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数对上调酒师的视线，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原因很简单——
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就最好先不要回答。
用0308的话来说，就是“说多错多”。
当然，易憬也经常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但他的主要原因是……
不说话，装高手。
路数权衡片刻，目光点过桌上的白开水：
“和他一样吧。”
兰乔虽然人不在江湖，但院长如果知道她在外头还敢和“陌生网友”喝酒——
……那自己绝对会被划分进“鬼混”和“叛逆”的范畴，Blue都救不了她。
见状，调酒师摊开了手，无奈地看向易憬。
这下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个朋友了。
易憬：“……”
不，现在的故事走向已经变了，倒不如叫“我曾经有一个朋友”。
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来回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视若无睹，反倒自顾自“醒”着里面的白开水——
就像里头真装了杯红酒似的。
“好。”
调酒师笑了笑，并不意外易憬的“报复”。
大概是从没被人主动要求调过这么轻松的“酒”，调酒师三两下就递来另一杯白开水。
杯子上还挂了半片柠檬，很有闲情逸致。
路数知道，自己进酒吧点白开水的举动，确实是比较砸场子的行为……奈何时势所迫。
她接过：“多谢。”
调酒师轻轻一笑，其实这话该他说才是——
毕竟，这可比某人一上来就要求一堆，要客气多了。
于是，这杯“新白开水”，直接原地升咖。
成为了二人友谊的开端。
但另一边，那就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易憬：“……”
——你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他要举报了，这是“杀熟”！
调酒师顶着易憬的死亡视线，重新看向路数：
“初次见面，您好。”
“那么，请容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调酒师优雅地从桌上抽出一张手帕纸，重新擦了一遍手，拉开抽屉。
他长臂一展，在白衬衫外随意添了件锯齿边的深黑“V”字形缎面长马甲，再扣上金属色腰带，气场立刻起来了。
下一秒，调酒师随手捞出一件鹅蛋形帝王绿胸针，宝石下摆坠着的长条金链，被他整理成交叠的细细两层，最后别在了衬衫领口——
……明明只是承担了临时领结的职能，却光彩照人到令人完全难以忽略。
一下子就从路边随处可见的“NPC”，变成了舞台中心的主角。
饶是路数这样对时装完全没了解的人，都意识到了——
别在领口的那抹帝王绿是绝对的点睛之笔，因为它一下子把调酒师整个人的危险性，放大到令人忌惮。
并且……不由自主。
就像一只狐狸，突然亮出了他的獠牙。
“贝加尔，狐狸手套的设计师。”
“听说，您是为了Shadow的‘极光’系列而来……”
——嘎吱，嘎吱。
呈梯形倾斜状的车库门徐徐拉了下来，眨眼间便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包厢。
——啪嗒。
幕布落下，将整个酒吧一层的喧嚣嘈杂，灯红酒绿，全都隔绝在外。
流动的灯光交叉着环绕墙体，像选秀节目里的选手即将出场。
设计师重新看向路数的背后，准确来说是看向她的影子。
“或许，您可以让它自己，分享一下想法吗？”
在路数身后，被询问的“主角”，跃跃欲试地拱了拱头。
……
与此同时。
“听说了吗，隔壁打完第一件事，就是带我们长官去泡酒吧！”
“啊？我就说那小子浓眉大眼的，必定有鬼！”
“虽然很不合适但是……去了哪个酒吧？”
“害，还哪个酒吧，就裁决啊！”
这事已经在军团传开了。
没错，消失的孟极和影龙都是这一传闻的“有力佐证”，何况0506还单独给精英队成员做了补充说明……
——这个“补充说明”自然是延时发布的，否则路数还得和某人掰扯半天。
正因如此，有人来和卞之影告状。
……这个“有人”，破天荒的是刘易斯。
“0209说会带她去，你真就让她自己去了？”
“我怎么没看出你是心这么大一人呢？”
“你不看看他带长官去的是什么地方——酒吧！酒吧！”
棕发男人焦急地踱步，无规律地踩着军团特制的金属地板。
地板“咚咚”直响，正应了刘易斯现在凌乱的心情。
事已至此，刘易斯不禁夹带上了私人情绪：
“去裁决酒吧，你看看长官旁边都是谁？”
一个弱不禁风的孟极，一个到处乱跑的影龙——
刘易斯灵魂发问：“Shadow，这合适吗？”
卞之影：“……”
无法反驳。
明面上，孟极的“情报处叛逃”事件确实还在调查中，刘易斯也不大清楚内情。
于是他倍加苦口婆心——
“你和孟极是校友，不爱听我说他，我知道……但孟极那个战力就摆在那里，长官战力也摆在那里！”
“他别整出先晕带动后晕的破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而刘易斯话赶话说到这里，不禁展望：
“你要是也跟去了就算了！至少安全上还有保障！”
……所以重点是他没有跟去吗？
卞之影听得青筋直跳。
重点难道不是长官特意叫上了影龙——却和自己打了个时间差吗？
他直觉有问题。
但很显然……有问题的不是长官。
沉思的黑衣人抬眼，和踱步的棕发男人对视。
在这点上，卞之影和刘易斯难得达成了一致。
……交友不慎啊。
卞之影当机立断：“我现在出发。”
事关长官，刘易斯终于是靠谱了一把。
他敏锐指出了卞之影此行最大的漏洞——
“你怎么去？”
“裁决酒吧可不是靠‘极夜’就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刘易斯“嗤”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它脾气大着呢，你要没有入场券，白扯。”
没入场券去裁决酒吧，就和没买票进景区参观一样——
是非常恶劣的“逃票”行为。
何况“逃票者”还得承担、被极其自我的裁决酒吧直接拉入黑名单的风险……
对军团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
刘易斯努力回忆：
“入场券要找特定城市代理人买，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莫比斯港，莫比斯市的代理人……”
这理应是情报处专项负责的内容——然而孟极还跟着路数一起去了！
刘易斯顿时又是一阵头大。
他开始朴素的排除法：
“我知道。你们尤里是院长在负责，云端是红爵——那莫比斯的代理人是谁？”
“夫人吗？还是……”
棕发男人有点崩溃。
这个问题本不应该由他纠结，都怪毫无责任心的孟极当了这个“甩手掌柜”！
——这个情报处到底有谁在干活！
卞之影早想到这点：“不。这个人你认识的。”
刘易斯愣了一下。
他不是愣卞之影那句“你认识的”，来的突然——
而是在思考他认识的海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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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值得被卞之影特意拎出来强调一句……
“他认识”。
——等等，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
刘易斯猛地一惊。
而且、他还真认识！
那是孟极的“师父”，情报处的“太上皇”，路数口中的“老狐狸”……
已经在支线开启“退休养老”模式的前前情报处总负责人——
“唐菁。”
……
而另一边，针对影龙的“纪念款时装”设计，狐狸手套的设计师却还没有和它达成一致。
包厢内。
贝加尔：“确定了吗？其实考虑到你作战所需的隐蔽性，和Shadow相同的护腕才是最好的选择。”
影龙非常坚决地摇头，“嗷呜”一口咬住路数的披风，左右轻轻地拽了拽。
——要这个，这个好看。
路数：“……”
她倒觉得这个其实和披风好不好看什么的关系不大，纯粹是影龙看她穿这个，于是也想要个同款——
不然卞之影的兜帽戴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影龙去抢。
贝加尔哑然失笑：“可是你已经有翅膀了，再加个披风会很难受。”
“狐狸手套”很显然是个在外表上追求极简主义、在效果上追求一鸣惊人的“高度反差型”时装品牌。
并且肉眼可见，贝加尔本人的设计理念完全就是“以简约为基础”，“以华丽为目标”。
狐狸手套的设计师也是个挺傲的人，他很明显不允许自己手下出现完全不符合日常标准的作品，所以还在尝试和影龙沟通——
易憬早八百年前拉着孟极和Wind去看裁决酒吧一层的赏金墙了，美其名曰“情报收集”。
路数由着他去，毕竟她这次出门的名义是“战术演习”。
这种面子工程还是得做一下的——
何况最近的一块赏金墙就挂在不到五米的另一个吧台，路数出车库转个身就能加入“观赏”。
所以，眼见一人一龙陷入僵持。
路数不得不出面：“有别的类似设计吗？”
她想了想：“能挂翅膀上，和披风差不多效果就行。”
影龙思索两秒，松嘴，不咬披风了。
设计师若有所思，进入了神秘的“心流”状态。
一分钟后。
青年展颜一笑，豁然开朗：
“翅链怎么样？我给你设计一对光影翅链——”
“平常你和Shadow躲猫猫的时候它就是深黑，不妨碍你行动……”
贝加尔边说边写边画，几笔就勾出了一个草图。
“但如果你想秀一下攻击，它就会渐变成环境色的对比色，类似勾了个金边……”
贝加尔若有所思：“长官说龙喜欢亮闪闪的东西，那我给你加个荧光效果？你想开的话就拿出来玩？”
影龙揣爪不语，歪了歪头。
贝加尔作为专业设计师，一看就知道影龙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效果，干脆道：
“这样，你看着我。”
狐狸手套的设计师，有一双很温柔的水色眼睛。
然而贝加尔眨了眨眼，将头顶的灯光调成随机模式——
他的眼睛立刻就变成了能够以假乱真的黄金瞳。
又过了会儿，变成了帝王绿。
最后，甚至变成了宝石蓝。
影龙惊叹地“嗷”了一声，爪子拍上自己的眼睛，又转头看向路数。
路数看懂了影龙的意思：“……对，和你海法姐姐的墨镜一样，都是装饰。”
墨镜是装饰，翅链当然也是装饰，路数强行合并同类项。
然而……
“您认识海法？”
贝加尔眯起了眼，心情很好般点点头。
“那您应当知道，她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
路数看着他。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