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男频龙傲天文里的路人57 最佳搭档……
【但你, 】楼珣有些犹豫，还有点想不明白，【可以碰到吗？】
7458从剑身里飞出来, 在楼珣惊讶的眼神里，圆滚滚的球身忽然长出来两根木棍似的东西，末端分叉, 对着楼珣灵活地左右上下动了动：【没问题的，以前是我不得不低调。】
【嗯……那好吧, 你也知道法诀，给你。】
楼珣把东西递给它, 一伸手，好似寒冰做成的剑飞过来，落入他的掌心里, 楼珣先站在一旁看着巴掌大小的小球扔符箓, 又顺着望过去, 原本带了点笑意的神色倏地变得复杂, 还有点无奈：【你，别往他那儿扔。】
有理有据怀疑7458是在公报私仇。
【好吧，】7458悻悻改方向, 【楼先生你要去哪儿？】
楼珣偏头咳了几声, 片刻不到，那些人弃阵后撤, 他哪怕是站在高处，也被冲天的魔气“呛”得皱起眉头，那时楼珣到底没有真正进入螺村，不清楚里面惨状，可见天色变幻, 乌云在丰宁城上空迅速积聚，隐约瞧出其中不知通向何处的漩涡，方才的微风骤起，衣角声飒飒作响。
楼珣心觉不安，重新绑好了头发：“我下去帮忙。”
江袭几乎事事护着他，可算起来，楼珣是比不过他，但如今比李、高等人强一点儿，7458知道楼珣的本事，又有江袭在下面，它一顿没去劝：【好，楼先生多多注意安全。】
一声应下，楼不再停留，跃下鼓楼的瞬间，自身四周有藤蔓不停生长，为他挡住了冲过来的魔物，楼珣这几个月没有落下修炼，已将青莲灵火诀参悟至第三重，他的剑法虽比不上江袭精妙，可那也是武状元亲授，他对江袭说师兄会护着自己，也从不反驳，为的是安江袭的心。
真到了危急关头，楼珣更想要的是并肩前进，不是站在江袭的背后。
楼珣的性子温吞不急躁，哪怕被怪模怪样的魔物丑到，也是有条不紊地掐诀结印，7458只见一只只魔物扑向楼珣所在，很快不见那道高挑的身影，枝丫一般的手立即掏出小巧的铃铛要扔下去，却见由内生出簇簇青火，烧得那些魔物惨嚎连连，而楼珣如同撕开了火势，从里跳出，一把掐住魔物的喉间，狠狠掼倒在地，随即刺出一剑正中心口。
7458的动作僵了僵：【哇哦。】
它为楼珣呐喊助威：【楼先生加油！】
楼珣准备完全，身形灵动，飘忽不定，少有魔物能摸到他的衣角。
风助火势，那团青火连绵不绝，很快清出一小片空地来，楼珣只能靠时隐时现的剑光辨认江袭在哪儿，他一边驱使剑杀敌，一边单手掷出颗颗灵石布下聚灵阵，恢复几成后一路赶过去，楼珣一剑削去形似牛的魔物头颅，踹飞尸体，便见前方不远处剑光闪过，他心头一喜，正要喊出师兄，只觉得刹那肩头剧痛，冷汗冒出，楼珣旋身踢出一腿，于半空中踩着魔物的肩膀脑袋落到屋顶。
他用来护身的金光罩碎裂，楼珣警惕着来人，侧头一看伤处，竟是流着黑血。
有毒。楼珣一凛，没有犹豫吃下了解毒丹，催动灵力逼出了毒血。
袭击他的人的半边身体掩在黑雾之中，两侧脸颊长有坑坑洼洼的瘤子，他紧紧盯着楼珣，舔了舔沾着血的手心，笑道：“长得真好，可惜是杂灵根，只能用来当养料了，啊，不如你求求本座留你一命，收你做个炉鼎也不错。”
楼珣脸色一沉，攻向那魔修，魔修还以为他人如长相，只会耍花架子，初时尚且有心思边抵挡边说下流的话，楼珣除了方才变了脸色，通通充做耳旁风，招招刺向心口丹田，誓要取魔修的性命。
魔修阴邪笑了两声，躲过一剑探手要摸向楼珣的脸颊：“好人儿，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可不多见……”
却见本在眼前的人出现在几步外，楼珣的指尖捻搓，烧过的灵草茎随风飘逝，魔修不怒反笑，张手扑去，半路却被一把剑刺中心口。
7458将快骂出口的恶心憋了回去，楼珣抽出剑身，对上魔修大睁的眼睛毫不迟疑地将他踢飞：【多谢了。】
【楼先生客气，】7458飞出来蹭蹭楼珣，【我是你的最佳搭档呀。只是你肩上的伤……】
楼珣杀敌的动作不停，闻言，转过话题道：【你留下来帮我吧。】
一人一统说话间，又是出现几名魔修，楼珣之前被偷袭，此次有7458协助，他使出疾行符落到魔修身后，一剑刺中要害，紧接着补上一团火，顷刻间将魔修烧的只剩下一抔灰。
【楼先生，我保护你，你再布个聚灵阵吧？】
楼珣抬手拭去额头冒出的汗，他察看自身估量了下：【好，要麻烦……来了好多人。】
7458与他的神识不分先后地做出了反应：【是他们请来的救兵。】
楼珣心思转了转，也不恋战寻江袭去了。
他不知那些人来此见状会说些什么，也不好奇，只盼着和之前高、李等人一般，各自为营才好，楼珣心中一堆事，连肩上的伤处已然愈合大半也忽略了过去，要找到江袭还是容易的，何况两人关系比之前更是亲密无间，楼珣避开魔修，顺着残留的冰棱，见到了那道凌厉的黑衣：“师兄！”
便见黑衣连着剑光一顿，江袭几步出现在他的面前，带他跃到高处，这才道：“弱疾，怎……这是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魔气浓稠到快要形成实质，楼珣感到呼吸不畅，握住他的手，稳住要去为自己出气的江袭：“师兄，是一魔修，我已，已经杀了他，这点伤，不碍事，师兄可好？快，休整片刻，我为师兄护…护法。”
江袭先是挑开破损的衣物看一眼，稍稍放下心点头，他要给楼珣灵石，楼珣摆手说自己这儿多得是，说罢熟练布阵，楼珣站在阵中，看着闭眼吐纳的道侣，又去看不见减弱的魔气。
【奇怪，】楼珣踹飞一魔物，【怎么还不见那方魔鼎出现？】
除非心虚极了，7458很少不去接楼珣的话：【包括江袭，谁都没有见过魔域屠村屠城的始末，或许他们是收集魂魄、灵根以及人之后，带回魔域投入鼎中，也或许是还未到时候。】
楼珣默念着“带回去”，忍不住去瞥系统，7458不知道他想到了哪一点，贴心问：【楼先生怎么了？】
【他，如果那鼎不会出现，他会去魔域吗？】
一人一统对视，7458分析：【这个问题，如果四天前楼先生没有成功，他是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肯定会去的，但如今成家，一切都有些不好判断了。】
嗯，楼珣听明白了，难怪7458那般积极地明里暗里劝自己，按照正常剧情安排，自己和江袭十有八九是在他从魔域回来、大仇得报之后发展感情的，楼珣正要点出7458何必着急，可想到7458曾经说过的话，又是难以捉摸地去看江袭。
这位可是个急性子。
楼珣无声叹气，罢了，未免让他为难，自己跟着一起去便是，好在管才俊答应了照顾自己的家人，哪怕日后是上天入地，也能放心了。
楼珣本想等着告诉江袭自己的猜测，可忽然神识微动，连打坐的江袭也睁开了眼睛，那之前见过的刘立春与一女子先后赶来，因有魔气遮掩，直到到了近处，楼珣认出了女子是谁。
“果然你也来了，”楼瑛望着楼珣的神色复杂难辨，反倒没有从前的剑拔弩张，“我听那几位师兄道出这位前辈身份，便猜到你也会在这里。”
她的态度转变，许是因为触景伤情，记起了两人之间的亲缘，抑或是忌惮江袭也在这里，楼珣不知该如何回她，挥剑不停斩魔，迟疑一嗯。
楼瑛偏过头，按了按泛起泪意的眼角，默默退到一旁诛杀毁她故乡的魔物。
刘立春将两人的话语姿态看在眼中，识趣地不过问，只对江袭道：“江师兄，我冒险来此，是有要事相告，那几位师兄得知你的身份，如数告诉了前来相助的金丹前辈，竟、竟是要设局捉你。”
“城内已、已有魔修，”楼珣感到荒谬，“如今共抗，外敌才对。”
刘立春羞惭叹气。
江袭却略一沉吟，看向了楼珣，楼珣甩手，树枝缠绕成鞭抽退围攻的魔物，他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了江袭的手，低声道：“师兄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你回去吧，”江袭对楼珣笑完，又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此事与你无关，只当不清楚。”
刘立春望着他，预感此生再不会见面，猛一抱拳，低头弓腰道一句保重，随即破开重围再赶去城内，只剩楼瑛一人又厮杀片刻，感到灵力不支才作罢要回去，只是刚刚转头，又是一顿。
“楼珣，我这儿已凑齐两颗洗髓丹的灵草，你……”
楼珣一愣，摇头拒绝：“不了，多谢。”
“……也是，”直到此时，楼瑛又露出那种楼珣熟悉的笑容，不过转瞬即逝，“你背靠管家宝行，又有真人相助，要什么不是轻而易举？是我多嘴了。”
楼珣眨眨眼睛，7458幽幽道：【没想到放开了限制，会出现这种发展。】
不过楼珣没有和它讨论这问题，江袭要送楼珣去稍微安全的地方，楼珣按着他表示不去：“除了这里，哪里都…都不安全。”
他伸手比划了下，江袭怔怔，视线随着修长的手指，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身边。
第212章 男频龙傲天文里的路人58 楼珣，来。……
江袭只觉得心口熨烫, 他时常对待楼珣总会有种手脚不知何处安放的无措，近一点不行，远一点也不好, 江袭显得木讷，笨拙接受道侣的亲昵。
他抬起些许僵硬的手臂，轻抚楼珣的后背：“别怕。”
楼珣笑着道：“不怕。”
这倒是实话, 楼珣也算是身经百战，哪里没去过, 他凑过去抱住江袭，小声道：“师兄, 你答…答应过我，要事事，想着我。”
江袭回抱住人, 沉声一嗯。
两人没有歇太久, 他们与那些修士目的不同, 楼珣抵着下巴想了下, 提议捉个看起来聪明一点的魔修问一问，江袭仍是面若寒冰，摇头：“试过, 但提前被下了咒, 问不出个一二。”
这样啊，楼珣闻言叹气, 他还在忧心刘立春说的设局捉江袭的那事，可见江袭杀得痛快，知晓他兴许是在发泄以前无能为力的恼恨和悔，因此也没有劝他歇一歇。
楼珣反手割了冲向自己的魔物喉咙，他随江袭一处, 不必像方才单打独斗因此轻松了点儿，身处道道剑光之中也不怕受伤，只看着江袭的背影，不知想到何处，双眼渐渐蕴起了泪光。
7458在他身边几辈子，又结合现下情境，容易猜出了楼珣的想法，看来是想起江袭这些年来的苦了，说不定也脑补了下没有他的江袭的境遇，楼珣眼窝浅，心又特软，好在心性坚毅，时常能将眼泪忍下去。
这次也不例外，在江袭回身去寻人的时候，只能瞥见微微泛红的眼尾了，楼珣眨眨眼睛：“师兄累了？”
江袭气息平稳，呼吸不曾乱过，还未摇头回答，两人纷纷仰头去瞧，自城中飞出几道各异的光分散八方，其中一道落在他们不远处，楼珣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整个人被江袭揽抱着跃到高中，站在了江袭的剑上。
这下能将一切尽收眼中，楼珣不由得蹙眉：“这是，是在布阵？”
“嗯，想来是要将这些魔物围困在阵中，再一一杀绝。”
随着他的话，两人再次意有所感转头去看城中，几名修士于半空中列阵，楼珣小声道：“可是，那方鼎，还、还没有出现。”
江袭目露嘲讽看着：“弱疾，来这些三，三五个人，很难解决此事。”
楼珣大半注意放在那些修士身上，没有留意江袭奇怪的停顿，闻言一点头：“我也，也这般想，总觉得哪…哪里，不对劲。”
从那日潜入楼府，光明正大偷听他们谈话便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时的心更多放在了江袭身上，如今进场打斗一番，反而再次挑起了疑窦。
江袭听他这般说，面容划过一丝意外，又被迅速藏好，淡声问：“上前细说。仔细灌了风，肚子疼。”
风声太大，楼珣要扒着他的肩膀，凑近慢吞吞开口，要真算起来，可能连散修盟得到魔鼎消息的来源都透露着点“轻易”，不过这点可以拿7458揶揄某人着急心切解释，除此之外格外令楼珣察觉怪异的，反而是明明散修盟已通知各宗门，怎么还要送一些筑基期的修士来呢。
“要真是，如，如师兄所言，是来送死的，可那几位仙、仙长又极为爱…爱护师弟师妹，”楼珣磕绊说着，眉眼间的疑惑不减，“但又为什么，不直接派境…境界高深的人。”
江袭与他落到那座鼓楼上：“弱疾，你看。”
楼珣不明所以探头探脑，埋有江袭一小截灵根的地方忽然漫起冰霜，黑压压的天色冒出一片白，刺骨的极寒让他打了个颤，楼珣喃喃道：“方才，还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里的人，与它一样，都是饵，”江袭抬手捏了捏楼珣的后脖颈，语气平淡，“没有吃的‘东西’，是不会出来的。”
楼珣倏地转头，怔怔看他。
江袭一扯嘴角笑了下：“大概是谁家里也出了叛徒，不过此事得去问散修盟的人先去的哪家……”
“那位李仙长？”
楼珣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人百般推动转移丰宁城的百姓，明明知晓螺村惨状和危险，可还是没有上报宗门，带着群不过筑基期的修士抵御，以及由他布下的聚灵阵，若是几个时辰前再多撑一会儿……
“也许，”提起这等重要的事，江袭讥嘲抿了抿嘴角，“不过，都与我们无关了。”
楼珣木着脸：“师兄，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原以为是来陪道侣打怪、毁鼎，再不济去魔域几年游，没想到里面的弯弯绕绕真够多的，楼珣庆幸自己早早将家人带去了散修盟，可他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灵灵被带走，如今才会变成江袭所说的，带一些修士做饵。
楼珣顺着往下想去，越发觉得合情合理，散修盟的人先去了李仙长的宗门报信打草惊蛇，这些人匆忙想出对策，绑了或是杀了散修盟的弟子，自己人做信使，又在楼府顺理成章提下建议，只是没想到万事俱备，临了却出了个意外。
“说不定，”楼珣理线头理得辛苦，“师兄，那些人要做局捉、捉你，其中少不了，他他的助力。”
【有道理，】7458表示赞同，【这样一来祸水东引，简直是一举两得，到那时江袭与几位金丹相互牵制，再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注意他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一声轻微轰鸣响起，于丰宁城方圆十里再次布下了结界，又是一阵喊叫，撤离的修士们各持法宝冲向魔物，楼珣眨眨眼睛，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刚刚都不打的。”
他去瞥江袭，那张隽秀冷淡的脸现下是一副对他人生死的漠不关心，混战之中，风雨裹挟着惨嚎声不绝于耳，楼珣心中莫名一惊，本能叫着他：“师兄。”
再侧脸去看楼珣时，一切的漠然仿佛是楼珣的错觉，江袭握了握他的手：“别怕。”
【楼先生，正所谓擒贼先擒王，】7458暗搓搓建议，【先捉了那个姓李的问个清楚。】
有道理，被这么一打岔，楼珣四周去找李仙长的人影，江袭松开手，要离开前叮嘱楼珣：“保护好自己，我会来找你的。”
楼珣对他露出小梨涡笑了笑，下一刻反手干脆利落削下魔物的脑袋，7458扑闪几下，示意楼珣：【我看到他了。】
李奇文正在一面和损友斗嘴，一面按捺焦躁的情绪杀敌，高仙长嘲笑他没吃饱饭，激得李奇文一脚踹开魔物，在赶去吵架的路上，一名手持寒冰剑，看不出哪门哪派的青衫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略一拱手：“有事想，想与前辈相…相谈，得罪。”
长得好是好，怎么是个结巴，李奇文没来由的感到几分可惜，一声怒喝让开刚冒了个头，便被人毫不客气地卸了法宝，拎着衣领到了一旁，李奇文反应过来要跑，楼珣手腕一翻，一根绳从袖中探出，几下将人绑在了柱上，又从白玉扳指里摸出颗丹药，李奇文想要闭紧嘴，但丹药触及嘴唇便化作了水。
7458钻入剑身自动打怪，楼珣深知自己口吃的毛病，从头讲起太过浪费时间，思忖一二便道：“翠虹派有…有那位老祖，你们宗门，是哪位？”
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震得李奇文呆愣地张大了嘴。
楼珣蹙起眉，又问：“难道是去、去过螺村的，那位老祖么？还是，门中所、所有人都，都尽如你一般？”
“你，你怎么会知道？”李奇文嘴唇发颤。
偷听是有些不光彩，楼珣难为情地笑了下，略过这个问题：“这些人是不是，活不了了？你要如、如何脱身？”
李奇文快要将嘴角咬破出巡，可嘴不听使唤张开：“身虽死，三魂七魄却在，到了魔域，自然要换个新身份！”
楼珣一眨眼睛：“那你们究究竟想……罢了，你都来送死了，应该是不、不知道的。”
闻言，李奇文犹如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可偏偏眼前这人说的是真话，想要反驳也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你，你已有打算，”楼珣后退两步，慢吞吞道，“便留在这儿，等着新生吧。”
“不，”见他几下消失，李奇文急了，有打算是真的，可他也是真的怕死，大喊，“救我，救我！”
7458回到楼珣的身边，一语双关道：【没救了。】
楼珣在找江袭，瞥见为救师弟师妹被咬伤腹部的高仙长，他身形一动已经飘过去：【这都是他的朋友，也能狠心送他们去死？】
“多谢道友相助。”
楼珣替他们解围后扔过去一瓶丹药，多看了眼被师弟搀扶的高仙长，高仙长一愣，竟是觉得眼前这陌生道友是在可怜自己，可等他再想细瞧，多问两句，人已到了远处。
他准备万全，装备又多，加上7458跟在身边，鲜少有魔物能摸到他的衣角，楼珣力所能及，沿途救下了不少修士，甚至是楼委峰，但多年未见，明眼人一眼瞧出楼珣境界不俗，何况楼委峰早已忘记当年口吃腼腆，身形单薄的小孩儿了。
他捂着伤处要向仙长道谢，却察觉到仙长看着自己的后方，楼委峰扭头去瞧，楼瑛满脸焦急跑来：“爹！”
楼珣没有停留，转身离开，7458忍不住蹭蹭他，好在楼珣没有留意，他一路救人，累了就随手布下聚灵阵、嗑几颗回灵丹歇一会儿，走之前也不会撤阵，总能帮到其他人的。
陆续有人敏锐发觉魔物好像越来越多，那时楼珣踩着剑在半空中往下看：【这是什么阵？不像是我见过的传送阵。他们要去的方向……是师兄的那截灵根。】
他想起江袭说的那句“没有吃的东西，是不会出来的”，当时被下一句话转移了注意，现在一想，是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楼珣一抿嘴角，只想赶紧找到江袭才好。
哪知如今天昏地暗，城里一片混战，还要小心避开一些禁制和阵法，找江袭着实费了番功夫，楼珣猜想他是去找那几个图谋不轨的结丹期修士斗法，劳烦7458辨认方向后一路朝楼府的方向赶去。
他遥遥认出了江袭的剑光，听见几声“小儿莫要猖狂”的厉喝，心中一紧慢慢停下，7458自告奋勇前去打探，楼珣一句多谢才说出口，忽觉心慌得像是被狠狠一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将他整个人，连带着魂魄一同摄走。
楼珣猝不及防踉跄两步，从剑身上跌落，似风吹一般不受控制地斜落至某处，好在江袭留给他的剑接住了人，楼珣要往反方向跑，此时才见那古怪的东西连带着天昏地暗也摄走，可大片的日光洒在身上，楼珣却觉得冷。
“师兄……”
他下意识要去寻江袭，远处的江袭遥遥望了一眼，楼珣要说的话顿住，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连思绪也木了。
不，不是江袭，他是……
万籁俱静，前一刻的各种嘈杂好似按了暂停，楼珣朝着江袭迈了一步，踏在剑身之外，仍然如履平地一般，楼珣一无所觉，满腔的话语要讲，但被那人抢先了。
“楼珣。”
他开口唤一声，楼珣迈了一步，与他只有几步之隔。
“楼珣，来，”他半垂着眼帘，楼珣恍惚尝到了一点熟悉的温和，自己隐约知道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但他依然低声道，“让我抱抱你。”
第213章 男频龙傲天文里的路人59（完） 亲一……
他朝楼珣伸出一只手, 霎那间，一脸麻木，仍在巨大震惊中尚未回神的楼珣恍若惊醒, 眉眼微蹙，嘴唇轻颤，忍不住快走两步, 面前的人弯起了嘴角，即将抱住的时候楼珣却猛地停下了。
那只手下意识向前抓了两下, 落寞失望地放下，他温声道：“……你在生我的气。”
“7458呢。”
压在心底不知有多少年的委屈和气愤终于得到了释放, 楼珣瞪他一眼偏过头去，要系统出来一起说清楚。
“它啊，”他想着方才一眼里的埋怨, 回答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 “留在这里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我不放心, 先让它回去了。”
楼珣眉间一动，故作镇定问；“回哪去？”
他对楼珣笑了笑，装出来的温和消失殆尽, 楼珣听见低笑声不禁抬眼去瞧, 被他抓了个正着，便见随意里多了几分快活与戏谑, 楼珣只觉心一跳，要再移开视线不去看他，却不及他的手快，已经抚着楼珣的侧脸下滑按在修长的颈侧。
薄弱点被人拿捏，微凉的拇指正巧按在楼珣的喉结上, 楼珣感到的不是害怕，反倒是还在生气，没有和好就被动手动脚的羞恼：“你！”
“它回哪儿？当然是我们的家啊。”
“我们？我、我都不知道，你你叫什么，哪来的，哪来的我们？”
楼珣的质问没能让他感到为难和愧疚，反而视线下撇，盯到了什么一般兴致勃勃，他挑起楼珣的衣领，本就微挑的凤目睁大了些：“这是我留下来的。”
楼珣闻言一愣，因为他避而不答的态度，以及暗含得意的话语，脸色更加郁郁不快，一把打掉要往里探去的手，他要后退，被眼前人有所预料一般捉住了手腕，楼珣挣了两下：“是江袭，不是你。”
“啊，正是要避免这种情况，”他颔首，说着没边际的话，细瞧还有点自得，“我没有采纳7458有关分身的建议，所以，楼珣，都是我，夜里为你揉腿按摩的是我，比划手语的是我，有鱼尾巴的也是我……”
不配合，脸皮厚，避重就轻，还爱动手动脚，几句话的功夫，楼珣已经在心里列举这人超出自己了解之外的新印象，但莫名的，楼珣不陌生。
他兀自说到最后，明显一顿，笑了起来：“……当然，亲你一口被打巴掌的也是我。”
前面的倒还好，一提这个，楼珣立即被气到，转身要走，攥着手腕的手仗着楼珣的不设防，已经在楼珣出神时摸到腰背处，他自然是没有放过楼珣的意图，上前贴进一步凑过去，两人鼻尖一触即离，他抬眼与楼珣对视，里面的欲/色重得楼珣心惊肉跳，还没来得及推开人，便听他饶有兴趣道：“不知道现在亲一口，还会挨巴掌吗？”
“什……！”
话未说完，他重重亲了下去，楼珣推拒不成，唇舌齿关丢盔弃甲，雨零星散里勉强维持一丝清明，挣扎着要摆脱，可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了解如何让楼珣舒服的人了，过分熟悉的气息肆无忌惮攻城略地，一吻结束，楼珣不止嘴唇红润，连眼尾都红了。
他临了还咬了楼珣一口，楼珣抬手按自己的嘴角，气得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就是狠不下心打他，楼珣心软，可他不是什么见好就收的人，一眯眼睛，吃定楼珣的心软又想再占次便宜，楼珣羞愤地低声道：“你，你非要亲，也…也不能在这里！”
是，除了他们两个，这个世界时间暂停，但楼珣一想到周围有太多的人，十分地不自在。
只需这一句话，难耐的冲动顿时偃旗息鼓，化作了水，自从露面，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楼珣身上，一直是张扬和漫不经心，底下藏着对感情的惴惴不安与怀疑，尽数被楼珣明晃晃的偏爱安抚了，他心绪难平，原来得到楼珣的爱之后，才看清这份感情那是多么的郑重，多么的义无反顾，不过，做错了事也能被原谅吗。
“抱歉，下次会挑个没人的地方，你喜欢的也行，嗯？”
楼珣的嘴角听见道歉后更疼了，深呼吸开始劝自己冷静，一味地生气争吵不是解决矛盾的办法，一点也不利于家庭和谐。
“我想知道……”
话说到一半，又被亲了口打断，楼珣木着脸推开人，仿佛方才的歉疚是错觉，眼前人捉了他的手腕，好似与那颗小痣许久不见一般不停摩挲，楼珣直接干脆问：“你总要，让…让我问，问几句话吧？”
“为什么，突然出来，见、见我？”
“你想随我入魔域，这个想法哪怕7458不通风报信，我也能猜出来，”提起这事，他的神色有几分又似江袭了，“只是时机不对，你这个身份若是结丹，但去无妨，我也愿意在这里陪你过几百年打怪升级的逍遥日子，可是舍不得留你在外枯等数年，好在，除此之外一切顺利……”
随着他的话语，地面无声出现一个似乎能将整座城吞吃下去的黢黑的洞，勒令停止的风雨再次袭来，厮打混战的人和魔物却还是一动不动。
且先不提是真是假，楼珣勉强接受他的解释，又从中轻而易举地听出他的意思，冷静下来说话都流利了：“你想送我离开？”
这个离开指的是什么，两人都清楚，楼珣见他默认，心头流淌的说不出是苦还是笑，他往四处看，等眼周的酸涩退下，才道：“我，我知道，都是为了我，连7458都，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却这么轻…轻松，是，要治病吗？”
楼珣的眸光澄澈明亮，期待地看着他：“你是谁？我想不起来。”
“楼珣，你好聪明啊，”他依旧不回答，捧着楼珣的脸颊夸奖，指尖摸到潮湿时一顿，又是笑起来，“我都告诉你了，那多没意思？等你回去，去见我好不好？”
“……你和我一起走。”
温吞的人一旦执拗起来，半分不让，他替楼珣将纷飞的发丝撩到耳后，喟叹一声:“我在此处还有事情要做，我想，你是不愿留存这个小世界的，是吗？”
楼珣没有否认，他也有私心，这里毕竟与其他世界不同，有他的家人，认识的朋友和拜入的师门，寿命不止百年，他是不忍心停在这一刻，在管才俊终成单灵根心怀大抱负之际，在师尊出关之前，在灵灵这么小的年纪。
“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可以理解成，嗯，续写新剧情。”
这么一说通俗易懂，楼珣顿时明了，还有心思想着赞同，主角离开可不是要再推一位上来吗。
他稍稍低头，与楼珣额头相抵，楼珣只觉得内里升起一股暖意，好似在抚慰附在灵魂里的隐痛。
“去吧，去见我。”
楼珣愣愣地看着他，发觉与他渐渐远离，楼珣要叫他，几个名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叫哪个都不合适，顿时气道：“你！你至少告诉我，名字！”
“楼珣，可你一直没有忘记我啊。”
第214章 本世界01 作业借我抄抄
“在……之前, 你见到的每个人，都是我。”
病床上，原本睡得沉稳的青年忽然眉心蹙起,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平和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他攥紧心口的病号服, 抓皱了床单，一声似有似无的钟声响起, 楼珣猛地从梦中惊醒。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温馨的暖光，他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呼吸沉重急促，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楼珣缓了半晌, 积攒力气慢慢撑着床坐起来, 迷茫无措打量四周, 最后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面的那半杯水不动了。
水是温的。
楼珣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 他探过去，瘦削的手背一碰杯壁，猜想得到验证, 楼珣更加疑惑地歪歪脑袋。
他的脑海里是仿佛是一团乱麻, 无数思绪你争我斗地缠绕在一起，争先恐后要递出自己最有价值的线头, 楼珣想了一阵，毫无头绪堵塞憋闷，只觉阵阵头疼，下意识闭眼忍耐，薄薄的眼皮似乎也起了褶, 他忽地一颤，眼帘缓缓掀起。
在嘈杂的思绪里，楼珣终于记起有个男人抱着他轻声耳语，“在……之前，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我”。
……怪吓人的。
楼珣腹诽一句，慌乱迷惘的心奇异地得到了安抚，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耳朵尖一动，转头看向了房门。
两秒之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楼珣想起那句话，莫名紧张地攥着被子，低声问：“是谁？”
站在门口的护士逆着光，看不清具体的长相，只能听见低柔的女声：“楼珣，才刚过零点，怎么醒了？要开灯吗？”
轻松得知自己的名字，楼珣先是愣住，紧跟着脑海轰的一声，一堆记忆好似开闸泄洪，不分轻重地全部涌来，他一哆嗦，下意识咬住嘴角，绷着脸没有让人看出不适，楼珣紧紧盯着她，神思混乱里，迷迷糊糊恼怒地想果然又是在骗我，怎么会是一个人。
护士见他不吭声，看自己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她耐心询问道：“还在回想以前的事吗？别太逼自己了，慢慢来，也许明天就会记起来了。”
“没有，”往前的经历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楼珣承受不住，喘息两声才勉强分神，逼迫自己平稳了语调，“是因为做噩梦了。”
便听见护士笑着安慰两句，又劝自己早点休息，楼珣胡乱点点头，眼见她退后一步要关门，鬼使神差开口叫住人：“那个，桌上的水，是谁放的？”
他因为病重，身形单薄，护士再看向他，注意到了楼珣过长的发丝，他低着头，垂落的额发遮住了眼睛，柔顺的发尾贴着修长的脖颈，此时坐在病床上拥着被子，瞧着格外可怜，又让人觉得他很寂寞。
她定定看了几秒，目光一闪，笑道：“是我放的。因为之前你朋友担心你自己在医院里没有人照顾，特意提醒过，你有晚上会想喝水的习惯。”
闻言，楼珣怔怔，嘴唇翕张几次，满心费解地重复：“朋友……”
等他终于回神，护士已经悄步离开，楼珣呼出一口气，稍稍侧身摸到了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他迫不及待打开，点开聊天时手都有些在抖，下一刻却发现了空荡荡的界面，所有的记录已经清空，连联系人都没留下一个。
楼珣面无表情对着空壳手机，顿了顿慢慢开口：“7458？系统？你在吗？”
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楼珣半晌之后气得笑了一声，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不喝水，躺回去翻身闭上了眼睛。
睡是睡不着的，等到天亮，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楼珣算是将重得的记忆梳理了个七七八八，一夜过去，心中的气越顶越高，他靠坐在床头把玩手机，几乎确认自己的记忆被动过手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找到人，还是不想？怎么还这么拧巴呢？
楼珣摊开手，特殊疗法很是见效，虽然手腕依旧伶仃羸弱，掌心却开始慢慢透着健康的红，他盯看了会儿，暗暗做了个决定.
“想出院？”
旁人不确定的反问了句，楼珣点头，故作落寞遗憾地弯了下嘴角：“是，我的时间不多了，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想趁现在还有一些力气，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扯谎演戏对于楼珣信手拈来，围着他的几个护士医生顿时感到无措，纷纷轻声说着安慰的话，没一会儿便看见这个苍白漂亮的青年红了眼眶，一点泪光闪过，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了。
楼珣脾气温吞，但在这件事上出奇的犟，旁人的安慰劝告不听，只小声要求出院。过往二十年的经历如同蒙了层厚重的雾，任他怎么擦拭，尝试踏入其中，那些依旧安分地留在冰层之下，他迫切地想要记起那个名字，他确信，那就是驱散迷雾的钥匙。
他明明什么都记不起来，却出于本能地知道自己没有亲人，没有交往过深的朋友，可楼珣也知道，一定有一个人不会不管自己。
“我有权要求出院，抱歉……不，不需要做检查……我很好，而且，我的病没有办法治好的，不是吗……”
得的是什么病，哪怕楼珣是当事人，竟也忘了个干净，他只记得身体被挥之不去的衰败占据，一点点一寸寸蚕食。
楼珣等待了半天，当天下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暗暗呼出一口气，莫名感到了一点羞涩，捏着手指小声说：“既然是他送我来的，可以帮我通知他来接我吗？”
护士闻言惊讶地望向他。
楼珣提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他在忙，通知他一声，也可以的。”
“……你的那位朋友吗？”
“也许，”楼珣似乎为接下来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轻轻笑了下，天真柔和，没有丝毫的阴霾，“是男朋友，嗯，我只记起来这个。”
话刚说完，他立即觉察出护士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也不知道想到哪儿了，最后竟有些明晃晃的怜悯，像是在看被渣男抛弃、还一厢情愿巴巴等待渣男抽空看望的小可怜，楼珣被看得茫然，又因为被叫去办理出院错过追问细究，等他再见到护士，便被告知已经通知他了。
楼珣：……
因为期待而上翘的嘴角抿平回落，楼珣沉默几秒，点头轻声说好和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踏出医院，怎么进来的也没了印象，楼珣绷着脸想要掩饰紧张，护士借他一个发圈，将搔着后脖颈的发尾扎成小揪揪，他倔强地走向陌生的世界，耳边的声音渐大又骤然变小，路过的人朝他投去视线，楼珣也一无所觉，眼里只有散着光的出口。
他抬臂，搭在了门把手上，死死捏住的手机终于在他踏出最后一步时响了。
楼珣闭了闭眼睛，忍不住吸一口气，他滑动接听，放在耳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切陷入了诡异的静止里，无论是谁，此时此刻视线只放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先开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专注去听不属于自己的沉稳的呼吸声，两三秒后对面的人似乎笑了一声，男人笑问道：“楼珣，去看雪吗？”
楼珣怔怔踏出一步，再回神时四周的景色大变，一把伞取代手机被握在手里，细密的雨丝淅沥沥打在伞面上，楼珣眨了下眼睛，看见了来往的人穿着校服，嘻嘻哈哈越过自己，往教学楼走去。
他也不例外。
仿佛一瞬间将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事再次忘记，楼珣动了动冰冷的手指，心中一片死寂安静，他慢吞吞抬步。
楼珣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收起伞走进去，路过课前打闹闲聊的同学，沉默地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坐下后先望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雨丝试图进来，被窗户阻隔滑落，道道水痕将窗外模糊成了不真切的灰和绿，他看见自己的桌子残留的水迹，楼珣垂眸，用手指揩去了。
雨势直到晌午也没有减弱的势头，楼珣一直没有开口说句话，好似游离在这个世界边缘，只有旁人时不时望来一眼，证明他们能够看到那个从来只会礼貌淡笑的同学。
楼珣困囿在角落里，他做完了上节课留下的卷子，没有注意到老师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几句介绍后教室里响起一阵鼓掌声，他夹着笔去摸打草纸算数，便见到有人停在了自己的桌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刺到一般微蜷，那人拉开邻桌的椅子，一股清香回甜的果香密密麻麻、不由分说地围过来、包裹住，楼珣的纤细浓密的眼睫一颤，要躲之前听见坐在身边的人道：“你好。”
楼珣攥着笔，抬起眼皮，先是见到了这人随意敞着的校服衣领，才是那张脸，长眉入鬓、凤目微挑，肆意张扬却不令人讨厌。
他打量人，旁人也在打量他，新同桌一挑眉，毫不掩饰自己对楼珣长相的惊艳，他的手指动了动，想到什么又忍了下来，在心底翻来倒去考虑如何搭讪，扎着马尾的女同学拿着几张卷子走了过来，她说：“楼珣，物理作业。”
“啊，你叫楼珣啊，”这人转着笔侧脸，意味不明勾着嘴角，“哪个楼哪个珣？”
话说得随意，一双凤眼却死死盯着人，由不得楼珣后退躲避，这眼神太张狂，并且肆无忌惮，楼珣陡然生出被侵/犯被闯入隐私的慌乱感，他张张嘴。
“你好认真啊，一定是个好学生吧？贺羽真，认识一下，”贺羽真不吝啬虚情假意的笑，盯着人不放，“作业借我抄抄。”
他似乎是第一次说这种请求的话，停顿一秒又补充：“好不好，嗯？”
第215章 本世界02 他得承认楼珣是特别的
楼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他两秒, 随即眼睫半垂，没说好或是不好，沉默地转了回去。
贺羽真一挑长眉, 想到是第一次接触，到底是没有轻举妄动。
他不动，但一颗散发着柔光的小球凭空出现, 一点儿也不跟他客气，落在他摊开的课本上叭叭说话：【可算是让你找到个理由装嫩了, 看起来你挺开心的。】
贺羽真拿笔戳它，言简意赅：【滚远点儿。】
【你以为我愿意跟上来！】他总能用几个字就把7458气得炸毛, 还想咬东西泄恨，但它包袱重，自诩是一个正经的专业的系统, 不会和自己的宿主一般见识, 咳咳两声表示自己的大度, 被瞥了一眼, 还是听话跑到了桌边，【毕竟考虑到这次特殊，我怕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
一听这话, 贺羽真不耐烦地啧了声, 余光瞟见了那只正在写字的手，曲起用力时骨节会顶得薄薄的皮泛白, 一会儿稍稍放开去摸书，贺羽真将未说完的话压回嗓子里。
自己的本源世界出现了个不速之客，这个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其实没有太久，他那时刚刚完成一次任务，打算去总部交接, 顺便想找点儿乐子消遣，可在半路听见了7458报告，幸灾乐祸的意味怎么都掩不住，贺羽真竟没觉得烦恼，反而感到了久违的兴致。
这个意外，姑且算作意外，不知来路和去向，忽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安分，不兴风作浪，也不做任何的挣扎，像是个透明的人，或许除了贺羽真，不会再有人过多地关注他，7458提到最后，一顿，特别文艺地说他正在安静地死去。
没有人会不在意外来者的闯入，他随口调侃7458，心里却起了想要去看一看的念头。
贺羽真随性惯了，不服管教，心眼比针大不到哪儿去，自己的东西容不得他人置喙，看一眼也不成，来之前贺羽真漫不经心想着看看新鲜，最后不外乎将意外抹除或是网开一面赶走这两个结果，然而等见到了楼珣，他又忽然有点儿改变主意了。
我的世界不好吗，为什么要选在这里等死。
想到这里，贺羽真斤斤计较地舔了舔牙，心里委实不太痛快，只是不等他再有动作，那只苍白瘦削的手靠近，手腕内侧的小痣在贺羽真的眼前一晃而过，楼珣递来自己刚写完的作业。
今天降温了，天气预报上写着傍晚会有雨夹雪，楼珣像是着了凉，语气稍显无力，嗓音并不清澈，有些低哑：“给，下课还我。”
贺羽真和7458齐齐一顿，7458心情复杂：【你这么不礼貌的人，他竟然会搭理，难道你作弊了？】
它说作弊，是在明晃晃怀疑贺羽真受不了被忽视，毕竟这里一切都是贺羽真说了算，心念一动有什么做不了？但那双凤眼冷淡不悦瞥来，7458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说说而已。】.
身边多了个转学来的新同学，楼珣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他迟钝，像是隔着厚重的屏障，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课间同学打闹碰到他，楼珣也只是慢半拍地抬起头，听见别人讪讪说对不起。
楼珣会轻轻摇头，嘴角抿着，浅淡的梨涡从没出现过。
这几乎是他与别人为数不多的接触交流，楼珣没有追求，他因为自己逐渐枯死的身体和心，选择了随遇而安，如果在某一天停了下来，楼珣或许也只会顺从地闭上眼睛。
那天傍晚飘起雨夹雪，之后气温骤降，便是入了冬。楼珣收拾好了包，捏着肩带去看挡路的贺羽真。
贺羽真没放过这个安安静静的眼神，敲了敲桌子，继续和别人闲聊，他这人长得俊，性格也不错，短短几天已经混的如鱼得水：“哦是吗，你成绩不错嘛，月考第九名？谁是第一？哎你们别说，让我猜猜……”
话这么说着，人已经单手撑着侧脸随意扫一眼教室，最后一转脸，视线悠悠落在楼珣身上，他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楼珣看自己，长眉一挑，装模做样地问：“还没有下课呢，好学生也会逃学么？”
楼珣听见这话，转头看了眼窗外，他轻声说：“今晚会下雪。”
贺羽真没再继续问，让了路，楼珣道谢，背上包很快离开，旁人见他一直盯着看，担心他误会，连忙开口说：“贺羽真，你别误会，楼珣对谁都这样，但他的脾气挺好的，就是不太愿意搭理人……”
脾气好？贺羽真默默重复念着这三个字，拎着空书包站起来：“既然会下雪，我也该趁早回家了，明早聊。”
“啊？嗯，好。”
7458在宿主的身边飞着：【他的脾气是挺好的，你说话欠儿，他还愿意和你说话，甚至愿意让你抄他的作业……】
贺羽真人高腿长，很快看见了那道单薄的背影，他慢下脚步，缀在后面：【闭上你的嘴。】
楼珣的家离学校不远，坐公交车十几分钟，他踩碎了水洼结成的冰，站在站牌前等了会儿，外物很难引起他的注意，楼珣坐上公交车，没能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贺羽真，自然也不知道贺羽真上车后身形一顿，是因为多看了两眼自己被冻红的脸颊和鼻尖。
7458太了解自己的宿主，那一瞬间下意识眯起凤眼，让它差点儿忘记怎么飞了：【你……】
【再乱想，乱说话，三天禁闭。】
【我……】7458委屈，不敢吭声了，暗骂贺羽真倒打一耙，它还什么都没说呢。
楼珣迟钝地没有注意过于直白、明目张胆地打量，他微微垂着眼睫，等到站下车，又走了段路，才后知后觉听见紧随身后的脚步声。
贺羽真眼尖，看出他的停顿，一笑先道：“好巧啊，楼珣。”
楼珣转身，借路灯的光，看见贺羽真背着单肩包，单手插兜走来，嘴角依旧噙着笑，楼珣一愣，迟疑说：“你，住在这里？”
“嗯，是啊，所以才说好巧。”
他走到楼珣面前，很是自然地抬臂，在楼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勾肩搭背，楼珣一哆嗦，感到不自在，想要拍掉搭在肩膀上的手，下一刻又被贺羽真的话带跑了。
“我可是逃课出来的，也没问清楚，现在有点等不及了，楼珣，第一是不是你？”
“……不，”楼珣轻轻摇头，含糊不清，“我没有参加月考，你家在哪儿？”
他不习惯和人亲近，贺羽真的头发丝随着这人的动作，时不时擦过楼珣的侧脸和颈项，他想不动声色挣开，被扣的紧，只好岔开话题，问出住址后好顺势道别，没想到贺羽真竟信口道：“住你家楼上。”
楼珣怔怔，眨了眨眼睛。
贺羽真笃定他不可能关注楼上楼下住着谁，不过以防楼珣生疑，他要再打补丁，楼珣却慢吞吞道：“是很巧了。”
这么轻易地信了？贺羽真不禁挑眉，想笑出声，又忍住，他扣住楼珣的肩膀：“你也这么觉得？我初来乍到，不如以后一起上下学？有家早餐店的小笼包味道不错，明天吃吗？”
几句话密密说出来，将楼珣慢半拍的话接连堵回去，他微微张着嘴唇，试图在贺羽真停下来的时候说拒绝，一不留神已经被人带着往小区里走去。
两人差不多高，又靠得近，贺羽真的视线稍一下撇，便能看见洁白的牙齿，以及抿一下又松开的嘴角。
贺羽真短暂地看了几眼，觉得手心有些痒。
他得承认，楼珣这个意外对他是特别的，但至于是哪种……
楼珣见他停下，先松了口气，认真说道：“贺羽真，对不起，我习惯一个人，你可以告诉我早餐店的位置，我会去吃的。”
脾气是挺好的，不想搭理人也没说错，贺羽真心不在焉听他的拒绝，想要再说几句，忽然听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响。
那动静冲着他们来，是有人喘着粗气在跑，贺羽真收回手，皱起眉望过去，7458古怪道：【等等，那是……】
【是不请自来的人。】
那没有得到允许的人踉踉跄跄冲出昏暗的巷子，见到两人时眼睛一亮，迅速来回扫一眼，扑向楼珣喊道：“救我！”
楼珣后退一步，贺羽真暗骂一句脏话，他忍着没去质问7458，余光瞥见楼珣掏出了手机，解锁时还在温声安慰求救的人：“你别怕，我帮你报警。”
第216章 本世界03 我应该好奇吗
“报、报警？”
楼珣的话说得理所当然, 这人跑得急，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听见后滑稽地僵住, 结巴重复了遍，他刚才匆忙之间只来得及看两眼，可夜里看不清楚楼珣的长相, 此时借着抬头的姿势与垂眸的楼珣对视，那一瞬间他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你……”
谁家的路人甲长成这个样子？
后面的话还没能组织好, 楼珣已经拨通了电话，递到了他的面前, 又指了下后方，说道：“顺着这里走两分钟能够看见保安亭，你可以去那里等警察过去。”
他说这话时一脸的认真, 贺羽真瞧着瞧着, 忽然就不生气了, 好整以暇插着兜, 待在一旁看戏。
靠，又是报警又是指路，我还能说什么？来人强行笑了笑, 装作感激：“太好了, 谢谢你，我……”
楼珣再后退两步, 礼貌表示自己不会偷听，但一直安静的贺羽真心思一转，跟着挪动脚步，凑近一点儿作势吓唬人：“怎么拿手机去学校，不怕我告老师啊？”
压在头顶大半天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 此时天气预报的雪如约飘落，零星的雪触到衣物后很快又化成了水，楼珣的眼睛半阖，疲累在素白的脸上一闪而过，他轻声回答：“不止我，而且老师知道的。”
贺羽真闻言一顿，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儿，他绕过话题，意有所指道：“就算你不怕这人是骗子，难道也不担心因此惹上什么麻烦么？”
楼珣睁眼，看向他时有些许茫然，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下次别理了，”贺羽真比方才规矩多了，没有再动手动脚，“你要记住啊，楼珣。”
楼珣顿了几秒，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去看漆黑的巷子，贺羽真耐着性子等他说话，可直到不速之客报完警来还手机，楼珣依旧抿着嘴角安安静静的。
贺羽真暗自一蹙眉心，觉得今晚的楼珣透露着矛盾，他见楼珣收回视线，说了没关系和再见，不再停留地迈步回家，贺羽真记得自己扯的慌，只是在越过同行的时候一歪头，撇去一眼。
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个怀疑怔愣的回看，贺羽真一勾嘴角，7458出现又消失，是在彰显它的宿主无声地挑衅和嘲弄。
回家路上的意外对楼珣来说只是个小插曲，贺羽真一路保持着安静，楼珣直到踏上昏暗逼仄的楼梯，听见另一道吱呀的声音才记起自己把他忽视了。
贺羽真正盯着楼珣的后脑勺，楼珣转身看过来，他险些问出那句“到了”，好在及时看见了楼珣的歉疚，他心思活泛，笑了笑道：“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早餐店的地址。”
他长腿一跨，这下只比楼珣低两个台阶，楼珣感到不自在继续走，等贺羽真东扯西扯说出店名，楼珣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嗯，我记住了，”楼珣不由得庆幸贺羽真没再提一起上下学，他拿出了钥匙，略一停顿才说，“晚安。”
贺羽真指了指上面：“晚安，明早见。”
【有灯，是声控的，】7458跟在宿主的身边兢兢业业汇报，它都想暗搓搓写个楼珣观察日记了，【不过你们两个走路没声等等别扔我……！】
贺羽真把它拎到面前，方才含笑的脸冷了下来：【我给你时间解释，刚才的人是怎么一回事儿。】
7458想喊冤，委屈巴巴憋了回去：【是意外，和我没有关系，应该是卡在你去交接任务的时间差，有关他的消息被错误发布，那是，是来攻略他的。】
贺羽真的神色更是阴沉，7458不小心参破了宿主放不到明面的心思，少见地不敢取笑，瑟瑟抖着继续道：【你把人赶出去不就行了？我去把搞事的人找出来……】
话还未说完，7458就被丢了出去，它转了几圈又灰溜溜跑回来，看着贺羽真沉默地走向窗台前站定不动了，它摸不清宿主现在想些什么，但知道他此时心情坏透了，一言不敢发，老老实实待在一边。
外面的雪渐大，没一会儿便见地面盖上了银霜，贺羽真低头，伸手一点窗台上的那盆蔫唧唧的兰花，兰花抖擞着叶子站起来，贺羽真淡声道：【不必了，我亲自去会会“客人”。】
7458心里一咯噔：【那你，别、别太过分啊。】.
高中学业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楼珣不会迟到早退，第二天起床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他穿好羽绒服，出门前难得犹豫，只短短两秒便关上了门。
楼珣去了昨晚贺羽真说的那家早餐店，他的食量一向不大，坐在店里吃了一屉小笼包，周围有人闲聊，他也不好奇去听一耳朵，只隐约听见好像是谁家打儿子，警察都去家里调解了云云等八卦。
楼珣喝完最后两口粥，戴上帽子系好围巾走出去，扫雪车将街道的积雪推出一条小路，有车在身后按响了喇叭，楼珣往旁边躲去，将雪踩得吱嘎作响，公交车或许因为恶劣的天气停了，他今早要走着去学校。
今年的初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班里的同学为体育课唉声叹气，又被快要到来的期末考拉回注意力。
楼珣的生活一如往常平淡如水，上课会抬头认真听讲，作业卷子写得漂亮，下课是无人留意的独来独往，这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状态被贺羽真看在眼里，凭空感到了一丁点儿难以齿启的挫败，这感觉陌生又新奇。
不过楼珣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贺羽真转了两下笔，侧头去看专心算题的楼珣，视线一点点往下去，教室里面热，楼珣披着棉服，毛衣的袖口平整地卷了两道，露出手腕，那双手似乎更白了。
他忽然凑近一点儿，低声道：“楼珣，作业借我？下课前还你。”
也许是因为礼貌客套，也许是看在味道不错的小笼包面子上，贺羽真如愿地再次看见了那颗小痣.
楼珣一连几天都在那家店里解决早餐，他像是不知道寻求改变，又像是吃什么都好。
树冠的积雪淅沥沥化成水，很快被扫干净，楼珣动了动有些被冻僵的手，拣起筷子吃早饭。
才吃下两个，有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早上好，”贺羽真抬手挡着脸打了个哈欠，瞥一眼桌面，笑道，“是不是挺好吃的？”
楼珣咽下小笼包，一点头：“嗯，好吃。”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公交了，今天不着急吧？你等我几分钟？”
楼珣吃东西的速度变慢了，他之前已经说过“习惯一个人”，可显然贺羽真没有听进去，如今面对认识的人并且顺路的情况，他一时想不出婉拒的话，等贺羽真点的东西端上桌，他才慢慢点头，还加上一句：“不着急，你慢慢吃。”
【哇，这个脾气，】话痨7458憋不住话，【好得有点软了，这要是攻略他，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嘛？】
贺羽真没理它，把笼屉往楼珣那儿推了推：“要不要再吃点儿？”
楼珣下意识笑了下：“不，我吃饱了。”
不想这话说完，便见到贺羽真挑眉盯着自己的……嘴角？楼珣有些无措地移开视线，抽了张纸巾擦嘴。
贺羽真的话在嘴边打转，低头一笑没问，吃早饭的时候还在想，竟然会有个小梨涡，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藏着掖着。
楼珣慢吞吞喝着粥等他吃完，两人又走了几步路到了站牌，贺羽真搓搓手指，不经意提起：“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有人喊救命，你把手机借给他报警的事儿吗？”
“……嗯，记得。”
“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少，追着他打的人是他父亲，喝了酒或是输钱了就会打人，除了打老婆就是打儿子，他母亲受不了离婚了，剩下他在家里撑着，前两天挨打是因为被他父亲看见买复习资料……楼珣，这些你都知道了？”
贺羽真的话才到一半，察觉出楼珣呼吸平稳，没有丝毫的情绪外泄或波动。
被叫了名字，楼珣才有所动静，他稍稍侧脸去看，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贺羽真心里一沉，没有表露出来：“也不好奇？”
“我不认识他，不会好奇……”楼珣说着一顿，犹犹豫豫再开口，“我应该好奇吗？”
贺羽真看了眼有云浮动的天空，他直觉出现了点儿问题，斟酌几秒后问：“我们认识也快两周了，你想知道我的经历与过去吗？”
楼珣这次迟疑的时间更久了，那边公交车驶来，他抿着嘴角，尽量委婉说：“我对别人的事不好奇，不过如果你想说，我可以听。”
贺羽真只是说：“上车吧。”
几分钟后到了学校，楼珣走在前面，他似乎不太明白，可纠结一阵又将疑惑忘了个干净，学习生活一成不变，直到结束。
他吃完午饭要回教室，才上了三楼，被人从后面撞了下，楼珣踉跄两步扶着墙站稳，回头的同时听见了一声道歉，半路转了个弯儿，带出几分的惊喜。
“抱歉……是你啊！”
楼珣看着他努力回想，身侧的窗户猛地打开，贺羽真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盯着终于有所行动的人。
那搭讪的话再次一变：“是你们，好巧，我是隔壁班的，叫赵淇，你不记得我了吗？”
贺羽真似乎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他戳戳楼珣的肩，在楼珣身后提醒：“借手机报警的那位。”
赵淇暗中一咬牙，看见楼珣从迷惑中回神，很是客气地笑了下：“你好。”
第217章 本世界04 怎么会是路人甲
赵淇摸着脑袋笑得腼腆：“没想到会遇到你, 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不敢认呢……”
仿佛用不着绕到楼珣的面前，只盯着他的后脑勺, 贺羽真就能轻易地看出楼珣此刻不在状态的茫然，大概是不理解只有一面之缘的赵淇为什么要和自己搭话吧。
贺羽真做自己时鲜少给别人面子，他不出去, 玩味笑了笑：“是么，这小地方, 难道还有和一中校服一样的高中么？”
那圆润的后脑勺轻轻一扬，贺羽真没错过这个小动作, 问楼珣：“楼珣，有吗？”
问到自己，于是楼珣慢吞吞侧身, 他似乎感到一丝难为情, 看着贺羽真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他实在是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 他每天的生活往多了算都是三点一线，不过他又不傻，听贺羽真的话外之意,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嗯？贺羽真不是转学生吗？
贺羽真好整以暇等着, 赵淇在楼珣看不见的地方差点咬碎一口牙，他一向运气不错, 从前摆烂都能出其不意完成任务，哪里想到在这个简单的小任务里会遇到同事，自己还是晚一步的那个，着实让人气馁。
赵淇被明着挑衅，却只能隐忍不发, 他又想到自己这个身份糟心俗套的设定，差点儿要甩手放弃算了，可面前的楼珣稍稍低头，赵淇看着那张脸，方才的念头又烟消云散了。
真好看啊。
发布任务的人一定没有看过这张脸，这个楼珣绝不会是个简单的路人甲，其中定有隐情。
7458出现在宿主的肩膀上，悄悄耳语：【他那是什么眼神？怪怪的。】
贺羽真看在眼中但没理它，对楼珣道：“在外面不冷吗？我有道题不会做，进来教教我呗？”
赵淇哎一声，真怕楼珣应声走了，不管不顾拉住了楼珣的小臂，强行找借口：“我，我营养不良，夜盲症嘿嘿，你叫楼珣呀，上次你帮我一个大忙，我还没谢谢你呢，请你吃饭怎么样？”
这话说到最后，赵淇余光瞥见窗户后面的“同事”莫名其妙勾起了嘴角，他想不明白，头顶问号，自己的系统恨铁不成钢道：【哥哎你能不能注意下人设呢？你是个娘不疼爹还打的小可怜，哪来的钱请吃饭啊？务实一点成不？借他的作业拉近关系啊傻X！】
有道理。赵淇被“提点”地一愣神，楼珣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他后退一步，正要拒绝，赵淇眼珠子一震，更加诚恳：“我刚刚想到快考试了，你暂时也没时间答应我，这个，我一直知道你们班是尖子班，楼珣，我可不可以借你的笔记学习一下？”
如果能顺便找你探讨下学习，住在你家里那就更好了。
这人变得好快，慢半拍的楼珣跟得有点困难，不过比起前一个要求，这个让他感觉还算良好，但楼珣还没点头答应，耳朵尖一动，听见一声啧。
贺羽真装起正经来，7458还没见过能装过自己宿主的，此时他装模作样，一双凤眼里满含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啊赵淇，楼珣的笔记和作业是我先借的，你不着急的话，还是排队等等吧。”
终于有件是楼珣知道的事了，他面无表情，却让人瞧出几分认真严肃，点头：“……嗯，是，在贺羽真那里，他还没有还我。”
“抱歉。没办法，我真的是太爱学习了，沉迷学习无法自拔，”贺羽真又去看楼珣，“楼珣，你进来吧，我很快就抄、咳，对完答案了，咱们探讨下知识。”
实话讲，楼珣不太愿意，可犹豫一二，楼珣还是出于礼貌地说了好。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别人很容易透过他的面皮看得清楚，纠结过后是些许不乐意，透露着一点儿的不开心，真是难得。贺羽真挑挑眉按下笑意，他似乎摸索到了个小技巧，看向不敢置信又失魂落魄的赵淇，赶他走的想法再次搁置。
楼珣担心会被再捉住手臂，走了前门，贺羽真十分气人的慢悠悠关窗，赵淇大步上前拦住他，低声道：“你的系统编号是哪个？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出来聊聊？”
他已经在先后顺序方面输了一次，看得出有贺羽真在，自己很难和楼珣有多几句话的交流。
贺羽真看他的眼神有点冷，不过一开口，仿佛是错觉，他拧起眉，故作不快：“一开口就是问别人的编号，先自报家门才算礼貌吧？”
赵淇不疑有他，卖了自己的系统，还很骄傲：“5488。”
【哦哦！】7458知道，【我知道他，它们都说这小子的技能点只点运气，和，咳，和宿主你这种实力派帅比不一个路子。】
帅比贺羽真听它说，很快跟着想起模糊的印象，他没有为难人，眉一挑，7458扑棱棱出现，高冷地说出自己的编号，不过是假的，又高冷地消失。
靠运气的赵淇心想或许是新人，他再次邀请贺羽真，这次贺羽真点了头，贺羽真关上窗，回到座位对楼珣道：“就是这道题，你等我回来？”
楼珣正在挽袖口，点头：“这道题不算太难，我把过程写下来……”
“……也行。”不逼你了。
贺羽真一顿，低声说句谢了，他踏出教室前回头看了眼，前桌拽着卷子似乎踌躇几个来回，猛地转身将其递到了楼珣面前，这对于正在认真解题的楼珣太突然，却在前桌指着个地方说了几句话后，稍微瞪圆的眼睛眨了下，楼珣复又低头去看。
7458观察宿主的脸色，幽幽道：【你也不可能一直是特殊的啊，你，唉，总之他要在这里生活，肯定会……】
贺羽真神色淡淡，甚至没有给出一个眼神，却让7458倏地停下来。
它安静地跟在宿主身边，见到了在一中湖边小凉亭里等候的赵淇，还有那个5488。冬日里湖面是一层薄薄的冰，赵淇踢了块石子，石子砸出个洞掉了下去，他看向新人，狐疑道：“初次见面，你好啊，真是怪了，没想到还有比5488手速更快的系统。”
贺羽真撩了撩眼皮，问：“这次是多人任务？”
赵淇挠挠脸：“也许。你来多久了？不如合作？线索信息共享，到时候积分你我对半分。”
“好啊，”贺羽真笑起来，“这样吧，虽然我和楼珣相处挺久了，也算是清楚一些他的喜恶，但或许是因而我系统手速太快，出现了点故障只看到一点任务详情，你不妨告诉我，我教你怎么和楼珣搭上话。”
赵淇和5488对视一眼，5488心想原来好运不是没有，是来晚了：【答应他。】
“这么说吧，我是因为这次给出的积分特别多才抢的，任务也很简单，不是那种称霸世界、攻略反派或者主角，是攻略一个叫楼珣的路人甲，虽然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主角，但换个思路想想，路人甲也很难和主角扯上关系，没什么奇怪的。”
路人甲……贺羽真动了动手指，但没说话。
赵淇没注意，他话锋一转：“不过哪有长得这么漂亮的路人甲？他真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就像是，额，像是整个世界都偏爱他，否则皮囊怎么可能长成这样？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
5488及时堵住他的嘴：【傻X你少说两句会憋死吗？】
赵淇一顿，幡然回神：“该你了。”
“谢了。楼珣性子安静，”贺羽真心中念着那句都偏爱他，一边漫不经心骗人，“学习不错，爱养花，爱吃鱼，走读生，喜欢玩游戏，打篮球……”
赵淇和5488听得认真，还做起了笔记，以至于贺羽真前面说了楼珣安静，后面又开始列举楼珣打游戏打篮球是多么的矛盾，他俩一时都没留意。
贺羽真骗完人后意犹未尽，说了句再见转身走向教学楼。
等离远一些，以免露馅而避嫌的7458才出现，它嗯了声不解问道：【怎么会是路人甲？】
楼珣不属于这个世界，至少这个世界的主人贺羽真从他的身上感到的只有排斥，而按常理所言，楼珣要做也是反派，还是超级无敌牛哄哄的大反派，怎么被定为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了？
7458偷偷瞄一下宿主，清嗓：【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贺羽真倒没放在心上，【人都到家里来了，还得看着被别人抢走不成？】
这话说的，7458简直想啧啧几声，它真不想戳穿他的心思，都说了把赵淇和5488赶走，现在觉得不爽说假惺惺的话的又是谁。
但7458不敢，赵淇一天不走，它一天不敢和宿主抬杠，现在又清了清嗓：【你想留下他吗？我是说，楼珣。】
【他在这儿好好的，】贺羽真说着，拐进教室，和楼珣讨论题的又换了个人，他看着坐得规矩的那人，心想的确格格不入，哪怕是和人说着话，也能瞧出那丁点儿独属楼珣的疏离，【没有人要他离开。】
7458真想问问他脸疼不疼。
“是的，这样算出来的答案是c……嗯，不客气。贺羽真，你回来了。”
楼珣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多的人要和自己说话，也不留意为什么贺羽真在身边坐下后，自己会下意识松一口气，他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润嗓，一抿嘴唇，找出草稿纸递过去：“给，我都写下来了。”
“啊，这个应该不用还你了吧？”
楼珣眨了下眼睛，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嗯，不用的。”
第218章 本世界05 贺羽真色/心萌动一时兴起……
楼珣的笔记一直待在贺羽真那里, 等这个学期结束，他也没摸到，找贺羽真明里暗里暗示过几次, 甚至想指着贺羽真教训这个新人，都说好要合作，怎么吃起独食、不对, 排挤他呢。
贺羽真一掀眼皮，赵淇还以为他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喂你——”
楼珣抬头, 茫然无知地看着他：“什么？”
“……没什么，”赵淇瞬间扬起笑, “就是，嗯，想起来快要考试了, 楼珣, 你千万不要熬夜复习呀, 早起早睡注意休息, 我都快看见你的黑眼圈了，对了，寒假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打篮球？”
以前不是没有过同学、邻居想和自己说话交朋友, 可楼珣是个闷葫芦, 他从不会主动找话题，不会分享自己的生活, 甚至不会同别人诉说烦恼，往往是别人说了一大堆，楼珣还是沉默安静的，无聊无趣惹人嫌烦。
他大概是个陀螺，转得很慢, 摇摇晃晃，但一丝不苟，外面的人戳戳他，他会慢吞吞动一动，没有人理他、在意他，他又不声不响地回到了沉寂的节奏里。
楼珣日复一日过着重复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了，却莫名奇妙闯进来一个叫做贺羽真的人，这人像是看不懂脸色，读不懂他话里的婉拒和不自在，勾肩搭背不必说，在学校里离得这么近，上课还要拉着楼珣传纸条，晚上放学会借着住在楼上楼下的关系，一同回家，就连早上也会与他偶遇，哪怕楼珣放弃了小笼包，选择去另一家店吃饼，贺羽真也会打着哈欠，背着单肩包，神奇地出现楼珣的面前。
贺羽真的出现太强势太蛮横，在楼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学会在放学时收拾完书包后抬眼去找人了。
相比之下，也是如此的赵淇，楼珣接受程度良好，但他在听见打篮球的邀请时还是怔了怔。
赵淇说：“是啊，我打篮球可——咳，没怎么打过篮球，你可以教教我吗？”
贺羽真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楼珣摇摇头，轻声说，“抱歉。”
“别道歉别道歉，是我先提起来的，那等我学会后再一起玩哈。”
闻言，楼珣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东西朝自己压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刚刚不该道歉，应该说清楚自己没摸过几次篮球，可等楼珣想好了说辞要解释，赵淇看了眼路，依依不舍地说：“哎，我先回去了，明早见！”
什么时候楼珣邀请自己住在他家里该多好啊。
楼珣手指微动，犹豫了下抬臂对他挥了挥手。
剩下他与贺羽真继续往前走去，再经过一盏路灯后，贺羽真忽然凑近些许，碰了碰楼珣的肩膀，压低嗓音，像是在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楼珣，我怎么瞧着你不高兴，在想什么？”
楼珣下意识偏头，撞进了贺羽真那双明亮的凤眼里，他要摇头，听见贺羽真适时轻笑了声。
那句“没有”不知怎么的，在这笑声里偃旗息鼓，楼珣吸一口气，很快泄掉：“我不会打篮球。”
“因为这个？”贺羽真完全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又不是打比赛，随便玩玩儿而已，不需要会啊。如果赵淇的话让你感觉为难，下次我给他说一下。”
楼珣眨了眨眼睛，没一会儿两人拐进楼梯里，他在考虑贺羽真的话可不可行，毕竟是自己的事，哪里劳烦别人的道理。楼珣想得认真，倒是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变了许多。
至少脑袋瓜里有别人了。
回神是再一次听见贺羽真的询问：“不过，楼珣，你之前没有玩过球么？”
之前……楼珣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恍惚回忆，他匆匆扇着眼睫，素白的脸不平静，贺羽真捻了下指尖，按下疑心不表，他等了会儿，楼珣才含糊不清说：“没有。”
贺羽真盯着他的侧脸，逐渐蹙眉，到底没有说别的，和楼珣道别互道晚安后继续往上，7458胆大包天坐在宿主的头顶上：【你怎么了。】
【“没有”，说的是没有什么？】
【肯定是指没有玩过球，】7458一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贺羽真瞥了眼顶着花苞的翠绿兰花，神色不变：【我在休假，下去，别烦我。】
7458哼哼唧唧掩饰自己的骂骂咧咧飞起来，贺羽真走到楼上的那间房前，没有掏钥匙，握住门把手开了门，踏进去回到了他的空间里，他低头沉吟不语，楼珣虽是个意外，但能出现在这里，自会有在旁人看来自洽的逻辑，不过以贺羽真对楼珣浅显的了解，怎么直觉那都是些借口呢。
在他看来，楼珣实在是懵懂无知，甚至有些浑浑噩噩、自暴自弃的意味儿，如果没有人理他、管他、拉着他，也许……
7458观察他的脸色，欲言又止，它只是一个系统，算不出如今老房子着火是好是坏，毕竟它还挺喜欢楼珣的，又毕竟，贺羽真是色/心萌动一时兴起，而这其中摸不清他有几分的认真.
这周期末考试，前两天贺羽真记起楼珣没有参加月考，夜里各回各家，礼貌互道晚安的时候，他特意问了句。
原以为只有肯定或否定两个确切的回答，没想到楼珣再一次露出逃避的神色，那是抵触抗拒别人对自己秘密隐私的窥探，哪怕是善意的询问，哪怕两人算是朋友了，也会让他站立难安，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了？贺羽真不明所以，他自始至终没有让7458探查过，现在也是如此，昏暗的楼道里，谁也瞧不清贺羽真那一瞬间晦涩难辨的神色，很快开了个玩笑：“虽然按上次月考的成绩排考场座位，我们很有可能是挨着的，不过楼珣，我不抄你的答案……你刚刚是在想该如何委婉劝我不要作弊吗？”
换做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楼珣会认真说“那是你的决定”这种冷淡疏离的话，现在，楼珣踌躇半晌，一点头：“嗯。”
这种撒谎还故作镇定的表情还真是……贺羽真偏头轻咳一声，说了句明天见。
贺羽真做好在考场没有见到楼珣出现的预料，百无聊赖转着笔，甚至在想到时候该怎么问个明白，没想到一道熟悉的背影越过他，坐在了他的前面。
转来转去的笔倏地被握住，再一转，贺羽真用笔帽戳戳楼珣的后背。
楼珣往旁边躲了躲，小声说：“要考试了。”
于是贺羽真便没有再闹他。
两人还是一如往常放学结伴回家，这两天赵淇因为担心自己憋不住要和楼珣对答案，而且5488建议他考得好一点，争取下学期和楼珣一个班，一直在啃书，这倒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贺羽真玩阴的，故意刺激他说赵淇不会是想用系统作弊吧？
赵淇爱将一口牙在咬碎的边缘试探，他誓要与贺羽真来一次堂堂正正的比试，彩头就是到底谁才是楼珣下学期的同桌人选。
当事人楼珣不清楚，他这两天似乎有心事，一直拢着眉，不曾松开过，出神发呆的次数也比平时多了，愁绪在他身上挥之不去，贺羽真看在眼中，却没有过问。
最后的考场里有几个认出楼珣和贺羽真，等监考老师一转身，或是小声聊起来，纸条趁机在头顶满天飞，准确地砸在两人身上，楼珣认真时心无外物，头顶两个纸团做了最后的卷子，又顶着这俩和贺羽真说自己先回家了。
冬日风雪重，他要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帽檐将纸团蹭得滚到后脖颈，楼珣一顿，探手去摸，拆开这两个看了眼，一个问选择题答案，一个问填空题答案。
什么时候的事？
有点歪，也不是贺羽真的字。
楼珣团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迎着风离开了放寒假的欢声笑语，他捏着手机，没有在学校旁边等车，而是去了马路对面，坐上那辆与回家方向背道而驰的公交车。
他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却在听见念到某一站时睁开了眼睛，楼珣下车后并不停留，径直过了马路，走进了一家医院里。
贺羽真一直跟在后面，看着楼珣挂号后坐电梯去了精神科，他似乎来过很多次，至少有护士认出了他，叫出他的名字，还递给他一杯热水。
这一路一直是平淡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贺羽真坐在他的对面，见楼珣礼貌笑着道谢，纸杯捧在手心里，时不时吹吹热气，啜一口。
这一杯热水喝完，屏幕跳出了楼珣的名字，他紧张地抿了抿嘴角，但没有迟疑太久，诊室的那扇门被推开，又被关上了。
贺羽真却依旧坐着没有动，7458不解，都跟踪到这里了，还差偷听吗？它碰碰宿主：【你不听听吗？或者，由我转述？】
他盯着楼珣方才坐过的那把椅子，纸杯被落下，忘记丢进垃圾桶里，贺羽真回想着与楼珣这简短相处的时日，一面叫住了八卦心很重的系统：【回来，老实待着。】
楼珣在诊室里待了许久，天色已晚才推门走出来，他带上门时轻轻叹了一小口气，贺羽真起身，手臂一动似要接住什么东西，半道顿在半空中。
两人一统一前一后走出医院，贺羽真面无表情，不知在盘算什么，只是一双眼睛还在盯着楼珣，楼珣放在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贺羽真一拧眉。
楼珣对这通电话并不意外，贺羽真本以为是他虚构出来的父母亲人来电问候，没想到楼珣接通后问好：“徐老师。”
贺羽真一眯眼睛，上前两步。
第219章 本世界06 他要楼珣主动亲口告诉自己……
楼珣左右看了看, 与身边的贺羽真擦肩而过，走到了路边的松树下面，他低声道：“嗯, 今天还有点时间，我便来了医院。”
徐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有点胖, 挺着啤酒肚，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天生有一颗爱操劳的心，贺羽真瞧他平日里对楼珣堪称是“不闻不问”, 没想到会知道楼珣去看精神科这一事，当真是惊讶。
此时他与楼珣站得极近，听见徐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他似乎在叹气：“我见你没回教室, 就猜到了, 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楼珣闻言, 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贺羽真的身影，他张张嘴，几秒后才说：“王医生说, 状态不错, 以前开的药可以停一段时间观察，他, 这次没有再建议我休学。”
徐老师虽然听着很高兴，但楼珣平静的语气让他强行按捺住了情绪，他咳了两声，想到了这段时间偶尔看见楼珣和同学讨论问题，早有预感楼珣逐渐好转了, 徐老师苦口婆心，想多关心几句，又怕适得其反，想了想说：“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次寒假多出去走走，有什么事可以告诉老师，哪一位都行，知道吗？”
“……嗯，”楼珣攥了下裤子，很快松开了，低眉垂眼看着树下斑驳的一点雪，“徐老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找王医生……”
徐老师笑了两声：“你是病，咳，这种隐私哪里能告诉别人，别说我了，就算是你爸妈问起来，老王也不会说的，好孩子，天这么晚了，老师去医院接你吧？”
“谢谢徐老师，不过现在还有公交车，我正在站牌下面等着，一会儿就来车了。”
“哦哦，那就行，”徐老师轻轻松松被看起来就是个乖学生的楼珣骗过去，他要挂电话，想到什么又道，“那个安全保证书，我让贺羽真帮你带着了。”
听到这里，贺羽真一瞥7458，7458被看得一个激灵，还有点得意：【拿着了，我没忘，还有每科的作业，我也都记下来了。】
楼珣不知道贺羽真为了跟踪他，特意让系统变出了个分身善后，他嗯了声，似乎因为徐老师在问贺羽真住在他家楼上的这件事，楼珣一顿：“我回去后找他。”
师生两人没说多久的话，楼珣听见挂断声响，放进兜里不再停留，他运气不错，刚到站牌，等了没半分钟，一辆公交车驶来，正是直达家的线路，楼珣上车后坐在了车窗边的位置，他偏头看着窗外，昏黄的灯光洒下来，更显得五官立体鲜明，精致得仿佛是细细雕琢，白璧无瑕。
贺羽真站在车外，微微仰头望过去，那点迷茫又恹恹的目光令他心神一震，车子关了门再次驶离，贺羽真留在原地，片刻后闭上了眼睛。
7458在他身后等了好一会儿，磨磨蹭蹭上前，它不太敢问贺羽真现在在想什么，他似乎做出了个很重要的决定，暗搓搓拐着弯儿问：【我们不回去吗？他刚刚说要去楼上找你诶。】
【把东西给我。】
7458将要说的话憋回去：【哦，都在这里了。】
【滚远点儿。】
【……那我去找5488玩儿……不是，套话，你有事要喊我啊。】
贺羽真没理它，捏着几张纸迈出一步，下一刻出现在了楼珣的家门口，贺羽真看了眼时间，刚到七点钟，他站在安静的楼道里，能听见各种声响，有小朋友的嬉笑声，有女生在哼唱曲子，也有家长里短的交谈声。
好像只有面前的这间房子是安静的，贺羽真垂眼便能看见门把手，他捻了捻指尖，最终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只需要再等等。
楼珣比他预料中更快回来，熟悉的脚步声拾级而上走近，看到好似白得发光的人出现，贺羽真笑了下，他靠着墙壁：“楼珣。”
声音不大，足够让楼珣听见，楼珣心不在焉，下意识抬头去瞧，没来得及掩饰错愕的表情：“你……在等我？”
贺羽真抬手晃了晃：“来给你送东西，我是不是个好同桌？”
楼珣慢慢走上来，要去接，贺羽真稍稍撤手避开，他不明所以去看，贺羽真没说话，只是对他挑了挑眉，楼珣慢半拍，但神奇地懂了他的意思，嘴角轻轻上翘，小梨涡若隐若现，低落的情绪似乎消散了大半，楼珣带着些许无奈笑道：“是，你是。”
“承认就好。”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梨涡上面顿了顿，眸光晦暗两分，一眨眼又变得清澈了，纸张递到楼珣的手边，楼珣接过来，抿了下唇角，小声说：“我没有想过要否认。”
一瞬间，贺羽真觉得手心痒，他见楼珣掏出钥匙，明知他要开锁，但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楼珣，这么晚了，去哪了？交卷的时候还给我说先回家，我都下楼敲了三次门，可是都没见到你。”
“我，我，”楼珣与他挨得极近，借着低头的动作，让人看不清他慌张的表情，“我感觉有点感冒，去医院来着……”
他说着，看见贺羽真朝后退了一步，楼珣顺势拉开门，接着他的好同桌伸出手挡了住门，彬彬有礼询问：“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嗯？”
楼珣看着他：“请进。”
贺羽真做好了喊叔叔阿姨的准备，没想到里面安安静静，他扫视一圈，看了眼门口的鞋柜，只有楼珣的。
“要换鞋吗？”
“不，不用，衣服挂在这里就好。”
灯一开，便能看出房间和它的主人一样冷清，没有过多的装饰，家具只有几件，摆放得一丝不苟，贺羽真走了两步感到点怪异，一抬眉，明白了。
整齐干净得像是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也许是楼珣潜意识里对房子的印象，它就该摆成这样，但也仅限于此。
贺羽真神情莫测再次瞥了一眼东西少到空旷的客厅，转身，楼珣脱了外套，正在换鞋，他明知故问：“吃过晚饭了吗？”
他为什么总问些出乎意料的问题？楼珣觉得意外，心里预设的答案再次丢到一边，往常楼珣会在学校里解决午餐晚餐，今天考试结束，他又赶时间去了医院，原本没有感觉，但此时被贺羽真轻飘飘的话一问，饥饿感猛地袭来，甚至有点反胃的不适。
楼珣下意识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摇摇头。
于是贺羽真顺理成章转了个圈，去找厨房，又拉开冰箱看了眼，空荡荡的先不说，他往旁边走了半步，很好，连插头都拔下来了。
“我不会做饭，”楼珣跟上来苍白地解释两句，“所以，没有准备什么东西……”
“点外卖吧，”贺羽真掏出手机单手拨弄，另一只手按住楼珣的肩膀，带着他转身，“吃这家？”
楼珣匆匆看了眼屏幕，也不去在意那只强硬的手了，想要拒绝，又听贺羽真问：“吃辣吗？有什么忌口的？”
“……还好。”
“那我看着点了。”
贺羽真在这里简直比楼珣显得还要自在，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挑了两道菜下单，装作没看到楼珣的不知所措，笑道：“你看看寒假作业多不多。”
楼珣挑出那张纸，看了眼，道：“老师们不检查的，但是那些卷子，开学后会讲。”
贺羽真笑了笑：“楼珣，你会考第一吗？”
“我大概这次还是比不过宋、宋卓？”楼珣不太爱在客厅里放东西，他放在了门口的小柜子上面，“以前最好的成绩，是第三。我去洗下手。”
贺羽真便看着他，楼珣没有穿过花里胡哨的衣服，身上的毛衣简单素净，有点小v领，衬得颈项修长，楼珣顶着被帽子蹭乱的头发，进洗手间的时候还对他笑了下。
太奇怪了。
贺羽真从来是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的主儿，他很少在乎别人的想法，更别提试图主动去猜测、理解，他不解楼珣为什么要选择高中生活，如果是想死，垂暮的老人不是更合适么？
贺羽真沉默地敲敲自己的膝头，思绪一转，又想到了光明正大偷听到的那通电话，徐老师与楼珣去见的王医生认识，兴许关系还不错，也或许是徐老师看出楼珣的不对劲，推荐他去的，毕竟他这么关心楼珣诊治情况……
所以，贺羽真眸色一沉，所以，别人说什么，楼珣便信什么？
他自然不会相信楼珣有什么精神或者心理疾病，类似抑郁，楼珣最大的问题根源来自他的出身，来自他到这里的目的，那是吃再多的药，也解决不了的“病”。
贺羽真从不缺乏野心，他想知道，但不愿支使7458，也不愿直截了当去问，他要楼珣主动、亲口告诉自己。
楼珣出来时，已经想好了该和贺羽真说什么话题：“贺羽真。”
贺羽真的思绪被打断却不恼，微挑的凤眼望向他，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还记得数学选择题答案吗？我们对一对答案，我记得我选的是acd……”
楼珣甚至很认真地从书包里拿出了纸笔，贺羽真有些想笑，但没打断他笨拙地找话聊天。
两人对完数学答案，又去对物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贺羽真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一眼：“是外卖到了。收一收，我们在这儿吃？嗯？”
楼珣愣愣地看他起身去拿外卖，大概没想到贺羽真也会留下吃晚饭，不对，这个想法很不对，楼珣暗暗谴责自己，餐是贺羽真订的，自己还没有转给他钱。
他问贺羽真一共多少钱，贺羽真想了想，笑道：“别转了，我也不知道抄了你多少作业，算下来还欠着你几顿饭呢。”
第220章 本世界07 我还没想好，很重要吗……
哪知楼珣认真说：“没有这种说法。”
“那好吧, 换个说法，”贺羽真拆着包装，一盒盒拿出来, 摆在茶几上面，“不是欠，是我和你恰巧都饿了, 而且是我想请你吃……好了，楼珣, 你一定要和我算清楚吗？去洗手，该吃饭了。”
楼珣想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心里过意不去，但听见最后的话，下意识照做, 起身后又停下来, 他张了张嘴：“谢谢。”
应下之后去了洗手间, 楼珣关掉水龙头, 一抬眼，在镜子里与身后的贺羽真对上了眼神，那一眼里好像藏着太多的情绪, 楼珣辨不出其中的含义, 要说的话就此卡壳，怔怔站着。
他还未彻底长成, 眉眼间透露着少年人的青涩，又因为本性温和，哪怕个子高，身姿挺拔，也让人无端地联想到了不堪一击的羸弱, 贺羽真在心中叹气，面上不露分毫，说：“怎么洗手还走神了？楼大学霸，现在都放假了，可以别再想考试了吗？”
楼珣要否认，被贺羽真笑了句“爱较真”，又被捏着肩膀，半推半搂着送了出去。
较真？楼珣木着脸，我吗？我爱较真？可是贺羽真的话有不对的地方，指出来并解释……
等一等，刚刚我又在较真了？
慢半拍的楼珣快要被贺羽真的话绕了进去，直到手里被塞了双筷子才回神，他先夹了块炒肉，搁在米饭上面却没吃，迟疑再三，侧头看向贺羽真：“较真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啊，”贺羽真似乎含着笑，“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抱歉，我刚才是在开玩笑，是我说得有点儿重了。”
楼珣戳了戳米饭：“没关系，我也没听出来。”
贺羽真没有再道歉的意思，他继续道：“因为我们关系好啊，我只和朋友开玩笑……楼珣，你可别说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
“这也是玩笑话吗？”楼珣长了个心眼，先试探问了一句，倒没期待贺羽真的回答，楼珣眨眨眼睛，温声道，“我不会，你看，如果我没有把你当做朋友，是不会请你进来的。”
“真的么，楼珣，我好高兴啊。”
……高不高兴有待商榷，但楼珣听出来他是在逗自己，抿着嘴角瞥他一眼，低头吃饭不理人了。
贺羽真忍下了笑意，怕不小心笑出声，到时候真把人惹生气了。不过和楼珣随意拌嘴也挺有趣的。
贺羽真又笑嘻嘻主动提起别的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吃完饭后，他看着楼珣细致地收拾垃圾，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还不知道赵淇考得怎么样。”
楼珣给袋子打结，慢吞吞说：“应该挺不错的，我之前听到他说过……”
也不知是什么，楼珣竟是停顿蹙起长眉，贺羽真凑近一些：“他说了什么？”
“赵淇说，自己参加过的高考，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次，”楼珣哪里会知道这吹牛x的话都是真的，他自己还在一本正经地猜测，“这听起来夸张、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或许是表示他对考试有足够的信心。”
贺羽真啊了声，乐得眼睛都笑弯了：“那他也可太会吹了。如果成绩没我高，我不会错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
楼珣闻言侧过头去，见他一边笑着，一边对自己挑挑眉，楼珣仔细想了想，说：“赵淇很努力。”
这点儿贺羽真没看出来，毕竟赵淇是狂堆运气的看脸选手，与实力派帅比有隔阂，但他很愿意捧楼珣的场，想让楼珣多说说话：“这话怎么说？”
“他一定是做过历年的，各省份的高考真题，才会那么说的，不算撒谎，不是吹，”楼珣说着，眉眼渐渐低垂，语气也变轻了，“贺羽真，你之前告诉过我一些有关赵淇的事情，他应该很想离开这里吧，所以很努力，会想来借笔记。”
这话一说完，客厅里一时静默，贺羽真眼里心里都装着方才楼珣说话的神色，他闭了闭眼睛，顺着楼珣的话询问：“大概吧，人往往需要给自己定一个目标，为之努力。说到这里，楼珣，你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贺羽真没能错过楼珣轻轻一颤的细微动作，他微微叹气，心软了：“我是指有没有心仪的学校，想报什么专业，想去哪个城市？”
这些，要去想吗？楼珣茫然不懂。
每当他以为自己交了朋友，能跟得上贺羽真的话，逐渐与别人正常相处，可新的问题又会在自己没有准备下相继而至，他又要费力逼迫自己去学习去接受，就像如同学会好奇一般，虽然他直到现在做得也很差就是了。
将来啊……当初徐老师察觉他情绪不对，为人孤僻不合群，推荐他去看医生时也只是劝慰自己，“先不要想将来，专心过好现在”这种话，那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同他提起“将来”，却是要他暂时不去想。
“我没……”楼珣好似兴致缺缺，压低了嗓音，“我还没想好，很重要吗？”
贺羽真抬起手，想替他撩开搭在耳朵尖的那缕发丝，最后却落在楼珣的肩上，他拍了两下：“也许。不过我也没有想好，毕竟这世界天地广阔，去哪儿都好。”
楼珣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弯起嘴角笑了下：“是去上学，不是去旅游。”
有关将来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贺羽真没有在楼珣家里久待，他离开时本想带走垃圾，楼珣说不用，贺羽真没再坚持，但走到门口又回头了。
楼珣正要关门，怔怔看着他。
贺羽真轻咳一声，楼道的声控灯亮起，他扶着墙，姿势随意，对楼珣歪头一抬下巴时又有点儿风流：“明天准备做什么？”
“……写作业吧，挺多的。”
“真不错，好想法，早点写完出去玩儿，轻轻松松过年，”如今同样是高中生的贺羽真直起身体，笑着问，“我明天能来找你一起写吗？”
楼珣犹豫两三秒：“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