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实验室内，钟表滴答滴答尽职尽责的转动着。
桑娩百聊无赖地站着原地，扫视着实验室内的器材。
也是在这时，她忽地发现。
几乎每个人的操作台上，都有一盏被扣在玻璃罩里的红色晶石。
某样奇异，又艳丽。
叫她多看了两眼。
坐在桑娩面前的男人，从实验中抬头。
他摘下脸上的护目镜，慈爱地看向面前的乌发少女。
连续半个月的观测员生活，并没有折损她的容貌。
反而，棠辉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儿’。
只见她面色红润，眼下没有半点乌青。
看上去甚至比她在夏莉手底下当研究员的时候，气色还要好。
完全看不出被N1号折磨的痕迹，叫棠辉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心。
“小月啊，最近在高危楼还适应吗？N1号怎么样棘手吗？”他边说着边偷偷窥向桑娩的脸色。
桑娩动了动指尖，回了句“还行。”
声音不似从前的柔和，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就好像是从她的喉咙中硬挤出来的。
棠辉握着滴管的手一顿，瞬间滴管中的溶液全数流出。
将载玻片上的微生物全数冲到实验台上。
他上嘴唇搭向下嘴唇，发出一声“啧。”
棠辉干脆将手里的滴管丢在桌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带上。
候在一旁的安助手立即上前，着手收拾桌面上的一片狼藉。
“小月，这是在生爸爸的气？”
棠辉盯着桑娩，埋藏在眼眸深处的厌恶几乎要翻涌而出。
“我还想问您呢，您是讨厌我吗？”桑娩冷眼看着坐在她面前强装和蔼的男人。
“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爸爸要是讨厌你，当初又怎么会想尽办法把你的身体养好。”棠辉起身，将湿漉漉的橡胶手套搭放在桑娩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你这么想爸爸，爸爸可是会伤心的。”
“那您为什么不管我？准备就这么看着你的女儿活生生的死在高危实验室里吗？”桑娩抬头，也是在这时棠辉才终于看清她眼中含带的委屈。
霎时间，他紧绷的心重新落下。
“小月，爸爸也没少为你疏通关系，可你也知道爸爸现在手里的项目很重要，夏教授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期望我出错，好借机把我剔除出去。”
“你在忍忍，等爸爸完成这项实验就立即把你从高危实验楼捞出去。”
棠辉轻声细语地安慰着面前委屈的女儿。
但，桑娩明显不为所动。
他捏了捏鼻梁，准备出声再哄几句时，收拾完桌面的安苒出声“小月研究员，棠教授最近为了你没少着急上火，都求道院长那里了。”
安苒看了眼棠辉发间的白发，低声道“你也体谅体谅棠教授吧，他很不容易的。”
“我在和他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桑娩的小脸彻底冷了下去，眼底的委屈也随即被怒火覆盖。
安苒闻言，那双上挑的凤眼中立即浮起了水雾。
她低头，死死攥住白大褂下摆，指节都泛出青白。
“小月！你给我放尊重点，那是爸爸的助手！”棠辉捏着桑娩肩头的手紧了紧。
“我才不要，你现在宁愿向着一个外人，都不愿意向着你自己的女儿吗？”
随着桑娩提高音量，原本忙碌嘈杂的实验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仿佛空气都凝滞了般。
桑娩抬肩，拽开棠辉的手，眼眶发红地瞪了安苒一眼“我看你巴不得我死在那里！”
说完，她不等棠辉回话，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实验室。
直到离开C楼，桑娩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她侧头，看向肩膀上带着手印的水渍，眉心紧皱在一起。
想也不想，就直接解开扣子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
把它团成团，直接塞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小月？”
桑娩手一僵，缓缓转头。
周生嘴角噙着惯常的弧度，脚步却比平时急促。
“刚刚看着背影像你，还以为看错了、”他在桑娩面前几步站定，垂眼笑道“怎么有空过来？”
桑娩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浮灰，接着伸出手掌。
在周生疑惑的目光下，从手链的空间中取出试管。
小臂粗的试管中，盛满了淡红色的液体。
“棠教授找我，刚好把它给你送过来。”
周生盯着桑娩手中试管，目光隐晦地扫过试管下白皙细腻的指腹“又麻烦你了，上周不是说好了吗，我自己去取就好。”
桑娩脑海中骤然浮现祈桉讥讽的脸，她吸了吸鼻子摇头“没事，不麻烦，刚好我也能出来透透气。”
周生接过桑娩手里的试管，询问“小月，你吃饭了吗？”
“食堂前两天上新了肉丸汤，听我同事说味道还不错，你要和我一起去尝尝吗？”
周生对着面前的少女轻声邀约，语调刻意被他放慢，尾调却还是止不住地发颤，镜片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
面上带着期待。
桑娩摇头，点了点腕上的手表“时间不多了，我得先回去一趟，下次吧。”
“好，那你先回去吧，还是N1号实验体比较重要。”
周生勉强笑道，脸上失望的神情止也止不住。
就在桑娩抬腿准备离开的瞬间，走廊的尽头响起轱辘滚动的声音。
她抬眼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姑娘，吃力地推着蓝色的推车，在走廊内吃力地行走着。
巨大的推车几乎占满了整个长廊。
桑娩只得将身子贴紧墙面，给它让出空间。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深红色的晶石，就这么出现在了桑娩的视线中。
周生顺着桑娩的视线，看向推车内的红色晶石，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出声解释道“这是烈火石。”
“烈火石？”桑娩转头，黑色的眼眸中带着疑惑“我怎么之前没见过？是新出的品种吗？”
周生点头“蓝宝石新研究出来的品种，说是遇火则燃。”他不动声色地偷偷将头向桑娩的方向偏了偏。
嗅闻着她的气味，继续道“燃起后，熄不灭。”
“用水也没办法熄灭吗？”桑娩盯着那人的背影，轻声问道。
“没办法，这个新品种只有将晶石内的能量彻彻底底地燃烬后才能够熄灭，否则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没办法熄灭它。”周生尽心尽力地解释着。
“那还挺危险的。”桑娩转头看向周生。
后者慌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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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只留给她乱颤的睫毛。
“不过我看她去的方向是C楼，那里有隔离的设备吗？”桑娩说着，眉心不自觉地拧在一起，面带担忧。
周生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桑娩的担忧所在“小月，你别担心。”
他抬眼，看着她那双杏眼安抚道“棠教授他们想要研究出烈火石爆燃的成分，尽可能地将烈火石的能量转换到武器上，为乌托邦做出贡献。”
“这就是棠辉他们现在研究的东西？”
仔细一想，桑娩确实在棠辉的实验室中，看到了缩小版的烈火石。
桑娩移开眼“一次性拉过去那么多，也不怕出事。”
周生面露尴尬“烈火石大多数都存放在高危楼里，我记得它好像在、”他顿了一下，打开黒尺，指尖在上面滑动了两下，找到了当时收到的通知“在扣押N1号实验室的旁边。”
他一字一句的念道，声音中有些发颤。
面色也越来越差，他怎么就忘记了小月还在那里。
“棠教授有说什么时候把你从高危楼调出去吗？”周生下意识地握住桑娩的手腕，面露紧张。
桑娩抿唇，摇头“他说他现在的研究很重要，目前还不能把我调出去，叫我在忍忍。”
“可，你那里…”周生动了动唇，望着桑娩发白的小脸，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但沉甸甸的巨石还是压在他的心口，叫他无法喘息。
桑娩挣开周生的手掌，面带歉意地看向周生“我外出的时间不多了，该回去了。”
周生下意识拢了拢空荡荡的手掌，却只捉到了一团空气。
掌心处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
在桑娩疑惑的表情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嗯，注意安全小月。”
一开口，声音便哑的厉害。
桑娩对周生那不舍的神情，视而不见。
“会的。”她随口应了声，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带着匆忙的意味。
“小月。”
桑娩闻声转头，眉眼中带着焦急“怎么了周生，要是不着急的话在黒尺上跟我说吧，我真的要来不及了。”
焦急的底色下是掩埋在深处的不耐。
她在清楚不过周生的心思，叫她止不住地厌烦。
“下周，我去找你。”周生低声道，耳尖都发着烫意。
桑娩不解地看着周生“还要取血吗？N1号最近比较狂躁，再取的话、”她抿了抿唇，脸色发白。
身子也跟着颤了颤，看上去带着惧意。
“周生，这次给你的血液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了，在取的话我也不能保证N1号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也得活着。”桑娩提起唇角，勉强地冲着周生笑了笑。
周生的脸色随着桑娩的话越来越白，最后没有一丝血色“我不知道，我、我会劝他们的。”
“小月、”周生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解释。
但桑娩已经没有心思在这里陪他演戏了，她匆匆留下一句来不及了，你在黒尺上跟我说吧，就快步离开了。
只留下周生，孤零零地站在长廊里，看着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良久后，周生才转动了两下发涩的双眸。
抬着沉重的步子，向身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