你别担心!”成老大跟着道。
曹茵拎起药箱笑道:“我倒是没多担心,只是先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心中却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好说的,毕竟这时候很多当权者信奉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百的想法。
说完这话,她拱手行礼后,转身出了院子。
留下成老大几人拧眉注视着她的背影。
*
周夫人接到曹娘子被带到县衙问话的消息时,已是夜幕降临后。
今日都尉大人在府中宴请两位京城来的小郎君,都尉夫人作为当家主母自是出席宴会。都尉大人今晚并没有来夫人这。
他们现在已然可以行敦伦之礼,但都尉大人也只三日去一趟夫人房中,比之前只初一、十五留宿一晚纯盖被睡觉已好不少。
徐嬷嬷边用梳子帮周夫人通发,边小声道:“这消息是县尉家的孙娘子派人传来的。”
黑水城县尉何旭何大人的娘子在参加县令夫人举办的宴席时认识了周夫人,夫人对这些应酬兴趣不大,平日里接触也少,但碍不住有些人总想着攀上来。
周夫人手持镶嵌着红宝石的铜镜,仔细查看着脸上的细纹,对徐嬷嬷的话语没做出半点回应。
徐嬷嬷眼睫颤了颤,又道“桂枝今晚便开始去苍窘院当值。”
“唔,挺好,”周夫人放下手中的铜镜,抿唇笑道:“桂枝年纪也到了,若是能攀上这两小郎君任一一个,都是她的福气。”
徐嬷嬷低垂着的眉目中突然涌上了一股子怨,轻喃道:“多谢夫人为她着想。”
或许家生婢女出路之一是做妾,可她跟自家男人却是不愿,不然也不会让小儿子去兵营,只为儿子争气能脱了那奴籍,她一直拖着未给桂枝婚配便是想着或许有更好的出路……
心中挂念着事,手上的动作却依然轻柔,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
窗外的玉兰树上的花苞已然全部绽放,嫩绿色的新叶点缀在其间,煞是好看。回廊上隔几步远便有一名丫鬟候在此处,挂着的八角灯笼随着夜风轻晃。
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站在回廊处的丫鬟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小跑着往主屋通禀道:“夫人,老爷来了。”小丫鬟哪怕是传话也不敢大声嚷嚷更不能跑。
房内的周夫人此刻正躺在榻上,闭着眼,任徐嬷嬷用添加了西域石蜜的蛋清涂抹在脸上,这法子还是听曹娘子说的,据说这样可以缓解细纹的产生。
周夫人对曹娘子可谓是既讨厌又喜欢,喜欢她的识时务,偶尔献上些药膳方子和美容方子;又讨厌她这趟她安排周管事和商队带人去峡靖郡进药材,曹娘子竟用八十两分红将这情分兑成了买卖。
周夫人心中暗道:“曹娘子,我倒要看看被抓去县衙吃牢饭的你会不会来求我!”
小丫鬟站在主屋外通禀道:“夫人,老爷来了。”
徐嬷嬷瞧见夫人脸上的面膜,慌乱道:“夫人,我让她们倒了水来,要不你先去内室洗去这……”
周夫人闭目敷着曹茵所献的养颜秘方,耳听得丫鬟通禀老爷到来,心下了然,摆了摆手,“没关系。”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老爷屏退丫鬟们的声音,“你们都去院子里候着吧。”
徐嬷嬷听到这句话,看向躺在榻上的周夫人,周夫人抬了抬眼,“嬷嬷也下去吧。”
徐嬷嬷垂头应下,“好。”转身去到门口时,见到站在门外的都尉大人垂头行礼后退到院子里。
院子里已然站了六名丫鬟和四名侍卫,徐嬷嬷加入其中,心中却是有些惴惴,老爷这趟似是来者不善。
玉兰花香浓烈,金丝鸟笼罩着深色布帘,院子里安静的连灯笼摇晃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都尉大人低沉的声音时不时传到院子里来,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未知让人不安,徐嬷嬷半垂着脸,静静地站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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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
夫人尖厉的声音传到院子里:“徐嬷嬷,进来!”。
徐嬷嬷挺直了腰,在几个丫鬟害怕、不安和艳羡的眼神中,进了主屋。
都尉大人坐在主位之上,在烛光的映照下能看出脸上神情并不好,见到徐嬷嬷进来也没给个好脸。
徐嬷嬷视线移到榻上,没看到夫人,耳朵听到内室里传出细微的水声,她朝主位的都尉大人行了行礼,才进到内室,就见周夫人低头用清水洁面。
徐嬷嬷赶忙上前帮夫人净面。净面后,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拧开一瓶玉容膏,狠剜了一大块抹在颈侧,对着铜镜仔细抚平每一道细纹。
徐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多年服侍夫人的经验告诉她,这会儿她与其离开,不若安静的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夫人为何不愿意去?难道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都尉大人沉声问。
都尉夫人凉凉道:“我为何要去?你平日里不是最烦我站着都尉夫人身份行事。”她娘家那边随便做点什么,他都回来给她脸色,现在倒是好了,一名医娘而已,他竟然要她去县衙走一趟。
想到这,周夫人更气了,停下手中动作,讥讽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曹娘子给我看诊治病,就跟布庄东家卖予布料,银楼卖我首饰一样,都是买卖罢了,怎么不见你让我多管一下布庄和银楼家东家的事呢!”
“夫人,这话你不觉得有些无理取闹吗?”都尉大人脸色通红,瞪眼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曹娘子可是会医,且治好了你的旧疾。”
“我与她不过是银货两讫的生意!”周夫人起身,看向都尉大人,“再说,她不也没能让我怀上孩子,她倒是让都尉大人龙精虎猛,没少去后院和外面的各小娘那留宿!”手不由抚上了小腹。
室内突然静默,更漏滴水声突然格外清晰。
都尉大人怒吼:“夫人慎言!”
徐嬷嬷听到夫人言语间如此不待见妾室和外室,却又安排桂枝去苍窘院。想到桂枝可能沦为妾室,手指死死掐住袖口。
都尉大人看向周夫人的眼神锐利,周夫人被他看得心慌,侧身避开了他的打量。
“曹娘子的案子,你插手了。”都尉的声音冷如刀锋。
周夫人沉默,没说话。
站在一旁的徐嬷嬷却是陡然一惊,只能僵直地站着,身为夫人身边得用的管事嬷嬷,她的确并不知道此事。
“白日里你都在宴客,如何有时间……”都尉大人话语一停,突然想起一幕:“……你中途出去了一趟,却没带徐嬷嬷,”锐利的眼神扫过一旁低垂着头的徐嬷嬷,冷哼一句:“没想到夫人身边的能人不少。”
周夫人轻笑:“老爷这话说的,妾身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你!”
“老爷与其在此着急,不若去县衙打招呼,反正他们给我面子不也是看在老爷的官职。”周夫人拿话刺道,若说刚嫁来胡家时,周家比胡家还强一些,十余年过去了,胡家起来了,但是周家却是越发颓势。娘家人借都尉大人的势,她可没少因此受都尉大人的气。
“你简直不可理喻!”都尉大人甩袖离座,袖风带倒案上茶盏,碎瓷溅落一地。
回廊灯笼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院子里的丫鬟们都瞧见了都尉大人愤怒离开的身影,没得主人的吩咐,却是不敢动弹半分。
周夫人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挺直的脊背松了下来,哭诉道:“嬷嬷,他若是软言软语跟我说,我是愿意帮曹娘子的。”指尖将锦被揪出褶皱。
徐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被适才的消息惊到,这会儿心绪混乱的很,不走心的出言安抚:“夫人莫哭了,老爷这也只是气头上。”
说实话,当夫人说出曹娘子治好她的旧疾只是银货两讫的买卖时,她心突然哇凉哇凉地,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这崩漏的旧疾可困扰了夫人许久,她甚至还去外地求医过,却都没能治好。
现如今曹娘子落难了,夫人不闻不问就罢了,在都尉大人提出让她去关心一番时,她说出来的话语,真是……
徐嬷嬷擦拭着周夫人脸上的泪痕,布巾氤氲了泪水的痕迹,一如当年她亲自为尹红擦拭掉的泪痕一般,滚烫的指尖都疼,尹红舍弃了清白让夫人免于遭难,如今沦落到柏兰巷苟活,夫人是不是也觉得这是她们这些家生子的宿命?
想到此,徐嬷嬷突然有一种不想独自面对夫人的想法,她安慰道:“夫人别哭了,不然明日睡醒眼睛该肿胀了,明日您还要去参加钱员外家的宴席。”
她这话一说,周夫人立马停止了哭泣,可以说是收放自如。
徐嬷嬷:“我这就让丫鬟们进来服侍夫人宽衣。”
“嗯。”周夫人挺直脊背,烛光将其影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