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娩到底还是从食堂打包了些红肉回来，但她回来后并没有直接把红肉给祈桉。
营养液会被红肉的残渣污染，清理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桑娩弯下腰，从置放杂物的抽屉中掏出手木仓样式的机器。
祈桉在水中无声游动，像一尾银鱼般靠近圆形开口。
他忍不住将鼻尖贴在通道边缘，却只嗅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最终，祈桉放弃了嗅闻，他将头抵在玻璃上，默默地看着桑娩不断忙碌的身影。
湛蓝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你准备单方面撕毁协议？”
阴阳怪气的语调从桑娩的身后传来，她见怪不怪地直起身子。
手握木仓支，仰头看向祈桉“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这玩意儿可杀不死你。”说着，她随手掂了掂木仓身。
“哼，算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祈桉偏头，向她手里的木仓扬了扬下巴“在水里，子弹可伤不到我。”
他忍不住对着身下这个渺小的女人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蔑。
桑娩奇怪地看了眼N1号实验体，食指扣动扳机。
砰——
一声轻响过后，桑娩放在桌上的红肉被透明的气泡紧紧地包裹住。
整个红肉上，泛着一层薄光。
她随手将真空木仓，放在操作台上。
拿起红肉就从通道中递了过去。
祈桉盯着探进来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营养液中闪着光圈。
晃的他有些眼晕。
“看什么呢，你不是要吃红肉的吗？”桑娩将漂浮在营养液中的手向上递了递“我加了层空间模层，不会破坏营养液，更不会影响红肉的口感，你可以放心吃。”
桑娩的话音刚落，祈桉立即跳开“谁说要吃红肉的了！我才没有，是你自作主张要给我的。”
“对对，是我自主主张行了吧。”桑娩倚在舱体上，翻了个白眼。
接着，她又耐着性子哄道“快吃吧，祖宗。”
“我把手伸进来，也算是入侵。”她呲了呲牙“电死我了。”
确实，她的指尖在电流刺激下不停抽搐，那块拳头大的红肉几乎要脱手而出。
祈桉的目光在桑娩的手指上停顿片刻，这才不清不愿地游上前“我是看在你送来的份上，才勉强吃一口的。”
他的喉结不断地滚动着，目光黏在红肉上，声音越来越小。
当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桑娩强忍着笑意，出声“当然，是我求着你吃的。”
祈桉这才满意地伸手接过桑娩手中的食物。
一口下去，软绵的肉质混合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清香，一起顺着他的舌尖滚下。
等他回过神来时，手中的红肉已经被他全部吞了下去。
祈桉下意识抬头，看向她。
却见她早已回到了操作台，拿着那个破板子不知道在看什么动作。
屏幕上的白光反射在桑娩的脸上，将她饱满白皙的脸衬得更加柔和。
祈桉费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拔下，搓了搓胳膊低声嘟囔了句“丑死了。”
桑娩的指尖停留在第一任观察员的日志上。
【摘下N1号无名指的戒指会引起他的狂躁，无差别的攻击任何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任何人。】
【非必要情况，请勿触碰他的戒指，会引起不可控的后果。】
刚刚才碰过实验体戒指的桑娩，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余光瞥向舱内。
祈桉正背对着她，黑发在营养液中缓缓浮动，看起来人畜无害。
到有几分现代水族馆中人鱼的影子。
如果忽略他此刻正在生闷气的事实。
同时，桑娩也注意到，祈桉进来的日期。
是一年前。
那也就是说，他几乎一年都没有正常进食过了？
桑娩回忆实验体刚刚的吃相，难怪会那么狼吞虎咽。
连红肉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吃的下去。
“你在做什么？”祈桉转头，眉心蹙在一起，低头瞪向这个不光丑，还没有眼力见的女人。
没看到他在生气吗！
他环抱双臂，周身冒着寒气。
桑娩头都懒得抬一下，随口回道“在写你的观察日志。”
“日志？你都写了什么？”祈桉缓缓转身，眉宇见的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说你脾气好、好沟通、不伤人。”反话几乎张口就来。
谁知那个实验体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再加上聪明好学。”
“噗。”桑娩到底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抬眼时刚好对上了对方阴沉沉的双眸，她随即将笑容快速收起，坐直了身子。
“喂，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祈桉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向桑娩。
单薄的眼皮泛起恼怒的红晕“这种鬼话，一上传到那个什么教授的终端，你就会被督查组抓起来。”
这次倒是轮到桑娩震惊了“你竟然还知道督察组。”
“呵，你以为前几个被带走的助手是怎么走的。”祈桉冷笑一声“还不是被分配到这里胆子都吓没了，直接瞎编辑一通引起了那个教授的注意。”
祈桉将脸靠近玻璃，发丝随之飘荡，露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倒是你，最好给我注意一点，别被督察组发现了。”
他说着，龇出森白牙齿危险道“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桑娩的指尖长点在平板的按键上，注意到时候第一位观测员的日志上，多了一掌宽的标点符号。
“……”
“我在跟你说话。”祈桉执拗地盯着桑娩。
“你知道，我成为观测员之前都在做什么吗。”桑娩索性放下平板，看向面前恼怒的N1号实验体。
“谁知道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天天在忙什么。”祈桉甩给她一个眼刀，但终究没再呛声。
“我在各个实验室打杂，帮所有高级研究员记录数据。所以日志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说话间，桑娩眼中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将祈桉溺毙。
他不自觉地放下环抱的双臂，指尖颤了颤。
“大话精，说话也不怕被闪了舌头。”祈桉别过脸嘟囔，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说完，不等对方回复，他便直接抬手。
白光一闪，手臂大小的试管顺着祈桉的异能，飘向通道口。
接着又被水流固定住，等待着桑娩的取出。
她讶异地看向被装满血液的试管“你什么时候取的？”
“等你想起来，饭都该凉了。”祈桉出声讽刺道。
桑娩却也不恼，她笑眯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靠近舱体伸手将试管取了出来。
对着光，粗略地确认了下血液浓度后，上扬的嘴角抿直。
“不是说兑些营养液吗，你怎么还给我这么高浓度的血？”她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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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将试管的密封口拔开。
走到操作台前，对着封闭的溶液倒出一半的血液。
又将营养液到了进去。
随着营养液的注入，浓稠的血液渐渐晕开，就像祈桉此刻复杂的心情。
这个女人似乎真的和别的观察员不同。
“周生要是拿到高浓度的血液，反倒会隔三差五的过来取血。”
桑娩摇晃着手中的试管，将血液与透明的营养液混杂在一起“这样的话，他反倒认为取血很艰难，继而减少过来的频次。”
提起周生，祈桉放松的身子忽地紧绷起来。
那张伪善的脸，再次浮现在祈桉的眼前，闻言他立即出声“我看这血还是红，你在兑点营养液吧。”
桑娩笑了声，紧绷的脸终于再次有了表情。
祈桉余光偷偷扫过她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样就够了，再淡他们就又该找过来了。”
“事儿可真多。”祈桉怼了声。
监控器兢兢业业地泛着红光。
监控室内的值班人员，扫了眼屏幕就又继续低头玩起了黒尺。
“诶，换班了。”
接班的人过来，对着还在玩黒尺的李兴说了声。
“哦。”李兴应了声，起身。
眼睛没从黒尺的屏幕上离开过。
“这个新来的观察员，在那自言自语个什么呢？”王琳嘟囔了一声，手握着监控的遥控杆，将画面放大。
画面中的桑娩刚好抬眼与监控器对上视线。
坐在监控大屏前的王琳猝不及防地被占满大屏的美貌冲击到。
整个人呆在原地。
久久无法回神。
“交接记录表记得填，上面说这两天就要收了。”李兴抬眼，将视线离开黒尺，对着王琳嘱咐道。
余光中，白腻的肌肤一闪而过。
将他的注意猛地拉回，李兴对着监控大屏中的观测员吹了声口哨。
“这次的观测员长得还真是好看，可惜了。”他摇了摇头。
王琳这才回神，哪里还能不懂搭档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将画面的尺寸恢复正常“谁说不是呢，白瞎这么好看的姑娘了，被分配到这里，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的神仙。”
说完，他也没了研究她说什么兴趣。
和高危实验体关在一起，不疯都是好的，更何况是自言自语呢。
“什么时候跟工程的报修下监听器，这老听不见声音也不是个事。”李兴将身上的工服脱下，转头对着王琳开口。
王琳却是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没报修啊，上次实验室监听设备出了问题，工程派了五个维修师傅过去，全折里面了。”
“自那以后，咱们的报修不是特别紧要的就全被压下去了。”
“啧。”李兴咂了下嘴“那什么是重要的？”
“当然是培养仓了，那可是关怪物的重要容器，重中之重。”王琳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模仿着工程主管的声音，阴阳道。
“合着咱这边只要有个画面就行了呗。”李兴嘟囔了一声。
“行了，别抱怨了快回去歇歇吧，你晚上还得值班呢。”王琳对着李兴挥了挥手。
接着便从抽屉中拽出上次没看完的小说，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两人都没将画面中的女人当回事。
毕竟谁能想到，会有人和高危实验体达成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