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记》全本免费阅读
裴昭醒来时，窗外还是蒙蒙的灰色。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半天，却困意全无，便索性穿上罗袜，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
去看看崔珩睡醒了没。
他仍旧闭着眼睛，眼睫显得翘而浓密。少了素日冰冷的眼色，此时的容貌看上去柔和而秀俊，流淌着晴日春光。
裴昭取过被褥，刚要为他盖上时，却不想撞上了他忽然睁开的眼睛。
还不等一声“殿下”出口，手腕便被狠狠地扭到身后，借着整个人被按在美人榻上，脖颈被用力钳住。
裴昭一时没有回过神，只是怔愣着望向他。
或许是因为还没睡醒，那双凤眼中并无焦点，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寒冷。
她被卡住脖子，声音有些沙哑：“殿下——”
崔珩清醒过来，连忙松开她，声音有些惊慌：“怎么是你？”
裴昭坐起身，轻轻揉着自己的脖子，“殿下是做噩梦了？”
“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睡。”他盯着她的脖颈看了一会，歉疚道，“这里有药吗？没有的话，本王去买。”
“没事。”她摇了摇头，“就是，原本不困的，现在又想睡了。”
崔珩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吧。”便将被褥披在她身上，然后倾身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他坐在榻沿，又问：“真的没事吗？”
“没事。”裴昭躺在榻上，望着他有些朦胧的眼睛，“殿下不困吗？”
“困。”崔珩如实说道。
“殿下留在这里睡吧。明日要去归梦原，若是殿下着凉了……我怕，会有所影响。”裴昭说完，便垂下眼，往里面挪了一些。
崔珩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轻笑道：“裴姑娘是在担心本王拖后腿？”
裴昭忙道：“真是冤枉。殿下不想睡就算了。”
崔珩顿了顿，掀开被褥的一角，躺在她身边，见裴昭的身子绷得厉害，便收了挑逗的心思，规规矩矩地合上眼。
他身上清冷的熏香让裴昭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拥在怀里，心中砰砰乱跳，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她睁开眼，目光勾画着崔珩的侧脸，最后落在他微微上挑的眼角上。
呼吸匀缓，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殿下。”过了许久，她用很轻很轻的气音喊道。
“怎么了？”他睁开眼。
“殿下竟然也没有睡着。”
“你在这，本王怎么睡得着。”崔珩转过身，轻轻一笑，“裴姑娘不是困么？怎么也没有睡着？”
裴昭很想把他的话重复一遍：你在这，我怎么睡得着。但觉得拾人牙慧，有些古怪。
她犹豫了一会，决定把过去的矛盾说清楚：“殿下还记得从鬼市回来，我说的话么？”她见崔珩表情微动，放柔了声音，“我那时，说得太重了。”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他平静地打断，压抑着眼中的情绪，“是本王考虑不周。”
裴昭将食指放在他的唇瓣上，轻轻地划过去：“殿下，让我说完。”
崔珩喉结微动，半天才说出一个“好”字。
“那日我说那番话，不仅是因为殿下将围捕陈斯正的事悉数瞒着我，也是因为殿下戏言太多，我分不出其中的真假，也不想去判断，免得到时候自作多情，让殿下看了笑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我仔细地回想自己的言行，才发现自己亦是真话和戏言掺半。我严苛待人，我也有错。”
“没有什么的。”崔珩低声道，“不必道歉。”
裴昭问道：“怎么就是‘没有什么的’了？殿下当时，不伤心吗？”她盯着崔珩微微颤抖的眼睫，决定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有时我会觉得，殿下是在借着戏言在表明心迹——”
“不是的。”他只是平静地打断。
裴昭叹了一口气，感到疲倦：“那就当是我妄自揣测罢。”
但下一刻，便被环在温存的怀中，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上。他紧紧地贴着她。以至于她的视野中只有纯白的衣襟，耳边是他砰砰的心跳声。
他只是抱着，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裴昭感受到他在轻轻颤抖，低声道：“殿下，是哭了吗？”
他延续了沉默。
裴昭一点点扳开他箍在腰间的手，稍稍拉开距离。她轻轻捧住他的脸，细细地端详。用指尖从凌厉的眉峰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滑，描摹惊艳绝伦的五官，在他的薄唇处稍作停留，最后又回到眼角。
崔珩闭上眼睛，眼睫颤抖。
裴昭感到指腹一片微凉，便替他拭去了眼泪。
等他再次睁开眼，眼底又回到漫不经心的寒冷。
崔珩支起身子，朝她覆过去。山间夜色直直地罩下来。
裴昭闭上眼，过了一会，才听到他在耳边柔柔地问道：“想吻你。”并非问句，但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裴昭微微颔首。
面上传来绒绒的痒意，是他的发丝垂了下来。接着高挺的鼻尖压下来，温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口中水生啧啧。她伸出舌尖应答。
脑海中浮出鸳鸯交颈的景致。她便抬起手环住肩颈，睁眼相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蒙上似有似无的水雾。
正当裴昭想要再靠近一些时，却听到了叩门声。她立刻从他身前一溜，钻进被窝里。
崔珩轻笑了一声。
“食时到了！”屋外的卫铮铮声音活泼，“今日休沐，膳堂没有做饭，早膳是我去外面买的，特好吃！我放正厅，袁姑娘记得来拿。”
裴昭掀开被子，看着崔珩，用眼神问道：怎么办。
崔珩俯在她耳边，含笑道：“是担心带坏了铮铮么？可她又不是小孩子。”
裴昭抿了抿嘴唇，不由自主还是看向对面的窗子：“殿下一会，别走正门了行吗？还有，别让铮铮看见行吗？”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穿衣，穿到一半侧过脸看她：“昨晚，本王替裴姑娘批了这么多文卷，今日……”他垂下眼看着她湿润的双唇，喉结微动，“今日却这么急着赶本王走。连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