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走进的第一间科研室。
21
不管是做什么事,第一次都算是值得纪念的事，在开始之前都会带着些紧张、期待的情绪。
本来六个学生还没这个情绪，当听到向老师的话,他们都下意识的深呼吸一口，带着慎重的情绪迈步走进科研室。
如果现在要问他们的心情。
那什么都问不出来。
因为当迈进实验室后，他们眼里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全都是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哇！”
“哇哇！”
“这……也太牛了吧！”
“这是分离器吗？这是什么？这是检漏仪吧！”
一声跟着一声惊叹,个个都是张着嘴巴，眼里更是亮光闪闪。
如果说兴趣班只是稍微了解这个领域，那现在算是真正的迈入到科研的圈子里。
呼吸忍不住加重,恨不得马上上手。
“厉害吧？我跟你们说，我还亲自操作过,那感觉特别赞。”邵石作为六人中的先驱者,他觉得十分的自豪,挺胸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还主动介绍着周边的仪器设备。
还真别说，是有那么几分架势。
“这些我们都能用吗？”程冉问道。
“当然可以。”回答的人是向薇,等所有学生的视线传来，她便道：“既然是做科研，就算以后身边会有助手,该懂得仪器设备你们还是得懂，所以基础得先打好。”
说归说，向薇就属于基础没打好的人。
在上个小世界，没人不称赞这个女同事聪明、有想法，但同样遗憾她的基础知识不够扎实。
这是事实,因为她的步子垮得太大,以至于有很多基本的东西没有跟上,导致在后面的科研上多少会出一些不必要的小麻烦。
向薇自己做够岔路，自然不会让她的学生也走一遭。
她道：“今天先不说其他，就来了解了解它们吧。”
所谓的‘它们’，自然就是房间里的各种仪器了。
向薇走向最近的一台，她道：“这是一套通信系统，它能够连接……”
等向薇的声音响起，六个学生不约而同的拿出纸笔开始记起来。
向薇的科技班授课的时间不长，她在之前就对校长连着保证不会耽误到学生的学习，所以除了周六日之外，大部分都是中午休息的时候。
为此，她还特地给六个学生包了一顿中餐。
和食堂的不同，虽然还是三菜一汤，但油水多了不少。
这让六个学生对科研的动力更多了些，能吃到好吃的，还能接触他们觉得很有意思的东西，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嘛。
“小乐，这里！”徐子濯挥着手，他喊着：“快些来，听说今天的午饭有牛腩！”
光说就差点馋到流口水。
恨不得马上跑去宿舍五楼。
只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同伴出来，他又不好自己一个人走，只能走进教室喊人。
刚进去，就看到教室里的人抬着头去看搁在边角上方的小电视。
每个班级都挂的有一台小电视，偶尔的时候老师会打开放电影给他们看，那个时候绝对是上学最快乐的时光。
其他时间，不但关着还拿着红布盖得严严实实，谁都别想打开。
徐子濯边走边道：“今天电视怎么打开了啊？”
“嘘！”旁边一人伸手竖在嘴前，“小点声。”
徐子濯不解，抬头看着电视，想着播放的电影难不成有牛腩吸引人？
结果看了几秒。
徐子濯也顾不上香喷喷的牛腩了
“我国将在2001年1月10日1时零分发射神舟二号，现在发射现场已经准备就绪，距离发射时间还有13小时32分……”
电视里传来标准的普通话，所讲述的内容吸引了班级里所有的人。
还有13个小时，神舟二号就要发射！
他们国家的飞船又能在天空中翱翔！！
“啊啊啊，凌晨1点，那个时候我都睡觉了。”
“今天放学回去早点睡，把闹钟调到一点前，看完发射就睡！”
“想什么了，看完发射也舍不得睡啊。”
谁又舍得？
现在他们都舍不得去吃饭，哪怕距离发射还那么长时间，但就是舍不得移开眼睛，看点屏幕上发射器和飞船的样子，听点新闻人说的话都觉得津津有味。
只可惜，并没有长时间的播放。
大概十几分钟后，新闻就结束了。
每个人看得是意犹未尽。
“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重播。”
“肯定有，但是重播哪里有实时播放看着好？”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等到零点后，神舟二号发射啊！怎么大的事，怎么能不亲眼见证呢！”
没错。
这对于祖国来讲是一件大事，这是值得被铭记的一天。
他们又哪里愿意错过？
“说不准我爸妈也会看呢，我到时候偷偷爬起来和他们一起看！”
“太好了吧，我爸妈就是允许我都没法看，我家都没电视机，看重播都看不了。”
“不知道明天教室会不会开电视？要不我们一起去求求老师吧。”
这对于学生来讲，是一件很新奇的大事，他们都不愿意就这么错过了。
包括向薇，她也不愿意错过。
或许是习惯了，她每天都差不多是零点左右睡，熬到1点去看发射新闻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还是得调好闹钟，研究的时候太过专注，很有可能一不留神就直接到天亮了，如果是其他事，因为研究错过就错过了，可这次不同，她是真的很期待神舟二号的发射画面。
‘咚咚。’
门房外传来敲门的声响，向薇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开门。
房门一打开，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她问道：“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这个时候都该是休息了。
谢小乐低垂着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就用手拱了拱身边人。
邵石立马洋溢起笑脸，“向老师，那个……我们能不能在这里看看电视啊？”
向薇挑眉。
邵石双手合十，他赶紧着道：“我们保证，看完发射立马就回宿舍睡觉，绝对不会耽误明天上学。”
谢小乐跟着点头，满眼都是期待。
宿舍里可没电视，教室也都关着的，他们就算想看都没地看。
不过，向老师的科研室有呀。
而且还是最新款，比教室里挂着的电视大好多，还特别的清晰，看着特别爽。
要是能在科研室看神舟二号发射，那该多好啊！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厚着脸皮找来的原因。
向薇沉默了一会儿，在两人觉得没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回应：“现在还早。”
“我们带了试卷，可以边做边等。”邵石赶紧说着。
谢小乐立马将试卷拿出来，厚厚一沓。
向薇朝着旁边挪开了一些，“进来吧。”
两个男生脸上闻言便是一喜，拿着试卷就往里走。
他们现在对科研室已经很熟，直接找了个桌子坐下，拿出笔开始做卷子。
一张卷子大概要耗费半个小时。
做完之后，两人相互检查，再小声讨论做错的地方，而向薇在另外一个桌台前弄着自己的研究，两方共处在一个空间，却没有打扰到对方。
等向薇抬起头活动中筋骨时，已经快要接近一点。
她先是将旁边的闹钟按掉，再起身拿了水和一些水果放到两个男生的面前。
向薇做研究做得专注，两个男生写题也专注。
突然看到有矿泉水出现，还吓了一跳，邵石赶紧看了看时间，“好险，我还怕错过了。”
“没，我记着呢。”谢小乐有些困意，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睡着了，要不是一直强撑着，真想倒头就睡。
可随着时间快到凌晨一点，困意消散，三个人都精神起来。
靠墙的电视已经被打开，画面上是发射飞船的动态视频，以及旁边有记者在做采访。
邵石伸出手比划了下，“从电视看，看着好小啊，这居然能发射到太空中去。”
向薇手肘靠在桌面，她道：“这么看着小，但你知道它有多重吗？整整40多吨，你可以想象它的大小。”
40多吨？
邵石咋舌，“这么重？”
谢小乐都舍不得挪开眼，“要是我们能去现场看看那该多好啊。”
“以后肯定有机会。”邵石想都不想就道，“有了神舟二号，还有三、四、五六号……迟早能去现场看看。”
聊着的时候时间慢慢过去，挂在墙上的钟表朝着一点走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人都没在说话，全都是盯着电视上。
电视分为四个镜头。
一个倒计时、一个工作人员们的操控台、一个后台。
占据三分之二镜头的是垂直对接状态的神舟二号。
神舟二号以飞船系统和火箭系统组合，如今的发射主要靠的就是捆绑在飞船的火箭系统。
“十、九、八……”
“开始了！！”
“你小点声！”
向薇忍不住深呼吸，靠在桌面的手不知不觉攥紧，显得十分紧张。
“五、四、三……”
上一次如此紧张又期待的时刻，还是在上辈子发射炮弹的时候，那种控制不住心跳，浑身微微发颤的激动情绪，有一种让人沉迷的感觉。
“二！一！点火！！！”
屏幕上倒数的数字全部归零，报时的工作人员的尾音有些发颤，不止科研室的三个人，而是全国、全球无数人都在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和想象中不同。
当报时的声音落下，垂直对接状态的神舟二号没有丝毫反应，屏幕就像是禁止了一般。
就在所以人都忍不住要担忧时，屏幕中出现了无比耀眼的亮光。
直接将黑暗的夜色照亮！
当神舟二号飞升上天，那一幕的光晕引入脑海，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随着亮光越来越小，在画面上从一个大白点变成了小白点。
邵石还有些没回过神，“这就上去了？”
哇塞，能将这个大家伙造出来的人该多厉害啊，如果他也能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不过，读书还行，做起科研来他最多也只能帮点小忙。
邵石一把勾着发小的脖子，“小乐，你要是没想研究的东西，就研究这个吧，等你研究出神舟飞船n号，就能邀请我亲自去看看，要是再弄个载人飞船，就让我去吧！”
想想就美，要是能坐着飞船绕着太空翱翔，那绝对是最幸福的事！
他说归说，但也没打算让发小回应。
结果话刚说完，被他勾着脖子的谢小乐就重重点了点头，“好。”
此时的他，仍旧盯着画面上的亮光看着。
他心中突然有了决定，或者说，谢小乐突然想到以后该朝什么努力了，他心里多了目标，多了渴望。
与此同时，向薇也是这样。
火箭升上天时，那抹光晕真的太美了。
明明说好看完发射就回去睡觉，结果两个男生赖着不愿意走，哪怕后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一些记者采访的片段，他们都不愿意错过。
向薇催了两句便没再催，也没狠心将电视关了赶两人走。
毕竟她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接近三点。
向薇才起身将电视关掉，然后将两人赶回宿舍。
六点多就得起床，他们只能睡三个小时了。
向薇还好，虽然一直在科研，但算起来也算是半个无业游民，上午没事完全可以赖床。
只可惜，她没这个福气享受赖床的幸福。
没调闹钟，没事要做，一到六点出头就准时睁开眼，想睡个回笼觉都睡不着，干脆起床出门吃早饭。
等去了三餐食堂。
向薇发现今天的学生们大多都是带着黑眼圈来上学。
想想就知道原因了，因为她眼下也挂着黑眼圈呢。
吃了饭，先去了一趟机械厂，陈伯从王忠那里拿到一批材料抵押货款，质量都上乘，正好够她用于研究中。
跟着说了些厂子的其他事，向薇就回学校了。
刚到没多久，六个学生就到了门口。
和以往的安静不同，他们这会儿叽叽喳喳讨论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刚刚走进科研室，徐子濯便大声开口：“向老师，我们做飞船吧！”
“对啊，向老师你晚上看了电视吗？咱们国家的神舟二号好厉害啊。”
“反正要选一个项目，咱们就选飞船吧！”
“不过那么大的飞船，咱们弄得出来吗？”
“当然弄不出来。”徐子濯摇头，他倒是很想做一个真能上太空的飞船，但很显然是弄不出来的，“我们可以做个缩小版，或者将要求先放低一些，做一个能飞的飞机也行。”
“对对，咱们可以分开研究，飞船不是分为几个部位吗？咱们一个一个来。”
一声接着一声。
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六个学生有的有目标，有的一直没有目标。
可当他们亲眼看到火箭发射，飞往空中的画面，那种兴奋让他们多了一个念想。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些。
因为他们发现向老师一直没说话，不由有些紧张，他们讨论得热闹，可向老师说不准觉得他们的想法很可笑呢。
想想也是，能飞上太空的飞船，是他们一群学生能研究的吗？
个个羞得垂下头，他们也太敢想了，怎么能有怎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正在这时，向薇问道：“为什么不说了？”
徐子濯挠了挠头，“我……我们还是不了吧。”
向薇蹙眉：“为什么不？”
几个学生还是垂着头，不敢再说些什么。
倒是程冉有些挣扎，她脑海里又一次想起了苗苗说的话，连着鼓了几股劲才开口，“向老师，我还、还是想试试。”
声音特别小，小到如果不是都站在一块，不然谁都听不到。
徐子濯几人偏头看去，这段时间的相处，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同伴的性子，陈冉一直就是性子最安静最内向的那个，却不想她是第一个敢说出来的人。
哪怕特小声，但也比他们有胆量啊。
或许是同伴给了一些鼓励，程冉跟着小声道：“如果连试都不试，又怎么知道我们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短短的一句话，等说完后程冉紧张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就怕听到向老师的呵斥声。
然而……
“行，那就试试。”向薇开口，眼里带着笑意：“不过再试之前，你们得先弄个计划出来，最终能不能行，就看你们的决心了。”
想试自然可以，但好歹得先有个计划。
什么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片空白，这样谁又敢让他们试那么大的项目？
不是舍不得钱。
而是有点太急促了。
根基打好，也不能太过。
向薇指了指一旁的电脑，“想查什么资料直接查，想用什么仪器尽管用，只要在下周前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可以吗？”
“好！”
“我们一定完成！”
六个学生跳跃起来，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这天是周三，到下周一还有好几天的时间。
只是因为还要上班，真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邵石就开始分配工作。
明面上是邵石来分配。
其实基本上都是谢小乐在背后安排，再由邵石指派。
有些资料不但的在网上查，还得去图书馆查。
向薇看着他们的安排，哪怕看出一些问题都没立马指点出来，科研的过程中不怕出错，怕得是知道错了还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她很想知道，这群学生会怎么做。
和他们一样，向薇也挺期待周一的到来，好奇他们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邵石正好就分配到一个周六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活，想着查完之后干脆就回家一趟，周末再回宿舍。
谢小乐搬到学校宿舍后就没再回过家，邵石倒是时不时跑回去一趟。
这天他刚拿出钥匙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邵石一愣，“爸，你在家啊？”
邵爸跟着一僵，随后赶紧挤出笑，“这不正好今天休息吗，倒是你，你怎么舍得回家了？”
邵石走上前，像是勾着发小脖子一样，伸手勾着老爸的脖子，完全一副哥俩好，“我想你和妈啦，这不正好在图书馆查些资料么，然后就跑回来了。”
“那你等着，我给你买点卤味回来。”邵爸抓着他的手，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在学校的日子蛮好嘛，我看你长高了些，还胖了点。”
邵石是个话痨，当下将在学校里吃了什么菜说了出来，周一到周五的菜式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自己吃了几碗饭也说了。
最后邵爸不得不打断，“等会儿再说，我先给你买卤菜，你在家等着。”
邵石有些意犹未尽，他道：“那你快点回来啊，我还没说完呢。”
邵爸笑着摇了摇头，拿了钱就出门。
等到了卤菜摊子边，问了价钱后，满脸都是肉疼：“怎么比原先贵了些？”
“没办法，肉价上涨了。”摊位老板道：“你家小子不是爱吃猪耳朵吗？要不要来点？”
邵爸咬了咬牙，“行，给我来两个吧。”
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这么一小袋的猪耳朵花了他们一家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等他正打算往回走时，就看到前方的一人，“孩子妈！”
邵妈听到声音，小跑的上前，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时，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你怎么……是儿子回来了？”
邵爸点了点头，“难得回来一趟买点好的给他吃。”
说完，他微微顿了顿，“我想着丢了工作的事还是别跟他说了，孩子嘛，用不着操心大人的事，说不准我过几天又能找到工作了呢？”
邵妈叹了叹气，点头应着。
他们家的条件算不上好，哪怕两人都有工作，可上面有老，身体都不是太好，光买药就要花不少钱。
下面有小，好在周边有个收费少的学校，但就算再少，到底也得花一些钱。
本来以两人的工资能养活一家老小，偶尔的时候还能存一些给儿子读大学用。
结果哪里知道厂子效益不好，一大半的工人都丢了饭碗，其他工作也不好找，就这么一空就空了一两个月了。
邵爸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儿子，也是不想儿子太操心。
孩子嘛，哪怕就是少年那也是他的孩子，就该像刚刚那样，充满着活力和热情，而不是被生活压弯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