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峰被谢墨白打发之后，有一段时间偃旗息鼓。这让林曦轻松不少，她按部就班地，在工作之余练习口语。
之前，她经常下班后和孟缨视频。好友二人用外语聊天。孟缨去国外参加时装周之后，林曦可不敢真的去占用谢墨白的时间，找他陪练。
幸而在口语速成方面，柳云霆给她帮了大忙。她在暖阳基金会新认识的这个朋友，F语水平相当地道。
而且柳云霆性格相当阳光开朗，虽是初入职场，经验尚浅，但并不天真肤浅，是个很知道为将来打算的上进青年。林曦每周要去基金会半天，代表谢墨白露个面。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和柳云霆私下用F语交流。
有了私人辅导的补习和柳云霆的陪练，再加上林曦本来就记性很好，学习能力很强，她的口语水平进步很快。
有一次，林曦请柳云霆吃饭，顺带一起散步。林曦带着防晒帽，她开玩笑地用外语说：“Leo，我把你拉出来，相当于找了一个全天候陪练私教，可是耽误你赚钱了哈。”Leo是柳云霆的外语名。
柳云霆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很健康。他高兴地说：“美女相邀，求之不得。”他大大方方地道：“而且，你不是请我吃饭打球看剧了吗？”
林曦对于他这种态度很欣赏。她竖起大拇指，笑着道：“少年，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林曦分享起自己的过往趣事：“我上学的时候，经常蹭老师的饭卡吃饭。”
柳云霆十分意外，他沉默片刻才道，“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林曦开玩笑般地指指自己的脸说，“可能我早早就把脸皮修炼出来，厚如城墙一般。”
然后，她才收敛了玩笑，语气稍微了郑重一点：“如果说大道理，朋友和师生之间，不必计较这么多细枝末节。如果要说现实……”
她看着柳云霆，语气柔和地提点，“那就是更没有必要尴尬了。”林曦神情平静而自信：“他们给了我帮助，我又何尝不是在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提前投资我未来的机会。”
这句话让柳云霆心中十分触动。
林曦却转过脸，继续目视前方，一边走一边随意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价值观念。但作为一个学姐，我很乐意分享我的经验。”
她善意地道：“永远不要害怕接受别人的好意。”
“我见过很多成功人士。他们出身不俗，能力出众，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着大把的资源，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别人的资源。可即使是这些人，在有必要的时候，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找人帮忙。”
林曦愿意用自己的人生经验，给这个青年一点启发：“这些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呢？我们有什么必要，清高地拒绝唾手可得的善意呢？”
她轻声说出自己的观念，“只要不违反我的原则和底线，我从不拒绝捷径。如果感激，那就记在心里，终有一日可以有所回报。”
作为一个刚刚走出校园、踏足职场的青年，柳云霆第一次听到这种指点。他只觉得这些话振聋发聩，仿佛将他带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沉浸入思考之中，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声音低沉的地问：“如果永远回报不了呢？”
林曦的笑容十分明媚，说道：“那就证明，我们的师长、我们的朋友，他们一切顺遂，并没有遇到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困难。这不是很好吗？”
柳云霆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步履轻快的女子说道，“林曦，你真的很自信。”
林曦则是心情愉快地笑了几声，说：“知识、经验和自信，这才是我们能够安身立命的财富。”
然后，这种轻松的时光，并没有过太久。
很快，又到了新一次的总裁办公会。工业板块的老议题——研究出售冶金、建材两家子公司，不出意外地又又又没能排会。
如果邓一峰再杀过来，她总不能再躲去谢墨白卧室。林曦十分忧愁地想。
但这次邓一峰反而显得十分平静，令她庆幸又奇怪。真不能怪林曦多疑，毕竟她一直认为，对手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林曦提着一口气，从头天晚上加班，到第二天早上开会。
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
在国昌集团级别最高的总裁办公会上，邓一峰找准时机，突然站了起来。
他大声道：“小谢总，我们工业板块提议，对出售冶金、建材两家二级子公司的事项，进行研究。但是一提报了多少次，总裁办始终没有给我们排会。”
邓一峰怒气勃勃，“我们也不是要求，立即就卖出两家二级子公司！毕竟这也是集团的资产，我们肯定不希望贱卖随意处置了。现在只是要求，研究启动事项是否可行。”
林曦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邓一峰果然是要攒着，来一个大招。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只见邓一峰继续扬声道，“什么时候，集团都不让人说话了！什么时候，重大决策，都不能拿出来讨论了！”
谢墨白被邓一峰质问到面前，他并不动怒：“邓总，你现在难道不是在会上发言？重大业务自然也可以拿出来讨论？集团自有规章，各位总裁时间宝贵。”
他轻描淡写地道：“排不上会的议题，总是有些毛病。或者资料不精确，或者论证不翔实，又或者……没有提前沟通酝酿、达成一致，议题不成熟。”
邓一峰觉得，谢墨白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他猛地拔高音量道，“工业板块上下及管理层，都对议题达成了统一意见，一致认为应该出售这两家子公司，剥离相关业务！”
“而且关于出售的价格，以及出售之后，会对集团产生的各种影响，都进行了专题研究。怎么能算不成熟？而且我们也把这些材料，作为附件上报了！”
谢墨白并不再答话，而是道：“林曦，你给邓总解释一下。”
林曦定了定心神，做好了战斗准备，站起身，客客气气地道：“邓总，工业板块的材料，我们已经收到了，并进行了认真研读。出售两家子公司之后，会导致集团产业链发生断裂及空缺……”
她见邓一峰又要立即开口，连忙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当然，工业板块提交的材料中，对这部分内容，已经进行了论证。”
邓一峰见林曦这样实话实说，才勉强压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语。
林曦接着道，“但是，国昌冶金和国昌建材，长期为基建板块和地产板块提供原材料，这是事实吧？”
“基建和地产，并不是工业板块的下属子公司。恐怕工业板块不能代表这两家的意见。”她开始反击，“请问邓总，有没有向基建、地产方面征求意见，并达成一致呢？”
林曦从容地道：“我们在议题的上报材料中，并没有看到相关内容。所以才判定该项议题并不成熟，不足以上报总裁办公会研究。”
邓一峰一时语塞。林曦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这样总算能搪塞过去了。
不想这时，分管基建板块的集团总裁何若琳，却开口了，“出售两家子公司之后，基建这边需要重新寻找原料供应商。”
他问道：“邓总，你们对这一情况，有提前加以考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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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不由皱了眉头。何若琳看似是关心基建板块的原料供应问题，但他话中的意思，却仿佛默认了两家子公司的出售。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给了邓一峰进一步发言的机会。
果然，邓一峰也不傻，他立即肯定地回答道，“我们对此已进行了详细的论证。而且根据研究，集团作为下游大客户，有着议价优势，甚至能够以更低的价格寻求上游的合作伙伴。”
何若琳朝谢墨白和郭正笑了笑说，“小谢总，既然这样，只要不影响我们基建的业务，我个人是不反对的。”
谢墨白白冷冷地看了何若琳一眼，他也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甚至不是郭正，而是这个分管基建板块的何若琳。
或许，郭正与何若琳已经提前达成了一致。甚至也可能，二人虽未有达成一致，但是在压制着自己这个新任ceo这件事情上，立场是一致的。
郭正面上，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他也适时地开口。甚至越过谢墨白，道：“何总的意思，大家已经知道了。正好其他各位总裁都在，不如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一般会议的主持也很有讲究。要么是总裁办按流程推进，要么就应该是地位最高的ceo把握会议节奏。
郭正此举，就相当于，无视了谢墨白这位集团ceo的意见，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就直接请办参与办公会的各位总裁进行讨论。
如果会上几位集团总裁形成了一致结论，那么不上会，也就相当于上会了。谢墨白也就无力回天了。
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谢墨白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他一直的策略就是，对于工业板块的这个议题，不上会不讨论。
但现在郭正、邓一峰先发制人，谢墨白也不能堵着大家的嘴，不让发言。刚才邓一峰不还嚷嚷着，集团不让人说话吗！
谢墨白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主人，他淡定地开口道，“这样也好。既然各位总裁、副总裁、子公司的负责人都在，那就都说说吧。”
郭正既然已经开口了，他不便于一味压制。但过证指询问几位集团总裁的意见，而谢墨白顺水推舟，让各位副总裁、子公司的负责人，也谈谈自己的想法。这就相当于扩大了发言的范围。
再没有比这个场合、这个机会，更能试探这这些人的态度了。
谢墨白是不愿意强硬逼迫众人表态的。这样未免显得自己是个新上任的ceo，有威逼之嫌。
但既然郭正给他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时机，谢墨白自然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一闪即逝的机会。
之前，何若琳几乎背刺谢墨白，旗帜鲜明地表示赞同国昌工业的提议。他站在了郭正这一边。
另外一位集团董事兼总裁卓锦城，态度就委婉地多。他更客观，也更他就事论事一些。
卓锦城看着谢墨白，持重地道：“小谢总，冶金和建材这两家子公司，近些年的表现确实十分一般。出售后，回笼资金，用于投入业绩表现更加亮眼的领域，也不失为一种好路子。”
谢墨白直接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看向了最后一个集团总裁，问道：“安董，您的意思呢？”
安逸轩的态度更加圆滑一点，两边都不得罪：“郭董和和邓总，都是为了集团的业绩考虑。当然，小谢总身为集团的ceo，想法也有道理。”
郭正的立场毫无疑问，这时接过话头说：“既然卓董和何董都赞成，安董也不反对，小谢总您看？”
再加上他本人，就相当于三票赞成，一票弃权。哪怕谢墨白反对，也无疑已经落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