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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0

作者:狂傲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8章 滚下来领罚


    两姐妹身手敏捷,叶静兰率先翻上楼,开窗跳进房间。她已做好打晕房中人的准备,却见一群男侍卫生死不明倒在地上。


    一抬头,正对上三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气氛紧张,对方三人已经把手放在刀鞘上。


    “让让。”


    这时叶听晚翻上来,看见叶静兰挡在窗前,推了她一把才跳进房间。


    一落地,她和叶静兰一起愣在原地。


    地上晕倒的男侍卫腰佩铁牌,是四皇男的人,眼前虎视眈眈的三个青年显然是打晕他们的凶手。


    叶静兰和叶听晚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看来有人和她们打着一样的主意,来这里听墙角了。


    叶静兰往前半步挡在叶听晚面前,作防御状。


    叶听晚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她知道叶静兰喜欢在身上藏刀,准备小声提醒叶静兰的时候,对面的一个青年走上前来。


    “我们与两位少侠素无仇怨,何必大动干戈。我等在此听个墙角,听完就走。两位只要不阻碍我们,便可相安无事。”


    完颜习语气诚恳,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的话音一落,另外两个青年也敛起杀意,把手从刀鞘上移开。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静兰和叶听晚同样是来听墙角的,和那三位青年并无利益冲突,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如此相安无事最好。


    两姐妹沉默着点点头,完颜习带着大山、大川往右走走,把左边的位置让给两姐妹。


    五人一拍即合,一面墙分为两半,两姐妹在左边偷听,完颜习三人在右边偷听。


    “叶静兰真不识好歹,竟敢拒绝你的玉佩!难不成她还有比四弟你更好的选择?”


    在咿咿呀呀的曲声中,三皇男尖酸刻薄的声音传过来,被骂的当事人叶静兰还没生气,妹妹叶听晚的拳头就已经硬了。


    三皇男继续说:“近日来七弟与平北将军府来往频繁,想是要和慕容家的女儿议亲。届时七弟有平北将军府的支持,你却没有永宁侯府的支持,这可如何是好?”


    永宁侯府的老侯爷虽然死了,但永宁侯的女儿男儿尚在,现在朝中男武将仍有半数是老侯爷生前带出来的兵。


    那些男武将受了老侯爷的恩,必然要将此情还于老侯爷的子嗣。只要能取了老侯爷的女儿,就等同于拉拢了永宁侯府和朝中半数男武将。


    若四皇男不能拉拢侯府,就敌不过有平北将军府支持的七皇男。


    三皇男与四皇男是同胞兄弟,若是四皇男夺嫡失败,他也落不到好,因此他比四皇男更着急。


    隔壁房内传来叹息声,四皇男说道:“昏事不必着急,总之叶家小姐还有三年孝期要守。七弟既然已拉拢了将军府,便不能再觊觎侯府。京中其余男子又有谁敢去取那凶名在外的夜叉,侯府已是我囊中之物。”


    三皇男连连应是。


    这边房间里偷听的五人,完颜习和大山大川都知道叶静兰的身份。三人同时看向叶静兰,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被当作物品一样谈论,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然而叶静兰面不改色地站在墙边,反倒是把她妹妹叶听晚气得咬牙切齿。


    叶听晚在心中咒骂三皇男四皇男,暗暗发誓等她的酒楼开业,等她在商行中站稳脚跟,定要让京城所有酒楼行会都禁止三皇男和四皇男进入。


    还要在门口立个三皇男、四皇男与狗禁止入内的牌子。


    见叶静兰毫无反应,完颜习略显失望,倘若叶静兰气恼愤恨,她便能趁机策反叶静兰。


    只要帮叶静兰收拾了这两个厚颜无耻的皇男,然后解决侯府女眷未来的衣食住行,叶静兰自会乖乖归顺于她。


    可是叶静兰现在的态度令人捉摸不定,完颜习只好收回目光继续偷听。


    屋顶瓦片发出极轻微的响动,两只燕子落在屋顶掀开一片瓦偷看她们。屋内五人都趴在墙边偷听,完颜习的头小幅度地侧了侧,然后又恢复原状。


    燕淼和燕焱一路跟踪叶静兰来到此处,两人原本在二楼雅间偷偷观察叶静兰,结果叶静兰翻上三楼雅间,她们只得跟上来。


    慕容无双要她们跟踪叶静兰,记下她的言行举止。目前叶静兰在安静偷听,没什麽值得注意的。反倒是隔壁房间里的三皇男和四皇男有必要去看一眼。


    燕淼心想四皇男是玄门的男主人,但是负责在四皇男和玄门杀手之间传话的老阉人杨爷早已被她刺瞎,不知玄一是如何处理的?


    燕淼比了个手势让燕焱留在这里,她则运起踏雪无痕的轻功落在隔壁房间的屋顶上。


    轻移瓦片,仅露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缝隙就足以让她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雅间由一扇屏风隔开,三皇男和四皇男坐在桌边谈话,屏风后有一少男抚琴唱曲。


    角落里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正是已经被刺瞎眼睛的老阉人杨爷,她站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完好无损。


    燕淼将手放在嘴边学了一声鸟叫,老阉人缓缓抬头,透过狭小的缝隙两人目光交汇。


    是玄一,玄一剥了老阉人的脸皮并扮作他应付四皇男。


    “现在棘手的是皇叔,我派出去的杀手全军覆没,他已经入京了。”四皇男烦躁不已。


    他的皇叔邕亲王爷萧牧舟手握兵权,掌管边境数万男兵。萧牧舟的存在让父皇睡不安稳,也让他和他的其余几位兄弟坐立难安。


    三皇男出主意道:“皇叔生性风流,常流连于烟花巷柳,以前派去的美人都得不到他的青眼,这次不如试试美男计?四弟的采菊苑里不是新来了几个清倌儿,总有一个能讨得皇叔欢心。”


    四皇男觉得此计可行,以前的美人计不行,这次就试试美男计。


    “杨公公,你命采菊苑的龟爹将新来的清倌儿捧起来,让他们的美貌名震京城,我就不信皇叔不动心。再去玄门找两个杀手扮作采菊苑的仆人,要她们找准时机刺杀萧牧舟。”四皇男吩咐道。


    玄一点头应是。


    聊完邕亲王爷萧牧舟之后,三皇男和四皇男又一起说了几句七皇男的坏话。


    两人骂起自己的兄弟,可谓文采斐然,骂人的话没有一句是重复的。他们喝着酒,逗弄着唱曲儿的少男。燕淼将瓦片放回原位,悄然离去。


    在房间偷听的五人听着隔壁传来的污言秽语,心知没必要继续往下听了。


    “告辞。”叶静兰当即带着叶听晚从窗户翻回去。


    姐妹俩走后,屋顶上的动静也跟着消失。


    原来是跟着她们俩的小尾巴,完颜习还以为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她走到窗前低声道:“大山留下善后。”


    大山应是,她留在房间里将晕倒的男侍卫们扶到桌边,酒水泼在他们身上,空了的酒坛随处乱丢,等这些男侍卫醒来只会当作自己喝醉了。


    完颜习带着大川直接从窗户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湖面上的一只游船上,大海和大湖一直守在船上。


    “大湖,你去跟着冯争,回来后把她今日做的事都告诉我。对了,她身后有三只尾巴,你躲着点。”完颜习说道。


    “是。”大湖将船桨交给大川,领命离去。


    大川和大海划船驶向岸边。


    听完墙角后,叶听晚心里闷着一口气,她现在只想教训三皇男和四皇男一顿。


    “你说的酒楼是那一间吗?”叶静兰发现叶听晚心情低落,拉着她站在窗边,指着对岸说道。


    对岸酒楼的门首缚彩楼欢门,四座三层高的楼阁遥遥相对,楼与楼之间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


    叶听晚敢在西市开设如此大的一间酒楼,定然很有本事。叶静兰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称赞叶听晚才十五岁就能独立掌管一间酒楼,是个当之无愧的经商天才。


    “嗯!”叶听晚被夸得飘飘然,刚才的糟心事暂时抛在脑后。


    “等开业后,夜里的酒楼灯烛荧煌、火树银花,会比现在更美。到那时,我的酒楼也定是京城里最大、最赚钱的酒楼!”


    提到赚钱,叶听晚神采飞扬,孜孜不倦地说起自己的生意经。叶静兰认真地听她说话,时不时给出回应。


    “你的酒楼想好叫什麽名字了吗?”叶静兰问道。


    叶听晚早就想好了酒楼的名字,却摇头:“没有,姐姐帮我想一个吧。”


    “既要日进斗金,必是宾客盈门,客满楼如何?”叶静兰思索道。


    “好名字,就叫这个。”


    直到晌午,姐妹俩才离开茶楼,去东来顺点了一桌菜。吃完饭后叶听晚要去隔壁街的铺子查账,央求叶静兰陪她一起去。叶静兰也有点小事要办,只好答应下次再陪她去。


    和叶听晚分开后,叶静兰返回茶楼,她坐在大堂里听说书人讲话本子。


    燕淼和燕焱跟着她进来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继续偷看叶静兰。独自一人的大湖则挑了另一个角落坐下。


    半个时辰后,说书人讲得口干舌燥,退下台换了新人上来。


    叶静兰不喜欢嗑瓜子,无聊的她把瓜子一会儿摆成三字,一会儿摆成个四字,一会儿又摆成个死字。


    等了这麽久,三楼雅间里的三皇男和四皇男总算出门。他们一前一后地从楼梯上下来,扮作老阉人的玄一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叶静兰抓了一把瓜子,转过身冷笑:“滚下来领罚。”


    两颗瓜子从她手中飞出砸在四皇男的右腿腘窝上,轻小的瓜子直接砸得四皇男朝前倒去。走在前面的三皇男反应迟钝,被四皇男推着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


    摔到二楼的两人停下来,他们眼冒金星,浑身的骨头仿佛快要散架,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老四,你怎麽走路不看路!”三皇男骂道。


    四皇男用手捂着腘窝,凶戾的目光在大堂里扫视一圈。他们摔下来的动静很大,客人们都在看他们,一时间他难以分辨刚才是谁偷袭了他。


    “三殿下,四殿下,你们小心。”玄一忙跑过去,心里直呼摔得好。


    四皇男命令她:“有人偷袭,去查出是谁动的手。”


    “是。”玄一走回楼梯,将地上的瓜子悄悄踢到楼下,茶楼里四处都是瓜子和瓜子皮,这怎麽查得到呢?


    教训了两个碍眼的皇男,叶静兰哼着歌离开茶楼,现在日头正烈,她躲在阴影处朝前走。


    叶听晚不在身边,没人领着她去找好玩好吃的地方。既然妹妹把酒楼开在西市,西市定然相当繁华,她当即拍案决定去西市逛逛,顺便近距离观赏妹妹的客满楼。


    西市繁华热闹,叶静兰进入西市直接被迷得走不动道。这里有可以买衣裳布匹的衣肆、帛肆、布帛行,还有酒肆、茶阁、珠宝店、各式点心铺。


    路边有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在街上逛,叶静兰朝马上的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她从西市的第一个铺子开始逛,半个时辰后从一个点心铺出来,手里捧着一袋子果干。


    转过这条巷子,眼前的街道满是药行、兵器行、卜肆、凶肆、法烛店、石刻铺、骨器铺等等,数不清的行肆摆在面前,叶静兰突然后悔没拉着妹妹一起来。


    她身上带的钱不多,可是面前的兵器铺、骨器铺格外吸引她,单是摆在店门前的几样兵器骨器就让她心动不已。


    “这次只看不买,下次带了钱再买。”


    叶静兰在兵器铺掌柜热情的吆喝声中走进店铺。


    她接连逛了十多家兵器铺,虽未买下任何东西,老板还是和气热情地送她出门,要她下次再来。老板们待她极好,叶静兰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来光顾这些老板的生意。


    “老刘,那边武馆又闹起来了,看热闹去啊?”


    “还是那三个姑娘吗?”


    “还是她们,走,咱们去给她们帮腔去。”


    “好嘞!等我一下,我把昨天的剩菜臭鸡蛋带上。”


    隔壁药铺义妁堂的魏老板喊上对面卜肆的刘老板一起去看热闹,叶静兰被勾起好奇心,武馆那边在闹什麽?


    卜肆的刘老板提着一个菜篮子,和义妁堂的魏老板手挽着手朝武馆方向走,叶静兰跟在两人身后。


    “大家都来看啊,这家正大武馆的男老板方正仁不要脸皮,霸占姐姐的武馆和家产,还把姐姐的孩子扫地出门!”


    远远的就能瞧见武馆的大门,门上挂着正大武馆的牌匾,门前围了一圈人。嘹亮的叫骂声从人群中传出来,随即一颗臭鸡蛋砰的一声砸在牌匾正中央。


    那人扔鸡蛋的准头极好,人群中爆发出响亮的掌声和欢呼声。


    “开始了开始了!快点挤进去。”刘老板拉着魏老板硬生生挤到最前面,叶静兰机灵地跟在两人身后,成功站到了第一排。


    正大武馆的大门紧闭,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并排站在门前,手里拿着臭鸡蛋往门上砸。


    “呸!方正仁,你也配叫这个名字。你为人心术不正,假仁假义!十年前这家武馆还叫山河武馆,老板是方仪方大娘,方大娘老来得子,仅有方敏行一个孩子。当年她年迈患病去世,留下十五岁的孩子撒手人寰,这家武馆和祖宅原本都是方大娘留给孩子方敏行的!”


    三人中两人负责丢鸡蛋,一人负责大声斥骂,说到激动处,其余两人就会附和两声给她鼓气。


    骂人的少年身高八尺,脸颊晒得通红,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穿着浅色衣裳,仔细一瞧她的衣裳料子还是价格不菲的棉布。其余两人的衣裳款式和她略有不同,但布料是一样的。


    衣裳是好料子,但看她们的双手又不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叶静兰猜测这三人应当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仆人,不知是哪家的?


    “戳你个爷头!方正仁,你有本事出来,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少年的话越骂越脏。


    刘老板清了清嗓子,帮忙喊道:“敢做不敢当的腌臜畜牲,滚出来!”


    魏老板也毫不逊色:“该杀的王八犊子,你爹个屌,把武馆和祖宅还给人家!”


    两位老板平时开店广结善缘,尤其是义妁堂的魏老板,她经常开义诊,给穷苦人家看病开药。


    她们两人一发话,其余人都帮忙叫喊,要方正仁滚出来给个说法,把武馆和祖宅都还回去,还给方大娘的孩子方敏行。


    “滚出来,还东西!”两位老板说一句。


    “滚出来,还东西!”周围的人跟着说一句。


    “方正仁,不要脸。”


    “方正仁,不要脸。”


    叶静兰在这看了这麽久热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十年前这家武馆原是方仪方大娘的,方大娘一朝病逝,留下十五岁的孩子方敏行,方敏行因年纪小被堂叔方正仁哄骗欺负。


    他不仅霸占了山河武馆和祖宅,还把方敏行赶出家让她自生自灭,简直是丧尽天良!


    叶静兰也义愤填膺地跟着两位老板喊起来:“滚出来,还东西!”


    武馆大门终于打开,一个虏隶凑在门前说道:“都是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当时我家老爷接手武馆,是经过了男族长的首肯,官府那边也点了头。你们现在来叫唤也没用,赶紧走吧。”


    方正仁本人并未出现,而是派了一个虏隶来回话。


    少年反驳道:“放你爹的屁,当年的事你们也好意思提。一群五六十的老男人忽悠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她一个孤儿哪敢和你们作对!”


    刘老板以前和山河武馆的方大娘不熟,只说过几句话,也只见过方敏行一两次。可怜这孩子十五岁没了娘,还被赶出家门只能卖身当仆人求生。她当年忙着自己铺子的生意,也不知道方家孩子被赶出门的事情。


    还是去年六月的时候,这三个少年突然跑到改名为正大武馆的武馆门前骂街,要方正仁还钱还武馆,她这个离得远的邻居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


    刘老板拿起臭鸡蛋砸在大门上骂道:“为老不尊真不要脸,你们摸摸自己良心,武馆和祖宅你们拿的不心慌吗!不怕半夜里方大娘来敲你们的家门吗!”


    群情激愤,臭鸡蛋烂菜叶一齐扔出去,虏隶赶紧关了门。


    没一会儿,大门打开,方正仁终于出现,他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应该是他武馆里的男教习。


    “诸位,方敏行是我的侄儿,这是我们的家事。当年事情已了,哪有现在翻出来说的道理?就算翻出来,也轮不到你们来管,我侄儿自己都不来叫冤,你们着什麽急啊?”


    方正仁长得贼眉鼠眼,笑起来更是让人不舒服,感觉他的手已经伸到你兜里,摸走了你所有的银钱。


    少年回道:“要不是你将身无分文的她赶出家门,她岂会走投无路卖身为仆。她的卖身契攥在主人家手里,她连侯府大门都出不来,如何叫冤?只能我们来帮她叫冤,你把武馆和宅子还她,她就有钱为自己赎身了。”


    侯府?叶静兰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在说她家吧?


    “赎身……”方正仁眼珠子一斜。


    三个少年来这里骂了大半年,起初他还会报官,可是没想到这三人身后有永宁侯府做靠山,来抓她们的男官兵只是嘴上警告两句,就放她们离开了。


    报官根本没用,还白花钱上下打点,方正仁便不再报官了。反正这三人也不是天天都来,她们只能趁着侯府不忙,自己得闲的时候来骂两句。


    他只要不搭理,少年骂完了人就走了,武馆第二天照样开门挣钱。


    只是最近一月少年们来得太频繁,还开始丢臭鸡蛋,严重影响他的生意,银子挣得越来越少。


    再不管的话,武馆真要关门大吉了。


    方正仁嘿嘿一笑:“行啊,你说卖身钱是多少,我是她堂叔,帮她赎身也是应该的。”


    三个少年没答话,红脸的少年按照自己的卖身契说道:“三十两。”


    “给你三十两,以后别来了。”方正仁心疼得滴血,但能用三十两打发走她们,过两日就挣回来了。


    “你休要避重就轻,赎身是一回事,还祖宅和武馆是另一回事,这两样都是你该偿还的。”叶静兰出声道。


    与此同时,刘老板也大声说:“等等,这哪是三十两的事情?武馆和祖宅是方敏行的,你不仅要出赎身的钱,武馆和宅子也要还给人家。”


    做生意的刘老板也是个人精,岂会让方正仁哄了去。


    “好你个方正仁,年纪越大越不干人事,差点让你骗了。”少年气得指着方正仁鼻子直骂。


    一个烂了四五天的臭鸡蛋正中方正仁的眉心,他两眼一翻差点臭晕过去,捏着鼻子跑回去躲着了。


    门一关,臭鸡蛋都砸在门钉上,三个少年喊得也累了,想着今日就闹到这里,改日得空了再来。


    她们丢完手里的臭鸡蛋,转过身朝众人鞠躬道谢。


    “多谢各位,红芝在此替方姐姐谢过大家!”


    红芝被晒得直冒汗,却顾不上擦。正好她从人群左边谢到了右边,走到叶静兰面前。


    叶静兰顺手替她抹去额上的汗水,红芝感动地抬头,在看到叶静兰后感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第19章 扶风白鹤方敏行


    太阳仍灼烧着大地,周围的人声愈发响亮,红芝此刻却如坠冰窟。


    大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以前不是慊弃西市人多,挤在一起又臭又吵,几乎很少来这边吗?


    她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向叶静兰解释,心道完了,大小姐本来就不愿意放红袖姐姐走,刚才听到她那番话,只怕更不会放人,红袖姐姐被她害惨了。


    “大小姐……”红芝哆哆嗦嗦地开口,思考着怎麽求饶。


    叶静兰听到大小姐三字眉心一跳,果然,侯府是指永宁侯府。那方敏行是府里的哪一个下人呢?


    “跟我回府。”


    看红芝的反应就知道原主有多可怕,叶静兰决定回去再说。


    红芝回头,自己的两个姐妹脸上也是同样的苦涩,三人和叶静兰一起回府。


    她们一走,武馆前的人们也渐渐散了。


    “燕淼,该走了。”燕焱看着叶静兰逐渐走远,她拉了下身边的燕淼,燕淼却不动。


    “怎麽了,想什麽呢?”燕焱问道。


    燕淼望着正大武馆,说:“那些男人的体格都不错,很适合做药人。”


    武馆的男教习习武多年、身强体壮,应该可以受得住螙药“要你命”,将他们绑去做药人正好。而且武馆里的男教习很多,死了一个还有好多个。


    燕焱没有说话,转身去追叶静兰。燕淼知道她不高兴,也没说什麽,安静地跟上去。


    日薄西山,街边行人都忙往家里赶,红芝走在叶静兰身后心如死灰,她怕是见不到明天的朝阳了。


    “大小姐,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红岭和红芍只是陪我来的,红袖姐姐也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您单罚我一个就够了。”


    红芝牙一咬心一横,与其大家都挨罚,不如她一个人承担大小姐的怒气。


    她说的也是实话,这件事是她的主意。红岭和红芍是她最好的姐妹,当初两人知道她要为红袖姐姐伸张正义,她们二话不说就陪着她一起来,三人坚持了大半年。


    “大小姐,这事是我们一起做的,我们三个一起受罚。”红岭和红芍颇有义气。


    叶静兰走在最前面,三个人在她身后边走边求情,红芝坚持一个人受罚,另外两人坚持有难同当。


    她表面冷静一言不发,实则心里慌张不安。红芝她们来武馆是为了红袖,红袖就是方仪方大娘的孩子方敏行。


    这麽说十年前红袖还是山河武馆的小当家,却被堂叔坑骗沦落到卖身为仆。


    她的身世如此可怜,府里的丫鬟都知道这件事,晓得为她鸣不平。三人能在武馆前闹事却不被抓走,就是因为有侯府撑腰,姨母是侯府当家人,此事自然得了她的首肯。


    姨母和妹妹在京城有多家产业,不缺钱更不会缺仆人。红袖在府里干了十年,作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三十两赎身钱是 能攒够的,她要想赎身离开,姨母不会不放人。


    可红袖仍一直在她身边提心吊胆地伺候她,难道是她不想走吗?


    叶静兰心里已有答案,没人愿意做点头哈腰的虏隶下人,红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就这样,四个人各怀心思回到了侯府。叶静兰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府里的演武场中。


    此时演武场内空无一人,她看向红芝三人说道:“红芝留下,你们两个走吧。”


    话音一落,红岭和红芍直接给叶静兰跪下:“大小姐,求您饶了红芝。”


    “我们知道您不愿意放红袖姐姐走,我们去武馆叫骂,只是想帮红袖姐姐拿回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不敢有任何叛主的心思。”


    两人声泪俱下,红芝也跟着跪在地上,倔强地望着她。


    “你们以为我会对她做什麽?”叶静兰原想解释,可她更好奇原主面对这种情况会做什麽?


    这句话在红岭和红芍听来是明晃晃的威胁,红岭吓得不敢说话,红芍犹豫着回道:“我们不知道您会做什麽,我们只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红芝。”


    红芝红岭和红芍都不是叶静兰院里的人,她们只听说过叶静兰的凶名。府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警告她们在大小姐面前需谨言慎行,一旦犯错惹大小姐不快,轻则赶出府,重则下地府。


    她们以前对此都是半信半疑,直到前年认识红袖姐姐,红袖姐姐给她们讲了很多事情,还给她们看了自己身上的伤疤,她们才明白府里的老人说的都是真话。


    “起来吧,我留红芝问话,问完就放她走。”叶静兰把三个人扶起来。


    红岭和红芍拉着红芝不愿离开,叶静兰叹气:“算了,都留下,我问你们点事。”


    红岭红芍到底单纯,再加上她们也不曾和以前的叶静兰有过任何接触,现在的叶静兰说话亲切、语气真诚,三言两语就哄着她们一起坐在地上聊天。


    红芝见红岭和红芍被叶静兰的笑话逗笑,她也跟着坐下,僵硬地假笑两声。她虽没有之前那麽恐惧叶静兰,但依然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


    “竟然这麽晚了,我们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红岭和红芍一起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吧,我和红芝在这里等你们。”叶静兰看了眼天色,摸着肚子说道。


    红岭和红芍已然放下戒心,觉得以前道听途说来的话果然信不得。大小姐才不是嚣张跋扈的恶主子,她会和她们一起坐在地上说话,一点儿也不高高在上。


    她们站起来小跑着离开。


    她们走后红芝面色难看,不敢再和叶静兰一样坐着,她和伺候叶静兰多年的红袖非常亲近,她清楚叶静兰的为人,于是重新对着叶静兰跪下。


    “你和红袖怎麽认识的?”叶静兰轻轻一拽,红芝就坐了下来。


    “我和红袖姐姐是前年认识的,在永济寺。”


    说完这句话红芝小心翼翼地打量叶静兰的脸色,叶静兰瞬间意识到这个相识的故事和她有关,准确来说是和原主有关。


    “继续说。”叶静兰没有原主的记忆,让红芝接着讲。


    红芝心道红袖姐姐说的是真的,大小姐记性不好,她只记得自己的事情,根本不会把她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当时没有惩戒她们,以后就想不起来了。


    “前年去永济寺里为先夫人供灯祈福,我负责照顾三小姐的起居。在寺庙里的第二夜,您和三小姐一言不合就动手,我……”


    红芝心中纠结,到底是说实话,还是把这件事一笔带过?万一说实话让大小姐记起来,这次没有红袖姐姐在场帮她,她岂不是罪加一等?


    “你出言劝我不可姐妹相残。”在红芝的陈述中,叶静兰想起了那段过去,她接过红芝的话。


    那夜她和叶听晚话不投机,两人一起朝对方出手。红芝出言劝说,她却怒上心头,想着一个丫鬟竟敢来教训她。她改对红芝出手,红袖突然闯过来硬生生接下她一掌,当场断了一根肋骨。


    “是,若不是红袖姐姐替我挡下那一掌,我早死了。”红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被大小姐揪住了错处,也不怕再多加几个错处。


    “红袖姐姐被您一掌打得半月下不了床,这半月是我在照顾她,因此我们成了极好的朋友。红袖姐姐身世可怜,但她从不自怨自艾,尽心尽力地伺候您,陪您练武。”


    “她早就攒够了赎身钱,想回武馆拿回方大娘留给她的武馆和宅子。您却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您找不到比红袖更好用的下人,就不放她走。她每年都会求您放她离开,您次次都拒绝她。”


    红芝越说越激动,她不再懦弱胆怯,掷地有声:“大小姐,您放了红袖姐姐吧!她要继承母亲的遗志,将山河武馆发扬光大。她不该是一辈子伺候人的贱命!”


    “您放她走,我代替红袖姐姐伺候您。虽然现在的我不抗打、武功差,但也会和红袖姐姐一样逐步变强,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后红芝觉得心中痛快,没一会儿又开始后怕。


    她看向叶静兰,叶静兰背过身挥了挥手让她走。


    “您答应了吗?”红芝追问。


    “……”


    沉默就是答案,红芝还想说什麽,最终什麽都没说,垂头丧气地离开。


    在她走后,红袖悄无声息地出现,跪在叶静兰身后。


    “别跪我。”叶静兰知道她来了。


    红袖听话地站起来,她今日一直跟在叶静兰身后,奉家主之命跟踪两位小姐。


    叶静兰和叶听晚分开后,她就回府把姐妹俩的情况禀告给家主。傍晚叶静兰带着红芝她们回府,红袖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在演武场外时刻关注着叶静兰和红芝。


    只要叶静兰露出一丝杀意,她都会冲上去阻止她。


    演武场中有一棵高大的垂杨柳,风起,树下柳絮翩翩起舞。


    叶静兰伸手抓住一团柳絮,问道:“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


    “是。”红袖并不抱希望,她努力了那麽多次,叶静兰都听而不闻,她是不会放她走的。


    不过她现在并不在意叶静兰的想法,她的卖身契虽在叶静兰手中,但卖身期限也快到了,还剩最后三年她便自动回归自由身。


    这是十年前家主许诺她的。


    “那天你说的文打和武打分别是什麽意思?”叶静兰松开手任由柳絮随风离去,她朝着红袖露出笑容。


    “文打是双方各为对方出一题,按照题目比试。武打是乱打一气,谁先下比武台谁就输。”


    红袖第一次看不懂叶静兰脸上的笑意,十年相处,她以为自己能洞悉叶静兰的所有坏心思。今日她却变了,每个眼神和笑容都充满善意,反倒让她不知所措。


    叶静兰走上比武台:“武打如何?你赢了我,我就把卖身契给你。”


    “此话当真?”红袖身子一僵,紧紧盯着叶静兰。


    “自然,我倒不是可怜你,只要你有本事把我打下台。”


    叶静兰此话逗笑了红袖,叶静兰如果能可怜她,她也不必受这麽多年的苦。


    “好。”


    红袖登台,双方抱拳向彼此行礼。


    叶静兰率先出招,她也不知自己使的是什麽招式,顺手就打了出来,红袖双手握拳接招。


    叶静兰更擅枪法,拳脚功夫稍有逊色,她从三岁开始扎马步练拳,至今有十四年。


    而红袖也从三岁开始习武练拳,她习武至今足有二十二年。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忽然红袖挺身飞起,犹如白鹤淩空,朝气蓬勃鼓雌风,双拳从天而降。


    叶静兰闪身避开,红袖的一招一式让她想起今早在书架前翻过的一本拳法《白鹤拳》。


    “方敏行!练拳先练内气,山无气必绝,水无气必浮,人无气必死。气力不足,便无拳法。”


    红袖拼尽全力和叶静兰对打,她想拿到卖身契,想现在就离开侯府,想去西市把母亲的山河武馆抢回来,想完成母亲的遗愿将白鹤拳发扬光大!


    她受够了卑躬屈膝、看人眼色的日子,她不要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虏隶。


    她也是人,是挺起脊梁、堂堂正正的人。


    少年时母亲在耳边的谆谆教导再次回响在耳边,她每挥出一拳,仿佛都能看到母亲在她身旁指导她下一拳该打在何处。


    “白鹤拳是你祖师姥方七娘传下来的拳法,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你不好好练拳,出了门别说自己是白鹤拳的传人。”


    “想想白鹤的姿态,静时神态安闲,凝神调息,养精蓄锐;动时如雷霆震怒,有霹雳蹬氰之势。”


    “打得好,这一拳气吞山河,再练!”


    曾经被母亲揪着耳朵扎马步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红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白鹤,灵活地穿梭在比武台上。


    叶静兰没有一丝松懈,她不会放水,接了数十招后她想起一件事。


    书架上的《白鹤拳》秘籍是她几年前从红袖手中抢来的,白鹤拳是红袖祖传的拳法。难怪红袖的白鹤拳打得如此漂亮。


    叶静兰也换了白鹤拳和红袖对打,她在心中默念:“叶静兰,你抢了红袖的白鹤拳,我便用白鹤拳和她比试。若是我输了,就说明你学不会这门拳法,也留不住红袖。我可就把人放走了,到时候你回来了别怪我。”


    红袖见叶静兰换了拳法,心中怒意更甚,一拳比一拳重,叶静兰逐渐被她逼至比武台边缘。


    “二谱功夫二步七,扶风处处学鹤拳。祖师姥自创白鹤拳,后来移居扶风县,就在扶风扎下根基。江湖上无人不知扶风白鹤拳,你要认真学,以后把这门拳法传下去。”


    浑厚的内力都积聚在双拳,红袖逐一破解叶静兰的招式,朝她发起猛攻。


    风止,寒星如珠,鈎月如镰。月光如银丝带流向人间,照亮比武台上傲然独立的白鹤。


    “你赢了。”


    叶静兰站在台下恭喜她,红袖站在台上眼眶微红。


    白鹤拳是方敏行的,侯府关不住白鹤。


    第20章 今后再见,重论恩仇


    叶静兰和红袖回到居住的院落,叶静兰有点尴尬,她没有原主完整的记忆,不知道红袖的卖身契藏在哪里?


    正当她准备询问红袖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是白日书架上的那本《白鹤拳》。


    叶静兰走进房间,从书架上取下《白鹤拳》,红袖的卖身契就夹在书中。


    “你也想放她走。”叶静兰在心里和原主对话,虽然没有原主回应,但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乐得开心。


    [山河武馆方敏行,自愿出卖与流筝名下为仆,得财礼银三十两正。住侯府伺候大小姐静兰,月奉十两,不可有任何怨言,尽心尽力伺候大小姐。卖身期限从和昌九年六月初九日起,直到老侯爷死后的第三年。期间若有伤病,侯府赔付百两银,并请医师为其治病。以上如有违失,以凭责治无辞。]


    叶静兰拿着卖身契走出房间,心中五味杂陈,侯府只用三十两银子就买了红袖鞠躬尽瘁的十年。


    卖身契握在手里的那一刻,方敏行就已丢弃了红袖这个名字,她和叶静兰对视。


    她的眼神毫无波澜,带着冰冷的恨意。


    “你恨我?”叶静兰明知故问。


    方敏行答:“恨之入骨。”


    “那你以后见到我,会想杀我报仇吗?”叶静兰想起了和红袖的一些记忆,十年来红袖身上旧伤添新伤,过着胆颤心惊的日子,毫无尊严被她虏役支使。


    是个有血性的人,都应该恨她。


    方敏行收起卖身契,摇头:“家主于我有恩,你与我两清。今后再见,重论恩仇。”


    “这麽严重!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你家武馆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啊。”


    叶静兰担心方敏行出去后无权无势,拿不回方大娘的山河武馆,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武馆有武馆的规矩,我方敏行会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拿回山河武馆。”


    方敏行即将走出门,她回头对叶静兰重申一遍:“你我自此是无恩无仇,但我仍怨你这十年来加诸给我的伤害。若有一日,你我于京城之外的地方再见,我会为过去的自己雪恨。届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好。”叶静兰目送方敏行离开,希望这一天不会到来。


    夜深人静,方敏行去往念玉阁同流筝告别,这些年间流筝知道方敏行受的苦,可她站在叶静兰这边,便只能对方敏行的痛苦视而不见。


    她用银钱补偿方敏行,并许诺方敏行每年都可以去她名下的钱庄取钱,也可以支使她的部分侍卫。


    如今静兰主动放方敏行离开,流筝为方敏行高兴,也为此感到抱歉。


    她没有说什麽要方敏行原谅她们的话,压榨了人家十年,岂能要求人家以德报怨。


    “这十年辛苦你了,今后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去小常茶馆或者万金钱庄传话即可。”流筝递给方敏行一块刻有红缨枪的小铁牌。


    方敏行收下铁牌,向流筝行了一个大礼,彻底与永宁侯府告别。


    离开侯府时,红芝和红岭红芍在门口送她。


    红芝拉着她又哭又笑:“方姐姐,你去踢馆的那天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们,我们要去给你鼓气。”


    方敏行点头答应,转身消失在墨色里。


    府内,叶静兰和方敏行比武出了一身汗,她刚沐浴完躺在床上,房门被人敲响。


    紧接着房门打开,叶听晚钻进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憨笑道:“姐姐,我想和你睡。”


    叶听晚小时候就想和姐姐一起睡觉说话,小时候未能达成的事情,趁着姐姐失忆正好可以把她小时候的遗憾都圆满了。


    “来吧。”叶静兰正好想了解原主的过去,她往里面让了让,结果叶听晚跨过她硬要睡在里面。


    吹灭灯烛,姐妹俩睡前谈心自是无话不说。


    前半夜都是叶静兰听叶听晚不知疲倦地说个不停,叶听晚从自己记事起开始讲,有关她和叶静兰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非常清楚。


    比如叶静兰不带她练武,说她是矮冬瓜,两人切磋时叶静兰也毫不留情,从不拿正眼瞧她,这些都还可以忍。


    直到有一次两人一起习武时,叶静兰慊弃叶听晚吵闹,故意点她的xue,让五岁的叶听晚跟个木桩一样,在演武场扎了整整三个时辰的马步。


    旁人还以为叶听晚习武勤恳,直到紫丹叫她去用晚膳,才发现她是被点了xue不得动弹不能言语。当晚叶听晚就病倒了,这件事让流筝意识到姐妹俩势如水火,只好将两人分开教养。


    可是年幼的叶听晚很崇拜叶静兰,在她眼里,姐姐是习武奇才,懂得比她多长得比她高,还很厉害,府里上下无人不尊敬她。


    所以她总想跟随叶静兰,偶尔还会模仿叶静兰。在吃了一次又一次闭门羹后,她才明白姐姐不需要妹妹,姐姐也不喜欢她。


    十多年过去,叶听晚依然仰慕着强大的姐姐,她不断地和叶静兰说着两人的过去。


    句句都在控诉,字字都在渴求。就差把“姐姐,我们做好姐妹好不好?”这句话说出来了。


    叶静兰从她口中逐渐了解原主是个什麽样的人。


    她像是一个没有心的恶鬼,除了姨母流筝,谁都不放在眼里,好像除了高兴和愤怒,她就没有其余的感情了。


    没有同情怜悯心,没有道德责任感,没有和人交友的能力。因此她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姨母,以及别人。


    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种人很像投胎时本该有三魂七魄,却丢了一魂四魄,如同半人半鬼。


    “上次在永济寺,你差点杀了我,把我气得不轻。”叶听晚提起那天还会忍不住生气。


    一句差点杀人让叶静兰噎住,她不确定地问道:“我应该没真的杀过人吧?”


    叶听晚拉住她的左手,将她的手摊开,微弱的月光可以让她看清自己的掌心,有一道红色疤痕横亘在手中间。


    相术里掌纹中代表感情线的纹路正好被疤痕覆盖,生命线被截断,唯有事业线贴在疤痕旁边一直延伸到手腕。


    “这条疤是你杀了四个男人的证据。”


    掌心的疤已经愈合,叶静兰若有所思地盯着这道疤,自称北疆三龟公的两只王八跪在她面前求饶的画面再度浮现,而她握着剑,眼也不眨地割下两人头颅。


    原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叶静兰不寒而栗,古怪的是她心头又涌上一股莫名的爽快。


    她既惧怕杀人,又因为杀人感到兴奋。


    身旁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听晚睡着了。叶静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先不想了,明天再说。


    她眼睛一闭沉入梦乡。


    已是四更天,打更人一慢三快地用梆敲锣。


    月亮都躲进灰色浮云里睡去,西市义妁堂的屋顶上还有一个少年数着星星未眠。


    是跟踪了叶静兰一天,直至叶静兰屋内烛火熄灭,才和燕淼回到义妁堂的燕焱,她躺在屋顶上静静地数星星。


    燕淼站在屋檐下亦未入睡,燕焱以前在玄门每次出完任务,杀完人之后都会睡不着,然后就去数星星。


    玄门里的多数杀手要麽和玄一一样,从入门的那一刻起就果断地杀了兔子,丢弃良心,只为求生。


    还有少数杀手和燕焱一样,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杀死兔子,但会为此愧疚难受很久。杀了多少人,就自责多少次,永远生活在愧疚痛苦里。


    燕淼则和她们都不一样,自记事起,燕淼就没什麽善心。她觉得自己比起别人,就是少了一点感情。


    所以她小时候是不说话的哑巴,可以眼也不眨地杀了父亲,可以一声不吭地看着母亲被追来的男村民们打死。


    最后只对着那片血淋淋的土地磕了三个头,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想,她这辈子仅有的一丁点善心都给了燕焱。


    燕淼翻上屋顶坐在燕焱身边,燕焱数到第九百零六颗星星后停下来,说道:“以前在玄门的时候,大家都宽慰自己,杀人是身不由己,那些人不是死在我们手上,而是被四皇男杀死的。”


    “现在我们已经脱离玄门,没理由再主动杀人害人。”


    燕淼明白燕焱的顾虑,燕焱很善良,所以她才会是玄六,才会在噩梦里选择和其余杀手同生共死。


    有她在,燕焱可以不沾血,从今以后改过自新,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让她继续沉在烂泥里,做尽天下恶事。


    “燕焱,武馆的男教习都是坏人,他们抢占方敏行的家业,害方敏行走投无路,被迫成为低人一等的仆役。抓他们当药人,也是帮他们积德。”


    燕淼给了燕焱一个抓人的正当理由。


    “我们可以替天行道,去惩罚犯错的人吗?”燕焱问燕淼,也在问自己。


    燕淼不知道,在她看来,她要活下去,有些人就必须死。不论是非黑白,她都会做。


    而她另一份记忆里学到的知识也无法给她答案,这个问题困扰了人们数千年。人们最后是靠律法惩戒犯错的人,但律法并非疏而不漏,逍遥法外的坏人数不胜数。


    “你想的比读书人还多。”燕淼开了个玩笑。


    燕焱也笑了:“道理和答案也不都是从书里钻出来的,很久以前没有书本也没有字,但一定有道理。先有道理,再写进书里。”


    “那我们以后慢慢去悟道理,再把悟出的道理写进书中。总之,要先活下去。”


    “嗯。”


    两人一起躺在屋顶上,从零开始数到第一百颗星星,就回到房间里睡下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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