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重要的人 你是今晚最重要的客人。
“你怎么出来了?”路禾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
他跟过来一看发现果然是韩冬夜。
“那路老师”韩冬夜扭头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泄露太多情绪,“怎么会来这里?”
韩冬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却不太敢多看,可哪怕只是匆匆一扫, 对方的样子都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路老师今晚的打扮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不过不管什么样, 他都喜欢。
他一边压下心底那点夹杂着喜悦的复杂情绪, 感觉胸口更闷, 恨不得把外套都脱下来。
“你之前说希望我不要来, 我应该也说过,你的表情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你还是希望我来的,对不对?”路禾靠在门口的石柱上,轻声道。
韩冬夜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后脑,是他紧张的下意识动作,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走廊上吹过来一阵风, 连带着吹动了对方的额发,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那双剔透好看的眼睛,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
风似乎还吹来了远处宴会厅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 却掩盖不住少年胸腔里震动的心跳声。
他以前住着的房子隔音很差,即使关着窗, 都能听到外面街上昼夜不停的吆喝声, 汽车摩托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能带动整间屋子的震颤。
嘈杂和喧闹,伴随着他全部的生活, 安静和独处似乎也需要支付价格。
天空淡紫色的浓云也像是被那阵风吹散,淡淡的月光倾泻下来,本来还纷乱的想法,在此刻瞬间清晰明了。
韩冬夜别开眼,解释道:“我觉得里面太闷,所以出来走走,现在好多了。”
他没说刚刚是因为看到了疑似路老师的人,这才找了出来,他现在只想感谢他的直觉。
他不会问为什么路老师来了没告诉他,为什么不干脆过来找他,又或者问对方你是为了我来的吗?
韩冬夜又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对方出现在这里,他的第一反应是意外,再然后是隐忍的高兴。
路禾却会错他的意思,转移话题道:“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的名字。”
韩冬夜立刻想到了之前他晚上回宿舍楼把路老师当成某个没见过的同学的事,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不过你最好别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这种话。
不过仔细想想,路老师一直很少叫他的名字,原来是一直记得。
“因为冬夜对给我起名的人来说,很有纪念意义,不过只是对她有意义,对我没意义。”毕竟他母亲和韩成,是在一个冬天的夜里见面的。
他的诞生,本来就不是父母双方爱情的结晶,是欺骗。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就不用提了。
韩冬夜开玩笑似地说了句,“如果要对我有意义,应该改成春夜夏夜什么的”
路禾马上反应过来,韩冬夜怕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名字哪有那么随便的。
韩冬夜继续说:“所以,我觉得冬夜也不错。”
今年冬天会有路老师,那今年的冬夜,应该也会像刚过去的那个春天一样,让他怀念吧。就连宴会厅传来的乐器声也变得悦耳不少,他不懂欣赏那种高雅的音乐,只是觉得很衬路老师。
路禾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知道应该没什么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回去吧,你是宴会的主角,不能离开太久。”
“宴会的主角?”韩冬夜在心里嗤笑一声,不过这种情绪不是对路老师的,而是把他推出来的韩家人。
他们只是需要推出一个人,把对方打造成完美的继承人形象,来稳住那些公司股东。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当然有血缘关系更好。
路禾平静道:“不管背后有什么目的,这场宴会就是为了你举办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你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
韩冬夜的语气低了几分:“还有能不能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更多人其实还在观望,想看他到底是不是韩家推出来的一个幌子。
路禾把手按在门上,门后就是宴会大厅,刚准备推开,就听见韩冬夜说:“而且,路老师,我也不觉得我是主角”
听他这么说,路禾把手收回来,认认真真看向韩冬夜:“不拿出你之前让小弟前拥后呼的气势?而且要不是你,我肯定也不会接受邀请过来。”
韩冬夜瞳孔微微一缩,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稳,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路老师你说,是为了我来的?”
路禾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他这些天第一次看见韩冬夜笑,对方就是笑起来都有种又酷又帅的感觉。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你这么说,突然有种我是主角的感觉了。”韩冬夜勾起唇角,轻轻道,“我是主角的话,那路老师就是今天最重要的宾客。”
“你以后肯定会碰到更重要的人。”路禾见韩冬夜把手放在他刚刚握着的门把手上,然后把门推开一道缝隙,宴会厅明亮刺目的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一束,落在韩冬夜身上,映得对方酒红色的礼服带上些许刺目的鲜红。
还不等路禾看清,眼前顿时一亮。
耳边不轻不重传来了韩冬夜的声音:“那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就请路老师当我最重要的人吧。”
路禾本来还想问什么,就见韩冬夜已经先一步走进去了。
他们才刚进去就迎面碰到了一个看上去年纪比韩冬夜小一点的少年,对方身上穿着精致的礼服,长相清秀,脸上有几颗雀斑,只是看起来有些盛气凌人,嚣张跋扈。
他先看着韩冬夜,冷哼道:“还以为你怕了,逃跑了呢!不过你怕也是应该的,这辈子应该都没见过这种场合吧。”
说着又看向韩冬夜微微被扯松,有点皱了的领结,神色挑剔,“不愧是西区那种地方出来的,好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浪费,别以为换了身衣服,就鲤鱼跃龙门了!”
韩冬夜不想理他,见他把视线放在了他身后的人身上,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确实不是靠一身衣服。”
韩冬夜身材高大,比对方足足高了一个头,这么站在对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时,很有压迫感,加上那种深不见底散发着寒意的眼神,让对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就凑我面前用蚊子大点的声音说话,怕别人知道是你主动找麻烦?话都不敢说的孬种!”韩冬夜扯出一个笑,因为背对着路老师,他根本用不着维持在对方面前那种乖顺的表情。
那个姓付的少年,本来就因为自己被对方唬住,深觉没面子,此时被对方骑头上一骂,顿时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你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你回了韩家也是寄人篱下,你以为大家都是真心让你回来?你什么都没有,还以为自己能过大少爷的生活了?别做梦了!”
说完他还要去抓韩冬夜的领结,却被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给按住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瞪大眼睛,脸色涨红,想用力把对方这只手甩开,却发现对方抓得很紧,也不像这人表面看上去那么羸弱。
路禾虽然身体素质比不上龙崖他们,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制住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绰绰有余了。
“路老师”韩冬夜皱着眉盯着路禾的动作,他刚刚没躲开只是觉得就算让付毅这个草包来打,对方也打不中。下盘都不稳,一撂就倒。
“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不然让人以为,你们家的人都跟你一样没有教养。”路禾淡淡道,还扫了一眼旁边朝着看过来的人,让那个少年登时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弟弟不懂事,我之后一定会带回家好好管教,路老师要不要喝杯果汁消消气?”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路禾一看发现对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名字。
对方看到路禾的眼神,有点遗憾地笑了一声:“看来路老师不记得我了,那可叫人失望,留春山的事我还一直记得清楚,毕竟准备了那么久的比赛,说被查了就被查了,还白白倒贴不少钱,想不记得都难。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倒不是这件事”
韩冬夜皱着眉打断了他:“没人关心你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
付确看出他心情不好,识相地没继续说,看向还在旁边红着眼睛的少年,脸色一沉:“在外面胡闹,像什么话!还不快道歉?”
付毅似乎有点怕这个大哥,最后不情不愿地道了个歉。
付确还有事,就跟路禾打了个招呼先走了,笑着说了声一会见。
纪明川看了一眼付确离开的方向,朝着他们走过来,视线往他们身上一扫,冷淡道:“一来就能闹出那么大动静,我是不是还应该表扬你们?”
“是别人先找的麻烦,这账也要算我们头上?”路禾不紧不慢道。
韩冬夜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最后只能跟路禾说了一声,朝着韩家人的方向走去。
他要不过去,一会这些人都会故意往这边凑,他不想这些人接近路老师。
纪明川面无表情道:“你本来也可以不来,你也看到了,你的学生没有缺胳膊少腿,活得好好的,比起关心别人,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路禾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明明好像是奚落人的话,却让他听出几分关心的意味来。他盯着纪明川,猜测道:“纪主任,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有,你想多了。”
路禾突然注意到宴会厅里的小提琴声突然变为了一段熟悉的曲调,他仔细一听,似乎就是之前话剧演出中那段口琴的小提琴版,他听凌焕拉过。
他往演奏的地方看去,就见到一个身形熟悉的男生坐在椅子上拉小提琴,不过本该优雅的动作,却愣是被对方表演出一种锯木头一样的凶狠。
凌焕这是在干什么?
“刚刚那个付家人,你认识?”纪明川突然皱眉道。
“付家?之前有见过两面,怎么了?”路禾只是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不过都忘记对方叫什么了。
纪明川摇摇头:“我听过付家在业内风评不太好,所以你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路禾点点头,他之前有了解过,韩太太就是付家人,以前付家韩家势均力敌,而在一些地方,付家还能压韩家一头,而这几年,韩家早就有了超过付家的趋势。
还不等路禾多想,就发现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朝着他走了过来,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都不是善茬。
等他们一开口,路禾就知道了他们是韩家人。韩家是一个大家族,但是里面的人未必是一条心。
“你就是路老师吧,刚刚我还不确定,老师都长那么……好看了,应该有女朋友了吧?”一个年轻女人笑着说。
“能把刺头教育成这样,我要有路老师你这本事,家里那祖宗不得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路禾身上那件白色礼服,忍不住酸道:“路老师身上这身应该不便宜吧,好像还是Rsh的定制款,这么看韩家之前给路老师送的礼服,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了,难怪路老师看不上”
纪明川也注意到路禾的礼服应该不是他自己会买的,不过见这些人围过来对路禾问这问那,甚至还想带着路禾去另一边聊,直接忍无可忍把人给拦住了。
他语气刻薄:“知道上不了台面就好。”
也许是纪明川身上那股像是浸透在骨子里的严厉感,尤其是沉着脸时,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一看就很不好惹。
那几人看了眼纪明川,又看了看路禾,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不得不铩羽而归。
要想再问这位路老师什么,又越不开对方边上一看就很麻烦的男人。
第112章 比如你 这可能是他本来的结局。……
“韩家不会无缘无故邀请你。”纪明川突然说了一句, 脸上表情还有刚刚没散去的冷厉。
路禾心里也知道这点,不过刚刚都没他什么事,纪明川一点都不客气地把人给打发了, 完全没给他们留面子,看起来也并不是很顾忌韩家人的身份。
不过想了想他也清楚了, 纪明川在学校里连那些大少爷都不会放在眼里, 有事说事, 又怎么会在乎宴会上这些人。
而且他觉得纪明川并不是不懂这些利害关系, 只是单纯按照自己的原则行事, 不会动摇。
所以学生违纪了, 不管是谁都得老老实实去教务处被他训斥上一两个小时。
可这里不是学校了,纪明川现在,又是出于什么原则挡在他面前的。
“我知道。”路禾刚这么说,就看到纪明川的表情更冷了。
对方冷笑一声:“知道还来,不得不说你真是勇气可嘉。”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全当你夸我了。”路禾在旁边慢慢道。
他也不是自来熟的人,不过长期相处下来, 跟纪明川也算是朋友了,所以也没意识到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纪明川抱着胸站在一边,冷淡道:“我看你也是跟那群学生待久了,脸皮都厚了。”
“话都是你说的, 怎么最后都成了我的问题?”
路禾本来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刚说完就听见对方语气有些生硬地解释:“我的意思是, 以后如果明知道有些人不怀好意, 要离他们远点,而不是凑上去。”
路禾有点诧异,但也没多想, 眉宇微微舒展开,轻声道:“如果真想做什么,防是防不住的吧,所以为什么不亲自来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且纪主任,如果被邀请的人是你,你说你来不来?”
纪明川这回没说话,因为路禾说得是事实,如果他知道有人不怀好意想找他麻烦,他也会接受邀请看看那群人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他本来就不是被动的性格,也有自信不让自己处于不利境地。
不过路禾会这样想,超出他的预料,几乎从未见过对方表露出这种甚至带着点攻击性的心理。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有些悲剧的事,这样的路禾他也喜欢。
旁边还有宴会的侍应生顶着纪明川周身的低气压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饮品,纪明川摆手拒绝了,对方又问路禾需不需要。
路禾看了一眼这个侍应生脸上戴着的面具,虽然身形差别很大,但跟凌焕刚刚戴着的面具是一样的,让路禾下意识看了一眼刚刚凌焕拉小提琴的地方,现在换了一个人在弹钢琴,也不知道是不是另外有安排。
突然众人的注意力被突然从打开的大门处走出来的两个人影吸引了。
来的两人气质很接近,像是一对父子,他们走进宴会大厅后就被领着朝韩成所在的位置走去。
双方熟稔地打了声招呼,表面一派和气。
“韩叔叔好。”苏冕温和一笑,然后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韩冬夜,韩冬夜看到他后的脸色就明显难看多了。
苏麒温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显得气质异常斯文儒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几次笑纹。
他说:“听说韩总你的公子跟我们家苏冕在学校里还是同宿舍的同学,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必不需要再给他介绍了吧。”
韩成也笑着说:“那是一定,两家小辈走近点也没坏处”
“不熟。”
韩成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冬夜给打断了,他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韩冬夜脸色冷淡,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我跟这位苏少爷不熟,不认识,不过他在台上念检讨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楚。”
韩成没想到韩冬夜竟然敢当着人家的面,让苏家的人下不来台。
虽然他们跟苏家也不都是合作关系,但是既然苏家的人携礼过来,如今那么多人看着,他们的礼数也得周道些。
苏麒温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很年轻。
他没理会韩冬夜的话,只是笑眯眯地对韩成说:“还是韩总教得好,有个那么懂事的儿子,想必平时也很省心。”
“哪里哪里。”韩成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还是带着笑,不过还是笑得不及对方苏总真诚。
“我就喜欢这种直言不讳的性子,不像我们家苏冕,就爱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可能也是怕我们当大人的操心吧。”
苏麒温说这话时看向苏冕,对方只是乖巧地站在他旁边,什么都没说,在对方看过来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苏冕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是捕捉到了一处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瞳孔微不可查地轻轻一缩,又立刻收回了视线。
而站在他旁边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最后勾起一个笑容,侧头对旁边的苏冕说:“那边是你那位路老师?不去打声招呼?”
苏冕摇头,笑着说:“这又不是在学校。”
苏麒温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这怎么行,你的老师,在校外也还是你的老师,刚好我也对你的老师比较好奇,你就跟着我去给你们路老师一起打个招呼。”
苏冕看向他,觉得手上一些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当然都听父亲的。”
但是在转过身的时候,他又磨了磨牙,没人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后又重新挂上笑容,跟了上去。
纪明川看着这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就算不看对方身边站着的苏冕,经常需要跟家长打交道的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就算他们没碰过面,他也不会忘记在一些财经杂志上刊登的有关这位苏家主的信息。
而且他的第一预感,就是对方是冲着路禾来的,即使对方走过来时是先看向他。
“纪主任,好久不见,上次道别还没好好打声招呼。”苏麒温语气温和,神色有些遗憾,看着好像真的很介意没能好好打招呼道别这件事。
“不久,只有一个月。”纪明川的声音很冷硬。
果然在他的视线中,对方很快看向了路禾,然后像是刚看见对方一样,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话题。
“路老师,不知道苏冕最近在学校跟路老师你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跟路老师你好好道歉?”
“毕竟孩子做错了事就应该罚不过除了罚,后续的改正应该更重要。”苏麒温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错处,但是路禾却下意识地皱了一些眉,并不太想跟对方有太多接触。
之前在克兰霍顿的慈善晚会上他们也只是见了一面,对方作为苏冕的家长过来跟他道歉赔不是,这次是问他跟苏冕的相处情况,想知道苏冕到底有没有改?
路禾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冕,却发现对方的状态跟平时地不太一样,垂落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了,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
苏冕难道是在害怕?
怕谁,怕他还是纪明川?他们在学校里总是见,应该不太可能,那只可能是这个人了。
路禾看向苏麒温,刚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路禾平静道:“苏冕他在学校的表现很好,有好好改正。”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苏麒温笑着说。
虽然对方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可路禾总觉得对方的那副镜片下掩盖的,是阴冷又虚伪的视线,就像藏在黑暗里的毒蛇,纪明川虽然也戴眼睛,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苏冕,你还没跟你的老师打招呼。”苏麒温突然看向苏冕,“这么失礼的事,下次要注意一点,可不要再让人提醒了。”
苏冕先跟纪明川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了路禾,先是视线紧紧盯着,都有些忘记自己没开口了。
刚准备说,就见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直接道:“每次见面都打招呼有些见外了,所以我觉得也不用拘泥这些形式。”
苏麒温笑道:“路老师说的也是。”
纪明川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跟苏麒温脸上的温和笑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等他们走了,纪明川才冷淡道:“上次苏冕的事,苏家有给学校施压,把你开除,所以你不要认为他的好人。”
他一点都没有直接把学生家长卖了的自觉,总之这个苏麒温他不喜欢,他最讨厌跟这种人打交道,也幸好学生的事基本上都是对接秘书代为转达。
“我知道。”路禾点点头。
纪明川想都不想就道:“你又知道了。”
路禾刚刚也是说他知道,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纪明川本来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路禾补充了一句:“我就是知道,比如他不是好人,再比如纪主任你”
听到这里,纪明川的心下意识提了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不过就算是他小时候也从没因为老师的点名而紧张过。
“比如纪主任你,就是好人。”
听完路禾的话,纪明川刚刚还有些提起的心,瞬间就变成了一滩死水,他看向路禾都有点咬牙切齿道:“不要拿我举例。”
“可你也没否认。”路禾道。
纪明川突然扭头看向他,两人因为挨得近,纪明川这么侧过身来,有种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近了的错觉。
以及纪明川此时的眼神,有种平时没有的凶狠。跟平时那种严厉训斥人的感觉不一样,更像是从未见过的一面。
“路禾,有时候人坏,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而且纪明川自问自己也不是纯粹的好,也不是全无私心,路禾这样下去,哪天被人吃抹干净了都不知道。
虽然他心里因为路禾的信任有那么一丝丝窃喜,可却还是难以回避他心里确实藏着暗中不单纯的心思。
这么看来,他对路禾有这种想法,又怎么算是对方眼里纯粹的好人。如果哪天忍不住了,真的做出伤害对方的事也不是没有可——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道尖锐的提琴声,就像是有人在耳边用力得跟要把弦都拉断了一样。
不止让纪明川还有路禾都惊了一下,旁边那些参加宴会的其他宾客,也都被这声突然爆发出来的尖锐提琴声吓了一个激灵。
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始找到罪魁祸首,或者让宴会的主持方把那个捣乱的人揪出来,很快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声响了起来。
少年的声音从路禾耳边响起,对方笑着跟大家道歉:“抱歉刚刚在试音,不小心用了点力。”
其他宾客看这个侍应生拉得是不错,也没计较刚刚那件事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看着,都想显得自己大度一点。
路禾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凌焕,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带着小提琴跑到这里来了,见对方穿着侍应生的服装站在宾客中缓缓拉小提琴,偶尔在一段结束,又走几步挪动一下位置,最后直接走到了路禾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禾的错觉,他觉得对方似乎还用手肘挤了纪明川一下,似乎是想把人挤开。
他一边觉得凌焕幼稚,就听到对方换了一首曲子。
虽然没指名道姓,却莫名让路禾有种对方是为了他拉的感觉,就连对方戴着面具他都有些觉得对方的眼睛在看着他一样。
路禾缓缓叹了口气,一边把自己脑海中那个荒谬的想法丢到一边,等再看到凌焕时,觉得对方就跟只花枝招展四处开屏的孔雀。
不过后面看样子是要换曲目,钢琴前重新坐了一位侍者,凌焕就被叫走了,虽然看不清脸,但路禾好像能想象出凌焕拽着一张脸,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最后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他快去。
凌焕在离开之前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我一会来找你。”
声音又低又快,所以省略了路老师的前缀,却莫名给人一种很亲密的错觉,像是一种不需要称呼指代的亲密关系。
路禾见对方走远了,心想他还没答应,凌焕打着做兼职的旗号混进来,也还是老实不下来。
后面路禾见一个不认识的侍应生走到他面前说了句:“有人约你在二楼的台球室见面,就是刚刚那个给你拉提琴的”
路禾刚好把手上的黑加仑汁喝完,杯子放进了侍应生手上的托盘里。本来还在想去不去,凌焕那架势,看着好像都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在这里坐了一会,最后还是打算去看一眼,虽然他也不觉得如果他不去,凌焕会一直在那里等,可要真的一直在那里等着,也不像话。
纪明川刚刚有事去还没回去,他就简单地发了个信息。
台球室离宴会大厅只隔着二十几米的走廊,不难找,门没有锁。
路禾走进去的时候,手上一边拿着手机准备把刚刚编辑的消息发出去,就听到了身后落锁的声音。
路禾抬手按在把手上试了一下,发现果然被锁了。
他微微皱眉,虽然知道凌焕平时没个正形偶尔也喜欢开玩笑,但绝对不会开把他锁在屋里的这种玩笑。
所以肯定是有其他人故意引他过来的,路禾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刚发送的信息没发出去,看来这间台球室还有信号屏蔽。
“路老师,为了请你过来,稍微用了一点点小手段。”有声音从桌球那边传来,只见到一个青年穿着一身米色礼服拿着桌球杆靠在桌前。
“怕路老师你不记得我了,我先自我介绍,我叫付确,留春山的时候我们见过,而且我还送过你一程去找你的学生,这下总能想起来了吧。”
路禾却不想听他说这些,平静道:“所以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付确摊了摊手:“这也是别人的安排,我也只是看出你跟那个拉小提琴的侍应生认识,所以为了引你出来利用了这点。”
路禾早就猜到跟凌焕无关,不过等亲口听对方说出来,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不愉的表情,紧紧盯着付确:“所以你们是针对韩冬夜?”
付确也没想到路禾会那么直接,把桌上固定桌球的三角框拿了下来,然后递给了路禾一根球杆,不过对方不接,干脆就把桌球杆靠在了旁边的丝绒长椅上。
“路老师你真关心你的学生,就没想过万一就是针对你呢?”
路禾坦诚道:“我觉得我没什么被针对的必要。”
“路老师你其实还能自信一点,不过这次确实是因为韩冬夜,我们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在这里待一会。”
付确看着他,缓缓道,“本来只是让人把路老师你关在里面,并没有安排其他人进来,不过我说过,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而且待在这里的时间,我也会让路老师你觉得不亏,怎么样?”
路禾觉得这位付家公子,自信到有点自负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对方继续说:“比如留春山中断的那场机车比赛,会不会出现机车零件故障,然后变成一个因为机车在山道间高速行驶不小心撞击到山体或者翻下山崖的意外事故?”
路禾听到这里突然猛地看向他,付确对上他的眼神,像是笃定他会感兴趣一样,把双手微微抬起来说:“路老师,我说的是比如,是假设,你那么认真做什么?而且那眼神好像还把我当成坏人了。”
“像这样的故事我还有很多,路老师你还想听吗?进一个球,我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公平。”
见路禾没说话,付确又自顾自道,“路老师你见过机车事故吗?可能在碰撞后,车身就开始自燃了,连带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一起烧起来,如果当即毙命还没什么,如果是有感觉地被火烧,甚至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不要再说了!”路禾发现自己的气息有点不稳,假如韩冬夜在原著中的结局并不是意外,本来就是阴谋,那么说明可能在原著时间线里,这就是韩冬夜的结局……
付确看出了路禾的状态不对劲,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的语气有点不解:“我说的都是些假设,看路老师你的表情,怎么跟这些好像真的发生过,或者会发生一样,你刚刚的表情都有点吓到我了。”
路禾突然拿起了球杆,一点都不客气地拿杆子指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用这跟球杆戳他的面门一样。最后把球杆一收,走到了桌球台旁边。
“你说的,进一个球,告诉我一件事。”
付确见他对这个交易感兴趣了,虽然不懂对方刚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不过目的达到了就行,至于一些细枝末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不过看路老师看你的姿势,好像是个新手。”
“确实是第一次打桌球。”路禾手上拿着那根桌球杆,看着在开球线外的球,面无表情道,“不管是什么姿势,只要球进洞就行了不是吗?毕竟你刚刚也只说了让球进洞,没说要用什么规范的姿势让球进洞。”
韩冬夜本来想去找路老师,又被一群过来巴结韩家的人围着脱不开身,尤其是还有个碍眼的人又跑了过来。
付毅刚刚在他这里吃了瘪,正想找机会报复回来,此时见韩冬夜一直时不时往人群中看,忍不住嘲笑道:“你是想找刚刚你去找的那个人?那你可找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韩冬夜皱眉,进而眼神变得有点恐怖。
付毅见他终于变了脸色,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得还是得意,他很享受这种能掌控对方情绪的感觉,让他生气就生气,让他哭就让他哭,本来就是西区那边来的臭小子,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瞧他的。
“意思就是,反正你找遍整个宴会大厅,都找不到他。”付毅刚得意了一下,就发现眼前闪过一道残影,下一秒他的领子就被人狠狠地揪住了。
对方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提起来。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付毅也没想到韩冬夜竟然敢直接对他动手,刚开始慌了神,不过他很快又自信了。
韩冬夜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他,而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韩冬夜动不了他,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站在他这,而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对方丑陋的一面。
“你再说一遍。”韩冬夜一字一句道。
付毅冷哼道:“你就是找不到他了,再说一遍也是这样,还都是因为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直接挨了一拳,他甚至能感受到有粘稠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感觉脑子还在发蒙。
别人只是让他激怒韩冬夜,没人知道这小子竟然敢真的在宴会厅上打人。
不过付毅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等摸到自己鼻子流出来的血,朝着韩冬夜扑了过去,却被对方一脚踹翻。
第113章 跟我走 因为我觉得你今天不想回家。……
“韩冬夜, 你在做什么!那是你弟弟!”旁边传来韩成的严呵,不过韩冬夜却跟没听见一样,依旧蹲下来揪着付毅的衣领, 神色跟平时很不一样,其中蕴藏的冷意, 让付毅甚至抖了两下。
不愧是不愧是西区那边的混混!臭垃圾!
而参加宴会的其他人看着此时表情冷得吓人的韩冬夜, 见对方周身充斥着无法压抑的戾气, 就好像撕下了刚刚那副平和的伪装, 都有些神色各异。
“路老师在哪里?”韩冬夜又重复了一遍, 记得在有记忆以来, 他都还没那么愤怒过。
这些人在利用他在乎的人,逼他就范,他们想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无法忤逆这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
付毅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路老师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他对上韩冬夜有些发红的眼睛,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有刚刚肚子被踹了一脚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抬头看着韩冬夜。
“我就不告诉你。”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又没人跟他讲。
他刚说完就见对方瞳孔微微一缩,那股渗人可怖的气息立刻锁定了他甚至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眼睁睁地就要看着对方往他另一边脸也来一拳。
不过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下来,宴会上也有需要人上前来阻拦, 而更多的人正在看好戏。
来参加宴会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 怎么干得起拉架这种事,要让那个混混一样的小子给脸上来了一拳,其他人嘴上不会说什么, 八成在心里偷着笑。
纪明川抓着韩冬夜的手,冷声道:“你先冷静一下。”
韩冬夜的力道很大,比之成年人也不逞多让,纪明川甚至都有些拉不住,见对方不听自己的,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路禾现在不在,我有义务代为照顾你。”
听到这个名字,韩冬夜才停了下来,抿着唇听着周围那些零零碎碎的议论声,就看到韩成冷着一张脸走到了他面前。
而另一边付毅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用纸巾擦了擦他脸上的鼻血,跟韩冬夜只是衣服稍微乱了点对比一下,简直就像是单方面的痛殴。
韩成指着韩冬夜,半天没说出来话,好好一个宴会变成了个闹剧。
他带韩冬夜回韩家,让对方有了韩家少爷这个身份,甚至大办宴会让他认祖归宗,请那么多人来,就是让人来看韩冬夜是怎么拳拳到肉,把自家表弟打得几乎破相的?
苏麒温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刚刚传来喧闹声的时候,他就在这个位置,现在他也依旧在这个位置,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再凑近点上去看热闹的想法。
有人站在他旁边,往他边上一扫,随口问了句:“诶,苏总,你家苏冕呢?”
苏麒温端着手上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笑道:“谁知道呢?小孩贪玩,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现在可能不知道是跑哪玩去了。”
对方说:“哪里哪里”心想要苏总的孩子还玩心重,那让其他人的孩子都别活了。
很快韩成的质问声传了过来,即使被人群遮挡住了那位韩家主的脸,苏麒温也能想象得出那张早就已经显露出老态的脸上,是一副多扭曲的表情。
“我问你你刚刚在做什么!你要不把你从西区带来的那些臭毛病改掉,就别想进韩家的门!”韩成冷冷道,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怒意。
韩冬夜无所谓地拍了拍袖子,然后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没看见吗?我在打人。”
“你!”韩成刚想发怒,就被旁边的女人拉住了。
韩夫人小声劝他不要气坏了身子,不过话里话外听着有些像火上浇油,让韩成气得指着韩冬夜半天说不出话。
纪明川见韩冬夜冷静下来了,松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焦躁。他知道韩家不会对路禾做什么,但他要个确切的答案,又或者自己亲自去找人,而不是留在这里跟这些人扯皮,被迫收拾残局。
“韩总,事出有因,问都不问就认定了过错方,恐怕不合适。”纪明川语气冷淡,他身形高挑挺拔,作为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气势甚至不输这些在商海浮沉许久的贵宾。
韩太太没想到还有人这时候跳出来给韩冬夜说话,她面色不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小毅被打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纪明川没说话,就等于默认了,韩太太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一个穿着浅紫色纱裙的女人出声道:“我觉得有道理,韩总,要不要问问孩子们这事有什么误会?”
她笑了笑,继续说:“毕竟我们家小欢跟他也是同学,这孩子在学校里一直懂事听话也没见跟人动过手,总不会是韩家风水不好,孩子一回了家,就突然气血不顺,才打得人吧。”
众人听到声音还想着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韩总的霉头,等看向那个女人,顿时觉得如果是对方的话,确实有这个底气。
方初瑶,而且不止是她,还有商家。
商家是开娱乐公司的,而方初瑶是知名设计师还拿了好几个国际大奖,后面创办自己的服装品牌开了服装公司,别人见了还得叫声方总。
韩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当然不能承认是他们韩家风水不好,不过也觉得方初瑶这女人多管闲事插手他们韩家的家事,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未免也太没把他放眼里。
而且一些跟商家交好的人也已经开始帮腔了,他的太阳xue突突了几下,最后看向韩冬夜,勉为其难询问了他原因。
不过心里却认为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在明面上扯下这块遮羞布。
……
台球室里,路禾站在靠窗是位置,用球杆打进了一个全色球。
“你说的比赛事故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他冷淡道。
付确挑了一下眉,然后说:“事故确实是想象出来的,毕竟比赛也没办下去,如果小姨她一直把韩冬夜当成眼中钉,她又是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又想让自己的女儿继承韩家,会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路禾知道对方的小姨就是韩太太了,不过他听付确的语气,好像也对这个小姨没多少感情,不过这些事他都不关心。
因为想着韩冬夜的事陷入沉思,没见付确一直盯着他,最后突然问:“路老师,你离开克兰霍顿来付家怎么样?克兰霍顿是用多少薪资聘用你,付家出十倍怎么样?”
“还是说路老师留在克兰霍顿当老师,真的是为了那群学生?”
路禾理都没理他,刚准备问对方有没有韩太太可能对比赛的机车动手脚的证据,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砸门声,一声比一声重,砸得那把锁都有点摇摇欲坠了。
他还隐隐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说话的声音,听着是凌焕,又好像有别人。
凌焕又用了踹了一下门,就被旁边走过来的人推了一把,挤到了一边。
他扭头看发现是苏冕,对方刚过来,手上还多了一把钥匙,把凌焕挤开后就拿钥匙打开了门。
还好门锁只是有点歪了,并没坏掉,不然钥匙都不见得能打开门。
苏冕盯着手上转动的钥匙,说了句:“蠢。”
“是,就你聪明,现在在外面,你装都不装了是吧。”凌焕勉为其难看在对方弄来了钥匙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他现在心思都在路老师身上。
等门一开他立刻冲了进去,看到站在桌边的人,立刻抓着他的肩膀,上下看了看。
见路老师没事才松了口气,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心都是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汗。
他甚至很想抱着路老师,想到对方可能消失,可能失踪,他就难受得想发疯。
他不允许,他还没让路老师看到他的进步,还没拿到路老师说好给他的奖励,他还有很多事很多事,没跟路老师说。
比如韩家那个管侍应生的老头子脾气可大,他给叫去培训礼仪的时候,几次都想把托盘盖在他脸上;比如这个庄园后门院子里栓这条狗,他路过那条狗就对他一直叫,讨人嫌得很;比如宿舍老罗做的菜越来越清淡了,一点都不合他的胃口,不过知道路老师喜欢吃清淡的,他也不想让老罗改菜谱了
再比如他还想像那天晚上一样,跟失心疯似得再抱路老师一次,不过因为知道这个想法很危险,才一直没实践。
路禾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凌焕下意识就把手放下来,注意到了屋里另外一个男人。他先是上下把对方打量了一遍,嫌弃道:“这位大叔,你谁啊?”
然后又问路禾:“他没对你做什么?”
路禾不懂他的脑回路,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学生要关心的事,“能对我做什么?”
付确说:“跟你们刚刚看到的一样,我跟你们路老师在打桌球,顺便聊了会天。”
“什么天要锁了门聊?”凌焕冷笑一声,虽然脸上还有些稚嫩,但身高隐隐还比付确高上那么一分。
“先回去吧。”路禾看了一眼门口,他不在这会应该也有别人找他。
等他们到了宴会厅门口,刚一推开门就撞上了从里走出来的韩冬夜,对方身后是下意识给他让开道的其他客人。
没什么人说话,却在看到大门打开时,视线都下意识望了过去。
路禾刚看到韩冬夜本来想打声招呼,就猝不及防被对方抱住了,表情还有点怔愣,而旁边的凌焕跟苏冕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凌焕。
心想他还没抱上,韩冬夜简直不要脸!
“路老师,你没事。”韩冬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特别轻,就好像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就收敛起了满身戾气,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温柔。
路禾心想我起码比你安全得多。
不过只是短暂抱了一下,路禾就拍了一下他的背让他松开了,也没计较对方刚刚当那么多人的面突然抱着他的事。
其实他也没想到,知道他不见了,韩冬夜的反应会那么大,如果能安抚对方的情绪,抱一下也没什么。
路禾注意到宴会的气氛不对,而之前见过的那个叫付毅的男生此时正鼻青脸肿被人扶着,恶狠狠地瞪着韩冬夜的方向,结合他知道的内容,差不多把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打了他?”路禾问。
韩冬夜听了后,垂落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一边道:“路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太冲动?”
“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欺负人。”
韩冬夜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意外,又听到对方继续说:“在最冲动的年纪不冲动,以后就连这种冲动的心情都没了,所以冲动本身没问题,你要能承担冲动带来的后果,怎么冲动都无所谓。”
冲动的后果。
韩冬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他一点都不后悔,也不在乎韩家人这个身份,可却是因为韩家,他才能来到克兰霍顿,才能认识路老师。
路禾见他想事情想得出神,知道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许动手之前并不会考虑后果,便道:“不过我是你的老师,如果真有什么后果,我也会跟你一起承担,所以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自己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不想牵连其他人。
凌焕见一直是他们两个说话,忍不住插嘴进去:“打得好,你不打我也会打,要有什么后果,也算我一个。”
想跟路老师两个人分担,想得挺美。
纪明川抱着胸冷淡地站在旁边,扫了他们几个一眼:“你是克兰霍顿的学生,真做了什么,学校也难辞其咎,而且这件事并不都是你的问题。”
等宴会上的其他人知道事情原委后,都看向了付确。
毕竟有人被关在了台球室,而里面刚好有这么一个知情人。
这位付公子,一些听说过他事迹的人对这件事也并不意外,面对众人的视线付确被那么多人盯着没有一点压力,只是摊了摊手。
“把人关在里面的命令,真的跟我无关,小姨你说对吧。”付确看了一眼韩太太,只见对方脸色难看,她没想到付确会直接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本来只要付确不说,没人会联想到她。
公然找韩冬夜麻烦的是付毅,而跟那位路老师被关在一起的是付确。
付确见自己弟弟鼻子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一边脸肿得老高,双目通红,心想他傻弟弟给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所以他小姨让他们兄弟当出头鸟,他也不介意拉着她下水。
后面又是一阵哗然,连带着路禾都成了话题和视线的中心,毕竟其他人对他隐隐的维护姿态,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不远处有人对旁边沉默的中年男人道:“凌总,这是你们家凌焕吧,兴趣还真的与众不同。”比如喜欢偷偷跑去当服务生。
凌景生沉着脸,盯着穿着侍应生服的凌焕,最后蹦出一句:“这小子净知道给我丢脸!”
因为宴会出了这个插曲,比预计时间更早结束了。
路禾见到苏麒温朝着这边走过来,对方看向苏冕,笑着说:“差不多到时候该回去了,你还要粘着你路老师?”
路禾知道对方应该是叫苏冕回家,不过他却注意到了苏冕垂落在身侧的手,还条件反射一样地轻轻抖了一下。
“苏总。”
苏麒温没想到会有人这时候打断他,等看到路禾后,又表现出十足的耐心。
路禾没看见苏冕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神色,慢慢道:“今天不如让苏冕跟我回学校?因为今天宿舍楼还有个派对,庆祝马上要放的小长假,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也没有坏处。”
苏麒温没说话,只是盯着路禾,时间好像过去了几秒,又仿佛过去了一分钟一样,对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意,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在蔓延。
不过他掐着其他人会觉得不对劲的度开了口:“当然,不参加的话可能也会显得不合群,这个年纪,是要多交点朋友。”
他这话一说,就相当于是答应了让苏冕今晚回学校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苏冕,那一眼的含义可能只有苏冕自己能看懂,等对方离开了,苏冕才突然反应了过来,刚刚他们都说了什么。
莫名有一种路老师在从苏麒温手上争取他一样,就算只能争取一天,但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开口。
就算只有一个晚上。
“跟我走,回学校。”路禾说完这话后,就跟着散场的人群走出了宴会厅。
凌焕啧了一声:“他回家让他回家呗,干嘛还要让他回学校。”
韩冬夜没跟他们一起回去,一辆车倒也坐得下他们几个。
纪明川面无表情地又当起了司机,任谁都看得出他脸上的百般不情愿,就连上车两个字都显得硬邦邦的,全是催促。
在上车前,苏冕突然开口:“路老师,你为什么跟他说让我今天回学校。”
路禾坐的是副驾驶,刚准备进去听苏冕这么问,没多想,简洁道:“因为我觉得,你今天不想回家。”
苏冕放在车门上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拉开车门。
是啊,他不想。
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突然笑了。可为什么路老师,能看出来的总是你呢。
第114章 不要骗我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的。……
凌焕回到了学校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路老师, 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个什么派对?”
路禾一边往宿舍楼里走,随口道:“应该是你不记得了。”
还没等凌焕追问,路禾就找到了老罗跟赵姨说起派对的事。
其实确实一开始没定下这个派对, 只是当时他想不出更好的能让苏冕回学校的方法。
话都说出去了,那这个派对肯定是要办, 就算苏麒温觉得他是故意找了个借口, 也得把戏做全了。
他也不保证对方会不会突然关心一下自己儿子今晚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行。”老罗点点头, 反正晚上学生们也是在宿舍楼的餐厅吃的, 都要一起做。
赵姨觉得快放假了, 办个派对也热闹一点, 而且考完了试也能给学生放松放松。
“路老师,要不要用点什么布置一下,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剩下的一些彩光灯,应该是上一届学生的。”赵姨说。
路禾却觉得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已经有部分同学提前离校,派对就是随便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就行。
他刚准备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年清澈的嗓音, 苏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笑着说:“路老师让我不回家也要参加的派对,就打算这么随便办一办?”
路禾看了他一眼:“不是不想好好办,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不过听苏冕这么说, 路禾也觉得如果太敷衍也不好,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凌焕也挤了进来, 听他这么说还□□脸, 嚷嚷道:“路老师,你怎么问他不问我?”
路禾看了一眼凌焕,把派对的事安排了一下。
“还有时间, 看看现在还有多少学生在学校,叫他们来开个会讨论派对主题。”
至于一些氛围感的道具,能从杂物间里面拿,看看有什么用什么,然后缺的一些东西能叫外卖送来,如果细细算一下,时间也还来得及。
路禾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凌焕的表情变化,凌焕走出门时表情还有淡淡的不爽,凭什么问苏冕时是“你”,回答他的时候,就成了“他们”了。
看到旁边的苏冕凌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前天晚上苏冕在楼梯间饱含暗示的谈话,神色更加冷淡,刚准备加快脚步离这个碍眼的人远点,就听到苏冕主动叫住了他。
“凌焕,你还在生气?”苏冕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生气路老师给我办了个派对?”
“给你办的?苏冕,你自作多情也得有个限度吧,真不要脸。”凌焕都要被他的话给气笑了,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我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冕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让凌焕的表情更难看了,他忍着怒意道:“你要是专门来跟我说这种废话,还是一边去!”
“你敢说路老师没有为你破例过,对你特别过?”
苏冕眼底还带着点笑意,语气一如往常,“本质上他都把我们当成孩子,把他的行为当成是老师对学生,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关照,这种事对谁都不特别,所以怎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所以说你也挺自作多情的,不是吗。”
凌焕听了这话,哪都不是滋味,尤其是让苏冕说出来,更让他心情烦躁。刚准备说什么,就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苏冕用的是“也”。
也就是苏冕没否认他刚刚的话。
苏冕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反应过来了,无辜道:“你也不用担心我那天晚上的话,毕竟我都是开玩笑的。”
凌焕冷笑一声,心想放狗屁,他可不相信苏冕这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苏冕:“因为我觉得把你编排成另一个主角,好像不太合适。”
凌焕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编排你自己?”
苏冕煞有其事地点头,笑着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不想这么做。”
“凌焕你自作多情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发现当我觉得路老师对我很特别的时候,就算是自足多情,那种感觉都像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能忘记很多事,就算是错觉,我也想让错觉变成真的。”
凌焕盯着苏冕这副看着像是沉浸在某种想象里的表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后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苏冕,你神经病啊!”
而且他哪自作多情了!
苏冕见他这么一嗓子喊得让旁边其他学生纷纷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凌焕,你还是成熟点吧,毕竟不成熟点,可是会被一直当成小孩子的。”
一号宿舍楼不少学生还没离校,路禾看了一下还有十几二十个学生,说到派对的事大多数人都很积极,毕竟这个年纪的人,除非特别文静内向的,都不反感凑热闹。
不过出主意的太多,最后还是让人统计了一些建议让大家举手投票。
“恐怖、K歌、烧烤还有睡衣、塔罗牌睡衣和塔罗牌是什么?”路禾看到最后忍不住皱眉。
提出这两个建议的学生,路禾对他们的印象不太深,左边那个学生道:“平时在学校里天天穿校服,穿腻了,领带没打好也要被抓,感觉还是睡衣最舒服,大家聚一起玩不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穿睡衣最舒服。”
路禾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这个睡衣元素看着也没那么离谱了,确实是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
另一个提出塔罗牌的学生看着就腼腆很多,平时也不爱说话没什么存在感。
对方慢慢举起手在路禾的目光注视下低声道:“因为我就会点这个如果大家感兴趣,我可以可以帮大家看。”
路禾对这种玄乎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不过想到自己好像也是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让他不由得多看了那个男生一眼。
最后看他紧张,还是出声肯定道:“当然可以。”
“路老师,你看这些本来就不冲突,能不能都用上?”路禾都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苏冕。
苏冕就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冲着路禾微微一笑。
路禾本来还在考虑可行性,但马上就听见了凌焕大声否定:“不行,都用上不就不伦不类了,你是诚心想搞砸是吧。”
“路老师说想让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加深对彼此的了解,这不就是种很好的方式?”苏冕摊了摊手,然后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比如今天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这位同学喜欢塔罗牌。”
那个男生见众人看向自己,又忍不住低下头。
路禾发现确实,不管是哪个提议,都有喜欢他的学生,也表现了各自的兴趣点,可以不全用,但是也能挑几个不冲突的组合起来,而且有的学生也不止是对其中一种感兴趣,也能丰富内容。
他慢慢道:“我觉得苏冕刚刚说的点可以。”
听路老师这么说,苏冕又看向凌焕笑了笑:“你说话之前,还是先想想你是想否定这个提议,还是单纯想否定我。”
“你”凌焕皱紧了眉,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想到之前跟苏冕的谈话,知道自己不能再那么莽撞,不然又显得他不够成熟,被路老师当成小孩。
他握紧的拳头松了松,最后笑着说:“既然路老师说可以,我当然也没意见。”
路禾多看了他两眼,又问了其他人的意见,最后又简单讨论了一下方案,具体要怎么实行。
等讨论结束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今天的苏冕特别积极主动,凌焕也是,两个人就跟杠上了一样。
不过方案敲定后,都按照刚刚讨论的分工各自准备,所以等纪明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些学生在给桌子旁挂灯条,还有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走来走去。
他面无表情地推了一下眼镜,冷声道:“这是在干什么?”
路禾没想到纪明川会这个时候过来,解释了一句:“派对,学生们一起想出来的。”
“就是你今天搪塞别人的那个派对?”纪明川的语气听不出一点起伏。
“不能办吗?”路禾问道。
“不是不行。”纪明川看了一眼有几个穿着奇怪睡衣的学生,最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又看向路禾,“你太惯着他们了。”
“一号宿舍楼这次考得还不错,所以在这方面惯着一次也没什么。”
纪明川知道路禾是说这次考试一号宿舍楼的平均分最高,上个学期就算就杜渐深这几个高分的,但整体水平也会被个别学生给拉低。
所以这次一号宿舍楼的均分最高,确实是第一次。
纪明川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对方这种说辞,只是走到桌边,准备拿桌上的蓝色灯条,刚好跟另一个人伸过来的手碰到一起。
他动作一顿,看向路禾,对上对方的视线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拿起了灯条,平静道:“我留下来看看你们搞什么名堂。”
默了一下又继续道,“这个灯条装哪?”
路禾盯着他看了两秒,最后指了指窗户道:“可以挂那里。”
看着纪明川转过身拿着灯条装在窗户上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纪明川会直接拒绝他,倒是有点不像纪明川了,虽然还是一样嘴硬。
主要装饰的是宿舍一楼的大厅,那里空间很大,方便活动。
除了吃的还点了一些奶茶跟果汁,让几个男生去门口拿的,点单的时候还多准备了几杯。
“我不喝这种东西。”纪明川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些饮料,皱了皱眉。
路禾见人差不多都齐了,有的学生看到纪明川还有点意外,不过他们有的身上还穿着睡衣,见纪明川坐在这也没开口教训人,多少就放松下来了。
纪明川这副默许的态度,让他们莫名觉得自己今晚还能放开一点,不会被训斥。
“这种饮料喝多了不好,但是偶尔喝一次没问题。”路禾见有人开始挑奶茶,还有人给他递了一杯,倒也没拒绝接了过来。
现在刚好是大夏天,老罗还特意做了些冰糕,好像还是用紫罗兰先榨汁,再用水和糖加工,做法也有些复杂。
等路禾去厨房的时候,刚好碰到迎面走过来的凌焕。见他身上还是穿着校服,好奇地问了句:“你没换睡衣?”
凌焕听他这么问,在他面前站定,给了他一个眼神,让路禾瞬间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凌焕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路老师,你忘了我喜欢裸睡啊,上哪找那种奇奇怪怪的睡衣。”
路禾不想站在走廊上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就见凌焕主动提起了别的。
“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你今天下午跟我说了什么?”凌焕冷不丁这么一问,让路禾愣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凌焕介意自己用了苏冕提出的方案,心里不高兴了。
又或者是凌焕之前说的那句问他不问我,他没正面回答。
凌焕当时的话就跟小孩子置气一样,顺着对方说反而会让他更来劲。而且这个问题,回答也没有意义吧。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发现凌焕站得离他更近了,少年身材高大,微微低着头,顶灯在他身后,照在他身上投射下的阴影,就盖在路禾身上。
见他没说话,对方突然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猜路老师你心里想的都不是,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幼稚,只爱计较那些?”
凌焕的声音轻了几分,但是笑得更加放肆张扬,周身的气息多了几分侵略性,语气里还有些不容置疑的笃定。
“路老师你下车的时候,说我不记得了,可路老师你说过的任何话我都记得。
我不在乎路老师你选谁的方案,但我不想路老师你把我当孩子一样敷衍我,或者是骗我,至于其他的,路老师你怎么样都行。”
就算现在不喜欢我也可以,但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
第115章 恐惧的心情 怎么能每次都那么犯规。……
路禾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僵了一下, 抬头看着凌焕时,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很期待等着他的回答一样。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最后叹了口气,眼睛看向旁边墙上的挂画, 淡淡道:“那件事是我的问题不管你问的问题有没有意义, 我都不应该敷衍你的。”
如果不是凌焕这么说, 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作为老师无疑于带了个不好的头。
其实一些孩子, 或者是年轻人, 很难从自己的长辈那里获得理解,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会说你以后就懂了,本质上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孩子,而他们面对孩子有一种天生的傲慢,自认为比他们懂得更多。
希望他还没变成那个样子。
路禾轻轻咳了声,看向凌焕道:“如果你介意这点的话, 我能跟你保证。”
他的声音在凌焕听来简直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点了两下头,觉得耳朵有点烫。
他说这些并不是想让路老师跟他道歉。
可看到路老师真的在认真考虑他的话, 露出这种稍微带着困扰的表情,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变得微妙, 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有点躁动
他以前有因为别人一句话那么激动?
一个保证, 听在他耳朵里像自己得了什么郑重的承诺一样。
“路老师,派对要开始了!”旁边传来的声音让凌焕立刻往旁边站了一点,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个说话的男生, 对方被凌焕瞪了一眼,给吓了一跳。
凌焕没好气道:“我跟路老师去厨房拿了东西就就过去,你们先开始。”
被这么一打断他也不好继续刚刚的话题,路禾先让他先帮老罗把东西拿出去,自己去了趟洗手间。
苏冕上楼把宴会穿的衣服换了下来,还没到宿舍一楼的大厅就听到了后门旁边的堆放拖把扫帚的杂货间里传来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偷偷抽没人发现吧”一个身材矮小一些的男生小声道。
“其他人都在大厅那边聚会,没人会来这边。”站在他对面的男生身材比较魁梧,慢慢吐出一口气,继续道,“说起来,我刚刚看见了路老师跟凌焕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能聊什么?”那个男生不以为意。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那个”这个男生后面的话没说完,不过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比了什么手势。
他手上拿着夹着根烟,一边不可思议道:“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
“你见他以前有那么听话?这两个月跟变了个人一样,而且还害得赵哥转宿舍,赵哥以前跟他关系也不错,还突然动上手了,帮着老师一块管我们我都憋屈死了!”
这个人冷哼一声,他们以前跟赵碣关系就不错,要不是不敢得罪凌焕,他们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不过之前因为赵碣让人弄坏了穆云舒的音箱,就这么一件小事,害得赵哥给罚那么重。他们是拿凌焕没办法,但没代表他们拿别人没办法。
“这么一说是有点而且纪主任也总往一号宿舍楼跑,难道之前别人开玩笑说得那个是真的?”一个月前就有一些谣言说纪主任跟路老师有什么的,论坛还有人见到路老师上了纪主任的车。
“不过坐个车很正常吧,也不一定就是。”这个男生不确定道。
“那也有可能是去外面开房!谁知道啊,要这些为人师表的老师就是背地里私生活混乱,不要脸到会对自己学生下手的同性恋!也不是没可能是不是?”
这个男生靠在墙上,任由手上燃烧的香烟缭绕出来的烟丝在这片不大的空间里蔓延。
眼前好像浮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脸,第一次看凌焕要给那新来的老师开欢迎会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新老师长得怎么样,没太注意。
后面就不一样了。
还有刚刚他从纪明川的车上下来时,身上穿着的白色礼服一看就不是随便买的便宜货,不管是脸还是身材哪里像个老师了,比贵公子还贵公子。
他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个男人,好像给对方贴上和自己的学生以及同事不清不楚的标签后,就能用这双有色的眼睛任意去审判对方的身体。
“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说好吧。”这个男生也觉得他说话太过分了,虽然他们这个圈子什么没见过,学校里不是没学生乱搞,还会互相帮忙打掩护的,但这么恶意揣测老师,未免太过分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路老师是这样的人。
“说不定他们都上过床了,还不知道跟多少人都搞过,而且他一开始能来我们学校我就觉得奇怪,该不是跟校长也你说这让别人知道别人怎么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没关好的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了,门外正对着宿舍楼后门,晚上的凉风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灌了进来。
明明是在燥热的夜里,可这股风却莫名让人打了个寒战,而更让人觉得冷得是站在门口的人影,还有对方接下来说的话。
“你们聊什么聊那么开心,要不要跟我也聊聊?”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完全不像是很愉快想要加入的感觉。
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觉得不妙,刚想跑,可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没什么躲藏的地方,而且唯一的出口也被对方堵着。
他自己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平时走在外面谁都不怂,可现在听着那个人的声音,却本能地害怕想立刻逃跑。
甚至都忘了思考,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了,只觉得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一脚踹翻,在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对方就把膝盖压在了他身上,紧接着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不说了,你想让谁知道,知道什么?我对你刚刚的话很感兴趣。”苏冕突然笑了一声,这熟悉的笑声唤回了对方的记忆,也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
“苏冕!”对方感受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收紧,脸色都变得有些涨红,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点路灯的光亮,他能看到苏冕眼里那种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跟平时截然相反,又或者这才是对方本来的面目,让他都有点不寒而栗,苏冕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剧烈地挣扎,可苏冕的明明看起来身材并不魁伟,但手劲大得很,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
他挣扎的时候手上夹着的香烟还用力烫了一下苏冕的手,应该是烫到了手腕的位置,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我错了刚刚不应该”对方脸色涨红,抓着苏冕的手。
“你想说你会忘了刚刚的事,还是再也不会用那种话?”苏冕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却勾了起来,“不过我只相信死人的承诺。”
从刚刚起他就站在门口,他对偷听别人的秘密没有一点兴趣,毕竟这些无聊的人的事没有一点让他探究的价值,直到听到了一个名字。
今天晚上很重要,不能有任何意外,他应该保持微笑到最后,要给路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晚,某些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藏着自己那点肮脏的心思,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不相信人的恶意能被隐藏,也不相信别人老老实实地承诺对他再也没有威胁的鬼话。
只有死人才没有恶意,只有死人才不会对活人造成威胁。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让苏冕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就好像心里那头野兽被放出来了,就会把理智都给吞没,甚至有些忘了自己是谁,
“苏冕!”
外面的走廊上载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意识唤了回来,苏冕的手顿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在那个男生耳边说了一句。
“苏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应该知道要怎么说”说完站起来的时候还把人踹了一脚。
路禾刚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见有学生吓得六神无主往他这边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到他时眼神还有点躲闪。
“苏冕他他杀人了!”
路禾承认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不是他还没醒,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往对方跑来的地方走过去,渐渐地脚步越来越快,变成了小跑,扶在门框上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已经叫出了声。
“苏冕?”路禾见里面没动静,就要往里走,他只能看到有两个男生在里面,在他喊出声后,就听到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
下一秒屋内的灯被打开,也照清楚了周围的情况,因为是后门这边的小杂物屋,所以本身面积很小,还有一股没散去的香烟的味道。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就小的空间里散落了一大堆杂物,什么扫把拖把都被打落在地上,感觉无处下脚。
“路老师怎么来了?”苏冕一边朝外走一边说,还对着路禾笑了一声。
而另外一个男生脸色涨红捂着脖子跟在他身后走出来,什么都没说,只是下意识离苏冕站得远了点。
“你们在做什么?”路禾皱眉道,盯着苏冕又盯着那个男生,见两人没事才松了口气,他可真不想赶过来看到的是一死一活的场面。
不管是有什么原因,他都不希望苏冕身上背上一条命。如果可以,他作为老师甚至能帮对方一起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告诉对方可以不用那么偏激的手段。
“我们在玩呢,你说是吧。”苏冕笑着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
对方对上苏冕的视线,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之前他家里人聊天时无意间提到的内容。
“苏家的人都是疯子!”还有当时父亲脸上对此忌讳如深的表情。
苏冕刚刚绝对是想弄死他!而且完全不在乎自己坐不坐牢的那种,真的是个疯子!
“玩什么要把人的脖子掐紫,苏冕你必须给出个解释。”纪明川从路禾旁边走出来,这边的动静也瞒不过他,在来的路上就跟学生询问了情况。
不过看那个学生躲闪的表情,他看人很准,不会觉得对方是因为太紧张或者被吓坏了所以才说话支支吾吾的,这不是因为害怕,是心虚。
纪明川心里冷笑一声,不过面对苏冕时依旧半点不客气。毕竟苏冕表现出来的倾向,放在学校里也很危险,他作为教导主任,也得为其他学生的安危负责。
“玩的是扮演凶手和死者的游戏,最后我们都没什么事,不是吗?”苏冕摊了摊手,也让路禾注意到他的手腕上好像给什么烫出来了一个黑点,好像皮都有点卷边了。
纪明川面无表情道:“苏冕,你最好你搞清楚,上次的广播还不够让你明白,学校不是给你胡来的地方,也不是让你玩这种满足自己癖好的游戏的地方。”
“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学校,后续可能会有心理咨询师的医生对你进行心理评估,如果不适合克兰霍顿学生集体生活,可以给你安排走读,或根据评估结果作休学处理。”
苏冕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走到纪明川面前,眼底泛着渗人的冷光。
“凭什么?”
纪明川神色不变,只是陈述事实:“你的情况也许更适合居家调理。”
一般学校碰到这种情况,为了其他学生的安全考虑,也会做出这种决定。
“居家?”苏冕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而其他学生看着那个男生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紫,看着苏冕的眼神都变了。
要说之前广播那件事也只是知道苏冕的人品不太好,两面三刀的,但对他们也没什么实质危险。
可掐人脖子就不一样了。
苏冕像是没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变化,只是盯着纪明川,其实在场中的人,还有一个人他其实更想看,但他不敢,他担心在对方脸上,同样看到那种后怕和恐惧的表情。
这种恐惧的心情,就算平时藏的再好,他也依旧是个活在阴影下的胆小鬼。
突然他的手被人拉住了,他木然地盯着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然后顺着那只手一路往上,对上了路老师的表情,眼底有些困惑和不太明显的担忧。
“苏冕,我们来谈谈,好不好?”
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路老师不讨厌他,就好了。
而且这人叫他的名字,怎么能每次都那么犯规。
第116章 因为你 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
“路禾。”纪明川皱眉道, 虽然没直接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眼底的不赞同。
他对上路禾的视线,最后罕见地选择退而求其次, 用了一种比较温和点的说法,“要谈也是我跟他谈。”
“纪主任要跟我谈什么?”苏冕扭头看向他, 最后开玩笑说, “你的表情好像不是想跟我好好谈的意思, 我怕我跟你走了会被你屈打成招啊。”
纪明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面无表情道:“你忽悠不了我。”
如果让路禾跟苏冕去谈, 还不知道路禾会不会被苏冕牵着鼻子走,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
他想到这里,语气严厉了几分,“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
见旁边围过来不少学生,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纪明川皱着眉把人劝离,说是劝离, 但是话里总带着不容商量的强势。
其他人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对上纪明川冰冷的目光也只好讪讪离开,不包括某些进多了教务处,对这种已经完全免疫的人。
凌焕上前抓住路禾一只手臂, 盯着他旁边的苏冕,不客气道:“谁知道你等等会不会又失心疯, 你要早回家去不就没这事了, 你在自己家里发疯也没人管你。”
苏冕拍了拍身上在杂物间因为跟人的肢体碰撞沾上的灰,然后笑了一声。他没回答凌焕的话,而是看向了路禾。
“路老师不是想跟我谈谈?我随时有时间。”
他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路禾身上。
“你真的要跟他单独谈?”纪明川皱眉。
路禾低头刚准备叹口气, 就发现苏冕一直盯着他,就好像在等着他回答一样。
他对上那双眼睛,一边回答道:“我自己心里有数,而且我才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不是吗?”
在他说完后,苏冕眼里的笑意更深,还跟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要是应付不过来需要麻烦你,我肯定不会客气。”听路禾这么说,纪明川就算还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是主任,但是在一号宿舍楼,作为副监舍的他就是路禾的副手而已,他清楚这点。
凌焕见路老师跟苏冕进了办公室,因为是单独谈话还不让其他人跟进去,只能坐在外面干等着。
看秦阳还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里塞冰糕,忍不住用手敲了一下桌子。
“吃什么吃,别吃了,把那个叫什么,就是刚刚那个被苏冕掐脖子的倒霉蛋,我有事问他。”
凌焕皱着眉,虽然他自己很看不惯苏冕,但也知道对方平日里能装得那么正常,总不至于说发疯就发疯。
“老大,你突然找他干什么?就算苏冕跟他有过节,那也是苏冕的事啊,关我们什么事?”秦阳把冰糕吞下去,顿时爽得呼出一口冷气。
“问那么多干什么。”凌焕挑了挑眉,不想解释。
秦阳小声问:“他也惹到老大你了?”
“要惹到了就不是让你去喊人了。”凌焕冷笑一声,靠在椅子上翘着腿,脸色看着要多臭有多臭,心里却盘算着偷偷去听墙角的可能性。
秦阳点点头:“也是,要真那样,那老大你自己就会亲自去教他做人。”
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凌焕说:“不过刚刚我看他让纪主任给叫走了,应该也是问这件事……”
派对开始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虽然大多数学生没被影响,却也有人开始凑在一起谈论刚刚的事。
那个跟苏冕发生冲突的学生平日比较爱欺负人,不过因为一号宿舍楼有凌焕他们,也还轮不到那号人物在这里称王称霸,所以一个月来也相安无事。
一些特招生背地里没少被他欺负,不过参加派对的人没几个特招生,有的早就回家了,有的就算在学校,也找借口没来。
毕竟家境的差距很难让他们打到一块去,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凌焕时不时看一眼时间,路老师跟苏冕已经聊了快十分钟了,什么东西聊那么久。
他注意到身上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杜渐深跟学生会的人坐在一起。
而且坐下来也不吃东西只是端着个玻璃杯,喝了点柠檬水,几乎所有人都围着杜渐深转,跟众星捧月的大明星一样。
毕竟对方难得会参加这种场合,哪怕是看不惯杜渐深的,现在都会凑过来打趣两句。
而且杜渐深又是考试的第一。
想到这里凌焕撇了一下嘴,把凳子挪过去,故意发出声音引起对方的注意,冷笑道:“喂,第一名,你平时不都不来吗?”
“我做什么应该跟你没关系。”杜渐深皱了一下眉,后面也不再搭理凌焕,只是在心里一边梳理情况。
他刚刚回宿舍楼就碰到了骚乱,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路老师就急匆匆地去处理苏冕的事。
虽然知道苏冕不太可能在办公室里做什么,但是他也不放心那个疯子。他坐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只能一杯一杯地喝柠檬水
“撒谎不是好习惯,你最好说实话。”纪明川坐在活动室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地盯着面前两人。
明明他是坐着的,可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尤其是被对方的视线扫过,好像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一样。
那个男生哭丧着脸说:“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他说的!”
说完就把刚刚在杂物间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而站在他边上的寸头男生,手掌还心有余悸地捂着脖子,见对方一下子就把他给卖了,顿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还口无遮拦地骂了句脏话。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又没让人少块肉!苏冕他可是差点掐死我!他差点就成了杀人犯!”这个男生咬牙道,可看到纪明川越来越冷的脸色,垂落下来的手攥紧了。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压抑着滔天的怒意,冷笑了一声:“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很不满意,有什么不满意,就在这里说。”
“你怎么追究苏冕的责任是你的事,而我,我现在只考虑怎么追究你的责任,我会合理跟校长提出你的退学建议。”
对方听他说追究苏冕的责任,耳边又不由得想起了苏冕在松开扼住他脖子的手时对他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窒息产生的错觉,他真的觉得苏冕当时好像期待他去找麻烦一样,就好像自信到觉得他就算真的拿这件事做文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以势压人,仗着家里的背景为所欲为,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人以同样的方式骑在头上。
他可是差点被那个变态疯子给掐死!但比起恨,还有一点点怕。明明心里恨得不行,却被恐惧绊住手脚,
他怕苏冕又不管不顾地来这么一次,他跟苏冕不一样,他是真的怕死。
纪明川从活动室走出来,先看了一眼路禾紧闭的办公室门,想到刚刚那个学生跟他坦白的话,心里那股升腾起来的怒意越烧越旺。
他跟路禾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平等地对待学生。
因为如果对待恶和对待善,都是一样的态度,其实反过来就是助长了恶,消磨了善,所以才需要赏善罚恶,对做错事的学生重罚。
纪明川在走廊上站了一会,镜片反射着无机质般的冷光,心里却为路禾感到不值。即使他对学生那么好,一些人并不会感激他,还会恶意中伤。
以往他不喜欢这种行事温吞,绵软无力的人,更欣赏雷厉风行和铁腕手段。
不过他不讨厌这样的路禾,对方依旧能做自己,而他的强硬跟不近人情,都会成为给对方保驾护航的手段。
纪明川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办公室里,苏冕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一边到处打量,好像一点都不是因为犯了错被叫来谈话的学生,更像是来观光的。
“路老师不是来谈谈吗,怎么什么都不问我?而是……”先想处理我的伤口。
苏冕的视线落在路禾的背影上,看到对方从柜子里拿出的小医药箱,沉默了,很快又露出了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
“如果方便说的话,我肯定不会瞒着,毕竟路老师你都想谈话之前先套近乎了,所以……我绝对会配合路老师。”苏冕笑了一声,本来他以为路老师不会应这句话,却没想到对方反问了他一句。
“有多配合?”
苏冕说:“就是那种,不会跟别人说,却会告诉路老师你的配合。”
路禾没再说话,打算先让他处理一下被燃烧的烟头烫伤的手腕,如果没处理好可能也会留下印子。
苏冕有句话说得没错,他这么做确实有点套近乎的成分,他想知道苏冕这么做的目的。
总觉得不用点什么手段让对方放下戒心,苏冕可能压根不会跟他说实话。
对方本来看起来就不在乎真相还是谎话所以能把谎话当真话一样说出来,并且心里毫无负担。
他一边把手腕伸出来,一边道:“路老师不先问话?要先给我上药,虽然我很想路老师你帮我处理,不过这里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路禾眼神突然注意到苏冕的手上好像有什么,像手臂上起皮了一样,他下意识伸手捏住了那掀起的一角。
苏冕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没阻止他这么干,只是嘴唇抿紧了点。
很快一个疤痕贴就被撕了下来,露出了一道深色的印记,看样子是用刀划出来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
“你自己划的?”路禾手上捏着那个东西,烟头刚好烫在这东西上,所以其实并没有烫伤苏冕的手。
“路老师怎么不觉得是我被人欺负了,别人在我手上划的……没想到我在路老师心里,跟猎人一样是食物链的上层。”
他像是不想给对方碰一样,把手收了回去,一边说:“路老师,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故意给你看的,故意博取你的同情,然后让你减轻对我的惩罚,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事,又或者对别人做的事。”
“毕竟就算我拿刀对着我自己,我也没用这个对着别人,不是吗?”苏冕一手托着脸,表情无害。
路禾把视线收回来,知道并没有烫到手而是烫在疤痕贴上,他把刚刚拿出的医药箱收起来,看向苏冕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
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谁的时候,莫名多了几分压迫感,还有种和平时不一样的认真。有些像纪明川,但又跟对方的那股不近人情的气质不同。
可苏冕还是不喜欢他这个表情。
“所以我想知道你动手的原因。”路禾知道这件事不能轻轻揭过,毕竟那个学生脖子上的印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路禾的思绪被少年清冽又温润的笑声给打断了,他抬头就看到苏冕露出了一个笑容。
“路老师我刚刚说过,我会配合你,包括告诉你我不打算跟人说的事。”他的语气骤然压低几分,还带上了几分神秘感,像想引导人去进行一个荒谬的猜测一样。
“想知道原因,如果那我说是因为路老师你,这个理由,路老师你接受吗?”
第117章 触碰伤痕 旧有记忆被新的记忆覆盖。……
“什么意思?”路禾愣了一下。
苏冕欣赏了一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 觉得没有刚刚看着那么冰冷了。
他无所谓道:“简单解释一下,就是那位同学说了一些关于路老师你的坏话,我听了之后心里很愤怒……所以就跟他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当然也能说是因为愤怒过头引发的暴力行为。”
路禾皱了一下眉,紧紧盯着苏冕:“我问的是, 为什么他说我坏话, 你会那么生气。”
先不说这种口头上的中伤到底对他有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就算真的造成了影响,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 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激烈的反应, 不至于在听到那些话后那么失态。
“我不知道。”苏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突然盯着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路禾没听清他说什么,就见苏冕又笑着重复一句,“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我已经推开了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就已经动上手了,可能我当时给鬼上身了也说不定。”
见路禾表情没什么变化,苏冕问道:“路老师,你不怕鬼啊。”
“这个应该跟我们的谈话内容无关。”路禾一边说, 心里还一边思考苏冕刚刚的回答。
“路老师,你用不着为了这件事困扰, 就算你不管怎么换位思考, 你也没法设身处地地知道我的想法。”
苏冕点了点自己的头说,“毕竟正常人很难清楚弄明白非正常的人的行事逻辑,虽然我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但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路老师”
路禾突然问:“你真的不知道?”
他总觉得苏冕还有事情瞒着他,没交代清楚。
苏冕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思索了一下,笑着说:“我现在不知道,不过等有一天我知道了,再告诉路老师怎么样?”
路禾当他不想说,也不觉得真的有那么一天。
“路老师。”苏冕突然出声,见路禾看过来才继续道,“我有点口渴,路老师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路禾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饮水机,才发现这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啊……我都没注意到办公室没有水了。”苏冕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继续道,“要不然就算了,谈话也能早点结束,虽然我也希望跟路老师你多聊一会……”
路禾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苏冕是故意这么说的,路过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提出这个请求,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也就两个。
答应或者拒绝。
看到路老师的动作,苏冕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那就谢谢路老师了。”
在路禾出去的时候,苏冕立刻走到了放违禁品的柜子旁边,十分熟稔地输入了密码,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之前被路老师收过来的那把漂亮的小刀。
“苏冕。”
听到这个声音,苏冕的手一顿,抬头看过去,发现本来已经走出办公室的路老师就站在门口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朝他走过来后,刚要把他手上的东西抽走,不过苏冕手上还拿着另一端,没抽得动。
苏冕眯了眯眼睛:“路老师,没想到你也会来这套,你是故意走出去然后折回来打算看看我会做什么?”
路禾没否认这点,看了一眼被打开的柜子,神情有点疑惑。
“因为以前也是这个密码,稍微跟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密码锁怎么开,不是什么难事。”苏冕解释了一句,最后把手松开,让路老师把小刀从手上给拿走了。
“我之前应该说过这里的东西只有等这个学期结束才能拿走。”路禾说。
“所以只能把路老师你引开偷偷去拿啊。”苏冕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东西,神色有点遗憾。
路禾摩挲着小刀上的纹路,低声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拿出来?”
“我手上没有那个东西不能安心,就是睡不好的意思。”苏冕道。
路禾可不信他的话,瞥了他一眼说:“那这个都收上来几个月了,也没看到你因为失眠猝死。”
“路老师,一定要等猝死才能证明自己休息不好吗?这根本没法证明吧。”苏冕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委屈。
他还想说什么,察觉到对方下一步动作瞳孔一缩,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从进办公室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露出那种错愕的神情。
只见他的手腕被人抓住,对方的手指落在了他手腕一道丑陋的疤痕上。
因为常年戴着疤痕贴,其实那些印记很少能露出来,也导致那附近的皮肤,好像更加敏感,被对方碰一下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还从没有人这样触碰过他的伤口。
他好半会才回过神来,笑着说:“路老师,你怎么一声不吭”
苏冕抿着唇,盯着那只手的时候,表情甚至有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戾,就好像是要强迫自己用这种情绪去盖过心里那瞬间的震荡。
“痛吗?”
路禾刚问出这个,苏冕就立刻把手抽了回去,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都愈合了,当然不痛。”
路禾扫了他一眼:“如果让你把小刀拿回去,这上面会不会添道新的?”
默了一会,他继续道:“所以东西不能给你。”
苏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出了声:“路老师,你以为我会用那把小刀自残?我能肯定地跟路老师你说,那把小刀没见过血,只是观赏性比较强而已。”
路禾看了他一眼,知道苏冕没说假话,他确实不会用这把刀伤害自己,不过心里的不妙感更重了。
苏冕扶着门框,突然扭头对他说了句:“路老师,晚安。”
路禾发现有哪不对,等往桌上一看,发现刚刚放在书上的宝石小刀已经没有了,看样子是苏冕趁着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顺走了。
他跟着走出办公室,就听到了宿舍楼外的引擎声,从窗户往外看就注意到了一辆陌生的轿车。
苏冕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跟他挥了挥手。
路禾第一反应就是苏家派人过来接苏冕,而苏麒温已经知道了宿舍楼发生的事。
“没参加派对,所以我从路老师你手上拿回来一样东西,就当来过了。”苏冕甩了一下手上漂亮的宝石小刀,跟他招完手坐进了车里,“下次见,路老师。”
声音好像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被隔绝了。
苏冕坐在车里,抚摸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想从中获取某种力量,又或者是攫取另外一个人残留的体温。
他不是天生猎人,只有手中有了武器,他才能成为一个猎人,而不是笼子里的困兽。
不过此时此刻他手上握着这把小刀,满脑子都是那只修长莹润的手触碰到他手腕上的印记时那种如同火烧般的触感。
就好像手穿过那道名为伤痕的媒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因为那种触电一样的感受而心跳加速,到现在都没能平复下来。
以往回家独自面对苏麒温时,他的心跳也会加快,这好像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下意识反应。心跳会因为习惯性的恐惧而加快,没人会否定这点。
那现在是因为什么?
苏冕盯着手背上那几道丑陋的疤痕,痛苦的记忆总是让人记忆犹新,他甚至能记得那几道伤口是什么时候划上去的,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过最终都变成了落在疤痕上的那只手。
旧有的记忆被新的记忆覆盖,最难忘的好像不是痛苦的部分。
等车开回苏家的别墅,苏冕刚进门,就注意到一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还拿着一本书,见他进来时漫不经心低把书合上。
他单手把银色的圆框眼镜取下来,揉了一下眉心,对苏冕说:“听说你差点掐死了同学?”
不等苏冕开口,对方的带笑的表情瞬间变了,还透露出几分危险。“苏冕,你真会给我长脸。”
苏冕一言不发,就被对方手上那本扔出来的书砸中了胸口。书不薄,砸在苏冕身上,让他胸口微微发闷。
苏麒温看了他一眼,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着说:“来吧,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学校做出这种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在学校里丢我的脸。我不计较你做了什么,但是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应该留下把柄……”
他看着苏冕的眼神,像是在评价一件是否合格的物品,一直以来,他都把苏冕往自己的理想继承人方面培养,他有一套自己独有的培养方式,其中对方绝对不能有明显的弱点。
“我很好奇林家那小子戳中了你哪方面痛处,让你恨不得弄死人家,还有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的事?”
前天苏冕离开后,派对依旧照常进行。
纪明川后面也有事离开了,路禾猜测是处理那天晚上的突发状况,也不知道他从那两个学生嘴里问出来了什么,也没来问他跟苏冕聊了什么。
路禾坐在办公室里,虽然学生放假了,但他在学校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最后要做的就是春游的通知,需要跟家长沟通好,还需要在电子承诺书上签字,上面提到了出行地点、费用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这个虽然没那么重要,但毕竟是克兰霍顿历年的传统,是一种固定的程序,即使这个程序现在看来并不是很有必要。
路禾的目光落在了穆云舒的名字上,对方的家庭联系电话那一栏填的就是他自己的号码。其他人的承诺书他陆陆续续都已经收到了,除了穆云舒。
那天举办派对时对方已经离校,走得那么急,路禾也担心他是有什么急事。
等他打穆云舒的电话时,对面响起了清晰的电子女声,提示他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后台又看了一眼两天前发出的邮件,对方一直没有打开过。
路禾心里渐渐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穆云舒住的那一片治安条件不好,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凌焕作为少数几个选择留校的学生,刚好坐在外面接了个电话,电话打进来,他操控的贪吃蛇一下子撞在了墙上,分解成尸体,瞬间被另外几条贪吃蛇给瓜分了。
电话是许秘书打来的。
“少爷,放假了,老板让你回来聊聊,而且你上次在韩家宴会上当服务生的事,他还在气头上,在等少爷你的解释,如果不……”
“我用不着跟他解释。”凌焕眉头皱紧,看到路老师走出来,连忙说了句,“不说了我有事先挂了。”
第118章 临时家访 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路老师。”路禾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就见到凌焕把手撑在桌上,右手高高举起跟他挥了两下。
还不等路禾回答,他就已经迈着大步朝着他走过来了, 盯着路禾上下看了看,笑着说:“路老师, 你要出去?”
凌焕今天没穿校服, 只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 搭配一条牛仔裤, 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银色的字母吊坠, 因为太潦草, 路禾也没看清写的是什么。
别人在学校里应该坐得住,但凌焕肯定不行。如果不是现在还有事,他可能会站在老师的立场上,多问凌焕一句他的假期安排是什么。
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只能先搁置了。
“不是回家吧。”凌焕站在他后面,见他手上什么都没拿,补充了一句, “路老师身上也没拿行李。”
“今天还有些事。”路禾不想在这耽误。
本来想直接说跟你没关系,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凌焕看着他说出‘不要敷衍我,或者是骗我’那时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心里大概也知道了凌焕的脾气, 可能越是被忽视就越是一个劲想证明什么。
让他想到了以前自己逗过狗,先用一个东西吸引住它的注意力, 再把它远远丢开, 小狗就会跑过去捡。
如果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也许就不会一天到晚跟着他了。
他不希望凌焕像上次一样偷偷溜出校。
路禾想了想才说:“你要觉得无聊,那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什么?”凌焕来了兴趣。
“你去办公室书架上拿本书看。”
凌焕问:“什么书都行?”
路禾扫了他一眼:“嗯。”
反正办公室里的书也是正经书, 有的是之前的监舍留下来的,他看过,没有乱七八糟的书,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提议。
“看完有没有奖励?”凌焕笑盈盈地盯着他,眼神还有点狡黠。
又是这种跟他讨赏的表情。路禾心想,每次他答应,凌焕就好像跟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凌焕虽然和凌景生的关系不好,可再怎么都是凌家的大少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不应该对个奖励那么执着。
“路老师,你走神了?”凌焕的声音把路禾唤回了神,他眨了眨眼睛,还是带着凌焕进办公室让他随便挑本书。
凌焕装模做样地在办公室那两排书架上扫来扫去,眼神不知道怎么又瞟到了路老师。
他随便拿出一本,翻了两页又放了回去,随口打听道:“路老师这里面的书,你都看过了?”
“没有。”路禾扫了凌焕一眼。
“那路老师你看过哪本,让我也看看呗。”凌焕笑了一声。
路禾认真道:“我看的应该不适合你,就是最上面那排。”
凌焕本来还想反驳什么不适合了,就看到了对方指的那排书,都是汉字可连在一起连书名都看不懂。
他沉默一秒,立刻拿起了那些书旁边一本相对来说薄了很多的书。
“那我看这个,这本路老师你看过吧。”凌焕扬了扬手上那本书,神色有些得意,“你说让我挑一本,又没说书得多厚。”
路禾盯着他手上那本书,好像是一位国外作家的文学作品,之前就一直放在书架最上面那一排,没什么存在感。
“这本,我没看过。”
听他这么说凌焕虽然有点遗憾,不过看书架上很少有比这本还薄的书,也不打算换了。
凌焕余光突然注意到摊开在桌面上的一本册子,上面是学生信息,他一眼就扫到了穆云舒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
既然停在这一页,而且离开的时候比较匆忙,东西都没来得及合上,难道又是因为穆云舒的事?
“选好了就出去。”路禾站在门口提醒了他一句,而他此时的语气和神情,在凌焕看来都多了几分急迫的意味。
赶着去见穆云舒?
凌焕跟在路禾身后,心里一边自娱自乐地想着,路老师是去找穆云舒,又不是去找对象过二人世界,他见很多人放个假都迫不及待找女朋友约会去了,而路老师没有恋人
脑子里一冒出这个想法,凌焕又控制不住傻乐起来。可眼看对方就要出宿舍楼,凌焕又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凌焕觉得自己手心开始冒汗。他动了动唇,挑眉笑道:”路老师,别忘了看完有奖励,还有考试的奖励”
路禾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听到后回道:“少不了你的。”
凌焕就站在宿舍楼前面的台阶上,看着对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刚刚在办公室看到的穆云舒的资料,上面就写了电话和家庭地址。
克兰霍顿的学生信息并不是当成重要机密来保密的,一般学校教师系统里都有,而他想搞到也不费事。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想相信路老师是去找穆云舒的。
有路过的男生看到凌焕还跟他招了招手,笑着喊道:“凌焕,要不要打球去?”
“今天不打。”凌焕甩了甩自己手上的书,冲他们说了句,“今天看书。”
凌焕看了一眼手上那本书,他眯了眼睛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纸间絮语”
还不等他翻开看,就注意到有一辆车从宿舍楼前的泊油路上开了过来,最后刚好停在了宿舍楼门口。在看到熟悉的车牌后,凌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车停下后,露出了许秘书那张无奈的脸,他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凌总说,如果你不回去,就给你办转学手续,让你去国外,那样就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少爷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
本来许秘书还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一顿,没想到凌焕竟然什么都没说,见他那么安静,心里反而稀奇上了。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一声不吭地坐了进去,冷笑着说了句:“那就回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许秘书通过后视镜留意了一下他的表情,见凌焕虽然脸上没露出暴怒的神色,但这股压抑的怒气虽然没宣泄出来,却让车里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少爷。”许秘书本来还想说什么,就听凌焕接过了他的话头。
凌焕的手肘撑在车窗的边沿,嗤笑了一声:“许哥,我知道你是在劝我还是不要跟他硬来,毕竟如果他一声不吭把我的学籍转走了,送我出国,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秘书听他又怎么称呼自己,神色也不禁柔和了一点,他注意到凌焕手边还有本事,笑道:“大少爷怎么还有兴趣看起书来了?”
“路老师怕我没事干,特意交代的。”凌焕道。
许秘书笑了笑:“总听你提起他,你还真是喜欢你路老师”
凌焕却因为听到那两个敏感的字,先是跟给戳中了什么一样瞳孔微微一缩,然后抓了抓耳朵,低低嗯了一声。
“不过吧,我也不觉得奇怪。”许秘书说,“毕竟你们路老师也关心你,还有一次专门跟我打电话问了你的情况,少爷你虽然嘴上不说,但谁对你好应该都门儿清吧。”
提起路老师,从刚刚上车起就糟糕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凌焕撇了撇嘴:“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那你是不喜欢?”许秘书见他的心情比刚刚好多了,也乐于继续就这个话题打趣他,没想到他问了这句话后,对方沉默了很久。
就在他打算出声问一句的时候,就听到了后座传来的声音。
“我当然喜欢。”凌焕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不过许秘书现在忙着开车也没注意。
凌焕低头看着手上的书,很薄,是他为了偷个懒,精挑细选的一本。
等他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的一张纸映入眼帘。
看样子是情书,又不太像,上面工整的字迹写了一句简短的话,不像那种恨不得把整颗心剖开摊在纸上的热烈直白,但是又很符合那种暗恋的小心翼翼。
凌焕拿出那张纸,眯着眼睛看了看,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不小心夹在里面的,喜欢就去说啊,写纸上有什么用。
他很快注意到这张纸后面还有字,等看到后面时,他的手瞬间就捏紧了,差点没把这张纸捏碎。
上面写了两个字——路禾,还有一个日期,是去年年底,距离现在不过半年。
凌焕眉头紧紧皱着,看着这张纸,盯着上面的字迹反复看,心想这不是路老师的字迹,未必是路老师写给别人的,可能是有人写给路老师的。
可路老师为什么还要把这张纸收着。
他坐在车里想了一路,把所有可能跟路老师有关系的人在心里挨个想了一遍,车和缓缓驶入了凌家的大宅。
*
路禾按照资料上的地址来到了一个百货商店门前,他看了看觉得这里不像居民楼,只能说穆云舒应该没有填具体的地址。
他跟百货商店的老板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他刚问起这个名字,对方瞬间就警惕起来,等看清他的模样后,顿时和颜悦色了不少。
在他表明自己是穆云舒的老师后,对方才给了指了路。
“老师你别介意啊,我还以为又是那些人呢,看你这长相,跟之前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就不一样……”
路禾看向百货商店旁边那条小巷,根据老板的意思,从这里穿过去右拐一个弯,就会看到一个灯牌,再过去一点就到了。
一楼是麻将馆,旁边有个楼梯上去。
他跟对方说了声谢谢,最后那老板娘笑呵呵地跟他摆了摆手。等他离开后,还跟几个熟悉的姐妹谈论自己要年轻点,肯定要跟对方要个联系方式了。
外面烈日当空,而这条巷子里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显得有些阴冷潮湿。
等拐过弯,巷子里稍微能透出点光了。路禾顺着楼梯网上走,最后停在三楼的一扇门前。
有一扇门看着有些变形了,让路禾的眉头微微皱起。
光想得不出答案,路禾直接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开门,路禾本来还想再敲两下,就看到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本来阴沉着一张脸,等看到路禾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甚至有两秒都没说出话。
“路老师。”穆云舒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低声道,“路老师你怎么来了。”
路禾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穆云舒侧脸上的划伤上,是一道还没愈合的小血口。注意到他的视线,穆云舒侧过脸像是不想被他看到,不过已经迟了。
明明此时没有站在昏暗的巷子里,可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散着一股冰冷的潮湿感。像浓重的水汽,把太阳光都反射开了。
“我来……”路禾听见自己继续说,“临时家访,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第119章 监护权 想用这种方式跟你成为“一家人……
穆云舒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 有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他微微垂眸,身子往旁边让了让,留出了一条路。
路禾没动, 依旧盯着他的脸,在心里纠结了一会才问道:“你脸上的伤, 怎么回事?”
他很少看到那么冷淡的穆云舒, 对方在学校里, 在他面前, 很少会露出这副阴沉的表情。毕竟他以为的穆云舒, 只是那个会做手工风铃, 会因为给他的鼓掌就露出微笑的少年。
穆云舒一点都不在意的抬手碰了一下脸上那一道小划痕,神色冷淡,让路禾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他才想起来之前穆云舒在宿舍楼揍了赵碣的事,当时谁都没想到看上去气质文弱的穆云舒,会把人打得流鼻血。
当时他记得穆云舒的表情,也是这样。
只是因为身上有好学生的标签,一般人根本不会把他往打架那种事上联想。
“穆东一个酒鬼打不过我, 不是被打的,只是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下。”穆云舒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视线又移开看向了屋内,停顿了一秒才开口, “别担心。”
路禾看向屋内,里面满地狼藉, 到处都是碎玻璃, 一张桌子直接翻倒了过来。
而这片空间里只有一个角落是干净的,那里有张床,旁边放了张书桌, 书桌底下的架子上堆满了书。
这里应该就是穆云舒休息的地方,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整齐。不过这里应该是二室一厅的格局,路禾看向旁边的两扇门。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穆云舒在他身后道:“一个房间是给穆盼盼的。”
路禾这才想起来穆云舒还有个妹妹,应该也是住校,不过想到平日里穆云舒就睡在这个小客厅里,路禾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
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毕竟穆云舒是小说的主角之一,而小说总是不会吝啬去用一些篇幅描述主角的生活。
可知道跟亲眼看到是两回事。
突然他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张纸,因为被书压着,路禾也没看太清楚,只看到了申请书几个字,旁边还有个指定监护人的字样,但是好像是空着的。
监护人?
还不等他多想,紧接着穆云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还没收拾,我们出去聊吧。毕竟也没有人说过,家访一定是要在家里……”
在路禾的注视下,穆云舒露出了一丝不太明显地笑容,就好像识破了他的谎言一样。
可偏偏在这个笑容里,本来周围充斥的阴冷的潮湿感消失殆尽,方才让人感受到初夏的融融暖意。
“名单上明明没有我,可路老师你为什么会来?”
这话说的,像是在问路禾,又像是在问自己。
虽然在问你为什么会来,却更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要来?
这样我会觉得路老师你很在乎我,比我想的还要在乎。
而我也会发现,我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在乎路老师,以至于从突然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那些不好的情绪都随着大脑空白的那一瞬,彻底烟消云散了。
*
穆云舒带着路禾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粉面馆,面馆的装潢很普通,门口就是点餐区,用玻璃门隔开。
旁边有一道塑料帘子掀开能进去,面馆里的几个小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个不停。
路禾进来后,身后的帘子放下,隔绝了身后的热风。
“小舒来了啊”面馆的大婶看到穆云舒后热情地招呼,很快就注意到了穆云舒身后的路禾,“这位是?”
穆云舒没有说太多,简单介绍道:“我的老师。张婶麻烦还是老样子,清淡点不加辣。”
“你不是吃辣吗?”很快她反应过来,看向路禾笑着说,“那应该就是这位小老师不喜欢吃辣吧,好嘞,婶子这就给你们做。”
说完就到出餐区忙活了,穆云舒带着路禾在里面的一张桌前坐下,跟路禾解释:“这里的招牌是鸭血粉丝汤,我记得路老师你是爱吃这个的。”
“这个就可以。”路禾本来还疑惑穆云舒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不过想起来之前在宿舍楼好像老罗是做过一次,可他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没表现出特别喜欢的样子。
也许是路禾脸上疑惑的表情太明显,穆云舒又轻轻笑了一下,不过等路禾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就这么把双臂平放在桌上,看着异常乖巧,也衬得对方脸上那道浅红的痕迹更加突兀,看着揪心。
“我是听罗叔提过一句,当时他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路老师你想加餐,毕竟路老师你吃得太少了,吃得还没有学生多。”穆云舒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说的,也是老罗说的。”
路禾也没想到不管是老罗还是学生都在私底下议论他的食量。
他当时刚穿来的时候,确实食欲不怎么好,不过等适应了一段时间,加上锻炼后身体素质跟了上来,胃口相应地也变大了。
路禾随口道:“你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跟你们当然比不了。”
不过路禾也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他也不可能让穆云舒继续留在穆东的住处,不,又或者说是穆云舒的家。
路禾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场面,只有两间房,穆云舒理所当然地把房间让给了妹妹。那种地方对穆云舒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家吧。
“你知道家访是为了什么吗?”路禾问。
穆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看着他道:“路老师是问我学校那边对家访的态度,还是想让我猜猜老师你的真实想法?”
他微微垂眸,不等路禾开口就继续说:“可惜路老师的想法我猜不到,如果是学校的话……深入了解学生,增强家校沟通还有关注特殊群体。”
穆云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抬头看着他,“路老师认为我是特殊群体?”
“是。”路禾刚这么说,穆云舒抿了抿唇,等听到他后面那句瞳孔轻轻一缩,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过不是学校认定的特殊,是在我这里认定的特殊。”
学校认定的特殊群体评价标准主要是看是否贫困,但他的评价标准不一样。
穆云舒已经很优秀了,即使在克兰霍顿,也能独树一帜。
“所以看你手机变成空号,就想来看看你的情况。”路禾又盯着穆云舒上下看了看,最后才说,“现在看来,幸好你没什么事。”
除了侧脸被玻璃碎片划出来的一道浅浅的血口。
穆云舒低低嗯了一声,耳朵却因为听到那句幸好你没什么事微微发烫,就见路禾突然站了起来。
“我出去几分钟,很快就回来。”
穆云舒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腕表。
表盘透明,擦得很干净,能映出人脸,还有少年眼底那丝犹疑。
张婶疑惑道:“小舒,你老师怎么走了?”
“他很快会回来。”穆云舒说。
张婶笑着继续忙活了,期间还问了穆云舒两人的口味,加什么小料。
穆云舒一直盯着腕表上走动的秒针,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被自己都遗忘的记忆。
那是很多年前,母亲走后,那段时间周围的人看到他总是会问他一句,你妈妈走了吗,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她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只要会回来,那等待都是值得的。
穆云舒不知不觉把修长的手指插进了发丝里,垂着头,没注意到已经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穆云舒?”路禾没想到自己离开一会,穆云舒就好像有点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穆云舒刚抬起头,就感觉到自己脸上被人贴了一个东西,而对方的手掌就仿佛是贴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在温柔地抚摸他一样。
不过那只手很快抽走了,穆云舒抬手摸了一下贴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一个创口贴,也不知道是在确认这东西的轮廓,还是感受这上面残留的另一人的温度。
“你哪里不舒服?”路禾问。
穆云舒摇摇头,刚好两份鸭血粉丝汤都被端上来了,热气腾腾,汤上还飘着点绿油油的香菜叶,看起来很有食欲。
“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旁边有便利店,想着应该会有创口贴,就去买了一个,平时还是要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了。”路禾知道穆云舒的伤可能也跟穆东有关。
毕竟穆云舒刚刚否认是穆东直接造成的伤口,但却没否认跟穆东有关。他知道穆云舒是个多细致小心的人,怎么会粗心到用玻璃碎片划伤脸。
两人吃的时候没怎么开口,等吃完了路禾才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的手机怎么成了空号?”路禾问。
“被知道了,想换个号码就把原来的注销了,还没来得及跟路老师说。”
毕竟这种事他经常做,他自己已经习惯了,所以忘了别人习不习惯了。
“最近是不是有一些不速之客上门?”
听他这么说穆云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路老师应该是看到了门上被人打砸变形的痕迹。
“嗯”穆云舒承认了,“是穆东的债主,他自己跑外面躲债去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冷淡,就像是在讨论一个陌生人一样,早在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路禾就已经见识过穆云舒对穆东的态度。
“所以那些人还是找上门了?”路禾皱眉,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里路禾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穆云舒也知道他想知道的不是那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答案,只好道:“是跟穆东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他打碎了一个酒瓶,我的伤口是被飞出来的玻璃碎片划的。”
哪怕只是听穆云舒轻描淡写的描述,都觉得惊险。
路禾记得在原著中穆云舒身上发生了一件事,算算时间点应该也快到了。
他本来以为有的事会因为他的到来被蝴蝶掉,但另一些事依旧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
穆云舒被人带去了地下赌场,里面还有个拳馆,都不是正规比赛,在上面出现死伤都是很常见的情况。他不知道穆云舒是怎么被带过去的,但离那些上来收债的人远点准没错。
现在穆云舒住在那里太危险了
他莫名又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份申请书,还有上面一行写着指定监护人的字样,他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穆云舒想申请解除穆东的监护人关系,很可能穆云舒关于穆东已经没有监护能力的证明材料都准备好了。
最后,穆云舒应该还差了监护人。虽然他有指定的权利,但也要看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可穆云舒确实没有拥有监护能力的亲属了。
“要不要指定我当你的监护人?”路禾问。
听他这么说,穆云舒突然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平静:“路老师,你看到了?”
刚想继续开口,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怎么了?”路禾看穆云舒脸色难看,问了一句。
穆云舒把手机收起来,摇头道:“没什么”
“……监护权的事就不麻烦路老师了。”穆云舒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随时把话收回去一样。
不,我其实很高兴,甚至想通过这种方式跟路老师成为“一家人”。
“路老师家访还想问什么?”穆云舒垂眸道,“如果问完了,我就准备回去了。”
要是可以,我想一直把这个时间延长,长到能一辈子不分开。
不过今天注定要有遗憾了。
第120章 我的方式(已修) 这不是凌家大少爷的……
“回哪里, 那些人既然都找上门了,回去也不安全”
穆云舒看着他这副绞尽脑汁为自己想办法的表情有些出神,突然问:“路老师,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见他没说话,穆云舒突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就是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 在宿舍楼跟教学区那条路上的树林里, 我被秦阳他们几个围住找麻烦, 当时才开学, 他们纠缠了我很久, 我也有点烦不胜烦”
路禾表情也有点不自然,毕竟他记得当时的情况,在穆云舒看来他是直接走了,应该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可穆云舒为什么提起当时的事。
“路老师当时应该是害怕麻烦吧,所以想回避,想刻意隐藏自己的痕迹,路老师, 你在害怕跟克兰霍顿的我们产生交集?”穆云舒说到这里,两人刚好从粉面馆出来,
粉面馆就在马路边,路上不断有车驶过, 车辆的引擎声和鸣笛声听着有点刺耳,而穆云舒的话在周围充斥着噪音的环境里, 好像有一种异样的魔力。
“但现在路老师, 每次我一有事,你都会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宿舍楼那次, 还是慈善晚会那次,又或者是跟我一起去医院的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路老师你之前在害怕什么,但后面会为我做这些”
“是不是说明,这位叫穆云舒的学生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已经大过了路老师你以前的回避原则。”
“不管路老师你是不是因为我产生这种变化,就算这种变化不全是因为我,哪怕有我的一部分,我都很高兴。”
路禾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对上穆云舒的表情,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外的阳光落在了他身上,让穆云舒的神情明媚了许多。
明明在跟他道别,但是眼里却夹杂着浓重的渴望,他不知道对方在渴望什么,只知道也许这时,对方想要的就是有人能拉住他的手。
可穆云舒没给任何人机会,跟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就跟在克兰霍顿上演过无数次那样寻常。
“路老师,不用担心我,我先回去了。”
等路禾往穆云舒离开的地方追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小巷很多,走几步就有条小巷,四通八达的,很多都是互相连通的,但路禾对这里并不熟悉。
看到对方那么快就没有影子,路禾更加笃定穆云舒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
路禾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原著的内容了,毕竟那些东西都是碎片化地被灌入他的脑海,如果想让他们连贯起来,还要进行整合,以及这个故事缺少了最重要的结局。
他按照原著中描述的地点,站在了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前。这里表面上看是正规的娱乐场所,没人知道的是这里还有地下一层,做成了地下拳馆。
而且还有一个他不得不在意的点,这里同样也是原著里凌焕跟穆云舒第二次在校外碰到的地方。
路禾又想到刚刚凌焕站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冲他挥手的样子,心想这不可能吧。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也不像白天那么冷清,陆陆续续有顾客进来。还不等其他人对他投以疑惑的视线,路禾已经率先走进大门。
刚一进去就马上有人迎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此时的冷脸起了效果,对方果然没有再围着他了。
他找了借口先去了趟洗手间,然后通过原著中提到的路线来到了往下的楼梯。
“这里不让过,请往那边出去。”几个彪形大汉拦在他面前,这几个人长得凶神恶煞的,虽然嘴上说的是请,但语气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
路禾扫了他们几个一眼,然后看到了旁边贴着的告示牌,提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路禾按照原著里提到的那样说了暗号,那几人听了后脸色顿时变了,就连语气也变得客气了很多。
“既然你是下面的客人,当然可以进去,不过进去之前得进行搜身,不能带管制刀具,希望客人你体谅一下。”
路禾对这个不意外,在他们搜身的时候还问了一句:“有没有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长得很好看,身高大约一米七八一米七九左右的男生来过这里?”
那几个人都没回答,看样子是绝不会回答有关其他客人的任何问题,路禾本来也是不抱期望地问问,并没指望得到回答。
等穿过那扇门,门后像是另一个世界,外面的天还没彻底黑下来,而里面充斥着各种灯光,晃得厉害,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高分贝的音乐震得人耳朵疼。
这里很可能只是一个前厅,而可能穿过某条走廊,就会来到这里隐藏着的地下拳馆。
路禾在来这里之前就报警了,不过他虽然举报这里有非法活动,但他没来过,手上并没有证据,所以也不知道出警流程要走多久,会不会再因为其他因素推迟。
很快他注意到了远处的一张椅子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跟人说什么。对方穿着简约的白色短袖,跟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格格不入,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各色的灯光交错打在他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路禾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盯着对方看了一会了,下意识道:“穆云舒。”
等说出口路禾才发现声音有点轻,几乎被周围那些嘈杂的音响声给掩盖了,可穆云舒就跟察觉到什么了一样,扭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路老师?”穆云舒的瞳孔微微一缩,很快表情恢复如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路禾走到了他面前,本来想抬头揉揉眉心手刚抬起一点就放下来,对穆云舒道:“因为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放心不下去,你要真的不希望我来,就别冒险做危险的事。”
穆云舒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就开口了。
对方约莫三十岁上下,三白眼,脸色仿佛因为纵欲过度显得没什么精神,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游移,最后看向路禾,“这位是?”
“我是他的老师。”路禾皱眉道,主动接过话头,有种想把穆云舒护在自己后面的感觉。
那个男人拍手笑道:“原来是人民老师啊,我这里还从来没有老师这种身份人来过呢。”
“穆盼盼呢?”穆云舒问道,在说话的间隙他往路禾手上塞了部手机。
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所以路禾一打开就看到了穆云舒用便签打下的一行字。
大意是他来之前已经报警了也给警方提供了证据,不过他来这里是担心穆盼盼的情况,所以等不了。
路禾没想到穆云舒手上会有证据,不过想了想也知道穆东可能跟这个地下拳馆的人有接触,钱可能也是在这里赌输了欠的。
不过他还是完全不能赞同穆云舒的做法,因为太冒险了。
虽然冒险,却又有一种矛盾的冷静,而穆云舒唯一没考虑进去的就是自己的安危。
“你妹妹当然没事,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你爸在我们这欠的债。”
“他的债跟我有什么关系?”穆云舒神色冷淡。
“你跟你爸真的一点都不像,当他的儿子真是可惜了,不过……”
他话音刚落下,耳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只见那男人手上的酒杯重重地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周围还哄闹的人声瞬间就安静了。
“不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对方的话掷地有声,脸色也变得冷酷起来,狞笑道,“要想赖账,可不能完好无损从这里走出去。”
路禾知道他们说的都是歪理,对方想听的也肯定不是道理,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谁惹刘老板生那么大气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路禾看到一个青年端着酒杯从一扇门里走出来,看样子是个包间。
付确看到路禾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原来是你啊”
上次韩家的事,他还被韩太太纠缠了几天,这下双方算是彻底决裂了。
对方想实现自己的野心,但三番五次拿付家打头阵,以那女人贪婪的个性,就算得了好处恐怕也不会分给付家一点,家里一些长辈也早就看不过去了。这次的事后她在丈夫那的地位都得受点打击,恨他恨得牙齿都得咬碎了。
不过她最恨的应该还是韩冬夜。
“付少,你们还认识?”
“岂止是认识,也算是熟人了。”付确笑了笑,继续说,“不然卖我个面子,这个人我带走了,他应该跟刘老板你没什么关系吧。”
听他这么说,对方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不过脸上还是和颜悦色道:“以往你要人我肯定给,不过这个也不能完全我来做主。”
付确知道他在找借口搪塞他,可这也说明对方不想那么轻易放人。
“这样啊,那就难办了。”
路禾听出付确的意思,虽然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过来,还表现出好意,但不可能把穆云舒独自一人放在这里,而且他也不相信付确。
那个中年男人听了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看了付确一眼,道:“付少难得示好,结果人家压根不领情”
付确叹了口气:“本来还是想套套近乎的,看来没成功。”
他又看向穆云舒,不过果不其然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就好像只是纯粹的冷,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可付确凭借自己的第六感还是感受到了其中隐藏的敌意。
“路老师这次又是为学生来的?”付确故意加重了这个“又”字,继续道,“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了,来了这里可不好走。”
“其实路老师你完全不需要为学生做到这个地步,不然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也很没有必要,不是吗?”
穆云舒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垂落的手掌攥紧了点,心想确实,如果路老师不管他,肯定会少去很多麻烦。
“这个不用你关心。”路禾紧接着看向了另一个人,问道,“穆盼盼在哪里?既然不放我们走,总能带我们先去见见她,才能继续谈条件。”
“谈条件?”那个中年男人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视线在路禾身上逡巡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确实有谈条件的资格。”
“至于你妹妹,其实我们骗了你们,出了点意外,她掉了手机所以就给我们的人捡到了,人并不在我们手上。”
看两人都不相信,付确也在旁边说:“这里今天确实没有面生的小姑娘。”
突然那个中年男人拍了一下手,立刻有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对方道:“条件能等等再谈,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不参观一下吧。你们几个,把他们带上。”
路禾觉得对方口中的参观可能就是去看看这个地下拳馆的真面目了。
很快路禾的预感应验了,等他们被带着穿过一条走廊,等推开尽头那扇大门,就出现在了一条环形的走廊旁,往底下看就是一个擂台,旁边坐了不少人。
因为时间的原因,现在很可能不是这里人最多的时候,擂台上并没有人,看样子还没开始比赛。
周围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很嘈杂,隐隐能传来一些交谈声,听着像是在讨论今天的赌注押谁。
充斥着汗臭、胶皮跟荷尔蒙的气息,这种环境让路禾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那位刘老板得意地说起自己如何经营这里,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笑:“狗都能报名,来了就真打,有专业的也有不专业的,毕竟专业和不专业打完全没悬念不是吗?得让人觉得自己能赌赢才行。”
路禾皱着眉总觉得对方下一句应该没什么好话,果然下一秒那个中年男人又把话题引到了他们身上。
“今晚的第一场比赛不是专业的,刚好第一场有人肚子疼上不了,要你们能赢了第一场,就让你们全须全尾出去。”对方继续道,“怎么样,这个提议很公平吧,你们要真能赢了,穆东的债也不会找到他儿子头上。”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那个中年男人笑着说,可路禾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反复无常。刚刚还说父债子偿,现在又冤有头债有主了,一天一个说辞。
这种人的话他当然不会信。
还有什么办法能再拖延一会。
“人选有什么要求?”路禾沉思片刻,对方摆明了在故意刁难,但是他也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对他们有利的部分。
“不一定是你们两个,毕竟你们一看就不是能站在擂台上的样子。”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看着特别好说话,“在场的人只要能替你上场的,都可以。”
路禾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在这里不可能有人愿意替他们上,最后他们如果想拖延时间,他跟穆云舒两人一定得有一个人上去才行。
穆云舒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路禾给拉住了。还不等路禾说些什么,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此刻有些僵持的局面。
“我去。”
他们身后刚刚本来被关上的门又被打开,穿着黑色T恤的高大少年走了过来,抬手指了一下路禾,重复了一句:“我代替他去,总可以吧。”
路禾盯着对方半晌没说话,而少年像是注意到了路禾的视线,朝他看过来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这种场合下白得有点晃眼。
脑海里本来还有很多问题,对方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跑来这里胡闹,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问题太多竟然都不知道先问那个。
对方的出现有种意外又并不意外,荒谬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凌焕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等看到路禾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眼神却亮得不行。后面还有一群地下拳馆的保镖也追了过来,看样子是没拦得住凌焕,让对方一路跑到了这里。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他虽然因为有人闯入对这些人的业务能力感到质疑,可见闯进来的小子脸上稚嫩看着像个愣头青,怎么也不会是条子那种身份。
他们几个紧张地跟老板道歉,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退下了。
“你刚刚说在场的人都可以,那我现在也是在场的人吧。”凌焕问道。
“我不同意。”路禾开口道,还看了凌焕一眼,跟想提醒他一样,“你应该还有别的方式而且我不需要你出这个头。”
在原著里凌焕不知道是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又或者是看着对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觉得有趣,所以才亮出自己的身份,毕竟穆东欠的债,不管怎么利滚利,在凌家面前都是毛毛雨。
为什么凌焕什么都不说?
凌焕站在路禾面前,因为发育的很好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身材高大挺拔,一看就经常锻炼。他盯着路老师右眼下的小痣,嘴唇动了动,“而且路老师,这里可是校外啊,你偶尔也可以试试不把我当成需要你保护的学生”
凌焕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信轻松的表情,让人有点摸不清楚他的底细。
“而且这就是我的方式。”凌焕虽然还有很多想问,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看到路老师没事才放了心。
这里离赌场不远隐隐能听到嘈杂的叫骂声,不过少年干净的声线就像是同那些声音分开了,无比清晰地传进了他耳中。
“这是凌焕的方式,不是凌家大少爷的方式。”凌焕对他说。
路禾没说话,总觉得凌焕有意把自己同那个身份切割开。
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在对方生活的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带来了诸多便利的身份,是那么轻易就能划清界限的?
他突然想到付确其实是知道凌焕和凌家的关系的,毕竟上次韩家宴会的时候他们也见过。不过对方此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揭穿对方身份的想法。
付确当然认出凌焕了,凌氏集团总裁唯一的儿子,来这种地方还想隐瞒身份主动上台跟人进行这种危险又充满黑幕的比赛。
不管凌焕在擂台上会不会重伤,这件事传出去都绝对轰动,经营这里的刘老板会遭殃,他既能把自己摘出去,又能平白看个热闹。刘老板这种人有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刘老板,既然这位小哥主动提出要上,干脆成人之美。”付确道。
刘老板说:“你要想去当然可以。”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冷笑一声,没把这小子当回事,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他的计划,就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可能赢,看着细皮嫩肉的,身上这副块头也是在不见光的健身房练出来的,跟他们这边实打实自己打出来的肌肉可不一样。
很快就能教这小子做人,让他为擅闯这里付出代价。而且作为这家地下拳馆的经营者,他能暗箱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休息室,别说里面有人看着他们,就是外面也有人看着,想跑基本没门。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剩下的也要等第一场比赛打完才会有变量了。
在原著里警察过来查封这里,也是在第一场比赛途中。原著中应该也是穆云舒报的警。所以这场比赛不需要打完,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路禾出神的时候,发现凌焕突然把衣服一掀,直接把那件黑色T恤给脱了,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还有腰腹的六块腹肌。
穆云舒冷冷道:“你干什么?”
凌焕把衣服挂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打架啊,你看别人打不都脱衣服。”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对方身上的肌肉线条修长匀称,并不夸张,比起他刚刚路过的休息室看到的那些肌肉男还是有点单薄。
“你来之前有没有联系许秘书?”路禾问道。对方如果知道凌焕在这里可能早就要采取行动了,不会让凌焕胡来,他知道比起凌景生,那位秘书平日里经常处理凌焕在学校的事,也是真的关心凌焕。
“我自己跑出来的,他们应该知道我不见了,不过我没跟他们说我要去哪,现在手机也给搜走了,联系不上。”凌焕无所谓道。
路禾听到这个答案,只能说不出所料。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路禾问道。
“路老师你走之前看了穆云舒的学生资料吧,我后面就顺着地址找过来了。”凌焕故意省略了他是从凌家跑出来的话。
“发现不是具体地址就在附近随便溜达后面就看到你跟他,从一家面馆出来。”凌焕说到这里扫了穆云舒一眼。
“穆云舒,下次你的事可别牵扯别人。”
穆云舒听了他的话也没生气,也不看凌焕,语气冷静道:“我下次会做的小心点。”
“你们两个。”路禾看着穆云舒说,“你还想有下一次?”
穆云舒听他这么说没反驳,只是转移话题说起了一会凌焕的对手,“等等上来的会是一个叫彭安的人,实力不差,但是他的右腿之前受过伤,所以待遇也跟着下滑,现在只能算三流。”
见路老师看着自己,穆云舒又多解释了一句,“赌鬼想赢就会尽可能的收集信息,不过这些可能都是迷惑人的表面。”
路禾听到这里皱着眉,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来地下赌场,也将会是第一次看到擂台上的打斗,他不想让凌焕上去,哪怕危险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不想去挑战。
门口已经有人叫他们出去,路禾皱眉道:“不是还有五分钟?”
“老板说要提前。”
路禾觉得这种提前绝对不比寻常,凌焕却一点都不在意,站在路禾身边对他说:“路老师,我知道你担心我,那就一直担心下去吧。”
说完凌焕还笑了两声,他好像没看到路禾脸上那种说不出话的表情,继续道:“路老师只要一直想着希望我平安,希望我不会有事,说不定我真的会平平安安地下来,毕竟人的意念是很强的。”
路禾心里的担忧没有因此少一点,他不懂凌焕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走在路禾前面一点的凌焕突然说了句:“路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不过这是我唯一能为老师你做的。”就是在路老师你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是凌焕唯一能做到的选择。
是凌焕,不是凌少爷。他总要提前适应一下不是大少爷的生活。如果说想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而路老师就是他不想失去和放弃的那个。
凌家的权势和地位,都不是他的,而他身上流的每一滴血,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脑海里的每个想法,都能跟路老师有关。
他不是以学生的身份站在上面的,就算只有一会,也请路老师把他当成跟他地位同等的男人来看吧。
他是想保护路老师才来这里的,如果不站出来,前面做的不都没有意义了?
穆云舒盯着凌焕看了两眼,注意到他的视线,凌焕朝他看过来,瞬间变了个脸色,张口道:“看什么看啊。”
“你别在上面死了或者残了,我不想让路老师留下心理阴影。”穆云舒淡淡道,不过这话还是挖苦的意味居多。
“不劳你这个好学生费心,还好学生,好学生来什么这种地方。”
路禾打断凌焕:“你只要尽量拖着时间不要让自己受伤就行了。”
因为这场比赛中途就会被强制叫停。
在即将上场的时候,路禾抓了一下凌焕的手,发现对方手心有点汗,觉得有就如猜测的那样,凌焕心里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稳操胜券。
凌焕把手抽回去道:“谁大夏天手心不出汗啊。”
他说完还趁机搂主了路禾的脖子,本来路禾有点排斥这个动作,不过见对方等等就要上台,也没出声制止。
穆云舒盯着他们两个,在凌焕走上擂台后,握住了路禾的手,然后看着擂台。
路禾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比赛要开始了所以有些紧张,可能也在担忧凌焕的安危,想到之前穆云舒主动在凌焕面前讲起一会比赛对手的弱点,心里觉得穆云舒对凌焕可能也不全是厌恶。
会不会凌焕和穆云舒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摆脱原著中的那种预示——作为原著中的两位主角最终会走到一起。
穆云舒抓着路老师的手,视线盯着台上的两个人。
心想凌焕最好不要有事,如果他有什么事,路老师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