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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杨柳蝴蝶

作者:周行天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衣记》全本免费阅读


    裴昭抿着嘴唇,冰凉的扳指硌得她很不舒服。


    她抬手想要拨开崔珩,但一不留神,指甲便刮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苍白的划痕。


    两人都有些怔楞。


    她开口打破沉默:“微臣失礼。请殿下恕罪。”


    崔珩没有接话,面色却微微冷下来。背后的天色逐渐变暗,是山雨欲来的征兆。乌云遍布,陡然消失的阳光让他的神情更显阴郁。


    京城的初夏便是如此,烈阳愈是灿烂,随即而来的暴雨便愈是猛烈。


    不过片刻,雨点便哗然落下。


    卫婴跑上前来送伞。


    他替崔珩举着伞,瞥了一眼湿漉漉的裴昭,立刻道:“卑职再去取一把。”说着,便伸手将伞柄递在裴昭手中,换她来替晋王撑伞。


    却不想,崔珩抬起手,接过纸伞:“卫婴,不必再取了。退下吧。”


    “是。”


    他在伞下,她在雨下。


    裴昭静静地看着他,察觉到气氛肃然。


    青年握住伞柄的手微微用力,骨节分明。因为肤色苍白,更衬得手背上泛红的划痕鲜明可见。


    崔珩不走,她亦不能直接到廊下避雨。


    雨势愈来愈急。雨珠从面颊上滑过,渗进她青色官袍的衣领,身上一片冰凉。


    裴昭轻声问道:“殿下还不回去吗?”


    此时崔珩的脸上,连往日虚浮的笑意也看不见。


    裴昭只能自问自答道:“暮春赏雨,确实是雅趣。”


    她不知方才为何幼稚地觉得,即已坦白身份,自己便还是裴府里无忧无虑的千金。


    雨珠滑到胸前。


    七年前的伤口,如今不过一道淡痕,但每当遇凉,仍会隐隐作痛,一阵急一阵缓,像是琴弦一般,被人随手拨弄。


    “殿下。”她不由攥紧衣角,“微臣可以去廊下避雨吗?”


    “去吧。”崔珩转过身,亦往回走。


    她跟上去,但没走两步,心口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连双腿也控制不住了。


    裴昭伸出手,想拽住那抹灰青色的衣袖,但什么也没抓住。


    身后传来闷闷的倒地声。


    崔珩回过身,垂眸看着伏在地上颤抖的少女,迟疑片刻,终是屈下身,拽着她的右肩将她捞起。纸伞让他感到行动不便,便索性丢到一旁。


    卫婴跑过来,一手替他举起伞,一手伸上前,想帮他搀扶昏倒的少女:“殿下,这种事情卑职来就好。”


    “卫铮铮呢?”崔珩避开他的手,只是问道,“让她来见我。”


    ……


    裴昭梦见杨黛背着自己,在故宅的窗边坐着。


    月光被纸窗一拦,只在屋内留下朦胧的清灰色。妇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拖得很长。


    幼年的她躺在床上,悄悄睁开眼,侧过头看向母亲。


    为何母亲要在她入睡后,才悄悄起身?


    杨黛打开香奁,从中取出淡青色瓷罐,之后的动作却因身形遮挡,再也看不见。


    “娘!”


    裴昭猛然睁眼,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房间。


    “你终于醒了!”侍卫打扮的少女扶她起来,“方才郎中替你针过了,现在有没有舒服些?”


    裴昭揉了揉太阳穴:“多谢,我没事。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卫铮铮,叫我铮铮就好。”


    “铮铮。”裴昭默念一声。她向身上看去,原本的官服已被换成质地柔软的杏色薄衫。


    卫铮铮立刻说道:“官服脏了,于是我托人去洗了。”


    “多谢铮铮。”


    “不必道谢。”卫铮铮粲然一笑,“以后,我便要常常和你在一起了。”


    见裴昭一脸错愕,卫铮铮若无其事道:“方才你在校场遇刺,殿下便让我之后跟着你。有我在,一定护你平安无事……”


    少女开始滔滔不绝,丝毫未注意裴昭已是眉头紧锁。


    “铮铮,可以带我去见殿下么?”见少女没有停顿的意思,她只能打断道。


    “可以,当然可以!”卫铮铮连忙点头。


    出了厢房后,沿着游廊一路直走,便来到竹影斑驳的书斋前。斋外的四季竹,因为绵绵雨水,愈加青翠欲滴。


    “袁姑娘想见殿下。”卫铮铮朝门边的婢女道。


    婢女看了裴昭一眼,平淡道:“卫统领说,殿下不见人。”


    卫铮铮道:“啊?不见人?为什么不见袁姑娘?”她声音颇高,显然想让屋内之人听到,果不其然,片刻后,书斋的门被从里打开。


    “卫铮铮!你是生怕殿下听不到吗?”侍卫冷脸训道。


    “不这样的话,哥,你也不出来呀。”卫铮铮撇嘴,“袁姑娘想见殿下。”说完,顽皮地朝裴昭眨了眨眼。


    卫婴叹了口气,朝裴昭道:“请进。”


    绿釉灯盏烛火点点,崔珩坐在案边,正在用朱色的墨笔勾画卷册。箭衣褪去,他换上了宽松的青色薄衫,原本高束的头发也披散在肩侧。


    湿润的雨风趁着门开的间隙,掠过桌案。烛火奋力挣扎,在门扉掩上时,颤巍巍地灭了。


    他抬起眼,望向她。


    “坐吧。”


    裴昭坐下后,向崔珩的手背看去。血珠已经凝固,此时变成了深红色的细痕。


    “殿下的手,疼吗?”


    崔珩将墨笔放下,阖上卷册:“你是想问杜谦案吧?以后有事情,直接说。”


    裴昭讪讪一笑。


    得了崔珩的眼色,卫婴开口道:“袁录事,其一,刺客是杜谦的养子;其二,杜谦想派刺客刺杀殿下。其三,卷宗上的案发现场,是后来卑职布置的。”


    裴昭呆呆地看向他,单是其中一条,便令她怔楞许久。


    一时思如乱麻。


    “杜谦是谁的人?”


    “他背后是谁,正是你要查的。”崔珩轻笑了一声。


    裴昭点头称是,又问:“殿下去长史府,和杜谦说了什么?”


    “只是公事。但那日本王离开时,杜谦却递上了一张字条。”


    崔珩提笔,在洒金宣纸上写“杨柳枝头黄雀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谦是螳螂。而崔珩既是蝉,又是黄雀。


    裴昭有些茫然:“杜谦他……竟知道殿下,会设局将他反杀?”


    崔珩颔首:“后来杜谦找我,说想以自己的命,换他妻女的命。可惜,他无论如何都要死的,本王不做亏本生意。”


    裴昭凝神听着。


    “但杜谦还有另外的筹码。若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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