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此番外是季淮山和江鸿的故事,时间线是正文大结局之后。
深情学长律师攻vs浪子回头俏公子受
排雷:季淮山洁,江鸿不洁(是个浪荡公子,有过许多段疯狂的□□关系,心中所爱一直都只有季淮山)
番外:像鸟,飞往你的山
香港,老牌的欲望都市,不变的纸醉金迷。
江琳达入狱后,江际中大病了一场,随后公开否认了和江琳达的父女关系,并决定将名下产业转移到江鸿名下。这次,季淮山陪江鸿回香港就是处理江父修改遗嘱的事。
当晚,季淮山和江鸿二人作为香港大学杰出校友,一同受邀出席了某慈善基金会的晚宴。晚宴的组织者是现任学生会会长,意气风发的年轻游泳健将,初见江鸿便挪不开眼。
晚宴还没结束,江鸿便早已不见人影。季淮山到处去找,最后在酒店艺廊尽头找见了人。江鸿正和那个比他小十岁的学生会长激吻在一起。
季淮山妒火中烧,忍无可忍,大步过去将那年轻男生推倒在地,下巴磕出一道口子。
江鸿一看急了,挡在中间,厉声质问道:“你有病?吃错药了!”
江鸿是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季淮山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么多年,他像影子一样追随着、远远地守护着江鸿,可今天,他忽然觉得累了。他从来都不满足于这样的关系。
季淮山拽着江鸿的胳膊,企图把人拉走,谁知江鸿用力挣脱,使劲甩开了他的手。
“季淮山,你拉我干嘛?放手!”
“干嘛?”季淮山表情狰狞、双目猩红地靠近,低吼道,“我怕你得艾滋病。”
话音刚落,江鸿抬手赏了他一记耳光。
两人长久地对视,江鸿的眼眶慢慢噙满了热泪,声音颤抖地说:“你滚。”
……
一晃儿五天过去了。曾经也有过那么几次,两人闹得很僵,可从来都不超过三天,季淮山就会假装无事来找他。这次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江鸿硬撑了几天,最终在喝了几杯烈酒之后给季淮山发了消息,约他今晚见面。
季淮山一直没回他消息。江鸿的心悬了起来,七上八下地,做什么都没心思。
傍晚10点,正是香港大学图书馆闭馆的时间。旁边的星巴克正大摆长龙,学生们靠着咖啡续命,接着转战一旁的24小时机房自习室继续“搏尽”。
一个男人正立在图书馆门口的小广场边,身长玉立,风姿俊朗,好整以暇地摸出一支烟,倚着矮墙俯视西环的夜景吞云吐雾——很带劲儿,却违反校规。和江鸿这个人一样。
作为张爱玲和林夕的学弟,港大中文系的传奇,江鸿曾是著名的港岛风流靓gay,家世显赫,才华横溢,一朝高调出柜,走马灯似地换男友,满城皆知。
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沿着中山阶走了下来,江鸿冲他挥了挥手。季淮山今天没穿西装,一身休闲打扮,靛色针织polo衫塞进工装裤里,裤脚卷边,有种难得的随性。
季淮山走近,站在江鸿身边,不出意料地抬手拔掉了他嘴里的香烟。季大律师就是这么无趣,江鸿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季淮山没有如往常那般扔掉他的烟,而是看了一会儿江鸿刚抽过的烟头,径直将湿润的烟蒂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火光像一豆橙色小灯,越来越亮,鼻孔翕动,呼出一阵带有强烈男性荷尔蒙气息的白雾,氤氲在江鸿眼前。江鸿看了忽然觉得痒,却不知道是哪里痒。
江鸿低头看了一眼表,“你今天迟到了。”
季淮山一向准时准点,说好了十点见面,现在星巴克已经打烊了,他才姗姗来迟。迟到了整整十一分钟。要知道江少爷可从来不等人。
江鸿发现今天季淮山看他的眼神很缓慢,棱角分明的侧脸也不似平常那般紧绷,反而透着散漫,让他想到梁朝伟在电影《花样年华》里最后经过张曼玉的门口却没有敲门。那是1961年的香港,有两个相爱的人错过了彼此。
季淮山把那香烟抽到最后一口,烫了手指才眷恋地扔掉。见面四分钟后,他才终于开了口:“不是我守时,是我从不敢迟到,怕来迟了,你就走了,所以总是我等你。”
声音混着烟草和海风的味道,呛得人莫名鼻酸。
“江鸿,你还不知道吧?山下那家新疆馆子不做手抓羊肉饭了,他们早换了厨师。我刚才从西闸一路走上来,发现这些年,很多人和事都变了。只有你没变。”
“只有我没变……”江鸿茫然地重复,“那是好还是坏?所以,你也变了吗?”
“你还是心里空空,不装任何人,也不装你自己。”
季淮山一句话说破他。
“还记得你毕业那天我们在陆佑堂门口唱的那首歌?《Wake Me Up,When September Ends》”季淮山又说,“这么多年,我看你为所欲为,你要怎样我都陪你。如今又到九月了,我却还是叫不醒你……所以——”
“所以,”江鸿急迫地打断他,抢走这个说出“所以”的权利,他不许别人践踏他的自尊和骄傲,他宁愿自己结束,“所以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该干嘛干嘛去,我根本就无所谓。如果你来香港就是为了说这个,我只能说,你打个电话就行了,白白浪费了机票钱。”
季淮山哑然失笑:“家财万贯的江大少爷,竟然在谈机票钱,真够讽刺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乎什么?我最讨厌你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江鸿别过脸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锈了,眼睛在发烧。
静默了许久,耳畔偶有轮船的汽笛声经过,待江鸿转回头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港大坐落在山上,鸟瞰中西环,图书馆一带视野最是开阔,可江鸿看了又看,除了满眼空旷寂寥的海水,什么也找不见。
江鸿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沿着中山阶一路往上走,他不敢往一旁斜视,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是孙中山的坐像,身旁是满池的荷花。他讨厌那些荷花。
拾阶而上,推开柳木扶手的玻璃门,遂进了庄月明文娱中心。江鸿恍惚间仿佛看见不远处两个人影,穿着相同的HKU文化衫,一同踏上扶梯。
“学长,这里的扶梯怎么只有往上,没有往下的?”
“据说是因为庄月明是个跛子,只进不出,她的魂魄就会被困在这里。你抬头看看,这个文娱中心的形状像不像一口棺材?”
“啊……她不是李嘉诚的发妻吗?为什么要困住她?”
“我也不知道。”
那是十七岁的江鸿和十九岁的季淮山。如今十年过去了。
刚入大学那年,他在阶梯教室连轴上课,季淮山总是恰好路过,塞给他一份“蜂蜜奶油西多士”。自己小组讨论到凌晨,外面挂了八号风球,季淮山怀揣着雨披星夜前来接他回舍堂。他在大一学期论文的扉页,认真写下第一个感谢的人名字是Mr. Ji。
那是十七岁的江鸿,干净勤勉,死在十八岁以前。那一年,他目睹母亲因为父亲无休止的滥情而割腕,自杀未遂,母亲醒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可以解脱了。”
从那之后江鸿就变了,翘课滥交,醉生梦死,声名狼藉,成了大家口中的浪荡子。
而那些年季淮山在哪儿呢?江鸿大概有些印象。
律所实习生季淮山时常深夜跑去兰桂坊不同的酒吧把他扛回家,然后再一个人回中环加班;
成了大律师的季淮山经常需要出面替他处理掉那些死缠烂打的男人,然后再警告他说“没有下次了。”
他抽风要去内地发展,季淮山便放弃了香港律所合伙人的机会,毅然决然陪他去了京北。
可他越活越像一只鸟,随心所欲地到处飞,因为羽毛漂亮而四处风流。最夸张的一次,他跟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美国人去了迈阿密,准备闪婚。登记前一天,他撞见那人在偷偷注射毒品,口吐白沫,吓得他当即打电话给季淮山,把烂摊子丢给他,自己飞去夏威夷疗愈情伤。
他真的很恶劣,无可救药。
如今,季淮山也受不了他,掉头走了。是他活该。
江鸿鼻腔发酸,可一用理智思考,就得出结论——他不该为此难过。他是江鸿,江鸿就是个谁都不在乎的坏坯,谁来谁往,都是水面投出的虚影儿,镜花水月,要走便走,这样才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况且,如今是二十一世纪的香港,不是1961年,婉曲的爱情故事最不入流,只有钱、权和性,才最痛快。
江鸿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方懒倦的声音传来:“我的江少爷,大作家,找我干嘛?”
“上床。”江鸿目的明确。
对方明显声音振奋了:“欸?你回香港了?”
“不然呢?电话里跟你撸吗?少废话,出不出来?”
“出出出!你等我会儿,我在阿May这儿,她正洗澡呢。”
江鸿嗤一声:“你这是刚完事儿?还有没有劲儿了?不行我换人了。”
“别啊,我这还没开始呢,有的是劲儿,一会儿保准伺候好你。我让秘书发你酒店房间号,不说了,一会儿见,我特么内裤都穿反了。”
江鸿补充道:“换个地儿,你俩待过的,我嫌脏。”
“知道,懂。”
真是个贴心的床伴。
像往常一样,他摒弃所有沉重、深刻、思考,继续做个尽职尽责的浪子,一只肤浅到只懂得快乐、□□的鸟。
抬手招了辆的士,穿隧道过海到九龙尖沙咀,窗外的海洋是海洋,灯也是海洋。香港香港,我的故乡,东方之珠,永远辉煌。
叫Jonas的男人在一楼给他留了房卡,刷卡进电梯,推开酒店套房的门,一股过分的男士古龙水味扑进鼻腔,江鸿皱了皱眉。
一个半扎着发髻、挺拔俊美的混血男人迎过来,一把将江鸿揽住,凑近了颈窝作势嗅了起来:“让我闻闻,江少爷今天是太high,还是太down……”
以往出来上床不是喝酒喝高了,就是心情太差想发泄,没有正常的时候。
“你是狗吗?用闻的?”显然江少今晚心情欠佳。
江鸿推开他的胳膊,坐进沙发里,从桌上鎏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好床伴的第一原则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张嘴,什么时候吞进去。男人闭了嘴,不去讨论江鸿今天为什么想上床,而是只关心上床本身。Jonas笑了笑,问道:“今天你想做上面,还是下面?我都行,你难得回来一趟,随你高兴。”
江鸿嘬了口烟,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去准备吧。”
看来江少今天心情差到了极点。男人压扁了声音,不似怕他,像是哄他:“行,那你多等我会儿,我也好久没跟男人做了。”
浴室的水声哗哗哗地响,江鸿立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港岛的夜色出神。
雪泥留鸿爪,山径见苔痕,这些年,香港在他身上刺青。这个在夹缝中发展的都市,兼具东方的含蓄,西方的直白;东方的煽情,西方的冷淡;东方的情感,西方的客观。
人人都说香港是融合的。江鸿却觉得,香港是自我矛盾的。就像江鸿自己。
他放荡风流,写的书里却满是坚贞不渝。他极度自爱,又无限自毁。他觉得自相矛盾就是这世界的真相,一个人最新的照片也是他最老的照片,难道这不矛盾吗?而此刻抽烟的江鸿,是真正江鸿的赝品。
思绪纷飞间,江鸿从玻璃窗的反光里掠见男人□□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轮廓分明,身材无可挑剔。房间没拉窗帘,但层高到一定程度,身边就无人比肩,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你赤身裸体用最原始的方式享受维港的夜,自有月光做长衫。
男人从身后靠近,用胯骨顶了顶他,他扭过头去,男人顺势从身后扳他的脸,扳成仰望的样子,同他接吻。
不知是谁在他脑海里按的播放键,江鸿忽然一丝一缕地被比利·乔·阿姆斯特朗的歌声席卷:
Summer hase and passed,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歌声不断重播,今夜的江鸿十分动荡。床太软,江鸿不喜欢;灯太亮,江鸿不喜欢;这张脸,江鸿也不喜欢。
“你转过去。”他命令道。
半长的头发带着天然的卷度,发梢仍旧潮湿,江鸿看着那颗扎起来的小丸子发髻在面前有节律地晃,晃得他更加荡乱,他加重了力度,仿佛要把过去十年所有的闷堵都捅穿,所有空旷都填满。
可他填不满,越晃越少,他的灵魂被泼洒在了床上。
耳畔响起季淮山的声音:“你还是心里空空,不装任何人,也不装你自己。”
空空,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江鸿放任躁动不安的自己,他将人整个牢牢压制在可控范围内。他明明和那人贴得很近,毛孔里也不断沁汗,却仍错觉置身冰窖。
心里莫名慌得厉害,他没法继续下去,慌乱地退出来,胡乱捡起衣服往身上套,逃命似地奔出了那个房间。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一个,胸腔里咚咚几乎要冲破。他怔然望着电梯铁皮反射出的自己。江鸿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九月的香港闷热潮湿,夜风带来少许清凉,廖作安慰。午夜时分的港大校园依然有学生走动。江鸿衣衫凌乱地握着一听啤酒站在他几个小时前站过的地方。
啤酒开罐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叹息着他无处可去,只能回来和十七岁的自己待在一起。
江鸿在想,如果把自己写进书里,他会怎么写?
他可能会写:“这个男人非常滑稽,有一只他用力跳一跳就能够得到的苹果,在他面前悬垂了十年,可他却缩起来、矮下去,捡食路边腐烂的叶子。”
他也可能会写:“人固有一死。”
十七岁的江鸿靠着墙站累了,抬腿往前走去,拾阶而上,一扭头,钻进了荷花池。
那年,满池的荷花,季淮山在这里质问他,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荒唐不堪,问他还有没有羞耻心?然后他们吵起来,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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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他振振有辞,趾高气昂,直到季淮山说:“狡辩,这都是你自己的错!”
都是他的错。
江鸿突然哭了,肝肠寸断地哭。如果他爱的人也对他失望,那么他决定让自己“死掉”,失序的人生,就这么一错到底吧。
从那以后,他再没正眼看过这些荷花。
记忆逐渐模糊,却不曾真正消逝。
每年港大会栽种两次荷花,三月种的荷花,六月开,五月种的荷花,九月开。现在已是最后的花期,不抓住,就过了。荷花明年还会再开,只是九个月的等待,可是人,一旦错过了,就是整根掌纹。
江鸿默默走下去,青石板变成了木栈桥,他一路走进花期的尾声里去。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但却不见“一一风荷举”。江鸿忽然惊慌失措,明明还没有到九月末,为什么荷花都匆匆谢了……
江鸿突然为了一池提早谢了的荷花崩溃。像那只没有预兆就收回的手,他去抓,却晚了。
他跪在栈桥边,探出去大半个身子,使劲地拨弄池水,温凉的池水沾湿了一片前襟,也不罢手。他试图从荷叶中翻找出一朵半朵还开着的花,就好像急着找回十七岁时干净的自己,把他的灵魂放回躯壳里。
一朵也没有。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蜡在原地,动弹不得。
手机在兜里嗡嗡地震,来电显示——季淮山。
隔了好久,江鸿终于按下免提,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对他客气地说道:“江鸿,你睡了吗?没打扰你吧?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去美国,小野邀请我们去他的婚礼,你去不去,自己跟他们说吧。”
“……”江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喂?你在听吗?”对方失去耐心,“不想聊的话,我挂了。”
“季淮山。”江鸿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为什么你说都是我自己的错?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任性一回?为什么连你也不原谅我?季淮山……”
“……你怎么了?”
江鸿不答,他已经开始哭了,电话那头能听见他抽鼻子的声音。他对着电话哭,又闷在膝头哭,肩膀一耸一耸,像港岛的海风。
“江鸿,别哭了。”季淮山在电话里轻声说。
他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朵荷花都留不住,他怎么能不哭。
“你别走,别走……”江鸿的挽留碎在夜风里,他蜷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毛毛虫,在还没有变成蝴蝶之前,就被折断了翅膀。
“呼……”一声轻叹从听筒里传来,“我没走啊,你回头看看。”
江鸿转过头,朦胧的泪眼里,一个人影向他走近。眼泪赋予了他一千度的近视,可他依然一眼就认出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私藏的真心,出现在他人生的每一帧画面,是模糊的背景,却是生命的底色。
他手脚并用地想起身,可是腿蹲麻了,脚踝也是软的,扑腾两下又跌回到地上,像一只小鸟,在艰难地学着飞翔。这是他最狼狈的一刻,右半边脸颊浮着红肿的掌印,眼泪鼻涕川流不息,衣襟湿了大半,连爬带跪地往前挪。像是一只笨鸟。
季淮山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伸出胳膊拢他在怀里。他抽抽嗒嗒地说:“季淮山,荷花都谢了……”
温暖的手掌顺着他的背,按住他千万条脆弱的神经,把它们神奇地抚平。
“小鸿,荷花还没开呢。”
江鸿旋即抬脸望向季淮山,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真的吗?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季淮山反问。
江鸿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知道在肯定和否定什么,他一定把季淮山也弄糊涂了,想了想,他解释说:“我爱你。”
季淮山的脸上呈现出富有层次的喜出望外。他用柔软的手掌心擦掉江鸿脸上的眼泪,用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说:“江鸿,我也爱你。”
“……是爱吗?我以为你只把我当成个任性的小孩。”
江鸿以为季淮山既喜欢他又讨厌他,但不是爱他。
“我是把你当成个任性的小孩,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季淮山说得十分肯定。
原来又喜欢又讨厌,或者说喜欢一个讨厌的东西,就是爱。
季淮山无限地望进他的脸:“江鸿,我家的拖鞋,你穿过的那双,我再没给别人穿过。你掉在沙发上的一根头发,我把它放在我的枕头上,假装你曾造访过我的卧室。你第一次敲我宿舍的门,借走了我最喜欢的一本书,至今还没还我。”
江鸿傻傻地问:”哪一本书?”
季淮山把手放在他的头顶,发丝缠绕在指尖,“法律文学小说,阿尔贝·加缪的《异乡人》”
出于本能,江鸿背出书中最有名的一句:“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
江鸿:“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季淮山一齐念到:“……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又一阵委屈上涌,江鸿眼里盈满了泪水。
“并不都是你自己的错,小鸿,”季淮山终于看懂了,懊悔地抱紧他,“当年我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对你造成了伤害。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叫不醒你……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只有十七岁啊……”
季淮山仿佛念了一段咒语,法力强大解除了曾经的黑魔法,江鸿觉得那千斤重的枷锁一瞬间从他身上卸了下来,他被压断翅膀的脊骨处又开始长出新肉。死去的那个他,开始复活了。
“那本书在我家呢,一会儿就可以还给你。”江鸿不是想还书,而是想带季淮山回家。
季大律师直线脑筋:“放你那儿吧,好像我陪着你一样。”
江鸿听了,抬起脸,不住地摇头:“不要‘好像’,我不要‘好像’,我要你永远陪着我,我要你跟我回家,我不任性了,以后,让我听你的话吧!”
季淮山的大手兜着江鸿的脸,无限怜爱地说:“谢谢你把小鸿还给我。这些年,你真的把他给折腾坏了。”
“不折腾了,我累了,季淮山,我想回家……”江鸿投入季淮山的怀抱,像落叶归根,似倦鸟归巢。
季淮山的视线落在江鸿的唇上,低头凑近,温热的气息让江鸿一瞬间心跳失速。
“好,我们回家。”
江鸿真喜欢听季淮山说“我们”。
“不过……”
季淮山停在他的唇边。
“先告诉我,是谁打你了?”
江鸿想到脸上的红肿的掌印,又想到身前来回晃的丸子头,一下子心虚得不知如何作答。
季大律师扳正他的脸,认真地瞧着右边肿得老高的脸颊,说道:“在香港打人,可罚款5000港纸及监禁12个月,但如果是出于自卫,则不算违法。所以,告诉我,小鸿,我该不该去起诉他?”
“……”江鸿嚅嗫,“是我自己打的。”
季淮山捕捉到他不坦荡的目光,出于律师的直觉,问道:“你刚才到底干嘛去了?”
“看……看海……”
江鸿噌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一个人往前跑走。
季淮山在背后轻叹一声,唤道:
“别跑,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