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话剧选角(入V三合一) 别人越不让我……
路禾刚发出信息, 立刻收到了回复。乔柠约他明天晚上六点的时候去排练教室,跟他说话剧剧本的问题。
想了想这个时间,跟他也不算冲突, 路禾就应下了。
龙崖见他在看手机,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乔老师最近在给话剧选角, 我去凑个数。”路禾简单地回了一句。
龙崖哦了一声, 又继续专心开车, 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等回到克兰霍顿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路禾没让龙崖送他去一号宿舍楼门口, 而是在宿舍区和教学区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现在用餐时间也差不多快过了,路禾又突然接到了一条信息,有老师跟他反馈凌焕下午没去上课,让他去了解一下情况。
路禾皱了皱眉,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学生朝他看了过来,一时之间大厅都有点寂静, 还是商应欢看到他后几步走到他面前,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下午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趾高气昂,但是眼神里又透出几分藏得很好的小心翼翼。
“什么怎么回事?”路禾不解。
商应欢盯着他看了半天,依旧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打量的视线, 却认真了很多,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让路禾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动物。
“你那时候的表情让我以为当时呛水的不是我, 而是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本少爷有那么吓人吗?”
路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就听到商应欢在他旁边自言自语:“把丑眼镜摘了果然顺眼点了,肯定是错觉”
“什么?”路禾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既然救了我一回,想让商家做什么,只要能办到的,随便提。”商应欢神情有点倨傲,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这些仿佛施舍一样的话,像说过了无数遍。
路禾道:“当时有救生员,反正你死不了。”
商应欢刚要发怒,他的安危怎么在对方口中就那么随意。明明跳下水时,那种恐慌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但是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禾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问了一句:“凌焕呢?”
“你问他做什么,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商应欢气笑了,听到凌焕这个名字就来气,要不是凌焕故意激怒他,他也用不着去那个什么破游泳池。
路禾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分辨商应欢到底知不知道,却把商应欢看得莫名紧张,他忍不住强硬道:“你看我干什么?”
“不知道算了,我问其他人。”路禾转身时看了一眼商应欢手上端着的那杯果汁,又随口嘱托了一句,“如果怕一个人上厕所,晚上就少喝点。”
商应欢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瞪大了眼睛,一边又咬着吸管,赌气似的又吸了两口。
他明明是来跟新老师示好的,为什么对方一点都不领情,明明他都说了只要他想要,商家都会尽量满足他,不管是钱还是其他的。
即使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下午在水里的时候,因为呛水在水里沉浮,仰头看到有人影朝他游过来,哪怕是这种角度,五官都好到无可挑剔。
以往被厚重黑框眼镜压着的鼻梁高挺笔直,鼻尖还挂着水珠,而且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对方右眼下方还有颗泪痣,之前没看到应该是刚好被粗厚的黑框眼镜给挡住了。
比他见过的许多雕塑还要完美的五官。
不过品味比他家随便一个佣人还差,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了。
路禾在活动室看到在打乒乓球的秦阳,叫了他一声,秦阳那个球刚好没接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谁啊,突然叫我干嘛?”
在路禾的目光盯视下,秦阳才反应过来,指着他说:“你你是监舍老师穿什么校服啊。”
刚刚他差点以为是哪个他没见过的同学在叫他,没有那副眼镜的遮挡,感觉这监舍老师的气质看起来精明多了,不像之前跟个书呆子一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头发微长的缘故,气质比较冷淡阴郁。
“凌焕呢?”路禾没回答他那个问题。
秦阳摸了摸脑袋,纳闷道:“老大啊,我今天下午就没看到他,跑哪里睡觉去了?”
突然他拍了个巴掌,就在路禾以为他要提出什么重要信息的时候,听到秦阳说:“老大最近在看修仙小说,说不定跑哪里修仙去了。”
路禾:?
修仙,是什么东西?
而被传正在修仙的凌焕,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家黑金色装潢的高档眼镜店里玩手机,时不时抬头催促一声:“好了没啊,这太阳都下山了,那么慢,我手机都快没电了。”
店员又给凌焕面前的桌上换上了新的甜点和饮品。
“先生,因为您选的我们店最贵的镜片,综合性能优越、透光率高、还是我们店镜片防蓝光的天花板,备货比较少,恰好今天上午刚好卖了几副,花了点时间从其他连锁店补货,而且还是无框实心白银锻造的眼镜……
我们这里的每一副眼镜都是有从事十几年珠宝经验的师傅们纯手工锻造,会比较费时间,已经快好了请您再耐心等待一下。”
“或者您也可以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我们可以明天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凌焕皱眉道:“算了,就今天。”
他不近视,也不用眼镜,店员和店长给他介绍的各种性能他也不太懂,所以上来就要求要最贵的和最好的,反正配副眼镜对他来说也要不了多少钱。
至于镜片的度数,就按照他带过来的那副眼镜的度数来。
要不合适了,等之后还能换一副。
凌焕想到今天游泳池发生的事,心里升起一丝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心虚,又觉得哪里都不是滋味。
等点开手机看到一直没被回复的聊天窗口,还有那个树叶头像,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了。
他就算激得商应欢跟他比游泳,赢了所谓的男人的对决,压了商应欢一头,打压了那臭小子嚣张的气焰又怎么样,好像还是他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当时路老师眼里,还是只有那个下水前没好好做热身游个一百米都得呛水的肌无力大小姐。
凌焕提着一个店里精心打包好的包装袋回了一号宿舍楼。
至于偷偷摸摸出校门,克兰霍顿的学生除了法定节假日只有一次期中假,其他学生哪受得了,大多都是贿赂门卫偷偷溜了出去。
等到了宿舍楼门口,凌焕鬼使神差地溜到了最右边一扇窗户前,因为灯亮着,他就扒在窗上往里面看了一眼。
想到对方今天下午异常的反应,头都不回扭头就走,看起来像生了不小的气。
他凑近窗户后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乐器声,听起来像是口琴声。
路禾刚刚从原主的行李里看到了一把没开封的口琴,口琴是他唯一会的乐器,忍不住拿出来吹了一下。
至于其他的钢琴、小提琴、大提琴那些,他过去的人生里都没有什么接触的契机,也没什么时间去学,顶多就吹吹口琴算是一个人的娱乐方式。
一是吹口琴,二是写数学。
突然他听到有敲窗户的声音,就看到失踪一下午的凌焕在拍玻璃,然后做了个他完全看不懂的口型。
路禾走到窗户前,盯着凌焕看了一眼没有要开窗的意思,然后就看到凌焕掏出手机不知道发了什么,然后指了指手机。
[夺命时刻:路老师,开个窗。]
路禾在屏蔽人信息里看到了这条,皱眉盯着他看了几眼,见凌焕一副赖在窗户前不走的样子,只好过去把窗户拉开。
凌焕仗着身高直接翻了进来,坐在了窗户旁的沙发上。
“路老师,你早开窗不就行了?”
路禾不知道他们一个个什么毛病,有路不走非要爬窗。不过还好爬的都是一楼的窗,没有爬高层那么惊悚。
“窗户是窗户,门是门,这个应该不用人教你。”路禾往办公桌走,一边说了一句:“明天中午去教务处报道,下午旷课有老师告到我这来了。”
“知道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凌焕无所谓道,一边看了一眼路禾放在桌上的口琴,“路老师你还喜欢音乐?”
路禾又盯着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没事就快走。
凌焕好像看出了他眼里的意思,一边叹气一边把手上提着的包装袋放在了路禾的办公桌,勾唇笑了笑:“这个就当给路老师的欢迎礼物,不用客气。”
他打算来个潇洒转身就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平稳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但是听在凌焕耳中,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虽然这种温柔大多是他脑补出来的。
“第一个问题,答案是一小时。”
“第二个问题,因为在玩石头剪刀布。”
“第三个第四个智障问题,跳过。”
“第五个问题,你会听劝吗?”
凌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他那天没事干给对方发的几个不正经的问题,本来都没指望对方会回答,却没想到对方不仅回答了还是用这种方式。
在认认真真回答那几个,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他回头冲着路禾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巧了,我这人就是不听劝,别人越不让我干,我越要干。”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觉得对方就是一身反骨,等人走了他也不看凌焕给他拿来的东西,任由这个袋子放在一边。
凌焕几乎是飘着回到宿舍的,恨不得把头抬到天上去,想到他等了一下午的眼镜能送到对方手上被对方天天戴着,就觉得等这一下午值了。
脑海里还在自动播放刚刚在窗外听到的口琴声,每个旋律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不过只有很小的一段,不属于他听过的任何一首,也可能是曲子本身就比较小众。
而且半音阶的口琴音色本来就跟小提琴很像,手指在桌上有节奏感地敲击了几下,感觉这首曲子怎么听怎么空灵活泼。
凌焕美滋滋地睡了一觉,等第二天拉开门,看着门把上挂着一个包装袋,就是他昨天给路老师的那个袋子,眼镜还原封不动地待在里面,看样子都没有打开看。
不过凌焕眼尖地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下次问正常的数学问题,不然信用扣光。”
昨晚那首曲子又在脑海里响起,只是多了几分哀怨。
*
第二天的时候路禾按照乔柠说的去了排练的教室,教室很宽敞,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图纸。走近一看,有服装设计,也有一些是剧本和台词。
“路老师!”乔柠热情地跟他招手。
坐在桌上的少年突然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然后又埋头底下跟旁边的老师在说话。
是杜渐深,这个在学生与老师间风评很好的学生会会长,不知道怎么出现在了排练教室,对方按理来说是不会参加职工组的表演。
还有几个学生是跟杜渐深一起来的,看样子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正在飞快用纸在记录什么。
“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杜渐深突然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微微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一举一动都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老练,除了那张脸确实稚嫩,路禾甚至都要以为对方已经二十好几了。
等他们离开后,乔柠才把手肘搭在桌上解释道:“学生会毕竟是负责筹划这次春日文化节,所以杜渐深有时候会来跟进节目的进度,要是进度太慢了就得加快,不然影响到时候节目的编排,可能部署也得临时变更,只能说杜渐深年纪轻轻,心思缜密到我这个大人都自愧不如了。”
旁边还有老师,提到凌焕和孟复潮他们时满脸摇头,但是对杜渐深都赞不绝口。
“杜渐深还有个哥哥,大几届,毕业两年了,之前也是成绩全优,三年都是学生会荣誉会长,也不知道杜家怎么教育孩子的”
乔柠先给路禾介绍了一个长发男人,对方一头棕发,眸子是深蓝色,看五官像是混血。
他的下巴上还蓄了点胡子,黑色衬衫的两襟不对称,从肩到腰的衣褶都是斜纹,看上去充满设计感,对方见到路禾时微微笑了一下。
“这位是Eclip,给我们这次话剧演出提供服装设计和制作的设计师,他手下的工作室在星州市很有名,路老师,先要给你量一下尺码,排练还能慢慢来,服装要提前准备了。”
那个叫Eclip的男人站起身,手上拿着量尺。
路禾愣了一下,皱眉道:“我的角色定了?”
乔柠干脆地点头:“绝对适合你,不会有错,多谢路老师救场。”
不过她又好奇道:“不过路老师,你怎么没戴眼镜了?”
“弄丢了,找时间另外配一副吧。”
“不戴眼镜看得清吗?会不会有影响?”
路禾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跟前的Eclip,先回了乔柠一句:“没太大影响。”
因为他本身度数就不是很高,完全没到不戴眼镜就看不清的程度。
“放轻松,很快就好,量体裁衣,做出最贴合客人的衣服,才不会浪费一件衣服从设计到制作出来耗费的努力。”Eclip笑着说。
路禾点点头,就看到对方先把量尺捆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留出了一指的宽度,只是手指会不小心擦过他的喉结,让路禾觉得有点痒。
等到量胸围的时候,Eclip示意路禾把手打开,然后解释道:“量胸围,要把皮尺卡在腋下,测量胸部最饱满的位置,当然也要预留出一指。”
“路老师看起来有点紧张,以前没有定制过衣服吗?”
路禾没说话,对方也不觉得尴尬,突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众人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像一座小山一样的男人杵在门口。
虽然五官阳刚帅气,浓眉大眼,可给人第一印象的冲击,就是对方的凶戾。
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肌肉结实有力,看得出平时非常注重锻炼。
如果不是因为在克兰霍顿,乔柠都要以为有人上门讨债了。
龙崖把视线落在跟路禾面对面的那个棕发男人身上,然后又扫视了一眼排练教室内的其他人。
乔柠也看了其他老师一眼,仔细猜测是不是哪个老师惹到龙教练了,专门跑来找麻烦了。
“龙教练有什么事吗?”
龙崖道:“听说你们的话剧还缺人。”
乔柠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大了嘴巴,龙崖这副语气再配上他那种盯人的视线,仿佛在对她说:今天你们的话剧就算已经不缺人了,也得立刻给我加一个角色上去。
可是现在话剧选角就差一个头号主演阿谢罗迪了,对于主演的人选,乔柠不想将就。
“龙教练你感兴趣?”
“我不是教职工?”龙崖挑了挑眉,压低了语气。
他心里却努力回想,文化节教职工组的表演介绍上,并没有说不允许非文化课的教职工参与,那他应该也是符合条件的。
乔柠也不敢拒绝这位龙教练,试探地说了一句:“要不龙教练你先试试?现在还差个主演的角色。”
“如果不合适,就另外换合适的。”龙崖脸上很凶,心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乔老师没干脆地说他不行。
既然能试一下,就还有机会,奶奶以前就跟他讲过,机会是人主动争取来的。而且试演排练的时候,应该也能跟路老师一起,要到最后还没人演这个角色,那这个角色还是只能他来演。
龙崖又看向那位棕发设计师,表情看上去还有些敌意。
Eclip快速把路禾腰围、肩宽、臀围、大腿围、前衣长、后衣长都量完,然后把数据都记录下来,然后说:“要给这位老师也量一下?”
乔柠重重点头,一看龙教练的体型,就知道对方的衣服恐怕大多都得定制,不然很难穿的合身。
一米九的个头,衣服真去店里买,可能都会短了,裤子更是重灾区。
Eclip感觉自己全程被瞪,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量到胸围的时候还夸张地叫了一声:“你这个胸围我都羡慕,平时怎么练的。”
龙崖面无表情道:“天生的。”一点都不买他的帐,本来就不副不好惹的面孔,配上这种语气后,攻击性加了个十成十。
路禾听了觉得有点好笑,脸上却没显露半点。
哪有人天生胸肌大的,要真这么生下来,不成怪胎了。
乔柠却很担忧,果然龙教练不适合阿谢罗迪这个角色。
因为阿谢罗迪一开始是贵族家的马夫啊,是下人,长这副样子怎么能演仆人,感觉下一秒就会把骑在他头上的贵族给暴打一顿。
而且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出龙教练一副落魄潦倒,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长叹一口气,开始担忧未来了,突然眼角的余光发现龙教练的眼睛时不时看着一个人。
她把视线放在自己旁边正在看剧本的路禾身上。
乔柠:什么情况。
路禾看了一眼剧本,忍不住道:“让我演希格蒙?”
乔柠难道认为他很像魔鬼吗?
《阿谢罗迪》这部话剧,讲的是在世代在贵族家里为仆的阿谢罗迪,在训练贵族新购入的烈马时,不慎摔断了一条腿,贵族不顾及阿谢罗迪祖辈世代为贵族做事的情分,把已经残废的阿谢罗迪赶出了庄园。
善良的前贵族忠仆阿谢罗迪在破败的小屋里听到了屋外的歌声。
一个作出一副吟游诗人打扮的男人坐在屋外的树上,身上披着棕色的披风,没完全遮住里面的开襟衫。
“给我你二十年的寿命,你的腿就能恢复如初。”男人说。
……
用二十年寿命,换一条完好如初的腿,很难说这笔交易值不值得。
“你确定把这个角色给我?”路禾还是有点不确定。
趁火打劫,倒是很符合魔鬼的作风。
“路老师,你肯定适合,而且你看这个角色的台词很少,除了要比较注意一下语气和感觉这种东西排练的时候慢慢揣摩吧。”乔柠大手一挥,显然心意已决,已无从更改。
“那音乐呢?还要唱歌?”路禾继续提出疑问。
“路老师你有什么会的乐器吗?最好是好携带的,希格蒙总不能随时搬一架钢琴吧,也不用非要唱歌,毕竟我们也不是专业的,到时候直接放背景音乐也行。”
Eclip给龙崖量完后就带着他的助理离开了,乔柠则把剧本给龙崖看。
龙崖一页一页看过去,神情专注而认真。
乔柠心里升起一丝期待:“龙教练,你对阿谢罗迪这个角色有什么看法?”
龙崖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法?什么看法?”
路禾甚至觉得自己从龙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茫然。
乔柠举旗投降:“龙教练,因为路老师这个角色的对手戏基本上都是跟阿谢罗迪的,平时你们也能对一对,找找感觉。”
“好。”龙崖立刻道,几乎是在乔柠还没说完,就已经应下来了。
乔柠甚至怀疑自己是因为昨晚因为接到了路老师的信息兴奋地没睡好觉,而导致的幻听,她竟然从中听出了,几丝雀跃。
没错吧,龙教练,像个孩子一样雀跃?
龙崖没注意乔柠的神情,只是心想这样他又有理由去找路老师了,两个人还能私底下对戏,却不知道乔柠心里还想着找其他备选。
因为有之前的几次经历,乔柠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
等晚上在教学楼碰到纪明川,乔柠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纪主任,有没有兴趣参加春日文化节的话剧演出?”
纪明川停下来,看了乔柠一眼,眉头皱紧。
乔柠觉得自己能保证她好像从纪明川眼里看到了那种仿佛看智障的眼神。
“乔老师,我觉得我没必要在这种演出上浪费时间。”而且他除非是登台辩论演讲,不喜欢在台上表演被人围观。
演讲和辩论,演讲是为传播观点和说服,辩论是单纯享受那种抓住其他人的漏洞,完美驳斥对方的感觉,以及因此获得的胜利,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乔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道:“路老师也参加了。”
纪明川突然冷笑了一声:“乔老师,你应该也不是那种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学生,既然是成年人应该保持自己的判断力,因为这两天的传闻,你觉得我跟路禾有什么?”
那些传闻他当然也听见了,不少学生有议论的,毕竟工作多年,他从未单独送一个人出去,不管是男是女,不过上次的事,也仅仅是一个意外。
“没有没有。”乔柠连忙摇头,看着纪明川远去的背景,她缓缓松了口气。
心想只能让龙教练再加把劲了,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应该来得及。
而且对比之下,让纪主任来演阿谢罗迪也不适合啊。龙教练看起来会暴揍贵族,踹翻烈马,而纪主任看起来好像是会直接不带一个脏字把贵族骂得气到发抖。
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演马夫和奴隶的料。
好歹资料上写着,阿谢罗迪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马夫,龙教练起码身材这一关是完全没问题的,看着也像干体力活的。
*
晚上纪明川独自坐在电脑桌前处理文件,因为洗过澡,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但是扣子依旧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
头发还有点湿,并没有用发胶固定,都自然散落下来,搭在额前,显得年轻很多。
突然桌上的手机亮起来,紧接着响起电话铃,纪明川刚一接听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明川,工作忙完没?下班了就别工作了。”
纪明川扫了一眼电脑,淡淡道:“没工作。”
“我还不了解你,从来都不给自己时间休息,工作再重要有身体重要吗?”
“妈,我的每年体检所有指数全合格,身体没有问题。”纪明川道。
纪母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休息时间,也能多跟朋友聚聚,跟同事聊聊啊,而且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抓紧时间找个对象,你看和你一样大的还有谁没结婚的。”
这回轮到纪明川沉默了,他平静道:“我自己有数。”
“我知道你眼光高,这个咱们不急,而且我跟你爸思想也开明,明川要你喜欢的是男孩,我跟你爸也不介意多个儿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给自己将来有个伴,我跟你爸不是不讲理的人,明川你能找到喜欢的人就好,相信你看上的孩子也不会差。”
纪明川脑海里莫名奇妙浮现出一个人影,今天在游泳馆的更衣室时,粗略扫一眼,他甚至都没认出对方。
突然想到路禾,让他都觉得自己给那些魔怔的传闻给带偏了。
不过却没有在纪母说出这话的时候,反驳自己的性取向。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纪明川淡淡问了一句。
“隔壁你阿叔啊,人家都抱上孙子了,说你都二十八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你从小就没有跟你走得近的女孩人家会这么想也正常。”
等把电话挂了,纪明川才长舒一口气,没人喜欢被家里天天催婚。
纪明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突然把手掌按在唇上,陷入沉思。
他那天问了那个学生,其实事后想想,他认为对方不按时吃早餐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对时间管理欠佳,确实有些刻薄和钻牛角尖,就好像他这么说是故意为了让某人下不来台。
但是他本来就不会刻意去针对哪个人可为什么对路禾,总感觉会多做出一些超出意料的事。
成为副监舍是,送对方买手机是,答应去广播室帮忙也是。
不管是刚开始毫无由来的针对和不满,还是后面异常的举动。
纪明川用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把笔放下。
这些都要重点留心和观察,异样出现的时候将之放任不管,不是他的作风。
*
晚上路禾回一号宿舍楼的时候,手上还带着那份《阿谢罗迪》的话剧剧本。
其实整部话剧下来,他都没几句台词,但是乔柠还是让他把整部剧本都带上。
毕竟既然要出演话剧,肯定得熟悉整部作品。
虽然要费点时间,不过既然答应了的事,路禾也不会嫌麻烦。
刚一进去就发现凌焕臭着一张脸,岔开大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封花花绿绿的书,他突然想起这应该就是秦阳提到过的修仙小说。
幸好凌焕没有真跑去修仙。
不过这种书到底算课外读物,还是需要没收的书。路禾也不懂,就干脆不管了。
毕竟让凌焕看看小说打发时间也好过去惹是生非。
凌焕看到他后,浓密的眉毛皱起,冷哼一声,突然把书丢下跟在了路禾后面,站在了走廊上。
“我送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凌焕面无表情道。
他不高兴只是因为,对方没收他的东西,就好像不接受他的好意,又或者看不上这份心意。
“好意心领了,但是东西不需要。”他怎么都不会收学生的东西,而且虽然他没看,但是也想象得出那个包装袋里的东西,显然也不便宜。
他怎么都不需要一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给他送东西。
“那送什么你才肯要?”凌焕皱眉道,好像在固执地等他一个回答,“你直接说吧,没有我办不到的。”
凌焕这话说的十分大言不惭,显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难住他了。
路禾想了想认真道:“你的数学成绩?然后是英语成绩、历史成绩、科学成绩或许还能拿个第一名,第一名肯定有奖励。”
“停”凌焕抬起手,听他越说越离谱,一点都听不下去了,“你就喜欢好学生吗?最喜欢第一名吗?”
突然一个穿着整齐制服的少年从他们旁边经过,紫领带打着一个标准的温莎结。他看了凌焕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越过他,直接上楼了。
杜渐深手上还拿着很多书,显然是要带回宿舍看的。
凌焕看了一眼杜渐深,啧了一声:“切,不就是考第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路禾心想,人家次次考第一,竞赛金奖拿到手软,确实了不起。
凌焕突然看到了路禾手上的剧本,疑惑地问了一句:“阿谢罗迪?”
“是职工组话剧的剧本。”
凌焕刚开始没吭声,突然说:“用我剩下的全部寿命,换见祂最后一面?”
路禾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不过他还没看过全部剧本。
凌焕懒洋洋地把手抱在挠头,笑着说:“这是阿谢罗迪最后一个愿望,路老师你还没看剧本?”
“路老师你演哪个角色?我可以帮你对练。”
路禾淡淡道:“用不着。”不过他还是有点意外,扫了凌焕一眼,“你很熟悉阿谢罗迪的剧本?”
“那当然,从小被带着看了不下十遍,这是我妈最喜欢的话剧。”凌焕说这句话时表情有点古怪,不过没有被路禾看出来。
提到阿谢罗迪的时候,兴致不是很高,却依旧笑嘻嘻地说要给路老师对练。
路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翻到了剧本最后几页,阿谢罗迪付出了一切却再也得不到魔鬼的回应,已经没有能跟魔鬼交换的东西,最后用自己仅剩的最后的东西,第四次交易,换了最后一次相见。
那样就不像魔鬼了,更像是死神。因为见了面,阿谢罗迪就死了。
他好像是没什么文学细胞,感觉希格蒙就像是一个只有寥寥几笔的工具人。而阿谢罗迪后面也有种咎由自取,作茧自缚的感觉,误把魔鬼当成了上帝。
*
等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路禾收着他们交上来的作业,西里尔的作业全部写满了。
路禾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全对,这次的作业明显比之前的有难度一些,是根据上次讲过的题目,升级的进阶版。
总之就是题目考察的知识点更加灵活,稍微有点绕,但是没绕很多。
路禾在看西里尔的时候,突然发现西里尔也在盯着他,不过那种表情却称不上友善。等下课的时候,西里尔经过他时,冷淡地说了一句:“用不着给我特殊对待。”
说完就带着书头也不回地走了,路禾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自尊心还挺强。
穆云舒一下课也没久留,早早走了,路禾猜测对方可能还要去校内的咖啡厅兼职。
毕竟克兰霍顿的校区离星州市市区还是有段距离,总不能老师学生喝杯咖啡还要专门开十几二十分钟的车,专门跑到市区去喝。
如果路上堵车,光去一趟就要半小时,来去一小时就没了。
所以克兰霍顿内部,各种配套设施都比较完善,咖啡厅、餐厅、书吧、便利店、电影院应有尽有。
路禾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就看到凌焕走过来给他上眼药。
眼药内容是说西里尔的坏话。
“路老师,西里尔就差用鼻孔看人,上次一号宿舍楼不换监舍申请书,那家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申请书给扔了。”
“要不是那小子个头不高,不得走哪都用鼻孔看人?”
路禾看了一眼凌焕的身高,最后还是没提醒对方,你们两个的身高也没差很多。
看凌焕还想说什么,路禾直接拿出了他交上来的作业,语气平静:“凌焕同学,你做了,但是一道题都没做对,你的心思有放在学习上吗?”
路禾觉得自己的语气越来越老师了,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也有点震惊于这种环境带给他的变化。
在凌焕大脑空白的当口,路禾拿了东西直接走出了教室。
龙崖刚好给他发信息,问他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宠物诊所接那只小猫。
两人最后约在校门口见面,路禾刚到两分钟,龙崖就开着车过来了。
老师比起学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自由地进出校园。
今天徐医生宠物诊所的客人比较多,不过徐医生还是能抽空跟他们聊天。
那只异瞳狸花猫跟另一只橘猫趴在一起,稍微有些警惕地待在角落,路禾还发现那只橘猫少了一条后腿。
狸花猫的眼睛还有点发炎,并没有彻底好,每天的滴眼液还不能停。
徐医生跟他们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把小猫放进航空箱里:“你们要有条件的话,也别让它在外面流浪了。”
“对了,这小家伙有没有名字?”
路禾看了龙崖一眼,对方摇摇头,很诚恳地对路禾说:“我不会起名。”
因为小狸花猫是在一号宿舍楼附近看见的,虽然消失了一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搞了一身病,但是即使眼睛都看不太清了,这只小猫还是想回到这块。
最后路禾打算先把猫放在一号宿舍楼厨房旁边的一个杂货间里。说是杂货间其实就放了一些打扫卫生的东西,平时除了赵姨也没人进去。
小猫现在生着病,是不适合到外面乱跑。
时间很快到了这周末,克兰霍顿和伯荣两所男校的篮球友谊赛开始了。
虽然只是友谊赛,但是规模也并不小,比赛的时候会开放体育馆,能让外校的人过来观赛,会有很多保安看守,一般不允许外校的人去其他区域。
现场还会有其他学生会的学生会维持秩序。
每个队有五人,两名前锋,一名中锋,组织后卫一人,进攻后卫一人。这种比赛一般四个部分,每个部分打十分钟,加上中场休息和一二、三四场中间的两分钟休息时间,一场比赛下来最快也要五十四分钟。
两所学校各派出来两队,一队和二队。
他甚至还看到一些漂亮的女生,身上制服的徽章上写着真嘉。
凌焕还在后台休息区,已经换上了运动服,一边笑着说:“看我轻轻松松拿个第一回来。”
然后秦阳就跑过来说了一句:“老大,江远那小子吃错东西了,现在蹲厕所出不来。”
路禾默默喝了口水,外面呼声高涨,而他们克兰霍顿的一队成员貌似出了点问题,疑似会出现队内斗殴。
第24章 医务室 怎么样,现在像医生了吗?
“他不会是伯荣那边找来的内鬼?都要打比赛了, 吃坏肚子,今天要是输了我就把他的头拿来当球踢。”凌焕笑了,刚站起身连忙被秦阳拉住。
“老大消消气, 人还在厕所里,总不能把人拖出来打一顿。”
凌焕嘴角勾起一个渗人的笑容:“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厕所揍他了?反正这笔账, 之后再跟他算。”
秦阳在一旁道:“不就是少了个江远, 老大, 我相信你一个人就能顶两个。”
“这个当然用不着你说。”
刚好有另一队男生从门口进来, 个个身材高大, 为首的那个男生尤其高, 单眼皮,眼睛有点小,头发剃了个干净利落的寸头,可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克兰霍顿的运动服是紫白色,跟校徽的颜色一样,而另一队的运动服是红白,看样子是伯荣了。
等经过路禾的时候, 有个男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虽然这具身体成年了,但是体格跟那些经常打球锻炼的男高中生真的没法比,加上他没反应过来给撞得踉跄了一下。
路禾还没抬头, 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有个人影快速越过他,冲出去揪住了那个男生的衣领。穿着紫白色相间运动服的少年站在那群伯荣的学生中, 气势一点都不虚。
“撞到人了, 不道歉?”凌焕皮笑肉不笑地说。
旁边有伯荣的人站出来说了一句:“至于吗?那么小题大做。”
“而且这过道就这么点大,谁让他不往里站点。”伯荣跟克兰霍顿打了那么多次比赛,面对凌焕也不怂。
而且体育项目还一直是他们伯荣的强项, 每年会招收不少体育方面的特长生,克兰霍顿一群强生惯养的大少爷小白脸,没几个能打的。家里再有权有势有怎么样,在赛场上,输了就是输了。
“你们让谁往里站点?”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伯荣这几个男生往旁边一看,瞬间噤声了。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他们不远处,古铜色的肌肤充满一种原始的野性,漆黑的眸子像盯上猎物的食肉动物一样狠戾,虽然身上穿着外套,可依旧能看出衣服下鼓鼓囊囊的肌肉轮廓。
卧槽这个男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群伯荣男校的男生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能一人打他们五个,最后还是走过去给路禾道了个歉。
凌焕依旧在气头上,对着他们比了一个手势,语气不屑和嚣张:“你们都给我等着。”
路禾也不懂凌焕怎么跟自己给撞了一样,可能涉及到学校和学校之间的对抗时,刚刚那群伯荣学生的举动,在凌焕看来,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会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凌焕,你们一队少了个人吧,这种团队比赛,不是给你一个人逞威风的。”伯荣那边个头最高的一个男生说完就带着人走到另一边修整去了。
秦阳脸上也有点发愁,看了一眼手机:“江远说他还在上。”
“那他今天都不用出来了。”凌焕手上拿着一个篮球,一边冷笑道。
说完就把篮球在手上掂了掂琢磨一下手感,就朝着一个没人的角落扔了过去。
不过刚刚还没人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走过去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对方都没往这边看,手好像反射性地抬起来拦住了那个球,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抬起来,双手扶住把球拿在身前。
这是个小篮球场,用来调整和热身的,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非往投篮那边走。
旁边有个男生率先道:“你会不会看路啊”可等他看到那张慢慢转过来的脸,瞬间就不敢吭声了。
那个拿着球的少年个子很高,看起来好像比其他学生更加成熟,发育得更快,脸部线条棱角分明,是很帅气刚毅的长相,前几天脸上贴着的创口贴已经撕下来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对方胸前的紫色领带随意打了个结,耳后的头发还有一缕红色的挑染,之前路禾都没有注意到。
他看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跟那个男生对视了。
韩冬夜拿着球朝他们走过来,从始至终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虽然跟凌焕一样看起来好像都有些没个正形,但是路禾觉得在凌焕身上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大少爷的养尊处优,和用权力地位养出来的无法无天。以及喜欢被人簇拥和关注的感觉。
但韩冬夜不一样,要更有市井气一些。
“韩冬夜,你要实在是走得慢,就把球扔过来。”凌焕盯着韩冬夜,语气听着有点不耐烦。
秦阳低声说:“老大,听说韩冬夜之前打球很猛。”
凌焕皱眉,语气有点不满:“有我猛?”
“没有没有,老大你最猛。”
韩冬夜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嗤笑了一声,单手把球递过来,淡淡道:“我没兴趣打儿童球。”
“你说谁打儿童球呢?”旁边有学生不满道。
“我说你们所有人,打的都是儿童球,过家家而已,你们自己玩吧。”韩冬夜说到这,凌焕已经是怒中火烧,他冷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就注意到路禾正拿东西准备离开。
他早就把刚刚韩冬夜的话丢在脑后了,直接两步跨过去拦在路禾面前,皱眉道:“你要走?”
路禾发现凌焕这么一动作,几乎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带过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路禾慢慢说:“比赛不是你们打就行了?我还有事。”
凌焕咬牙道:“你下午根本就没有课。”
克兰霍顿周末一般都会有各种社团活动,课程并没有那么紧张。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留下来看比赛。”他早就计划好了,怎么也得让监舍老师看到他在球场上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飒爽英姿,人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突然凌焕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路老师,你的学生现在可是为了学校的荣誉,为了给集体争光站在这,你当老师的,不鼓励一下?”
他说着说着突然扯过来一个还在懵逼中的队友:“而且都是路老师你的学生,要是在比赛里有什么事故,你这个监舍老师总得第一时间到场省的到时候还得多跑一趟了解情况。”
路禾总觉得凌焕的话都是歪理,但是听着好像又有这么一点点道理,甚至把比赛事故也搬出来了。
篮球这种需要身体对抗的比赛,确实很容易受伤,如果真出事了,他这个监舍还是得出面。
见路禾思考了一会缓缓点头,凌焕脸上立刻挂上得逞的笑容,从旁边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到路禾手上。
路禾不知道这是什么,凌焕随口解释了一句:“我拿你那个破眼镜去配了个新的,旧的给扔了,一会在观众席上看不清,就戴这个。”
“你要不想要,就看完比赛还我,反正这场比赛你得看得清清楚楚,记住每一个细节!”
秦阳手上本来还拿着那颗篮球,可不知道怎么地就被人从旁边轻飘飘顺走了。
韩冬夜重新把那颗篮球拿在手上,对着凌焕说:“我突然觉得,偶尔打一次也不是不行。”
*
路禾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体育馆是近些年修建的,比较现代化,四面都坐满了人,整个场馆通透明亮,而且很多人穿着的都是陌生的校服,看来不少是外校来的。
耳边震耳欲聋的呼声,都不用仔细听,都知道是克兰霍顿的呼声最高,比伯荣更加受欢迎。还有一些人拉了横幅过来,写着某某某某必胜之类的话。
像这种友谊赛,是由各个学校社团组织的,一般在周末交流,属于社团活动的一种。
龙崖因为临时有事,就把阿谢罗迪的剧本先放在了他这。随便把剧本翻开,能看到龙崖在剧本上做的笔记和用红笔划出的线条。
一眼看去,还做的很认真。
对阿谢罗迪的台词作出了重点的标注,还有角色的情感揣摩,看得出来,龙崖一直在努力了解这个角色,可揣摩得对不对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方向的第一排有桌子,路禾把水杯放在上面,坐下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不少人在看他。凌焕给他的是一副眼镜,见比赛快开始,路禾还是戴上了。
“你们看那个人好好白,是老师还是教练啊?”
“看着那么斯文,也不像教练吧,没想到克兰霍顿的老师也过来看比赛了”
“不过这个老师看上去好年轻,之前都没见过。”
“那副眼镜好像是LITO吧,这个牌子的眼镜老贵了。”
“你是来看老师的还是看比赛的?”有人打趣了一句。
“比赛,当然是比赛。”
比赛马上开始的时候,路禾看到两个学校的成员上场,不同颜色的运动服显得泾渭分明。不过克兰霍顿这边,气氛一直不热络,似乎在场后就简单沟通了配合,但是最后没聊到一块去,谁也不服谁。
想到了刚刚在休息区的时候,两个人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心想可能真的不适合把这两人放一个队。
“要不是江远吃坏肚子,这场比赛还轮不到你上。”凌焕笑着说。
“这种比赛除了你这种小子,应该也没别人稀罕上。”韩冬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还跟凌焕保持了一段距离。
凌焕率先往场上走去,冷笑了一声:“你就用你的嘴皮子比赛吧,等会别拖后腿就行。”
两个队上场后,观众席的热情明显更高涨了,路禾甚至听到了单独给某个学生打call的声音。毕竟很多人看篮球比赛,就是来看帅哥的,而且样貌上也是凌焕跟韩冬夜两个人更加具备优势。
“克兰霍顿那边那个高个头的帅哥怎么没见过。”
“好像叫韩冬夜,你没见过应该他以前在西区那边读书,我们一般也不会往那边跑。”一般提到西区,都是指星州市的未开发区,差不多算星州市的贫民窟。
像星州市这种大城市,不可能哪个地方都达到星州市市中心那种标准,总有发展快的和发展慢的。
“韩冬夜,好像是韩家带回来的私生子吧,不过这些我都是克兰霍顿的朋友跟我讲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能看到凌焕跟韩冬夜一起打比赛?”
“什么私生子,只要被认回来了,地位当然不一样了。”
“听说初中好像还留了一级,因为聚众斗殴。”
“不过有一说一他们两个真的帅,怎么帅哥都在男校啊。”
路禾一边听着耳边的声音,直到比赛开始那些声音才少了,赛场上两队的交锋一触即燃,其他人当然没工夫去闲聊。
等凌焕率先进了个球后,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而一些伯荣男校那边的学生则嘘声一片,让真嘉女校那边的人气得扔了空的塑料水瓶。
秦阳还在运球,打算像平时练习的那样运球冲到篮板下,发现有人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冲过来,速度快出了残影,他都压根没太注意到是谁,球就没了。
同样过来抢他球,要挡拆的伯荣的男生也没反应过来。
秦阳看着已经带球往篮下突的韩冬夜,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怎么还带抢队友球的!”
韩冬夜趁势扣球入篮,拿下第二分。显然对面的也没想到他们两个那么难缠,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等他们带球回防的时候,凌焕抓住对面运球节奏乱了直接上去抄截,伯荣的人反应过来迅速联防,凌焕直接果断中投。
等入球的时候整个观众席上的呼声比之前要更大,让路禾都觉得自己被他们叫得有点热血上头,脑袋都有点嗡嗡的。
长那么大他都没看过这种比赛,大的小的都没看过。
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的学生都年轻而充满活力,跟他自己经历的那个死气沉沉的高中一点都不一样。
路禾突然看到离他坐的地方不远的位置,有个双马尾戴棒球帽的女生站在出口处,旁边有几个穿着伯荣校服的男生围着她。
这个点工作人员都聚集在另一边,好像没什么人注意到那里。
等双马尾女生从出口出去,路禾发现那三个男生一起跟过去了。路禾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过去看看。
外面是一条走廊,因为里面运动馆里的比赛打得正火热,所以外面的走廊上没什么人。刚刚看到的双马尾小姑娘正被另外三个高个头的男生堵在墙边。
“小妹妹,你不是真嘉的吧,真嘉有你那么可爱的女生,我不可能不知道。”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
“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哥哥们带你玩。”
双马尾的女生突然抬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不加,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这狗熊样也配当我哥?”
那几个男生也是心高气傲的,怎么也没想到对方那么不给面子,当即拉下脸,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略显得冷清的男声。
“你们在克兰霍顿骚扰女学生,是把这当自己家了?”路禾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几个男生往他这边看过来,第一眼是觉得对方很瘦,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下。个头其实挺高,只是因为偏瘦不太明显,但是也能看出完全就是成年男人的骨架。
而且那副眼镜上,还镶了钻的不是一般工艺,看上去就不便宜。
虽然这个男人的穿着太过随意,廉价的白色内搭和格子衬衫,但这副高档眼镜,配上这张脸,就不像个好招惹的角色。
镜片下的视线看得人莫名有点紧张。
“你是克兰霍顿的老师?”有个男生皱着眉说。
“你说呢?”路禾盯着他。
等看着他们几个往地上淬了一口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这时候路禾才看了一眼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双马尾女生,对方也在看他,而且好像盯着他看了半天了。
双马尾女生虽然上身套着一件真嘉的制服,但是下身没穿制服配套的短裙,而是一条宽松的运动长裤。
等路禾看过来,她才回过神,有点紧张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等个人,刚刚的事谢谢了。”
刚好这边也来了工作人员,像刚刚那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路禾也不多问,点点头就回了内场,打算继续看比赛。
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个男生出现在走廊尽头,双马尾女生率先跟他招手。
穆云舒看到她就皱紧了眉,倒也不是因为不耐烦,更多是因为她这种行为的不满。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吗?”他的语气冷淡,让穆盼盼都不太敢说话。
“而且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真嘉的衣服?”因为这种周末的友谊赛,哪怕校外的人能观赛,也仅限高中生,“这里很乱,我应该有说过,不需要你来找我。”
想到刚刚的事,穆盼盼没反驳,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制服说道:“我找个姐姐借的,等等还给她就是了。”
“哥,你们学校的老师真好看。”穆盼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我们学校的老师,多的是大啤酒肚还秃顶,外面都说哥你读的是贵族学校,果然老师感觉都不一样。”
穆云舒敏锐抓到了关键信息:“什么老师?你看到谁了?”
“不认识,反正就是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刚刚还给我解了围,感觉人挺好的。”
穆云舒不知道怎么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一个人影,他抿了抿唇,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递给了穆盼盼。
“这是学费、补课费还有这两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再说,下次不要再来这里。”
穆云舒垂眸心想,这所学校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也没出事啊。”
见穆盼盼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穆云舒的语气更加冷了些,多了些严厉。
“穆盼盼,你们老师说过,你开学后有几节晚自习缺勤,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是文姐给我介绍了个便利店的兼职帮忙理货。”看穆云舒要发怒,穆盼盼立刻从自己提着的纸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哥,生日快乐,上周是你生日吧。”穆盼盼把包装盒递过去,穆云舒就不说话了,本来还在气头上,现在却只剩下沉默。
“别拿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跟谁学的。”
“我已经拆了,不接受退货,哥那我先走了,一会晚了赶不上晚自习。”
穆盼盼在三中读书,星州市西区,接近城郊,和文河市挨着,发展落后一些,很多旧楼和旧厂房在谈拆迁。
星州市未来几年想在那边弄个高新技术区,只要把旧楼拆了给高新企业腾出用地,到时候那里的屋价物价也会跟着涨起来。
生活压力一大,那个男人又得砸东西发脾气了。
“把兼职停了,好好上课。”穆云舒最后对她说了一句,等她走了才拿出那个包装盒看了一眼,是一个蓝牙音箱。
穆盼盼把校服还回去,然后往克兰霍顿校外走。因为路上都有门卫和保安看守着,非克兰霍顿的学生基本也不能去参观其他地方,最多远远看一眼。
她又看了一眼那些掩映在绿树中的复古建筑,远处还有高大的塔楼和挂钟,天空湛蓝,树绿草青,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真希望哥能在这里过得开心。
*
口哨声响起,上半场比赛结束。
凌焕刚刚进了个漂亮的球,等入球后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却发现座位是空着的,还坐了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地心里蹭蹭冒火。
“老大,你刚刚那个球进得漂亮!”
秦阳要过来跟他拍手,他也没理,只觉得虽然进了球赢了上半场,心里还是憋得慌。说好看他比赛,结果看着看着人还是跑了。
言而无信的骗子,老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天天教诚实守信,自己都带不了好头。
韩冬夜就站在他边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焕注意到韩冬夜,嘲讽道;“你球打的不错,但也只有球打得不错了。”
“是比你们都要强点。”韩冬夜随口道。
秦阳听了立刻道:“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
他知道老大现在心情不太好秦阳刚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就看到他们心情不好的老大快速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刚进来的路禾看到凌焕朝他走过来,问了一句:“比赛打完了?”
“你还好意思说。”凌焕咬着牙,“说好看比赛,你还溜号,你这样跟学生逃课有什么区别?”
“难道没区别?”看比赛的时候离开了一下,跟学生逃课完全是两个概念。
凌焕把自己刚刚喝了的那瓶水往路禾手上一扔,笑着说:“失望了吧,比赛还没结束,等等还有下半场,路老师,下半场你可得看仔细了。”
想到自己刚刚在场上的高光表现,对方一个都没看到,心里就觉得憋闷。
他那么全能,等了解过后就知道,他比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所谓的好学生,好一万倍。
下半场比赛开始,比分很快被拉开,不过对面也琢磨出了克兰霍顿这边的配合问题,毕竟凌焕和韩冬夜可以说是各打各的,但是比分依旧被拉开了,基本上毫无悬念。
现在是第三场,按照友谊赛的守则只要克兰霍顿再赢了这场,那第四场也不需要比了。
凌焕正要扣篮的时候,路禾发现伯荣那边那个个头最高的男生突然移到了他的侧面。凌焕也注意到了,本来没当一回事,却发现对方过来夺球的时候用故意转身用三角肘用力顶他的手。
几乎是察觉到的时候,凌焕就避开了,可因为失去重心还是摔在了地上,不过幸好手臂没受太大的伤,有点轻微脱臼,但他一声没吭,抬头看到原本安静坐在观众席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想到自己下意识护着手的行为,凌焕又觉得有点搞笑。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秦阳也在一边骂骂咧咧,见凌焕活动了一下手臂还想继续上场,恶狠狠地眼神盯着对面那个因为违规被罚下场的男生。
“我让他们知道,人菜就算搞这种脏东西也赢不了。”凌焕笑了一下。
“别上了,去医务室看看,觉得没事不代表真没事。”路禾刚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扫了他一眼。
比赛之前就说有什么事故,监舍老师也要第一时间到场了解情况。
也不知道凌焕现在后不后悔。
“你送我去?”凌焕挑眉道。
“不应该我去?”路禾皱眉。
“走走走,我现在觉得手痛死了,该不会要断了吧,要年纪轻轻就残废了,我想不出会给这个世界造成多大损失。”
韩冬夜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了伯荣的人,显然也有点冒火。
“你们去吧,我会直接在第三场就结束比赛。”
凌焕听着觉得这家伙终于还是说了一句人话,可一想到对方这么抢他风头,在路老师面前耍帅,心里又有点不爽。
路禾把那副眼镜还了回去,还回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比赛没看清,但是你摔地上的过程我看清了。”
凌焕:别说了真丢人。
最后还是另外有两个学生会的男生在凌焕要杀人的目光里,尽职尽责地扶着他去了医务室。
虽然路禾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凌焕伤的是手不是腿还非要让人扶,等有人扶了又不满意,嚷嚷着让别人离他远点。
医务室离体育馆不远,差不多就是隔壁楼,毕竟运动是最容易发生磕碰受伤。而且说是医务室,其实规模很大,三层楼,跟校医院差不多了。
等走进诊室的时候,因为窗帘拉开,这个角度的阳光刚好直射,有点刺眼,路禾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就看到坐在旋转椅上的青年轻轻转过来,虽然背光,还是露出一张熟悉的娃娃脸。
对方看到路禾时眼里有点意外,但是不多,只是笑容更深了。
路禾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而且比起头两次见面对方只穿了一件衬衣,这次对方身上还罩着一件白大褂。
见路禾盯着自己看,魏秋亭笑眯眯地扯了扯自己的外套,说:“怎么样,现在像医生了吗?”
魏秋亭这张娃娃脸太显年轻,其实对很多病人来说,就长得不太可靠,缺乏信赖感。
网上还流传一句笑话,没秃头的都是能力有限的,秃了的一看就专业起码主任级别。
观察了一下路禾的表情,魏秋亭叹了口气,笑着说:“看来还不像,那我得继续努力了。”
第25章 做我的模特 他想在路老师面前好好表现……
“路老师,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秋亭,是这里的校医。”
魏秋亭理了理自己的外衣, 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一般人都是受伤才会来, 但路老师, 你不受伤也能来。”
说完还冲着路禾眨了眨眼睛, 让路禾觉得对方这个校医还是当得闲出屁了。
“你们就这样把伤患留在这, 自己搁那里聊天?”凌焕在旁边冷笑道。
魏秋亭扫了他一眼:“你的手断不了, 要是再来晚点, 我看都能自己好了。”
“你们两个认识?”凌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不止认识,我跟路老师之间,还有非常非常多你不知道小秘密。”魏秋亭扭头对着路禾笑了笑,把他看得一脸茫然。
什么小秘密。
“走廊上。”魏秋亭简单说了三个字,路禾立刻反应过来是那天他在走廊上差点撞到凌焕跟穆云舒的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凌焕,却发现对方也在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跟我有关?”
路禾觉得有点头痛,说有关也有关, 说没关也没关,但是让凌焕知道了,八成会缠着他不放一个劲地瞎猜,而且以对方的固执和蛮不讲理的程度, 哪怕他说了真话也不会信。
魏秋亭过去拉住了凌焕的手臂,让对方疼得抽了口气, 没工夫想有的没的了。
“我的手金贵着, 你给我小心点!”
“别质疑我的专业性好吗,凌焕同学?”魏秋亭又看了一眼路禾,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 “而且一整天麻烦路老师,你就不怕他嫌你麻烦,想躲着你走。”
路禾听到这,就觉得魏秋亭是在内涵上次在走廊上躲着凌焕的事。
“只有学生躲着老师走,哪里有老师躲着学生的。”凌焕无所谓道。
“是吗?”魏秋亭笑了笑,他的眼睛是那种暖色调的琥珀色,在下午的太阳光下显得更加温暖明亮。
突然诊室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路禾隐隐约约能听到声音,好像有人问:“刚刚送来的人在哪?”
这声音有点耳熟,听着是龙崖。
龙崖不是刚刚在体育馆那边还有点事,怎么就跑来校医院来了。
“我出去一下。”路禾看魏秋亭在给凌焕做检查,自己坐这也没什么事,打算出去看看。
刚出门龙崖就看到了他,直接丢下那几个护士朝着他走了过来。
还没等路禾开口,就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说完还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如果路禾不是能感受到对方语气里透出的一点点关切,可能都要以为这个壮哥冲上来按住他,是想揍人了。
龙崖好像经历了剧烈运动,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刚一走进他就能感受到对方手上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气,他甚至有种龙崖在大冬天都不需要穿保暖衣的感觉。
而且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一米九的人形暖宝宝。
“你跑过来的?”
龙崖没吭声,路禾看了一眼他按在肩上的手,慢慢道:“龙老师,你手劲有点大。”
路禾刚说,龙崖立刻缩回了手,只是一双眼睛盯着路禾,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视线很吓人,紧紧盯着仿佛要把人拆吃入腹一样,让刚刚还远远站着的护士有点紧张地小跑过来。
“你们别动手,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这个年轻的男老师身材看起来很瘦,两个人压根就不是一个体型的,要是真动起手来,绝对没有悬念。
龙崖有点懵,路禾率先道:“我们应该是有点误会,不过他不会跟我动手,应该是不太能控制好力道。”
路禾说完盯着龙崖:“你以为被送医务室的是我?谁跟你这么说的?”
“刚刚别人跟我说你来医务室了。”
“然后?”路禾又问道。
“没有然后,我就过来了。”龙崖看到旁边那些护士好像还有点不放心他,忍不住低下头,却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漂亮的锁骨。
而且路老师比较偏瘦,感受手腕只有他的一半粗,当时的想法是,要是路老师真的被球砸了,真有可能被砸进医院,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对方像某种脆弱的易碎品。
路禾把阿谢罗迪的剧本还给他,刚好这时凌焕的手臂也给包好了护具,从诊室里走出来。
等路禾要离开的时候,他听到龙崖在身后叫住了他。
一米九个头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本打印好的剧本,看着他说:“今天晚上的排练,你会来吧。”
其实今晚排练《阿谢罗迪》的第一幕,并没有希格蒙的剧情,但是看着龙崖这副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路禾还是说了一句:“有空就去。”
旁人可能会以为龙崖这种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眼神很具有攻击性,好像对方叫住你的目的是让你非来不可。
不过路禾知道,龙崖应该是真的希望他能过去,直到转过身,仿佛都能感受到那道如芒在背的炙热视线。
“路老师,你跟谁都挺熟啊。”
凌焕手上戴着护具,不过动作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还让一边的护士给他多打了几圈绷带,然后得意地跟路禾展示了一下。
“之后你就知道这圈绷带多管用了,迟到豁免利器,看着越吓人越好。”凌焕还坐着让护士帮忙多上两圈绷带的时候,路禾已经先一步走出了校医院。
凌焕伤得并不重,按照魏秋亭的说法轻度的脱臼,而且在当时凌焕脱臼的位置已经第一时间复位了,所以用护具固定一周半个月就差不多。
随着时间延长都会慢慢恢复,要护具一直戴着不活动手臂,还容易肌肉萎缩。
*
路禾回一号宿舍楼的时候,先去旁边的小房间看了那只小狸花猫。
它窝在窝里不出来,看到路禾才慢慢走过来,乖乖让他给自己涂滴眼液。
虽然还是有分泌物,但是已经不会糊住眼睛了,眼睛还有点发炎,按照徐树医生的说法,再用半个月,根据猫咪自己的身体恢复情况,差不多就能好。
等小猫病好了,应该就要找户人家把它给安顿了,毕竟学校还是公共场所,如果要养猫需要考虑的地方也比较多,
晚饭就在一号宿舍楼的餐厅吃,并不像食堂那么宽敞,整体的布置和装潢比较温馨,除了有桌布,餐厅里还有能存放东西的橱柜,能让人增加食欲的色彩明艳的挂画。
老罗做的菜就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再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等从窗口取了餐后,学生基本上就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旁边还有沙拉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能自由选择。
路禾远远就看到商应欢一个人坐着那张最大的桌子,他桌上的菜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三文鱼骨,生鱼片、鲍鱼、青口贝和虾仁。路禾光是粗略看一眼,就知道商应欢平时爱吃什么了,爱吃肉类和海鲜,口味比较清淡,每道菜里一点辣椒都看不到。
而且还有人守在旁边,给他用小刀处理食材,活脱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等路禾吃了饭路过那个杂物间,就发现那个门不知道怎么被开了一个缝,路禾觉得不妙,等开门一眼,哪里还有那只小猫的影子。
旁边的赵姨也看到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好像是我刚刚拿东西,门没带好,这下猫跑出去了上哪找?”
路禾没吭声,虽然不至于像赵姨一样慌了神,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听说有的小猫会自己回来,但是也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突然他听到楼上载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等路禾一上二楼,就看到商应欢快跑出房间,看到他后三步并做两步走上来,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咬牙道:“我刚刚就出去一下没带门,就有东西爬进去了!你赶快给我把那东西赶出去!”
这边的动静显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不过这个点二楼走廊上本来也没什么人。
路禾走到商应欢房间门口一看,地上是一个滚落的石膏雕塑,只有一个头,但是还不至于吓到人。
他的视线立刻锁定到趴在床边的一只小狸花猫身上,它一脸无辜地盯着门口。
商应欢看到这东西竟然敢上他的床,立刻气冲冲地往床边走过去,不过不敢靠太近。
小猫动作比他还快,好像被他吓到了,立刻跳下床溜进了床底。
商应欢蹲在床边,想到自己的房间给动物爬过,觉得这个房间今晚都不想住了,等看到了被子上的猫毛,商应欢简直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重重吸了口气,再次对路禾说:“宿舍楼平日里没人管吗?怎么让这种东西爬进来的?而且这种流浪猫,要是把我抓伤了怎么办?学校担得起责任吗?”
商应欢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路禾直接越过他走了进去,先是蹲在床边,然后对着床底下伸出手,然后对着模拟了两声猫咪的叫声。
他靠在门上面色不善地盯着路禾,一边冷哼一声,借此来掩饰自己刚刚那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心痒。
见半天没动静,商应欢刚想出声嘲讽,就看到一道影子从床底嗖地一下窜出来,蹲在了路禾的手上。
路禾摸了一把小猫的脑袋,修长手指压在后脑毛茸茸的毛发上,把小猫抱起来。
“猫是我带进来的,没想到它会跑出去,现在他还在生病,等半个月后给它找到好人家,就会送走。它打过了疫苗,没看好它是我的失职。”
商应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扬了扬下巴说:“那它跑进来弄乱了我的房间,打翻了我的东西,路老师你不要给点表示?”
路禾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要什么表示?”
“给凌焕调宿。”
路禾没想到商应欢还记着上次的事,果然记仇得很。
因为那天在泳池发生的事,商应欢跟凌焕更看不对眼了,平时就算再楼道里碰到,都得你来我往互相讥讽对方几句。
“这是学校的事,我做不了主。”路禾实话实说,如果他能做主,他绝对把一些麻烦的学生都调到其他宿舍去,换一些听话的住进来。
“那你要罚他。”商应欢对针对凌焕这件事异常固执。
“作为老师,恐怕不会故意针对哪个学生,即使是你的要求,那也不行。”路禾把商应欢这几个要求全都拒绝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个老师还能干什么啊。”商应欢皱着眉,只觉得自己这点要求对方都满足不了。
不过等不过脑把话说出口,他又下意识去看路禾的表情,看对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很快又冒火了。
怎么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我能因为你针对其他人,那也能因为其他人针对你,商应欢,你希望这样吗?”路禾只想快点把小猫放回窝里,径直走到了门口,不过还没出去就被商应欢叫住了。
当然不想。
虽然他不在乎被人针对,针对他的,瞧不上他的人都是嫉妒,都是傻叉。
但是他还是不想不想被排挤被针对。
商应欢的手掌撑着桌子,他脚边还有个翻滚下去的雕塑,刚刚发生的重物坠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石膏雕像砸在地上发出的。
“那你来给我当模特。”
见路禾没反应,他继续道,“我的雕塑还差一点完工,要在春日文化节上第一次公开展示。
星州市今年的夏拍,将会拍卖我人生中第一件公开拍卖的作品,路老师,你应该很荣幸才对,能有一小部分,被这座雕塑借鉴,成为被人收藏起来的艺术品。”
路禾大概也知道有钱人喜欢搞艺术,艺术作品的价值有时候并不取决于作品如何如何优秀,也看背后创作人的身份和地位。
就比如商应欢如果要拍卖自己的雕塑,拍的人不会少,因为很多人都是冲着商家的名头去拍的。
再加上商家父母对儿子的宠溺,说不定今年星州市的夏拍,还真的能拍出天价。
无数人趋之若鹜,却没有几个人是为了作品本身的价值。
巨富阶层的小圈子,能决定什么是美,什么是价值,垄断了财富,获得了地位,也在无形之中占据了审美权力的话语权。
就像很多人追逐的奢侈品,其实也是受到了巨富阶层这种审美权力的影响,让奢侈品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见路禾扭头就走,商应欢立刻道:“你什么意思?”
不搭理他扭头就走,怎么有那么没礼貌的人。商应欢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平时是怎么做的。
“答应了,别占用太多时间。”路禾还要把小猫抱进小房间,而且等等还有其他事。
今天小猫跑进商应欢的房间,还在大少爷的床上到处踩,碰翻了雕塑,他确实需要给商应欢一个解释。
是他把小狸花猫带进一号宿舍楼的,从带进来的那一刻,也做好了小猫闯祸他去承担的准备,这才是负责。
而且商应欢的雕塑也快完工,就当陪大少爷玩玩了。
*
一楼的公共活动室里,凌焕坐在一个沙发上,右手戴着护具,就用左手看手机。
秦阳注意到他的界面愣住了:“老大,你还用桃宝?”
“怎么了?我用不得?我这叫勤俭持家,你懂什么?”凌焕依旧在上面浏览各种口琴,根据样式对比了一下之前看到路老师手上那个是哪款。
嘴上说着勤俭持家的人,还忘了自己前几天花了几万块买了一副眼镜。
突然他注意到有个人手上抱着一只小东西走了进来,然后把小猫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路禾想了想,小猫还得在一号宿舍楼待半个月,等病好了才会找人家,为了避免再发生今天的情况,他需要给所有学生留个底。
如果小猫再跑出去,一些学生能留意小猫的去向,不会像今天一样猫没了不知道上哪找。而且也得注意关好门别让小猫溜进房间。
路禾还在一边斟酌一边说,可等他刚表现出这种意图,就立刻有人懒洋洋地举起手,故意放大的声音一下子让本来还充斥着各种声音的活动室安静了下来。
“我支持。”凌焕一边用手肘顶了一下秦阳,秦阳立刻也说我也支持。
在凌焕的眼神示意下,基本上没几个人敢不赞成的。
至于凌焕,他都敢带宠物蛇来学校了,一只小小的猫咪又算的了什么。
凌焕再次展现了自己在一号宿舍楼大多数学生中的话语权,刚准备跟路禾邀功,却发现对方看都没看他,匆匆带着猫走了。
凌焕捏着手机,磨了磨牙。
人不如猫。
路禾抱着猫出去,刚好碰上了纪明川推门进来,看样子今天晚上是要来检查的。
他看到路禾手上抱着的那只小猫,皱紧了眉:“猫?”
路禾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只小猫的情况,却发现纪明川一直没说话,却一副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
“不能养?”路禾问了一句。
“半个月后送走。”纪明川冷淡道,不过最后纪明川只是在大厅站了一会就离开了一号宿舍楼,这让一些在旁边偷偷蹲守围观了很久的学生震惊了。
“纪明川怎么回事?怕猫?”
“不可能吧?”一些人走到路禾抱着的这只小猫面前啧啧称奇,有人奔走相告说找到纪主任的弱点了。
小猫轻轻叫了一声,显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路禾把他放回了那个小窝里,等走出来发现刚刚那件事都传遍了,有人甚至提议把小猫留下镇楼,当舍宠。
这好像是把按规定来查寝的纪明川当成了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存在,需要一只猫在一号宿舍楼坐镇。
路禾觉得他们太夸张了,可能纪明川就是临时有事,总不能是怕猫。
纪明川走在外面的小路上,时不时抬起手臂看一眼身上有没有沾上比如猫毛之类的东西。
一号宿舍楼有猫,还不知道空气里会不会飘着猫毛,走路带起的风,会不会把地上的猫毛吹得到处都是。
想到这,他快速回到住处冲了个凉,等坐在椅子上时才松了口气,一边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眉心,有点纠结这半个月要不要减少去一号宿舍楼的频率。
*
路禾吃过晚饭后还是去了一趟排练教室,龙崖看到他后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忍住了想站起来的冲动。
乔柠看到他还有点意外:“路老师,我以为你不会过来呢。”
龙崖听到这,嘴唇勾了勾但是很不明显,立刻压平了。
“周末晚上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没他的戏份,但是他也想提前来了解一下排练流程。
而且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刚开始还在磨合,等后面整部话剧顺下来,还要经过大量的整场排练,才能保证在场上时,面对那么多观众不会出错。
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路禾看到旁边还放着一束紫色的花,看着像是紫罗兰,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假花。
“这是要用到的道具,等春日文化节开始的时候,学校的紫罗兰刚好也就开了用不着用假花了。”乔柠解释了一句。
今天排练的是《阿谢罗迪》的第一幕,弗雷斯特家的忠仆阿谢罗迪父辈都在为贵族家做事,父亲也是庄园里的马夫,而母亲是一名女佣。
虽然是贵族家的老仆,但是阿谢罗迪的母亲生病时,父亲去镇上没能寻到医生,贵族弗雷斯特拒绝让驻家的医生提供救助,阿谢罗迪的母亲因此撒手人寰。
但是父亲告诉阿谢罗迪,贵族没有做错,他们是奴仆,而弗雷斯特大人是贵族,他们是不一样的。专门为贵族诊治的医生,当然不能来救治下等的奴仆。
等父亲去世后,阿谢罗迪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了庄园里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马夫,惹得无数庄园外的人艳羡。
第一幕是花匠为贵族带来了精心培育的紫罗兰,在这里紫罗兰是只有贵族能接触到的花,象征着贵族的尊崇地位。
但是阿谢罗迪记得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但是母亲不敢碰。
阿谢罗迪没忍住碰了,被贵族发现后,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他,俯下身的阿谢罗迪体格高大,像是一匹匍匐下来的大马。
乔柠看他们排练突然打断道:“严老师,你演的是欺负阿谢罗迪的贵族啊,你看你凶吗?是欺负人的样子吗?”
那个老师苦笑了一声:“你看我有人家龙教练肩膀高吗?”
“这和身高没关系,严老师你可以的,这样更好表现出那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败家子贵族,对纯真善良的老实人阿谢罗迪的欺压。
贵族大腹便便,实力弱小,却仗着自己贵族的身份,能狠狠地骑在魁梧强壮的阿谢罗迪的头上,这样对比不就出来了吗。”
龙崖突然说:“我也再试一次。”他努力收敛自己的气息,努力把这一幕做到最好。
他看了路禾一眼,然后专注地盯着剧本,他想在路老师面前好好表现。
如果第一幕顺利的话,那就能试第二幕。
第二幕,就是跟路老师一起了。
第26章 我没有对象 会被诱惑的不止阿谢罗迪。
排练教室里的道具都是提前布置好的, 台子上的空间都被装饰成了新古典主义和洛可可风结合的宅邸风格。
景片上的图案是一个白色的客厅,客厅墙上还挂了一幅画着的是贵族宴饮的场景的挂画。
“第一次排练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乔柠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扮演贵族的老师神色还有点紧绷,忍不住说了一句。
却看到本来还站着的那个存在感极强的高大男人, 猛地朝着贵族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他身材高大,此时站在台上宛如一个坚不可摧的巨人一般, 为了方便已经脱下了外套, 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深色的肌肤显得野性十足。
他这么往前一迈, 让那个本来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吓得往沙发里一靠, 很快他反应过来现在还在排练,慌忙地念出台词:“反了吗!你给我跪下!”
路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虽然看不清龙崖的表情,但是根据那个演贵族的老师的反应,也能看得出对方被龙崖吓得不轻。
可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乔柠也险些捂脸了,心想龙教练不会真要暴打贵族了吧。
路禾注意到了乔柠的表情,还没等他想更多, 扫到临时搭建出来的舞台上的景象时,瞳孔忍不住微微一缩。
在他眼里,宛如一只随时会暴起的雄狮一样的人,缓缓跪了下来。
就像一座高山轰然倒塌, 而倒下的高山后面,是那位扮演败家子贵族的老师震惊的脸。
不过他很快缓过来开始念台词, 因为是排练, 手上的皮鞭也只是抽打在地板上,在空旷的排练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路禾沉默地看着龙崖宽阔的后背,黑色背心紧紧贴着孔武有力的身躯, 凸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光从外表来看,是一个很强大的男人。
他能光用眼神就能把人吓得六神无主,他有抗争的心思,却又不得不屈服于贵族的权威之下,跪着接受无理的惩罚,光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不甘心。
好像这样表现,比按照剧本上写的那种简单的顺服,更加有冲突,有感染性。
让人看到了会觉得阿谢罗迪就是这样一个人,有血性,渴望抗争,却又无力抵抗只能选择屈服。
比起看着一个已经被驯化变得温顺无比的东西谄媚讨好的场面,尊严被折断,血性被打压,满是不甘心却不得不低头的情节,更能调动人们的情绪。
乔柠半天没说话,显然震惊的程度一点都不比路禾少。
她突然扭头对路禾说:“我发现这样表现要比原本的安排更好。”
而且她突然觉得,也许龙教练会很适合阿谢罗迪这个角色。
等第一幕结束后,龙崖走下台自然而然地坐在路禾旁边那张椅子上,等坐下时还观察了一眼路禾的表情。
扮演贵族弗雷斯特的老师忍不住说:“龙教练你刚刚吓了我一跳。”
乔柠也笑着说:“对啊,而且龙教练,你刚刚怎么想到这么表现的?”
龙崖皱了皱眉,心里疑惑,什么怎么表现。一边又看了路禾一眼,心想他刚刚只是想快点排演完第一幕。
就好像急不可耐地在等待对方给他一个评价一样,可等路禾抬头看了他一眼,龙崖又立刻把眼神移开了。
“后面的那段还有一些小问题,不过现在才刚开始,之后还能慢慢磨合。”乔柠手上拿着剧本,同时用一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看样子在记录什么。
“不过龙教练,你表演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段也不错,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段演不好。”
舞台空间有限,所以不可能用真马,基本上都是用道具,也更考验对方的表演水平。
路禾也点点头,刚刚龙崖滚落下来后迅速按着腿,强忍痛苦的神情,也符合他对坠马的想象。
龙崖看着路禾,低声道:“以前在马场做过马工,摔过。”
听到他的话,路禾突然扭过头盯着他,乔柠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戳中了伤心事,不再提坠马的事了。
扮演贵族的严老师还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说马场的马工都挺年轻的,还会有马主请吃饭,这是真的吗?”
因为把马养在马场的,大多是一些富商家里的少爷和小姐,甚至有的人还有好几匹马,如果马工年轻帅气,之后成了马主的男朋友也说不定,甚至自己也能成为马主。
当然这条路径也不是人人都能走的,也得人家看得上你。
“有人请过我,我没答应。”龙崖语气不太好,微微皱着眉,又忍住了想看向路禾的视线。
好像想跟他解释什么,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今天时候还早,刚好路老师也在,试试第二幕吧,已经让人去换景片了。”乔柠拍了一下手,路禾听后又低头把第二幕的内容看了一遍,心里还有些没底。
景片从刚刚的贵族宅邸和庄园训练场,换成了破败的木板房和寂静的月夜树林。
像是想缓解路禾的紧张,乔柠主动跟他聊起了舞台换景的安排:“因为是排练,所以景片都要人工更换,等正式表演就得用吊杆了,这样就能做到挂灯和迅速更换需要的景片,提高演出的连贯性,观众也会很难察觉到景片的更换过程。”
路禾点点头,看着站在台上的龙崖,其实他能感觉得出龙崖跟他一样,都是不喜欢也不擅长在台上表演的类型,那龙崖为什么还要来呢。
趁着第二幕开头还是阿谢罗迪被赶出庄园后备受冷眼四处碰壁的剧情,乔柠过来问了一下路禾对第二幕希格蒙角色的看法。
路禾思考了很久才说:“台词少。”
乔柠轻轻咳了一声:“还有别的吗?”
见路禾沉默了,乔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道:“路老师听过海妖之歌的传说吗?虽然希格蒙不是海妖,但是他是会诱惑人的魔鬼,就像用优美的歌声诱惑航海者,把船只引向礁石,最后船毁人忙的海妖一样。
他们能通过诱惑,让人失去理智做出平时很难做出的决定,哪怕这个选择的后果是丢掉性命。”
“诱惑?”路禾皱眉。
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这个词的名词释义,一是使用手段引诱别人干坏事,二是吸引。好像看了解释后更难理解了。
“我有什么能吸引人的?”最后路禾问。
乔柠盯着他看了半天,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最后拍了拍路禾的肩膀:“路老师,如果实在不会那就看着对方的眼睛,露出一个微笑就好了。”
她一边在心里暗叹,到底是谁把路老师的眼镜弄丢的,这也帮太大忙了。
那种又厚又重的大黑框眼镜不仅压着鼻梁不说,还显得又土又老气,一眼过去人变得很不显眼,只有细看才能发现几分问题。
如果说路老师的眼睛很好看,那么戴了那副眼镜后,眼底的灵气真的是十不存一。
乔柠又看了一眼路禾今天晚上穿过来的绿褐色外套和内搭的蓝灰格子衬衫,心想改造之路还任重道远。
“笑就行了?”
乔柠重重地点头,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相信我,一定没错。”
而且以她的观察,总觉得路老师和龙教练的关系也不简单。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路老师很特别,对方好像就是这种又不起眼,又吸引眼球的矛盾存在。
更奇怪的是,还对自己缺乏认知。
很快景片换成了被月光照亮的树林,舞台上原本的布景也都被撤了下去,变得有点空旷。
而且为了配合这一幕的效果,排练教室的灯也关上了很多,显得有些昏暗,只有舞台那一块区域亮着,这是模拟的月光。
深夜,阿谢罗迪躺在破败的房子里辗转反侧,被赶出庄园的无力、对自私自利贵族的怨恨、对周围奚落声的愤怒,失去了一条腿后,他想做体力活糊口都困难。
遭逢巨变,阿谢罗迪怎么可能睡得着。
却突然听到一道让他极为舒适安宁的音松下,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
他并没有在这种音松下里睡着,而是从床边拿起了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屋外走去,最后他在屋外的树下看到了一个皮肤白皙的黑发青年。
刚开始时对方低头站在树荫里,而等抬头,皎洁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那张脸白到没有血色,有种难以言喻的妖异感,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活人。
但是阿谢罗迪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问对方:“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阿谢罗迪,我知道你是谁。”黑发青年只是这么说。
阿谢罗迪没有再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依旧是紧紧盯着他,就好像从看到对方的瞬间,思维和视线都与周围环境隔开,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
“阿谢罗迪,我知道你,弗雷斯特庄园最英武的勇士,为了自私贵族的享乐游戏而摔断了腿,被不念苦劳的贵族赶出了庄园,无家可归,只能住在离庄园不远的废弃木屋里。”
阿谢罗迪听了很窘迫,如果可以他并不是以这种姿态跟青年见面。
或许见面的时候,他应该有一个更好的身份,更干净的住所,甚至可以加上一身体面的衣服。
他应该好好洗个澡用上好闻的香皂,要好好打理自己像鸡窝一样凌乱的头发,还得洗把脸洗掉自己脸上的颓废和萎靡。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像一条落魄的残腿的狗。
“我不是英武的勇士,我只是一个马夫。”阿谢罗迪低着头说,可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却在告诉他,对方在一步步朝他走来,让他紧张地不敢抬头。
一只跟他黝黑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的鼓鼓囊囊的胸口,又很快收了回去。
“你这里认为你是马夫,你就是马夫,你这里认为你不是,你就不是。”黑发青年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仿佛重重敲在阿谢罗迪的胸口。
“所以阿谢罗迪,你想成为什么呢?”
黑衣青年不仅收回了手,还往后退了几步。
阿谢罗迪甚至没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仿佛是鬼魅一样,眨眼就移动到了刚刚那个位置,却让他下意识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就好像被对方牵引了一样。
“给我你二十年的寿命,你的腿就能恢复如初。”黑衣青年隔空对他伸出了手。
本来剧本关于希格蒙的演绎只到这里,可是黑衣青年却突然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语气温柔地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夜里冷风刺骨的寒意,话里满是征询,不像是对下等人说话的语气。
头顶清冷的月亮,仿佛也在这个笑容露出来时,变成了炽热的太阳。
“阿谢罗迪。”黑发青年说,“和我做这笔交易好吗?”
阿谢罗迪怀疑今晚他见到了天使,不过他忘了天使是不会攫取别人的寿命来作为交易品的。
不过他早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拄着拐杖也急不可耐地朝着对方走去,奋力握住了那只手。
他有预感一旦抓住了手,交易就成立了。
眼前最后一幕是黑衣青年放大的笑容,甚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阿谢罗迪真的失去意识了,等他醒来时自己还躺在木屋里,脑海里残留的画面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等他发现自己的断腿有意识后,立刻下床走了几步,还当场做了个几个俯卧撑,来发挥这一身无处释放的精力。
这一幕结束后路禾才揉了揉太阳xue,却发现龙崖一直盯着他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专注,却什么话都没说。
而且周围也太安静了。
乔柠揉了揉自己的脸,现在路老师还是脱下了绿褐色的外套,穿着一件蓝灰色的格子衬衫去排练的,如果演出服装到了她简直想象不出会有多惊艳。
路老师笑起来也太犯规了。
龙教练怎么还没动,好像已经不会走路了一样,不过可以理解,跟路老师有对手戏的龙教练一定是受到冲击力最大的。
路老师似乎并不知道怎么去运用自己的优势,可即使他完全不知道,也已经在无形之中流露出那种感觉了。
“杜会长觉得我们今天的排练怎么样?”乔柠看向旁边坐着的一个人。
路禾这时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边果然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学生,对方坐得端正,双手放在桌前,听乔柠这么问,淡淡道:“还好。”
语气也没太大的波动。
乔柠看出了路禾的疑惑:“刚刚杜会长刚好来了解进度,我就提出让他留下看看,你们太投入了所以应该没注意。”而且除了舞台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没开灯,比较暗淡,有人员进进出出,不容易注意到。
“今天就收工了,感觉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不用半个月就能熟练,大家辛苦了。”乔柠突然又看向路禾,笑着说,“我就说路老师你很适合这个角色,可以再跟龙教练对对感觉。”
杜渐深突然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就朝着排练教室外走去,不过路禾发现有张纸条掉在了地上,他纸条捡起来后叫住了对方。
路禾大概能看清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数学、物理、化学的高级公式,看起来还是便携式的笔记,好像还写了日期。
他拿着纸条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纸条就被人拿走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多谢。”
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说别的,他把纸条重新放回制服口袋里。
路禾走出排练教室的时候,一声不吭的龙崖也跟着走出来,跟他并排,有时候会稍微落后半步,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
龙崖感觉自己的心跳现在还有点奇怪,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对方那个笑容,就好像突破了剧本和角色的设定,只是路禾在对着他笑而已。
会被诱惑的不止是阿谢罗迪,还有他。
虽然晚上比较冷,尤其是走廊一路畅通无阻,冷风贯通吹进来,感觉四面都凉嗖嗖的,可却一点都驱散不了他心里的燥热感,身上不管哪都热得慌。
如果不是路禾还在旁边,他都想去操场在跑个十圈发泄一下。
“龙老师,你很热?”路禾看了他一眼。
他也见过龙崖在冷天只穿着个背心的,只能说体质好,不怕冷。龙崖给他的感觉,并不算是很冷静的人,但是也不至于毛躁。
可现在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燥得慌的感觉,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
“嗯”龙崖点头,又低声道,“我奶奶说我阳气重,而且刚刚排练教室太闷了。”
路禾突然有点好奇,龙崖似乎经常提起他的奶奶,不知不觉就把问题问了出去。
“我是孤儿,所以从小是我奶奶带我。”
龙崖说完这句话后,路禾也不问了,不好再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而且对方语气平静,像是根本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等走出教学楼,龙崖突然说:“我高中的时候暑假去马场做过马工,有人请我吃饭我没去”
这话龙崖其实刚刚在排练教室也说过,不过他现在却想跟路禾再强调一遍。
最后他声音小了一些:“我也没有过对象”
路禾知道龙崖八成是怕他误会,因为一些马场或者马术俱乐部确实有这种隐性“晋升路径”,所以龙崖是想跟那些撇清关系。
担心他会误会,误会他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所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刚好也走到了分岔路口,龙崖心里突然有点舍不得,却听到路禾继续道,“我相信龙老师并不是那种人。”
等回去又锻炼了一小时,满头大汗冲了凉出来的龙崖,觉得浑身被冷水浇下去的燥热感又在蹭蹭蹭地冒上来,没擦干净的水珠还在顺着胸前起伏的肌肉轮廓缓缓滑落进腰上的浴巾里。
龙崖只觉得脑海里像是有小烟花被点燃了,在他脑子里炸出一个个花朵的形状。
路老师说相信他。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路禾照样给西里尔多发下了一份英文题干的作业题。
西里尔拿着作业纸的手微微一顿,最后什么都没说。
凌焕左手拿着作业纸,一边给路禾展示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右手:“路老师,我手受伤了,也没法写啊。”
路禾淡淡道:“你自己想办法。”
昨天克兰霍顿和伯荣的篮球友谊赛还是以克兰霍顿的胜利告终,韩冬夜也确实跟他说的那样赢了那一局,但是据说打了比赛就走了,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个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胜利。
而那个在场上违规了的男生,最后也由克兰霍顿学生会通报到伯荣男校,要求进行处罚。
“我怎么想办法,难道还能让我的手立刻好起来?”凌焕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腿随意迈开像是故意在炫耀自己这双长腿。
“不然路老师,我给你口述答案?然后你现场批改?”
凌焕上课的时候除了多动一点,还是比较安静,没有明显的扰乱秩序的行为,等一下课,问题就变得没完没了。
春日文化节之前还有一场考试,路禾怀疑凌焕是想逃避这场考试,才把自己装的那么严重,本来包好的护具,愣是又让护士围了几圈纱布。
路禾随口说了一句:“你找纪主任,他准能给你免考。”
他出了教室打算回一号宿舍楼看看小猫的情况,等经过一堵墙时,看到墙底下有一排头顶着花瓣的小东西。
花瓣是草地路边随处开着的小雏菊,各种颜色的都有,黄的、粉的、白的、玫红此时各色的花瓣却被一只只小蚂蚁抱着,穿过裸露出来的泥地,沿着墙角往前走。
因为蚂蚁太小了看不清楚,所以粗略一看就是一片片花瓣在地上一边颤动一边前移,浪漫又充满生命力。
路禾顺着蚂蚁行进的路线,沿着墙走了几步,等走到墙的尽头要拐角时,路禾眼角的余光才注意到这边的树底下似乎蹲着一个人,好像也在看蚂蚁。
金发少年手上还有个单肩包,等注意到有人来了立刻抬头仿佛受惊了一样朝路禾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意外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变为了冷漠。
西里尔缓缓起身,也不跟路禾打招呼直接扭头就走。
因为在场也没有第三个人,所以除了路禾没人看到西里尔面对老师时,这种不打招呼的傲慢和冷淡。
当然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看见,刚刚西里尔眼里流露出的那种仿佛被惊吓到的表情,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警惕地离开,后又缓缓缩回自己的领地。
而且因为走得太快,还落下了一本书。
第27章 特殊对待 路老师,你记得不能偏心啊。……
晚上克兰霍顿的学生一般在各自的宿舍楼用餐, 不过一号宿舍楼今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魏秋亭坐在路禾对面,笑眯眯地把双手交叉支在下巴上。
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工作牌也并没有取下来, 引得一号宿舍楼的学生频频注目。
“你来干什么?”凌焕也坐在餐桌上,一看到对方就迅速拉下了脸。
魏秋亭叹了口气:“我是校医啊, 虽然不是营养师, 但是对营养搭配这些, 总是比一般人懂, 那偶尔来看看餐厅的饮食搭配是不是健康合理, 也没什么问题吧。”
凌焕冷笑一声, 只觉得这个校医通篇放狗屁。
路禾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块鱼肉,塞在嘴里,见魏秋亭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塞在嘴里的吃的都吞不下了。
毕竟没人喜欢被围观吃东西,起码他不想。
他再次肯定了最开始的想法,克兰霍顿的校医果然很闲。
魏秋亭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冷脸,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方式自娱自乐。
生着一张娃娃脸的优势就在于, 魏秋亭虽然二十几了,可是看着还像个十八岁的高中生,如果换上校服混在学生里都毫无违和感。
路禾快速吃了几口饭,打算早点吃完早点收盘子走人。
凌焕用左手敲了敲桌子, 对着魏秋亭露出一丝挑衅的笑:“你不是说是来检查营养搭配的吗?那给我看看呗,光盯着路老师看, 跟你的初心不符吧。”
魏秋亭随便扫了一眼他的碗碟, 笑着说:“凌焕同学,我觉得你吃素就行。”
凌焕皱眉:“你说我吃素的?”
“我只是说你得吃素,毕竟还在养伤阶段不是吗?”魏秋亭摊了摊手, 无奈地笑了一声,却让凌焕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毕竟这话又像是在拐着弯骂他,跟这种肚子里一堆弯弯肠子的人聊天真折寿。
凌焕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又看了一眼路禾的,对着魏秋亭冷笑一声:“你管我吃什么?我跟路老师口味差不多,魏校医还是老老实实做好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自己不该操心的,用不着你瞎操心。”
魏秋亭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挑眉道:“路老师,他管这叫差不多?”
路禾看了一眼凌焕吃的什么,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他吃得比较清淡,而凌焕吃的比较重油盐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懂什么,我跟路老师这是完美互补。”凌焕继续大言不惭。
路禾吃完了,也不留下听他们争,只觉得吵的脑子嗡嗡叫,想换个地方清静点。
小狸花猫还在杂物间里睡觉,听到门开立刻睁开眼睛,柔软的肉垫踩在地上,几下就小跑到了路禾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喵。”
两只不同颜色的圆瞳紧紧盯着路禾,脑袋还在他手心蹭了一下,就开始在他的脚边翻肚皮。虽然眼睛还有点发炎,但是已经不影响小猫的可爱了。
魏秋亭正倚靠在门上看着这一幕,笑着说:“我有个朋友是做宠物医生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找他拿点宠物玩具,省着小猫一个人待着无聊。”
路禾看了一眼这个房间,虽然空旷但是确实没有猫玩具,除了一个猫窝,是有点太委屈小猫了,他也不确定半个月后小猫会不会被送走,毕竟要养在宿舍楼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
不过如果有猫玩具的话,也能让小猫这半个月过得开心一点。
他又摸了摸一无所知的小猫的脑袋,魏秋亭还在他旁边嘴碎输出:“这只猫的眼睛怎么回事?上哪捡的?打算一直这么养着?”
路禾听他问了那么多问题,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我们很熟?”
魏秋亭脸上的笑容一窒,紧接着扶着门哈哈大笑起来,让路禾心里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路老师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而且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完全不是这个态度啊,就因为我不是青春活力的十七八岁男高吗?”魏秋亭遗憾地叹了口气,“路老师你难道是嫌弃我年纪大?”
见路禾一副无语的表情,他又继续说:“而且就算不熟,不是也能慢慢熟起来?如果没猜错的话,路老师你好像也不是很想待在克兰霍顿,如果不趁着你还在这里,说几句话,以后不是想说都没机会了。”
路禾扭头看了魏秋亭一眼,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一眼就看出他其实也不想留在克兰霍顿。
不过他也没有否定魏秋亭的话。
路禾把小猫放回窝里,因为已经吃过东西,路禾没有再喂,如果小猫变胖了也会引发比较严重的健康问题。
魏秋亭跟他聊完就离开了,还提醒了一句让他记得督促一下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去体检。
“还有,路老师,你的入职体检结果显示你的身体不是很好,平时要是有空还是多锻炼一下,毕竟不管是在克兰霍顿,还是在其他地方,有个健康的身体总没错,不是吗?”魏秋亭走之前把手伸进了路禾的上衣口袋,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进去,然后又笑了一声。
“这是甜橘糖,我自己做的,不升血糖,你要扔了就可惜了。”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背对着他招了招手,人就消失在走廊尽头,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真的只是闲得无聊才到处转悠。
路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看到了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本诗集。
这是西里尔落在草地上的书,一本华国古代诗集。
其实西里尔爱看诗,之前查寝时在对方的宿舍书架上看到诗集就早有预感。
不过诗集并不是英文诗集,而是古文,他还是有些奇怪。西里尔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很可能是高中来了克兰霍顿后才开始学的中文。
所以过去一个学期能有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只是要看这种诗集还是太过勉强。
路禾猜测西里尔应该已经回来了,干脆拿起这本诗集,敲响了三楼的一扇门。不管怎么说,这本书也是西里尔的,他总得还回去。
他敲了几下发现没有回应,以为西里尔不在,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西里尔已经脱下了黑色制服,取下了紫色领带,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等开门后发现是路禾,脸色看起来更加不好了。
路禾把那本诗集递给他,见西里尔犹豫了很久,最后才接过了诗集,他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中文已经学得很快了。”
所以哪怕这种诗集刚开始不太能理解也无所谓。
路禾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门就被西里尔立刻关上了,望着紧闭的房门,路禾甚至还没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刺激到了西里尔。
平常西里尔就算表现得傲慢又冷淡,可是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优雅,不急不缓,像刚刚那种突然关门的情况是被激怒了?
房间里,西里尔靠在门上,手上拿着那本诗集,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私教对他说的话。
这些私教是那个远在兰塞的女人为了他的学业着想给他安排的,他除了每天要上克兰霍顿固定的课程,还要去私教那补课。
“西里尔殿下,你太笨了,我从没教过你那么愚笨的学生。”这是头发花白的兰塞私教最常对他说的话。
“如果是伊登殿下和巴伦殿下,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们在十五岁之前就能把这些全都掌握,西里尔殿下再不努力一点,只会丢兰塞米尔的脸。”
伊登和巴伦是他名义上的两个哥哥,可他们实际上从没一起上过学,长大后都是私教老师在教他,并没有让他去学校和其他人一起上课。来到克兰霍顿后,几乎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其他同龄人。
但是他不喜欢,他讨厌人,讨厌人的气味,讨厌跟人接触,他讨厌陌生的环境,也讨厌自己的身份。
“你太让王后失望了,这样只会让王室蒙羞,你根本不知道王后给你付出了什么。”最后脑海里是几个私教一边摇头,一边流露出失望表情的脸。
“你是兰塞的王子,不需要对任何人说谢谢,这都是大家应该为你做的。”
“西里尔殿下,如果你还想被接回兰塞米尔,就不能这样下去了!今天这些东西你必须全部学会。”
西里尔抱着头蹲下,诗集被他随意扔在了地上。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回兰塞米尔,但是他也不想留在华国,不想留在克兰霍顿。
他哪里都不想去。
落在地上的诗集刚好翻开了一页,显示的是古诗十九首中的第一首《行行重行行》。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西里尔认出这几个字,凑成了连贯的读音,读起来很押韵。
底下有关于这句诗的注释,北方的马依恋被北风,南方的鸟在向南的树枝上筑巢。
可他不是北方的马,也不是南方的鸟,没有来的地方,也没有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这个路老师,会跟他说与私教完全不同的话。
这还是印象里,第一次有人说他学得快。
他长大了也隐隐觉得私教的做法有问题,可他升不起一点抗议的心思,抗议了又怎么样,对此无动于衷又怎么样。
可是他刚刚好像,又忘记说谢谢了。
*
路禾准备下楼的时候,发现凌焕就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看到他时古怪地说了一句:“路老师大晚上还给王子殿下送温暖,其他的学生可是在二三月的天里,冷得像住冰窖啊。”
凌焕说不出个所以然,看到路老师对他爱搭不理,对其他学生的态度更好,心里就是觉得有点不平衡。
他总比西里尔对路老师要好多了,可路老师凭什么对西里尔那小子那么好,凌焕越想越憋闷。想到西里尔都不用正眼看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既然人家都这样不领情,又干嘛几次三番示好,像他才拉不下脸做这种事
“你冷得话多加件衣服。”路禾淡淡道,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我把西里尔落下的书还给他,你也觉得我搞特殊对待?”
“那路老师每次都给西里尔两份题,不算特殊关照吗?”
“要不然我也给你出两份题?”路禾问道。心里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凌焕眼睛那么尖,这都能看出来。
凌焕沉默了一下,磨了磨牙说:“那根本不是两份题的问题,路老师,你针对西里尔的情况,跟他写了一份英文版的作业题,我猜的不错吧。”
见路禾现在才露出稍微震惊的眼神,凌焕脸上也多了几分得意,他可比对方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他哼笑道:“既然路老师你能根据西里尔的特殊情况,为他做这些,那路老师我现在右手受伤,算不算需要路老师关照的特殊情况?”
凌焕上前一步,走到路禾面前,即使右臂还绑着护具,但是一点都没影响他的行动,他的表情有点得逞的意味,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好像前面铺垫那么多就为了达成最后的目的。
“路老师,你可得记得不能偏心啊。”
第28章 给我偏爱 我不想领导谁,只想保护他。……
凌焕说完, 路禾并没有露出他意料之中的表情,还反问了一句:“你想要特殊关照?”
“一对一辅导不难吧。”凌焕笑了一声,却看到路禾突然拿出了手机, 然后点开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还一边看着他:“那我把这个账号删了,反正之前的也不算特殊关照。”
见路禾真要这么做, 凌焕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意识想制止对方的举动。
凌焕磨了磨牙, 他好不容易加上的, 怎么能这么就被删了。
这一抓住手, 他才更加清楚地感受到, 作为一个成年人,对方也太瘦了一点,手腕上都抓不出几块肉。而且握住对方右手时还是注意到了对方无名指侧面那颗小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就被人甩开了。
“凌焕,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的,不管是你的同学, 还是你的老师。在学校里还能扯得上关系,离开学校就什么关系都不是了。”路禾平静道。
凌焕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是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路老师, 你是在指责我太自我?”
“差不多。”
不过路禾扪心自问,他的话完全达不到指责的地步, 而且以凌焕的性格, 也不会是那种说一下就受不了的玻璃心。
凌焕看到对方就要绕过他准备下楼,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那个校医说的是真的吧,说你会嫌我麻烦, 躲着我走。”
路禾没想到前些天魏秋亭在医务室里有意无意提到的一句话,凌焕也记住了,明明当时表现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凌焕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突然嗤笑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还有走廊上,那天我在走廊上看到了姓魏的,心里还奇怪呢,跟姓魏的说过的话联系一下,所以那时候路老师是不是也在?”
路禾之前觉得凌焕看着好像缺一根筋,但有时候实在是太敏锐了,魏秋亭半真半假说的话,凌焕甚至都能跟以前的事联想起来。
“路老师,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谎。”凌焕低声道,却抬头露出一个骄傲又张扬的笑容。
楼道里光线有点昏暗,但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眼底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情。
路禾什么都没说,而他的沉默就已经代替了回答。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虽然不知道凌焕为什么会总是粘着他,缠着他,现在也应该知道不能总是凑过来了。
剧情会回到正轨上,毕竟骄傲的凌家大少爷,不可能能拉下脸去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等路禾离开,凌焕才一拳砸在了墙上,以往总是带着玩世不恭意味,笑意盈盈的脸,此时一丝笑容也没有,冷得有点渗人。
他知道他是不讨人喜欢,他知道,但是无所谓。
可等看清路老师的态度后,他心里的不满和恼怒,大过了无所谓。
*
周三下午有体育活动,果然自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凌焕再也没有往他面前凑了,偶尔看到他时,要么是装作没看到,要么是冷哼一声。
又回到了最开始那种最安全的距离,不会让他无从招架,这才是最正确的情况。
“路老师。”
龙崖一看到他就走了过来,跟他一起站在树下,还主动开始找话题,聊起了自己之前在马场做马工的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大多数是龙崖说,路禾在听。
龙崖的话里总能描述出一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陌生生活,淳朴又自然,而且还能感受到龙崖字里行间的流露出的轻松愉快。
“我们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去把干草搬上推车,再把推车拉上山,铲马屎,给水桶里装水,我体力好,总是比别人做的更快,等忙完了还能牵着马去散步……”
“记得第一次给马清理马蹄子的时候,差点被踩到手,腰也酸得不行,不过在马场的时候也学会了训马,当时的管事还说我很有天赋。”
龙崖不管是提起从马上摔下来,还是差点被马踩到手,都很平静,只是喜欢跟路禾分享自己的经历,甚至还会说起一些趣事。
“管事当时跟我们几个马工说,马对危险很敏感,因为它有从捕食者口中逃跑的本能,可能所有动物都有这种对危险的本能,我有时候觉得我也有,因为我有几次也因为直觉,避开了危险,这算不算一种本能。”龙崖突然看着他。
“我觉得算。”路禾心想,龙崖其实看起来本来也像是比较依赖直觉的类型。
“奶奶也跟我说过,马突然大声嘶叫起来,可能是在担心害怕什么东西。你不要把它害怕的东西移开,而是应该带它去看清楚,就会知道那个东西没什么好怕的。”
“有的事不去做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害怕的东西会永远成为心理阴影,人也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多勇敢。”
龙崖又在他旁边说了很多,就好像把那些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话,一股脑地向他倾诉,路禾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树洞。
“路老师我是不是说太多了。”龙崖也没想到自己那么能说,要因为话太多让路老师觉得烦就不好了。
“没有。”路禾说,虽然是有点多,但他也不讨厌就对了。
龙崖听他这么说,眼睛亮了一点,突然郑重地按住了路禾的肩膀。
“路老师,你如果有什么害怕的事,也能跟我说。”龙崖的语气,就好像给出了什么承诺。
最近几天晚上他总会想起那天在游泳馆三楼碰上浑身湿透的路老师的样子,对方那时候的眼神很陌生,却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见路禾迟迟没说话,龙崖也多了几分紧张,他把按住对方肩膀的手缩回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是泳队教练,那在水里,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龙崖忍不住想起当时马场的管事教训马时还跟他说过一句话:“你想领导它,就要让它相信,即使是一只非洲狮冲过来,你也能保护它。”
他不想领导谁,他只是想保护路禾,在任何危险下,不管是水里,还是陆地上。
路禾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让龙崖不自在地把脸别开,觉得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活那么大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龙老师,谢谢。”
不过路禾还是没提起那天在游泳馆的事,让龙崖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心情又好了起来,毕竟这是路老师第二次跟他表达感谢。
路禾觉得越跟龙崖相处,就越不觉得对方吓人,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也惊叹于对方的体型表现出来的侵略性,实际龙崖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在不远处的凌焕看到这一幕,一个走神膝盖直接磕到了路边的柱子上,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被绊倒摔在地上。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到路老师是笑了,对方来了克兰霍顿十天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笑。
原来不是不笑,是不对他笑。
凌焕冷笑一声,完全不顾膝盖被撞了一下的疼,都不用掀开裤子就知道膝盖一定青了一块,不过他装成没事人一样走了。
那边路禾完全不知道凌焕在远处看到了他跟龙崖谈话的一幕,只是听着龙崖说问他有没有做一些简单身体锻炼的打算。
“克兰霍顿的学生每隔一天的下午都会在操场和体育馆进行体育活动,其实学校不止重视学生身体素质上的锻炼,也鼓励老师进行锻炼。”
听龙崖这么说,路禾甚至想到了乔柠,在几栋教学楼中来回跑都一点不虚,而且上次在游泳馆看到乔柠,对方似乎也是打算去游泳的。
而他好像还走一段路就会累的喘气。
这个对比,哪怕是路禾都觉得莫名羞愧。
“如果路老师想,我能带你先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比如跑步、羽毛球和网球”
路禾点点头,等离开操场准备去办公室拿点东西的时候,路禾突然接到了纪明川用工作软件给他发的信息。
[纪:来一趟行政大楼。]
路禾下意识发了个问号过去,本来以为纪明川不会解释,没想到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纪:凌焕的家长想见你。]
看到这行字,路禾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凌焕的家长来了克兰霍顿,并且点名要求找他。
突然对面又发来了一段语音,冷淡的男声响了起来。
“凌焕的父亲有时候会跟一号宿舍楼的监舍单独谈话,不过前几次都是用电话,这是第一次来到学校面谈。”
路禾来到行政大楼,最后在一间装潢古典的会客室见到了那位凌家家主。
对方一身笔挺的正装,看起来四十五岁上下,气色很好,长相威严,脸部棱角分明,只是跟凌焕长得并不太像,看来凌焕更多遗传了母亲。
“你是路老师?”凌景生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为了凌焕的事来的,听说他的手在打篮球时伤了。”
对方满身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的气场,面对路禾也完全没有收敛,不过路禾就好像没感觉到一样,把当时凌焕在校医室的检查结果复述了一遍。
凌景生扫了他一眼,手上还端着会客室里泡好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
“凌焕性格是顽劣了些,曾经也让我跟他母亲很头痛,送来克兰霍顿后,也是希望学校的老师能代为管理。
除了不让他闯祸,还希望路老师能看好凌焕,让他以后不碰这些对抗性的运动,尽可能提高成绩,已经上高中了,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我不希望未来的继承人是个残废,把时间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上,听说他挺听老师你的话,对吗?”凌景生说到这时,眼神骤然锐利了几分,盯着路禾就好像想用视线将他看穿一样。
路禾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就愣了一下,包括现在凌景生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像是在逼他接受他的条件。
而且凌景生对克兰霍顿的事那么了解,难道也是有人汇报给他的。
在克兰霍顿平时和学生接触最多的就是老师,要么就是凌景生在老师中有眼线,要么就是在学生中有眼线,会把凌焕身边的一些事汇报给他。
收买老师。
路禾又看了凌景生一眼,心想大概就像现在这样。之前的两位监舍老师走了,所以凌景生又来找上了他。
“如果路老师接受,凌家也会提供一笔不菲的资金,作为报酬。”
路禾又想到了凌焕打篮球的样子,虽然他不懂篮球,但是他能看得出凌焕是真的喜欢打篮球的,而且对方热爱的运动未必只有一项篮球。
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上次他差点给球砸到的时候,对方像一道迅捷的闪电冲到他面前,笑着把那只球截住狠狠地拍了回去。
凌景生早就在路禾走进会客室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心里给这位新老师做好了评价。
只用一眼他就认为这个看上去年轻又稚嫩明显缺少社会经验,家庭状况并不是很好的路老师,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因为凌家作为克兰霍顿的校董,只要他一句话,这位老师就会丢掉这份工作。
但凡是聪明人,就知道孰轻孰重。
“我拒绝。”
……
等路禾从会客室走出来,又看到了纪明川,一般人这么靠着墙状态都会很松弛,可纪明川虽然靠着墙,但依旧站得笔直,就好像一刻都不愿意放松一样。
对方似乎也不是碰巧经过,手上也没有拿其他东西,让路禾有种错觉,对方是专门站在这里等他一样。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路禾自己先否认掉了。
“谈话结果怎么样?”纪明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
“校董专程跑一趟学校,我想我有了解情况的必要。”
路禾一边说一边朝外面走,只觉得外面比在会客室里轻松舒服很多,让他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想好好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他简单地讲了一下谈话内容,没注意纪明川眼神变化。
“我拒绝了,然后凌总让我不要后悔。”路禾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纪明川,“纪主任满意这个谈话结果吗?”
其实这个不要后悔,意义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可以是提醒,也可以是威胁。
纪明川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淡淡道:“路老师别忘了,拜你所赐,我现在也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
所以有什么事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
而且他这几天也在反复思考,他为什么会来克兰霍顿担任教导主任,这所学校里的种种风气,其实跟他一直以来信奉的价值理念截然不同。
就跟他也不知道路禾这个跟克兰霍顿这所学校格格不入的人,为什么会像个异类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
路禾只觉得纪明川这句拜你所赐,没有一点不满和阴阳怪气的意思,都有点不像纪明川了。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纪明川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依旧在门口默不作声地跟他分道扬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禾突然想到,也不知道纪明川下班后会干什么,大概率也是处理工作吧。
楼下还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看上去价值不菲,而且车旁边还站着司机和保镖,训练有素目不斜视,他们在等谁,都不需要他多想。
很快跟校长谈完的凌景生也走了出来,见到路禾他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路老师,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这话就仿佛是说,以后没机会再见了。
*
昨天看了蚂蚁在墙边搬运花瓣,都说蚂蚁搬家,说明会有大雨,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阴天,直到现在路禾才看到有雨点落在地上。
先是几个豆大的雨滴,然后雨越来越大,落在地上的雨点也越来越密。
路禾身上也没有伞,护着刚刚从办公室里拿出来的教案,就走进了教学区旁边一家叫KEEPTIME咖啡厅里。
咖啡厅不止会卖咖啡,还有各种奶茶、水果茶和蛋糕甜品,此外还会提供一些西餐。
路禾知道乔柠比较喜欢来这家咖啡厅喝下午茶,他还是第一次来。
咖啡厅是很复古的装潢,桌椅都是木质的,窗户是通透的大玻璃窗,此时玻璃窗上已经有了一道道滑落的水痕,还不断有雨点拍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因为下雨,自然光线有点暗,店里开了灯,店员还给每张桌上点了蜡烛,烛火摇曳很有氛围感。
旁边还有壁炉,里面有火光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因为没走近看,路禾也没分清是真火还是装饰品。
可能因为下雨,路禾发现咖啡厅里的人还不少。
路禾点了一杯常温的无糖柠檬茶,看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就另外点了一份海鲜意面,省的等等回宿舍楼太晚了。
他才写了一会,就感到有人站在了他旁边,给他把柠檬茶放在了旁边。
“路老师。”穆云舒轻轻叫了他一声。
路禾看到他才知道,穆云舒原来在这家校内咖啡馆工作。
哪怕是非封闭式的一般学校,校内都会有很多便利店、书店,克兰霍顿更不用说。校外人经营的咖啡厅、餐厅、书店、便利店也有不少。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了家店,就找到了穆云舒校内兼职的这家。
穆云舒身上还围着浅棕色的围裙,里面是白色衬衫,身材修长,勾勒出清晰的腰线。
“这是你做的?”路禾端着那杯柠檬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穆云舒手上拿着已经空了的木质托盘,突然回道:“都是我做的。”
路禾突然觉得这杯柠檬茶和海鲜意面的分量都变重了,他作为老师让自己的学生给自己做东西吃,有点罪恶感。
而且还是得兼顾学业和兼职,两头奔波的苦命学生。
“你在这里做兼职,不会影响学业?”克兰霍顿的学生不能在非假期出校,但是校内的兼职并没有禁止,毕竟招收特招生后,总有一些学生有这部分的需要。
“应该不影响,尽量不耽误就寝时间。”穆云舒说完这句话,吧台那边就有人叫他。
“路老师,你先忙。”
路禾的视线从教案上抬起来,又看了一眼在吧台忙碌的人影,穿着衬衫配围裙的穆云舒,这如果不是克兰霍顿,哪怕真嘉女校的女生能进来,这家咖啡厅恐怕都会被被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说法夸张了一点。
路禾也经常在网上会看到有的人为了打卡一家咖啡店,或者店里的帅气店员,专门跑一趟远路的。平心而论,穆云舒比他看到的那张网图上的男生,更清秀帅气一些。
路禾吸了一口柠檬茶,刚刚他问穆云舒的那句话,其实更像是没话找话,因为他知道这次月考,穆云舒考了全科总分第一名。
克兰霍顿一共设有六门基础课程,也就是六大类,每个学生都要从六大类里选六门课程,这样学生选课不同,排名也不能纯粹按照分数排,所以会有相应的加权排名。
这次考第一名的穆云舒,刚好比杜渐深高一分,不过后面期中考试,杜渐深又追回去了,两个人谁都没能稳第一。
穆云舒想拿第一的原因很简单,这样克兰霍顿给的奖学金会更多。
等路禾把东西吃完手上的事忙完,外面的雨还没停下,刚想着要不要跟人借把伞或者冒雨回去,就看到已经脱掉围裙的穆云舒站在他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路老师。”穆云舒低头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肩上挂着的单肩包,“要不要一起回去?因为快月考,店长能让我每天提前下班做题。”
路禾点点头,穆云舒身材很高,明明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高竟然已经接近他了。
让路禾从没觉得自己竟然那么矮过。
等经过一号宿舍楼外面的那片小树林时,穆云舒突然开口:“路老师还记得这里吗?”
“”路禾没吭声,不知道穆云舒突然提这件事干什么,是想翻旧账还是质问他。
毕竟当时的情况,不算什么美好的记忆。被欺负的学生,和扭头就走的老师,在穆云舒的视角里,他看上去很窝囊吧。
见路禾没吭声,穆云舒也不再说话,等进了宿舍楼,穆云舒就先上楼了,而路禾先去一楼看了小猫,出来时又迎面撞上了凌焕。
对方没像之前那样无视他,而是皱眉道:“听说凌景生来找过你了?”
路禾没吭声,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学校里消息真灵通,第二个想法是凌焕他们的父子关系果然很差,凌焕对凌景生甚至直呼其名。
之前他说过不会关注主角的家庭情况,更不会提及父母,因为明显是雷区,没想到还是被卷入复杂的家庭亲子关系中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你答应他了?”凌焕皱眉,脸上还带着怒意。
路禾看着他说:“这重要吗?”
他说完就扫到了凌焕的脚有点瘸,皱着眉问:“你的腿怎么了。”
这下凌焕真迈入手脚双残的行列了。
凌焕却笑了一声,只是笑得有点恶劣。他把路禾刚刚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微微扬着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见到他的那种样子,张扬嚣张又带着点睥睨一切的不屑。
“路老师,这重要吗?还是说你想给我偏爱了?”
第29章 他讨厌老师 但不讨厌会等他回来的人。……
宿舍楼每晚都是十点钟准时熄灯, 等熄灯后就不能干别的,使用任何电子设备都会被没收。
路禾晚上找了点数学题看,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都少得可怜, 可能某些程度上他比纪明川还要古板。
有人说过工作后做数学的感受,和学生阶段做数学的感受不一样, 并不是得出答案的那种满足感, 更多的是经历一段艰深而漫长的冥思苦想后, 见到那一瞬间的曙光。
学生阶段时可能比较注重结果, 答案错了就是错了, 对结果的太过关注, 很多时候让人忽略了解答的过程,忘记了思考的过程也弥足珍贵。
非学生阶段,出于兴趣再拿出这些题时,可能更在乎的是深度思考和不断突破尝试的过程,计算出正确的结果,更像是锦上添花。
这可能就是数学的魔力。
数学是最纯粹的科学,最公平的对错。
把精力都全身心投入进解题的思考过程中, 他经常会忘记自己穿书的事情,等骤然抬头看到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又会陷入新一轮的困惑。
作为家里存在感最薄弱的一个孩子,就算他消失了, 可能父母哥哥和妹妹都不会在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觉得自己早就受够了那种生活。
路禾突然走到了窗前, 二楼并不算太高, 视线很多都被树木遮挡,但还是能看到树隙里透出来的远处点点的灯光。
虽然待了十天,却对这里有了几分熟悉感。
如果凌景生真的因为他不给对方面子, 让克兰霍顿开除他的话,他应该也待不了多久了。
不过可惜的是《阿谢罗迪》的话剧,乔柠和其他老师费了那么多心思,甚至龙崖都使出了全力,希望能等到话剧表演完。
路禾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魏秋亭塞给他的那颗自制的甜橘糖。
因为对方说是自己做的,路禾觉得扔了也很可惜,干脆把糖掏出来,剥开了糖纸。
橘子的酸甜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感觉空气中都多了点酸酸甜甜的感觉。
路禾突然想查一次寝,当一回监舍,总不能一次都不查,不过只要抽查就行。
想到这,本来因为思考顿住的手又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下一道公式。虽然是不同世界,但要学的知识点跟他过去接触的相差不大,他不想作为数学老师解不出题让学生看轻老师这个职业。
宿舍楼的楼梯比较陡,从上往下开始突袭,会轻松一点。
监舍老师的磁卡能够刷开对应宿舍楼的门,只是每次开门后台都会有记录,不止监舍老师能开房间的门,平时要打扫卫生的赵姨也能开。
四楼五楼比较安分,大多数学生都有按照克兰霍顿的宿舍规定好好休息,不过等路禾打开一扇门,跟正在做题的穆云舒四目相对。
旁边的小音箱还在很小声地放着舒缓放松的音乐,因为房间隔音效果比较好,所以也不担心门外的人能听到。
“路老师。”穆云舒被抓包了晚上熄灯后偷偷开小台灯做题,脸上一点也不慌乱,淡定地把书合上,“我对数学考试没底,所以找点题看看。”
路禾心想不愧是能考第一的人,熄灯了还在做题,这副刻苦学习的劲,真应该让其他人来学习一下。
“不能有下次了。”现在快十一点钟了,如果不是被他发现,穆云舒还想做题做到凌晨?这样身体也吃不消,更何况白天还得去咖啡厅连轴转。
很快监舍老师突袭寝室的消息就飞快地在一号宿舍楼的小群里传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加这个群,比如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的西里尔,又比如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学生会会长。
把会长放进来,跟放了一个监舍老师进群,有什么区别!
[:据说会长入学以来零违纪啊,对学校各种规章制度是百分百遵守,他是机器人吗?]
[:他是不是机器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跟他一比,要么他不是人,要么我不是人,我们绝对不是一种生物。]
[:你们说监舍老师会不会查会长的房间啊,会长这个点肯定睡了吧。]
[:那还用说,干什么都提前十分钟,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
[:你说他这样活着不累吗?]
[:他是杜家人,就算累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吧。]
[:你们东西藏着点,我偷偷搞到的限量版写真又没了。]
路禾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这本露骨的写真集,都是一些比基尼美女,路禾不小心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上了。
高中男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会躲起来偷偷看这种,也不奇怪。
都在洗手间发现安全套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接受度都拔高了。
他慢慢把这些学生的名字记下,都得扣分。
二楼三楼住的人比四楼五楼少,路禾也只是抽查了几个房间,没有像纪明川那样大张旗鼓。
等走到杜渐深的房间门口时,路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犹豫是因为他跟杜渐深并没有什么交集,偶尔几次见面也没说过话。这个年纪轻轻的学生,各方面都优秀得太过突出,性格冷漠又满是距离感,成熟地有些,不像个十六七岁的人。
可等门一开,坐在桌前做题的杜渐深突然停笔朝着门口看过来,他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却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旁边的桌上放出了很多摊开的试题,密密麻麻的,此刻都被他整理好放回旁边的抽屉里。
杜渐深把笔帽扣上,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句:“不要告诉别人。”
路禾又想到了同样半夜做题的穆云舒,心想学霸晚上都在偷偷卷呢。
他叹了口气:“下不为例,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
刚刚他查寝的时候,不仅没收了色.情杂志,甚至还在一张床上看到上面躺了两个人,现在又碰上两个半夜还在偷偷卷学习的学霸,感觉像行走在割裂的两个世界。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扇门后面是什么。
路禾走到三楼尽头处的一个房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房间是韩冬夜的。
他对韩冬夜的印象,除了那天晚上对方脸上打架留下的伤口,和初次见面时对方一身略微刺鼻的汽油味,就是那个在篮球场上驰骋的身影。
韩冬夜上学比别人晚一年,加上初中留过一级,所以比同龄人还要大两岁。
他来克兰霍顿时,从高一课程开始上,可即便这样因为以前的基础不好,高中的成绩还是不行。
韩冬夜作为韩家的私生子,路禾其他的并不了解,唯一知道的是对方半年前才被韩家认回来。
等路禾打开门,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上去房间的主人已经休息了,但是路禾走近一看,发现床上并没有人,摸了一下被子,是冷的。
韩冬夜不在。
这个发现让他又想到了原著里韩冬夜前期死于一场校外事故的事。
刚开始他还没太放在心上,可等真的发现韩冬夜不知所踪,更强化了他心里,韩冬夜可能会死的这个认知。
路禾回到办公室,把没收过来的杂志和手机放进柜子里,然后开始拿出学生的花名册,给韩冬夜留下的手机号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子女音从电话里传来,路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五分了,就是他也觉得困得不行。
他不确定韩冬夜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回来,虽然对方每天上课有时候会迟到,但大多数课程还是会保证出勤,说明对方会在上课之前回来。
路禾决定去上次碰上韩冬夜的地方看一眼,对方要晚上偷偷溜进来,会让人打开室内游泳池里的一扇窗户的锁。
想到这,路禾立刻下楼来到那扇窗面前,等发现锁确实是开的,猜测韩冬夜今天应该还是会走这扇窗户。
泳池边上还有很多椅子,因为天气比较冷,这些凉椅上都铺上了软垫,可即使这样待久了还是会感到冷。
路禾打算在这里等到零点,就先上楼睡,不然他在这里待通宵,以他的体质,没冻死也得重感冒。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靠在门口位置的椅子上睡着了。
他睡着后,玻璃窗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对方推开了那扇预留好的窗户,借着泳池的蓝光,室内的可视度没有那么差,基本能看清室内。
手机因为没电关机开不了手电筒,有这些池壁的蓝光,也不至于掉进水里。
黑影手上提着一个包,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这个在椅子上睡着的人。
他把手按在对方肩膀上,把人晃了一下,想把人晃醒。
“你怎么睡在这里?”黑影沉声道。
对方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只是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下次不许,无故晚归。”
等说了这句话后,对方又没有反应了。
黑影沉默了很久,泳池池壁的蓝光反射在他的眼底,打在他坚毅的侧脸上。
最后他把手上提着的包背在后背,然后抬手把睡在椅子上的人抱起来,一手环住对方后背,一手卡在男人的膝弯里。
他比同龄人大两岁,身体发育的也更快,可以说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影子,由于经常在校外打架,不管是体力还是体格都不是一般高中生能比的。
所以他轻松地就把这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抱了起来,等走到二楼那个房间门口时,他在对方身上摸了一下,最后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磁卡开了门,给对方脱了鞋放在床上,还盖好了被子。
很快一道关门声响起后,室内重归寂静。
韩冬夜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包往地上随便一扔,就拿着衣服去淋浴间冲凉。
他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任由那些细密的水线拍打在他的脸上,再顺着脖颈往下滑,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生身材精瘦,猿背蜂腰,升腾的白色水汽模糊了他的身形。
他抬起宽大的手掌,还能回想起刚刚残留在手上的触感。原来他的手除了能紧握成拳,砸出拳拳到肉的声音,还能做更多事。
一直以来他都讨厌老师这个角色,第一次见到监舍老师误以为对方是同学,等后面知道对方是老师后,心里有种受骗的不满。加上对老师这个角色的厌恶,让他很难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可他讨厌老师,却不讨厌一个会等他回来的人。
第30章 观察者 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
路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等在一楼碰到刚下楼的韩冬夜,才隐隐约约记起来昨天晚上好像是发生了什么。
韩冬夜背着一个包,黑色制服随意披在身上, 头发还有点翘,看到他的时候径直走了过来, 低低说了一句:“路老师”
路禾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 昨天晚上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本来以为他不在意这些, 但此时此刻还有种想扭头就走的冲动。
“睡外面很危险, 路老师下次记住了。”韩冬夜说这话时好像在笑, 但是路禾也没看清。
“嗯。”路禾脸上还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紧张。
稍微想想,也知道是韩冬夜送他回房间的,不过他不敢细想这个过程,比如韩冬夜是怎么把他弄上楼的,是用背的,还是拖的。
“还有, 我下次出去会报备,附近我熟,不会出事。”韩冬夜说完去中餐取餐台拿了点早餐,就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 把背包随手往对面椅子上一扔。
路禾有点没反应过来,心想你报备了还能出去吗?
而且什么叫附近我熟, 不会出事, 原著里开局没多久就下线的人是叫韩冬夜吧。古话说善游者溺,往往就是自信不会出事的人,才容易出事。
商应欢也走进了餐厅, 作为对自己和别人的外形极为注意的人,商应欢总是把克兰霍顿的制服穿得一丝不茍。
他胸前的紫色领带打了一个标准的温莎结,在他坐下之前,旁边的厨师就已经给他的桌前摆了好几份早餐。
一眼看过去,太阳蛋、芦笋烩蘑菇、草莓华夫饼、水果酸奶,种类很多。
商应欢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反而先往路禾的方向走了过来,抱着胸说:“今天下午放学后,来艺术楼。”
“?”路禾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他觉得商应欢说话,完全就不像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不过他也懒得纠正了,反正纠正了商大少爷也不会听。
“你答应过的,别告诉我你忘了。”商应欢看路禾这副真的给忘了的表情,有点生气,刚准备说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打断。
“商应欢,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的吧,如果想让所有人都捧着你,你干脆回家去,怎么样?”凌焕手臂还带着护具,走进来时先找了张椅子坐下。
路禾觉得凌焕这话有点耳熟,好像他前不久才对对方说过。
商应欢一看是他,嘴上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我以为你断胳膊断腿要转去残疾人学校了,没想到还在。”
“你退学了我都不会退,商应欢你气吗?气就回家去。”凌焕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话是对商应欢说的,视线却又时不时往路禾那边看。
一想到对方昨天晚上对他的态度,他就有点牙痒痒,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这会看到商应欢,他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把对方给怼一顿,而且自己都没发现他下意识说了路老师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
凌焕脸色更加难看,勺子敲在瓷盘上敲得咚咚作响,突出他心情烦躁。
这句话那天晚上他气昏头的时候,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次,越想越在意,结果看到商应欢的时候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看商应欢不顺眼,那路老师看他,是不是跟他看商应欢一样,一样的看不顺眼,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而且对方也给凌景生收买了。
哪怕在学校里也要限制他的行动,那他还偏就不听,越不让他干的事,他非要干,按照校级校规上写得明明白白的禁止事项,一样一样去做。
带宠物蛇来学校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条。
路禾现在才想起来他答应了商应欢什么,解释道:“我记得,不过今天下午没空。”
现在已经三月初,也就再过半个月就是春日文化节,话剧的排练还有点赶,前期选人也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因为教职工的表演本来就是临时下发的通知,并不是往年的常规节目安排,所以本来就仓促。
“你有什么事?”商应欢皱着眉,这副表情好像就在说对方应该时刻待命,能随叫随到的那种,如果不能,就要承受大少爷的怒火了。
“话剧排练。”
“那今天晚上。”商应欢勉为其难地换了个时间,从来都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时间的,一直以来他要什么没有,这个没空就换另一个。
他不会只有一个选择,也不会只有两个,只要他想,他的选择能多到常人难以想象。
“晚上也有事。”路禾压根没注意他的表情,又慢慢吃了一口鸡蛋饼。
商应欢睁大眼睛,咬牙道:“你晚上有什么事,不会是想食言故意找的借口吧。”
“晚上也是话剧排练。”路禾实话实说。
他在商应欢还要开口之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这周末你看着来。”
路禾本来也没打算耍赖。
商应欢一听就安静了下来,开始坐下来吃早餐,嘴上还不饶人,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凌焕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心里很想上去问一句都答应了什么了,不过他忍住了,这两个人说再多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发誓绝对不跟条狗一样眼巴巴地凑过去。
太掉价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凌焕把最后一口早餐吃完,冷淡地站起身走出了餐厅,如果不是手上绑了护具,脚有点瘸,背影还是潇洒帅气的。
*
中午路禾到办公室,马上就接到了其他老师的投诉。
“路老师,孟复潮今天上午的课都没来上,这孩子旷课也太厉害了。”有的老师跟他抱怨。
“别人踩着上课铃来上课,他踩着下课铃来上课,看看这是学生的态度吗?”
“人是被纪主任叫走了,不过被叫走的次数还少吗?管什么用?真能听话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说孟复潮晚上都在打游戏,还自己搞那个什么账号当主播,这像话吗?读书的时候不读书,要不影响学习也就算了,真影响了,该放就得放。”
路禾在旁边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孟复潮的宿舍在二楼,昨天他从五楼开始往下面查,等查到三楼韩冬夜的宿舍他就停下来了,没去看二楼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也会去看一下孟复潮,或许还能没收掉他的电子产品,好让他没法在休息时间打游戏。
突然办公室还有一个比较年轻的男老师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以前初中就是教孟复潮那个学校的,印象里他成绩挺好的,果然还是不该迷上打游戏。”
“所以才说游戏害人,而且初中和高中课程的难度本来也不一样,以前成绩好不见得以后成绩也好”
“路老师,你下午没课吧,你是一号宿舍楼监舍,那应该有苏冕家的地址,这里有些科目作业要给他送过去,得辛苦路老师跑一趟了”有个男老师突然开口。
路禾还看到了放到他桌上的要带给苏冕的数学作业。
因为苏冕的数学不是他教,所以这些题目都不太一样,此外还有英语、西葡语、经济、心理学等科目的作业。
他拿着那份要带给苏冕的作业,皱了皱眉,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交给他了?
不过他也上过班,知道一些杂活累活就爱交给实习的和新来的干。
因为考核期还需要周围同事的评价,所以一般的老师应该也不会拒绝。
他下午也没有课,本来是打算约一下龙老师打羽毛球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改天了。
路禾出了校门打了辆车,给司机报出了学生信息里苏冕填写的家庭住址,司机听了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块我还没跑过,住得都是些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富豪了……”
司机接了单后就准备开车了,一边跟路禾闲聊,“住那块的人,根本用不着打车,你去那边办什么事?看你打扮也不是这的学生。”
“送点东西。”路禾不打算多说。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座白色的湖畔别墅外,湖边的柳树在三月初都已经发芽了。
门卫询问了他的来意后让他做登记,然后打电话给别墅里的人询问情况再放行。
“对,说是少爷的老师。”
等挂断电话,对方才给路禾开了门让他进去。
庄园是那种复古的欧式庄园,草地已经复绿,看得出有人精心打理。
别墅有三层楼,一楼是拱形的门和玻璃窗,二楼都带露台,侧面位置还有一个两层楼高的落地玻璃大窗,让别墅一眼看过去,纵深感很强。
二楼的房间的飘窗上本来坐着一个少年,他拉着窗帘,但是屋内开着灯。
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冷淡地回了一句:“什么事?”
“少爷,你的老师来了,说给你送作业。”
门外的佣人开口时还有点胆战心惊,这几天少爷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座别墅,有这对母子生活,却安静地可怕。
只有偶尔他们惹夫人生气了,夫人大发雷霆的声音。
少爷谁都没搭理,就连夫人都没搭理。
这个过来送作业的老师,肯定会被少爷赶回去吧。毕竟谁休学在家,还会喜欢专门过来给自己送作业来的人,再加上少爷心情不好,更不可能了。
苏冕听到后,头才从书里抬了起来,问道:“长什么样?”
“不知道”佣人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她也没见过那位老师。
“他叫什么?”苏冕问道。
“好像是姓路?”
路禾进门的时候,发现大厅的地面干净到能当镜子,换上了佣人专门给他准备好的拖鞋,路禾就被带到客厅。
旁边是一扇能够打开的巨大落地窗,从地板一直接到天花板,中间有门把手,那也不算单纯的落地窗,也像一扇玻璃门。
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满了整个客厅。
这里的观景位置很好,外面除了一道带围栏的走廊,就是翠绿的湖泊。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栽满了树木。
路禾把手上的牛皮纸袋交给苏家的佣人,淡淡道:“我只是来送个东西,就不坐了。”
“路老师第一次来,干嘛要急着走。”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路禾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旋转楼梯。
上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正笑着看向他。
苏冕慢慢顺着楼梯走下来,然后接过了路禾手上那份佣人不敢接过去的牛皮纸袋,也不打开看里面装了什么,把纸袋往旁边的桌上一放,视线却一直放在路禾身上。
旁边的佣人都不敢说话,这么几天过去,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下楼而且脸上的表情,也跟平常完全不一样,这非但没让她们放松下来,反而感到更加紧绷了。
人不会突然变好,也不会突然变坏。
如果一个坏人突然做了好事,那只能说明他突然把他坏的那一面给藏了起来。
自从她们见到了苏少爷露出过那么冰冷到令人害怕的表情后,就再也无法直视之前那个温和体贴彬彬有礼的苏少爷了。
哪怕对方再对着你笑,也依旧会猜测笑容背后的深意。
这就是被撕下伪装后,苏冕面临的处境。
苏冕笑着走到路禾面前。
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虚伪,所以再也没人会相信他的真心。
狼来了的故事里,放羊娃欺骗了农夫两次,就信任全失,更何况他用这张脸,欺骗了其他人那么多年。
“母亲呢?”苏冕突然扭头问了旁边的佣人一句。
“夫人她刚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这名佣人看了路禾和苏冕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苏冕听到后笑容更深:“太好了,路老师,这下不就没人打扰我们了。”
路禾淡淡地看了眼苏冕,又注意到旁边佣人的表情。苏冕一句话把他们给打发走了,现在基本上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几天没见过你亲爱的学生了,路老师就不坐坐吗?”
苏冕现在虽然站在阳光底下,但是总让路禾觉得对方身上还裹着一股被阳光暴晒都无法驱散的阴霾,充斥着阴沉和湿冷感,又跟之前的苏冕不太一样。
说对方这几天都没见过光他都信。
“我亲爱的学生?你是吗?”会散布老师谣言的学生,到底是怎么还能在他这个当事人面前,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苏冕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可能对路老师而言并不是一个那么完美的学生,不过路老师,你今天为什么会来。”
“你可以当成是我比较倒霉。”路禾其实对苏冕的感觉很淡,没有好感也不痛恨,毕竟苏冕对他做的事,他也彻彻底底还回去了,谁也不欠谁。
而苏冕在他心里的形象,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太信任苏冕,提前开好通话,本身就表明了他对苏冕的怀疑。
但是苏冕又为什么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被他毫不留情揭穿假面后,不应该愤怒?或者想加倍报复回来,这才符合逻辑。
“那我只能期盼路老师一直倒霉了。”苏冕笑着眨了眨眼睛。
路禾不想在这里久待:“那我先走了。”
苏冕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道:“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
像是笃定了路禾不会记得,他主动解释起来,“我说下次我会给路老师泡杯热咖啡,你应该更喜欢。”
路禾直接走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说:“算了,我不喜欢喝咖啡。”
苏冕突然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让他备车:“把车开出来,送老师去学校。”
苏冕也跟着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以往冷冷淡淡的表情,却不像之前几天一样一片沉沉的死气,让旁边的佣人有些不明所以。
一边在心里猜测刚刚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老师到底是什么人,跟他们少爷又是什么关系。
因为太久没见阳光,苏冕走出来的时候还抬手遮挡了一下太阳光线,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他恨那个撕下他的面具把他阴暗的一面袒露在阳光下的人,虽然他并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栽那么大的跟头,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可是又为什么他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后,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复杂,态度也来了十八度的转弯,只有路老师对他还跟以前一样。
让他心里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
因为从没被他伪装出来的外表欺骗到,所以也不会因为他的伪装被撕下后,露出腐烂的内里,掩鼻离开。
等再次见面,他惊讶地发现对方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
冷淡警惕,又带着距离感,以前是,现在也是。
对方像一个观察者,不会靠近你,又不会离开,但是你又好像用尽浑身解数,也触摸不到对方身前那面无形的墙。
让他有点期待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把这堵墙打破了。
“路老师那我们学校见。”苏冕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连旁边的佣人都没听清。
*
晚上到排练教室的时候,路禾看见教室里还坐着一个熟人。
按理来说对方并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排练教室。
“杜会长又是来检查进度的。”乔柠也很意外,总觉得杜渐深有点来得太勤快了,上次排练不是才看过,怎么今天又来,该不会每场排练都要看吧。
乔柠心里吐槽,却还是打趣了一声:“不过其他演出的排练,杜会长也没有跑那么勤,只能说杜会长应该是对《阿谢罗迪》这部话剧感兴趣,对吧。”
杜渐深淡淡地嗯了一声,坐在后排的某个位置上,还真的有种领导来视察工作的感觉,除了这个领导的年纪有点小,而且面无表情。
路禾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宿舍楼熄灯后对方开着小台灯偷偷做题的样子。
他跟杜渐深交集不多,昨天晚上的对话还是第一次,寥寥数面他从没见过杜渐深露出过其他表情,就算晚上被抓包了偷偷做题,脸上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面瘫脸。
虽然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却完全没有那种青春洋溢的感觉,反而感觉比二十多岁的人要老成。
在西里尔身上还能看到那种冷淡和傲慢,而且心情不好的时候,脸上也会表现出来,但杜渐深不是。
“我来晚了。”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
披着外套的龙崖站在门口,刚一进门就迅速锁定了路禾,大步流星朝他走过来。
乔柠拍了拍手:“刚好龙老师也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演出要用的服装,这周末应该能赶制出来一批,其实非主要角色的服装都已经差不多了,就是主演的衣服会稍微麻烦一些。”
她突然对着路禾眨眼:“就比如我们的路老师,有足足四套衣服哦。”
路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希格蒙每出场一次,换一次衣服,因为每次都是不同的造型和改扮。”乔柠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路禾这才想起来,剧本里是有简单描述过希格蒙的穿着,比如阿谢罗迪第二次见到希格蒙的时候,希格蒙是一副贵族的打扮。
是当时阿谢罗迪最痛恨的贵族的装扮。
希格蒙会通过服饰的变化,来引出阿谢罗迪心里的欲.望,再诱惑对方接受他的条件。
不同的环境能给人不同的感受,同样的人穿着不同的服饰,感觉也会不一样。
第三幕是阿谢罗迪的好友来看他,却发现本来已经残废的阿谢罗迪的腿已经彻底恢复,心中震惊,在离开阿谢罗迪的小木屋后,偷偷把这件事报告了城中的贵族。
那位贵族也是腿上有疾,听说后认定阿谢罗迪懂得能让人残肢恢复的巫术,派出骑士抓捕阿谢罗迪,关在地牢里严刑拷打。
刚接触到天堂的阿谢罗迪,瞬间又跌入地狱。
在贵族的严刑拷打下,阿谢罗迪奄奄一息,深夜里他痛得无法阖眼,耳边又想起来熟悉的音松下。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坐在了他面前那张刑讯椅上。
对方是一副贵族打扮,今天对他抽鞭子用刑具的贵族也是一身华服,二者带给阿谢罗迪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对方在对他微笑时,阿谢罗迪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阿谢罗迪,你痛吗?想离开这里吗?”
俊美的男人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轻轻蹲下,华服上的宝石耀眼刺目,衣摆上的暗纹代表着这个国家最为精巧的工艺,充斥着财富和地位的味道。
痛,想。
阿谢罗迪无法开口,但是对方好像能听见他的心声。他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你喜欢这身衣服吗?喜欢贵族拥有的一切吗?”
阿谢罗迪点头。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喜欢穿这身衣服的你。
可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想问,可是开不了口,刚一开口嘴边就会溢出血水。
“那阿谢罗迪,再跟我做一次交易吧。”
身着华服的黑发青年对他伸出手,“这次我要你的良心。”
阿谢罗迪看着他的眼睛,有种对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的着迷。
然后缓缓抓住了那只手。
杜渐深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盯着台上的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偶尔闪过一丝波动。
已经记不清他是几岁的时候,再也无法对周围的事感到兴趣了。
获得学校第一名,参加竞赛拿金奖,周围人数不清的夸赞,像雪片一样飞来的奖章。
又或者运动、绘画、乐器、摄影、看书、登山、影片鉴赏
他都没有任何感觉,收获不了任何快感,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不过那天他坐在排练教室后排,也许是周围的环境烘托出的氛围作祟,又或者对方扮演的本来就是一个引诱别人堕落的魔鬼。
那天,他确实有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很容易忽略掉的波动。
他的心跳依旧平稳,却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之攥住,又松开。
是很陌生,从未感受过的情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