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记》全本免费阅读
温穆是在怀疑她?难不成,是认出她并非阁里的舞姬了?
裴昭怔愣片刻,便准备胡诌个名号敷衍,却听崔珩冷冷开口道:“温侍郎,你想说什么?”
“殿下,请恕温某直言……”温穆一面赔着笑,一面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收回,“圣上这段时间,正牵挂着殿下的婚事;而殿下却在这时来藏香阁享乐,恐怕有些不妥吧?”
“令正对侍郎情深意切,侍郎仍旧留恋此地,还好意思来训斥本王?”他觉得荒谬,不由嗤笑出声。
又瞥了一眼温穆腰间的户部令牌,“若没有温家助力,这藏香阁也未必开得下去。想正本清源的话,麻烦温家先以身作则。”
温穆讪讪一笑,道:“是温某多言了。只是,藏香阁也是在为户部、为圣上分忧呐——啊呀!良辰美景,佳人在怀,是温某没眼色了。温某告退。”
这才拖着步子走远。
等看不见那抹宝蓝色的身影,裴昭问道:“殿下,温穆和温素是什么关系?”
“他是温素的二叔。你同温素交情很好?”
裴昭点头。
只是听方才的对话,崔珩和温家的关系不算融洽,便不做声了。
二人在静谧无言中走了一段距离。
可崔珩沉默时太过骇人,裴昭想了想,找话道:“殿下的婚事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赐婚算是崔珩回京后最让他心烦的事。
皇帝希望他和郑家三妹成婚,毕竟郑家人丁不兴,朝中势力日渐衰微。但郑霁清挨打后,这桩婚事便在郑淑妃的痛哭流涕中不了了之。
崔珩当时没想到,教训郑小侯爷一顿,竟连带着这等好事。
……
玲珑地是三楼最靠里的雅间。门是锁着的。
裴昭凝神思索该如何进屋时,面上忽而感到一阵凉风——廊上的窗扉被推开了。
“殿下……是要从这扇窗子翻进屋?”她问道。
“嗯。”崔珩点头,不知为何,此刻的心情倒是愉悦,又说了一句,“以前在边境时,经常这样。”
裴昭伏在窗沿往下看。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好在楼底是漂着花灯的水池。
崔珩抬腿迈上窗沿,夜风将玄青色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窗外的荧荧灯火中。
片刻后,门由内打开。
裴昭点亮火折子,扫视屋内,目光最终落在书架上。她一本本翻过,却发现要么是艳诗集,要么是青楼话本,心下不由感到烦躁。转过身,便看见崔珩借着月光在赏画。
“殿下总是何时,都能有雅兴。”
崔珩略过她的揶揄之意,道:“杨赋少年时因为画柳得名,成婚后却泯然众人……人们说是广宜公主磨灭人才的缘故。但本王看他为藏香阁作的画,倒是不错。”
壁上的挂画,有的仅画着柳树,有的则是佳人倚柳。每幅画的题名,一律是杨柳公子。裴昭暗笑,这杨赋看上去倒极是怀疑他的少年时光。
脑中忽然闪过公主府的见闻,便走上前掀起画卷。
画后空空如也。
“你做什么?”崔珩有些讶异。
“想看看画后有没有密道之类的。”
崔珩沉吟片刻,伸手轻叩墙面。
声音沉闷。
墙是实心的。
二人又把书架、斗柜、妆台一一翻过,仍无线索,最后只剩下床榻。裴昭把火折子递到崔珩手中,自己走上前撩开床幔,坐在榻上摸索。
褥单有一处轻微的突起。
裴昭暗喜,将手伸进去,果真扯出一本薄薄的账册。
“殿下,账本在这!”
她走到崔珩身前,想借火折子看清账簿的内容,但崔珩却将火折子吹熄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面容苍白而肃然:“别说话。”
她方才太过喜悦,忽略了门外步步逼近的调笑声,现下只能捏紧账簿,默默期盼着来的人不是杨赋。
但脚步声却生生在门前停下。
“郎君,你把妾身弄疼了。”
门外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崔珩本想拉着裴昭,从窗外翻出去,却不想身旁的人已经抱着膝,利落地一滚,躲到了床榻底下。他眉心一皱,但门已微微开了一条缝,便也撩起床幔,躲在床榻之下。
刺目的亮光涌进泻着清辉的厢房。
杨赋揽着春痕的腰进来。
“春痕,这些日子那婆娘又在发疯!”杨赋一面捏着春痕的下颌,一面骂道,“咬死了说我偷偷进过她的什么斋……那个破斋子有什么好看的!”
春痕劝道:“公主这般说话,倒也是在乎郎君……”
“娘子,这偌大的京城……”杨赋拦腰将春痕抱起,放到榻上,“唯有娘子才在乎我。”
“郎君别这样说。”春痕摇头叹息。见杨赋开始宽衣解带,惊道,“郎君今日怎么这样急?”
“我太想念娘子了!”
杨赋与春痕轻意正浓,丝毫未察觉到屋内还有旁人的存在,调情的污言秽语充盈室内。
裴昭躺在榻下,唯恨自己长了耳朵。
她咬牙听了片刻,实在受不住,刚要抬手捂住耳朵,却察觉到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崔珩身形微动,似在向她贴近。
正当她屏息等待崔珩下一步动作时,却感到耳边一阵温热。借着微弱的光线,她侧过脸,看见崔珩的面容近在咫尺,连眼睫、瞳眸都看得分明。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缱绻无限,裴昭的呼吸不由一滞。
“捂住口鼻。”
耳畔传来很轻微的破裂声,像是药丸被碾碎了。
浓烈的迷香在榻下弥漫开来。
裴昭一不留神吸入一口,便感到头晕脑胀,连忙用衣袖掩实口鼻。
不过片刻后,榻上的人安稳下来,屋内响起绵绵的鼾声。
……
回到崔珩的雅间时,裴昭已是筋疲力尽,脸上又是疲倦,又是羞耻。
她想,此刻崔珩的表情估计不会比她好上多少。
毕竟作为王爷,躲在青楼的榻下听别人的莺莺燕燕,怎么看都不算一桩雅事。
崔珩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账本怎么样了?”
“我马上看。”裴昭说着,便在四仙桌前坐下,摊平账簿,目光快速扫着账目。
“殿下,这杨赋倒是出手阔绰,不过是员外郎而已,竟也有成百、成千两的交易。”
“若是广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