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霍青青叹了一口气。
“我怕前线伤药粮草不够,已让十三楼往各处借粮。伤药是搬了师父的,这次他没说什么,只问我够不够。”
霍青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卸他的玄甲。
她似是想起什么顿住手,将雁将离拖起来:“忘了。”
等到了简陋的屋子里,她才把他放下。
雁将离靠坐在墙上看着她忙前忙后,一时恍惚起来。
好像又回到从前。
霍青青熟练地挑开他的甲胄清洗伤口。
他身上许多歪歪扭扭的伤口都是她亲手缝的,那时候她不会,又寻不到郎中,就只能大概想着该怎么下针怎么缝。
雁将离总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就如现在这般看着她。
等着她缝好伤口,雁将离终于笑了一句:“比之前好。”
霍青青火气瞬时就上来了,她压下怒意,淡淡道:“是,多谢雁大将军,让我缝针的技艺再进一步。”
“我……”
“闭嘴。”
雁将离刚蹦出一个字就被霍青青喝断,他垂下眼睫看着她一圈圈绕上纱布唇角勾起一抹笑。
“左裘的精兵,被我杀了。方才又被突袭,应当又能缓些时日。”
“青青,你不该来。我能守。”
“雁将离,你若是死了,锋锐骑能守几时?凭晏枕能守几时?”
“我将他精兵杀干净了。”雁将离抬起手轻轻勾住她袖摆:“还杀了个回马枪。青青,我不会死。我知道你会来,我在等你。”没见到你,又怎能死?
最后一句话在他口中打转,最后湮灭在喉间。
“你当你当真能一骑当千吗?”霍青青拽住他的领口,又骤然松开:“我去看看其他人,你且好好养着。多歇几日,外间有我。”
“谁去借的兵?”雁将离闭目靠在墙壁上。
霍青青拉开门,许多天光洒进来,照亮一方天地:“顾衍去的,他会来。”
“算来,少说还得守月余。”雁将离的手握上颈间的玉坠,他如今提枪费力,微微喘息着。
“青青,若是祁南城守不住,你带着他们走。”
“雁将离,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会拿你当最后的防线去阻左裘?”霍青青猛然回身,夺过雁将离的玄枪狠狠扎入他耳畔的墙面:“如今我来了,我给你两条路,跟我一起死,或是跟我一起活。”
雁将离垂下眼睫,轻笑道:“我知晓了。”
她从来都是如此,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她会不顾一切。她从来都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
……
等霍青青再出来时,晏枕便迎上来。
“你可要同军中人说说?”
霍青青自是知晓他说的什么,轻笑道:“我本就是淮月,还需如何说?”
“也好,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晏枕终于松快下来。
他身形晃了一下,好在霍青青眼疾手快,将他一扶:“晏军师,有我在,你且先去歇着,顺便帮我照看下林豫,他受伤不轻,我怕他一时热血上头不好好养伤。”
“其余人,我让他们去照看着,这几日军中,便交给我。”
晏枕道了声谢,最后轻叹道:“果真还是要真的淮月将军才能制住他,你不知那日里他带着五十骑突袭左裘军营本就是抱着死志。好在……还有你。”
“如今我亦不知还能守多久。算算时日,粮草军备怕是还需七日才能到此。如今城内所有的粮草兵马,你们还需整合好了递给我。”
“左裘领南北两方人马,方才只是锉了他万数先锋,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再次攻城,这场仗胜算不大。”
霍青青桃花眼微眯看向城关:“若是守不住,我便与城共亡。”
晏枕看着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霍家青青好。
她明明是位列三公的霍家用银子堆出来,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大小姐。却偏偏放下那养尊处优的日子,去看过许多闺阁女子未曾看过的天地。
她走在自己那条路上,始终坚定地朝前迈步,不曾退缩。
那时他也问雁将离,淮月将军到底是谁。
雁将离说,一直都是青青。
锋锐骑中淮月将军,是是大煜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封将的。
虽不掌兵权,但她有名号有声威有那等奔袭千里挑南羌的魄力,是矣,她于锋锐骑军中威望极高。
霍青青恐怕也是知晓此事,才会一马当先前来助阵。
有她和他,有他们,锋锐骑才会是大煜不败的虎将。
晏枕释然一笑,罢了,他这个军师自是同锋锐骑共进退。
……
霍青青着甲,青衣银甲端坐案边,翻看着方才呈来的军报。
此战打了这么些时候,去往京都的信件竟是寥寥无几。
如今军中粮草将尽,至多还能撑五日。
加之城中军备也耗尽,几日后的攻城怕是再不好打。
晏枕先前那几轮守城,城中能用上的也都用上了。
南羌北蛮双兵,小算十万众,折损当在三成。
锋锐骑折损小半,如今还余三万余兵马,其中锋锐骑前锋余七千,轻骑三千,枪兵万数,重甲五千,余下的便都是厮杀的兵士。
南羌北蛮……
左裘精兵三百被雁将离杀尽,昨日里骑兵损失少说在千数。
此前,将离已突袭两次,如今若是主动出击怕是讨不了好。
霍青青叹了一口气,到底为何会如此。
“小青儿,你也别急,跟着你来的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这局面,大家也都知晓。若是有想用的招,那便用吧。”
兰浔不知何时过来的,她还是那一袭紫衣,绕着她那紫绫。
她面容略带疲惫,过来便靠上霍青青身边,她看着桌上摊开的军报,伸手捏捏霍青青的脸:“你家那顾衍就不能快些?”
霍青青苦笑一声:“想快也无法。徐从风若是不肯借兵,那便只能与城共存亡了。”
“我哥不可能会弃滏南关于不顾,他那方怕是还在被北蛮纠缠。况且大军行进慢得很,从北到南太远。”
“徐从风那厮也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他到底有何隔阂要拿这么些人的命去消?”
霍青青冷笑一声:“先帝口口声声说他不会弃大煜于不顾,怕是也看走了眼。”
她说着轻轻拂开兰浔微乱的额发:“阿浔,这些东西,你听完知道该如何做。”
兰浔疲惫地点点头:“这是自然,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好阿浔,你知不知道先帝怎么死的?”
“先帝……不是因病而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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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浔闻言一愣,她起身探头看看门外,将门关死。
霍青青见她这般不由好笑:“没人,放心。”
“小青儿,你可真是……”兰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本是随口那么一说,奈何小青儿还真知晓。
想想也是,霍家乃是前朝重臣,为官数十载,知晓的秘辛怕是数不胜数。
“听听也好,你便当说书的折子听听罢。”霍青青拉她坐下。
“徐从风,是先帝的手足兄弟,乃先帝亲信。前朝曾也有南羌犯境,亦是他出兵镇压。”
“只后来,先帝突然发病,那时正是立太子一月后。先帝病危,多方争位,明顺帝为稳朝堂即刻登位,便引得徐从风不满,加之先帝驾崩太快,他疑是明顺帝为了皇位暗害先帝。”
“先帝的死,也确是不简单,与明顺帝……脱不开关系。”霍青青声音轻浅,接着道:“明顺帝将先帝驾崩的日子提前了些,如此,才拿了玉玺掌权。”
“徐从风许是查到了什么,才在那之后退回封地不再过问朝堂事。”
“可那时,若明顺帝再不登位,只怕是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受牵连。他登位后,即刻清洗朝臣,点兵杀叛军稳民间。”
“明顺帝没错,这个皇位本就该是他的。为尽快平乱了结那不省人事的先帝后继位,对错不好说。”
霍青青听着外间号角又起,极快起身推开房门:“徐从风此人也是钻了牛角尖,若真要说,先帝定然更想看到大煜安稳,百姓安宁。他那时已是苟延残喘,没剩多少时日了。”
“许多时候,人情虽在,但别的人,就该枉死吗?”
“百姓何辜?将士何辜?徐从风若当真眼睁睁看着外敌踏我国土而不动分毫,那他怕是要去地下同先帝赎罪了。”
说罢,她才踏出房门。
兰浔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这些事,她知晓了也只是知晓了。
明顺帝推新政利百姓,助林阁老修建青州学宫,信忠臣提良将,他既非昏君,便当得此位。
外间喧嚣起来,大抵是小青儿整军。
她家小青儿,披甲跃马时,那帮孙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小青儿同南羌打了这么些年,也只是后来那淮月落了小青儿打出来的名头。早年里,她就听商贾说锋锐骑淮月将军,那手破甲锥让南羌铁骑胆寒。
那时她常在白沙关外纵马巡关,青衣银甲,救人于绝境。
他们口中的淮月,是小青儿。
……
外间,霍青青青衣银甲立于城关之上,有风来,便卷起那衣袂,带起茫茫天地里一抹青。
她取下遮面的面具,将那面具扔下城关,看着银白面具跌进底下的血肉泥泞里。
“诸位,许久未见了。如今淮月在此,与祁南城共存亡。”
她话音未落,便有人纷纷高喝:“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此起彼伏里,有人于人群中迷茫,淮月将军似是同从前一样又不一样,可那破甲锥做不得假。
林豫也在人群中,望着那抹青,青色与天光交织着,在冬日里映出春日生机。
“青青草啊青青草,野火烧不尽,大风吹不倒。”
有人说,这首童谣,是白沙关里的孩童喜欢唱的歌谣。
在凛冬之后,春日之前,唱起青草歌,迎来又一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