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的「冰」（下）
在廣場東北側的警務工作站，一群員警早已注意到廣場騷動，當諸葛梁帶著數名身穿不同服裝的人員，以及幾名被拘押的赫德札克職員踏進門口時，警務人員立刻提高警覺。
「這是什麼情況？！」值勤員警邊攔人邊大聲問道，「誰來說明？！」
諸葛梁從口袋拿出自己的證件，舉在空中，冷靜地走到前台。
「我是火焰力量的兼職職員，諸葛梁。一年前，我家裡的袖珍雷達遭竊。後來我們發現，赫德札克公司公開販售與我那款雷達一模一樣的產品。」
「你說這是侵權案？」一名中年警官站了出來，瞇眼看著他。
「不止如此。」諸葛梁將證件遞交給警官，神情嚴肅，「我有在另一家的警務工作站報案。後續經過我們內部調查，我設計了陷阱冷凍榴彈——」
「什麼陷阱榴彈？」警官疑惑的問。
「是一種設定特定溫度與時間的反制裝置。」他回答道，「當冷凍榴彈被加熱到八十五度以上、維持二十分鐘後發射，會在榴彈發射管內自爆，將使用者凍結。今天赫德札克在廣場上公開展示我們仿冒的冷凍榴彈時，就中了這個陷阱。」
他停頓片刻，眼神銳利地掃過還在抖動的赫德札克職員。
「這一切都是為了揭穿他們的技術盜竊行為。他們偷走我們的陷阱裝置，還想用來營利。」
幾名員警面面相覷，警官接著問：「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偷你們的？」
「我刻意放出風聲引他們來偷。」諸葛梁語調堅決，「後來發現赫德札克計畫公開販售冷凍榴彈，我們就知道計畫成功。」
接著上前的是多明尼克·連恩·安德森，一臉嚴肅地出示工作證。
「我是火焰力量的武器研發人員，多明尼克·連恩·安德森。」
他對著警官們說明得鉅細靡遺：
「我和諸葛梁是朋友。大約幾個月前，他跟我提起希望我們研發一種‘陷阱武器’，讓偷技術的人自食惡果。當時我提供給他我們的燃燒彈升級案——也就是跟蹤式穿甲燃燒彈，但他說太危險，不適合公眾場域。」
「所以你就轉向冷凍榴彈？」員警問。
「是。後來我協助他聯絡我們項目主管，開啟了名為『冷凍守門人』的子案，就是今天看到的陷阱型榴彈。他們模仿我們的原型，沒注意陷阱機制，才會在現場自爆凍住。」
安妮娜·霍爾也向前走了幾步，將一張證件展示給員警。
「我是生存突擊公司的武裝人員，安妮娜·霍爾。」
「你跟這案子有什麼關聯？」員警訊問。
「我跟諸葛梁是朋友。我自己的武器曾經遭竊，手法與這次類似。我在線上遊戲裡和他提過這件事，後來他找我合作。我協助他現場測試溫度、監控榴彈效能，也負責廣場人群管制。」
其餘的兩名火焰力量成員，修達·卡爾尼亞與阿達姆斯·楂斯廷·尼爾森，也一一配合作筆錄。
修達聲音冷靜：「我本來只是配合支援，我和諸葛梁並不熟，但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這是內部倫理行動，我選擇參與。」
尼爾森接著說：「我負責追蹤赫德札克行動，也參與過多次城市區域追蹤任務。這是標準反制技術盜竊作業。」
最後，卡魯·丹·雅庫布舉起手表示自己也是參與者之一。他語調明快。
「我是伊希卡瓦電影廠的錄影工作人員，這次純粹受命執行現場錄影紀錄。執行長伊希卡瓦·阿蘇卡親自授權我出勤。她……剛剛遭遇凍傷，已被送往醫院治療。」
「你負責錄影？」警官問。
雅庫布說道：「是，這整場過程都記錄下來，畫面清楚，聲音完整，我願意提供原始檔案。」
警官望著他幾秒，點點頭，然後對身邊警員說：「登記這些人的資料，記下證件號碼與背景，準備後續調查。」
筆錄在繁忙中完成，警務人員花了整整四十多分鐘，確認身分、登記證件號碼，調查簡要背景後，針對諸葛梁所提的舊案進行交叉查詢，發現他所言的確有案可查，並無虛構。
警官最後說：「這件事我們會立案調查，你們可以先離開，不過請保持聯絡，隨時準備配合後續調查。」
「是，謝謝配合。」諸葛梁點頭，壓低語氣。
警官最後補上一句：「還有，這種武器示範要提前申請，否則不論有理無理，我們都得開罰，聽懂了嗎？」
「明白。」諸葛梁苦笑。
中午，警務工作站外的街道燈光陸續亮起，投射在水泥地面上，如一道道冷靜卻不容忽視的視線。
一群人陸續離開警務工作站，腳步間帶著些微倦意，卻又透著某種堅定。諸葛梁一馬當先，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臉上帶著與剛才在廣場上完全不同的沉靜神情。他沒有立刻開口，直到遠離警務工作站，走到街角的一處便利商店外，才忽然停下腳步。
眾人也跟著停下來，回頭看他。
「那些赫德札克的職員，估計很快就會被釋放。」他開口，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早已心知肚明的事情。
「什麼？為什麼？」修達·卡爾尼亞皺起眉，第一個開口問。
「我們不是抓到他們現場販售仿造榴彈，而且還當場造成傷害嗎？」尼爾森緊接著追問，臉上寫滿了不甘。
「他們只是第一線的推銷員。」諸葛梁看了大家一眼，語氣轉為冷靜又堅定，「負責上街擺攤的職員，不一定知道公司內部的黑幕。你以為赫德札克會讓有內情的人站在路邊賣產品嗎？他們多半是領月薪的基層人員，有些甚至是外包。他們只知道今天要來推銷冷凍榴彈，對於榴彈的來源、是否合法、是否原創，他們一問三不知。」
「……」眾人沉默了幾秒。
「這就是為什麼我設計陷阱，是為了讓真相公諸於世，不是把錯誤推給基層職員。」諸葛梁微微歪頭，望著街角的行人來來往往，「如果要挖出赫德札克幕後真正的技術竊取者，還得往上追。這些人放了就放了，重點不在這裡。」
「可是我們……這麼辛苦才布下這局……」安德森搖頭，語氣中難掩一絲失落。
「正因為這麼辛苦，才不能讓焦點偏離。」諸葛梁拍拍他的肩膀，「你們看，記者來了。」
一台新聞採訪車正緩緩駛近警務工作站外的街道，一位記者從車上跳下來，手裡拿著麥克風，目光掃視著離開的眾人。她的攝影師跟在後頭，鏡頭已經準備就緒。
「我們不能在警務工作站附近接受媒體採訪。」諸葛梁低聲說，轉過身來看著眾人，「這會讓警方難做。來，我們把記者帶到合適的地方。」
夜幕徹底降臨，城市的輪廓在霓虹燈與大廈光雕之中逐漸模糊，只留下新聞畫面中那格外清晰的衝突與驚訝。
當晚九點整，天視新聞台的畫面首先登場。
畫面一開始，是民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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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奔逃的場景。遠景中，一個女性正對空鳴槍，揚聲宣告：「軍事企業執法，無關人員立即撤離！」
鏡頭迅速切換，一名赫德札克的工作人員正被冷凍榴彈炸出的冰霜瞬間凍住，整個身體如冰雕般屹立原地。背景中的群眾發出陣陣驚呼，有人摔倒、有人奔逃，也有人站在原地傻眼，來不及反應。
接下來的畫面，是另一位赫德札克職員慌亂中掏出榴彈步槍，卻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觸發了機關，不但自己被凍住，連帶兩名站在他附近的工作同伴也被凍結。
其中一名女性的頭部被桌布蒙住，畫面中可清楚看到那團結凍的冰晶包裹了她整個上半身，只有兩隻手垂在冰層之外輕微顫動。
螢幕下方跑馬燈寫著：「市中心爆炸性示威演示？赫德札克新型武器失控現場直擊！」
接著是際視新聞資訊台的報導，他們採用了電影廠的拍攝的片段，畫面俯瞰整個市民廣場。
可以看到赫德札克的帳棚攤位清晰地標註著「冷凍榴彈販售體驗」，而在帳篷左側，數名身穿火焰力量制服的人圍住了攤位，隨後場面陷入混亂。
際視的畫外音說道：
「根據目擊者表示，一開始看似只是武器展示活動，結果發展成突如其來的軍事對抗。一名參與者在混亂中大喊這些冷凍榴彈是仿冒火焰力量的武器，且具有潛在危險性。」
畫面中，便是伊希卡瓦·阿蘇卡試圖搶奪話筒、試圖喊話的瞬間。
當她被一名赫德札克職員用桌布蒙住頭部，並與其他兩人一同被榴彈凍住時，電影廠的鏡頭下的冰層閃爍著淒白的光澤，如同一場城市中忽然冒出的寒冬之災。
再來是地視新聞台，他們選擇將報導重點放在「陷阱榴彈」的技術設計上，並且製作了動畫模擬。
畫面中，一顆榴彈被裝進步槍的發射管，隨著溫度的升高，彈體內部的壓力指數不斷上升，動畫模擬到當達到臨界點時，榴彈於管內爆炸，瞬間產生極冷冰霜，對發射者造成定點凍結。
地視新聞的旁白指出：
「據了解，該裝置並非市面上赫德札克所開發的原創產品，而是火焰力量先前設計用於軍事防衛的實驗性陷阱彈，被非法竊取後反向仿造，導致今日災難。」
然後是人視新聞台，他們強調此次事件的法律意涵與軍事倫理問題。
螢幕畫面左側是廣場現場片段，右側是法律專家直播連線的視訊窗口。
法律專家表示：「這是一場私部門之間的軍事對抗行動，雖然合法性仍須釐清，但目前已明顯呈現出軍事企業之間存在未公開的技術戰爭。若證實武器竊盜屬實，相關責任將追溯至公司高層。」
最後是眾視主頻，他們將整段事件剪成類似電影預告的風格，一開始就是黑白畫面的凍結現場，配上深沉低頻的背景音效。
旁白低聲道：「在這座城市，真相經常被埋藏在商品與科技的表象之下。但今天，有人揭開了冰封的謊言。」
畫面轉為諸葛梁走出警務工作站、遠眺天際的慢鏡頭，然後閃回到廣場混戰的每一個瞬間。
那一夜，整座城市的新聞頻道無一倖免，將火焰力量與赫德札克之間這場精心設局的對決一一呈現給所有觀眾。
有些人驚訝，有些人懷疑，也有人開始重新思考那些他們早已視為理所當然的軍事產品來源——
真的是自己研發的嗎？
還是，從一開始，就是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