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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上巳文会(四)

作者:朱颜难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狗腿王妃,在线杀夫》全本免费阅读


    与此同时,水榭里。


    天色没有亮开,冷风渐渐,纱幔垂在栏杆外,被风撩向水中央。


    “白郎照拂小果儿,帮了本王大忙。”


    冰玉台面上叠了成堆的谢礼,说话的人藏在纱幔间,听上去并不热情。


    白瑞生不敢应话。


    廊角的柳枝探了进来。暮春的时节,柳枝还未生絮。李挽折下一枝,负手立在木栏前。玄色银纹的蟒袍,勾勒出肩背鼓硬的肌肉线条。


    片刻后,听热闹的宾客终于散尽,他整个人也彻底没了热情,笼罩进肃杀的气氛中。


    身后人越发生怵,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李挽剥了细碎的柳叶,将弯折的柳条扔在冰玉台面上。


    “啪”的一声,


    “白郎平素都读过什么书?”


    骇人模样,宛如狱中审讯的吏司。


    白瑞生半晌才回过神来,“读……读过四书五经,诸子经文,策论,诗赋都……都读过一些。”


    李挽神情不动,“籍贯呢?”


    “昌州,”白瑞生怯怯的抿下嘴唇,“昌州白氏。”


    “不曾听过,”李挽没有丝毫情绪,“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白瑞生一一答道,“本支祖母家父家母均在,还有个妹妹。旁支亲族多年不曾走动,许是还……还有些人丁。”


    李挽像是随口闲聊,微微颔首,便没再出声。


    又拾起台面上的柳枝,对半弯折,放在手掌翻来覆去掂量,那神情,就好似在把玩着一条军鞭。


    未知的折磨才最恐怖,白瑞生耐不住惊惧,开口问道,


    “王爷邀白某来水榭,究竟所为何事?”


    李挽冷眼瞥去,“听风,临水,修禊。”


    “太后公卿皆在,王爷可以与众人齐乐,何故单独寻白某前来?”


    白瑞生这些时日胡思乱想都快想疯了,既然开了口,索性一股脑问出来,


    “建康皆道王爷好龙阳,又道白某蓝颜祸水,只有白某知道清白,真是百口莫辩。还望王爷指条明路,人前亲近白某,人后冷落于我,究竟希望白某做什么?”


    白瑞生梗着脖颈,抿紧嘴唇,如泣如诉,真真像被相好伤害的受气小媳妇。


    可惜李挽不通世情,压根看不出他的委屈,只觉得他这副模样甚是好笑,不紧不慢的勾了唇角,


    “我冷落白郎,白郎不也没有亲近我么?”


    这话说的奇怪,白瑞生懵懵懂懂抬起头,却听李挽话锋一转,


    “你接受我的邀约时,难道没有丝毫与我结党的心?可朝内朝外你有过任何讨好我的言行举止吗?”


    “没有。明明你都没有,本王却仍要赖上你,你可知又是为何?”


    白瑞生喉结抖了抖,李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拂袖而起,居高临下的看去,


    “因为你不够狠心,你不敢也不会孤注一掷、踩着纪家投靠本王。”


    他的凤眼黑沉,未见任何愤怒指责,全然只是在陈述事实;


    白瑞生却自心底里生出一股寒冷,就像衣不蔽体暴露于猛兽尖牙之下的那种寒冷。


    白瑞生失语,李挽不耐等他反应,用弯折的柳枝沾了茶水,在台面一左一右轻点两下,


    “永胜县、永昌县,离昌州都不远,选一个。回家去。你有良心,建康不适合你。”


    摄政王说一不二。莫说贬他区区侍郎的官,便是调动三公,也是一句话的事。


    白瑞生当即大骇。


    李挽这话的意思,是要赶他出建康了!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错,他甚至什么都没做!


    白瑞生眉头紧拧,渐渐露出狰狞神色,


    “为什么?”


    建康四大世家,陆商戴纪,除了四世家还有八大族,十六公卿,成千上万的门生幕僚,为什么李挽偏生就看不顺他白瑞生?为什么偏生就得他白瑞生走!


    他不断质问着为什么,积攒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几近崩溃。


    李挽冷眼看着,许久,才答非所问道,


    “你应该感谢自己收养了小果儿,救你一命。否则你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他收手抽回柳条。


    白瑞生却一把将他拽住,


    “我不走!”


    他的眼眶通红,乌丝高悬的额角淌下细密冷汗,终于硬气了一回;虽然知道摄政王只手遮天,他也必须为自己垂死挣扎,


    “回家?王爷说的容易,又怎会知道我等寒门走进建康宫,耗费了多少心力!那几乎是我白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奋斗。王爷让我回家?让我把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践踏在脚下?我不同意。”


    咆哮的声音久久不停,白瑞生似想起什么,又恨恨道,


    “王妃善良,心疼小果儿,必然舍不得我走,我去求王妃、我去求小果儿……”


    “好!很好!”


    话音被李挽打断,他虽然嘴角扬着,却看不出丝毫称赞,暗沉无边的眸子死死盯在白瑞生脸上,冷意源源不断在他周身漫开。显然,已经震怒到极致。


    “去找陆蔓!”


    李挽迈步木栏边,扬手一掀,素白绢丝瞬间崩裂,拽着木梁顶轰然砸在脚边。


    “走!”他用柳枝指向对岸,


    “我带你去找她。你想死,本王不拦着。”


    溪水对岸,戏台前正走来一群贵人。


    小果儿穿着锦鲤肚兜、明黄绸裤,红绫绕身,双足各踩一只莲花桩,稳稳走向戏台中央。


    乐班起了鼓点,好戏即将开场。


    届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杂耍上,根本不会再有人注意到陆蔓的行踪。


    陆桐心中很是不安,手足无措、四处张望;正见纪子莹落座纪家席间,寻着自己,深深的看了一眼。


    意味深长的目光,充满警告威胁,只一眼,陆桐手掌顿生一层冷汗。


    她明白了,这一切只怕都是纪子莹的安排!


    那日,阿姊戳穿她对白郎的心思后,陆桐在幼桃的怂恿下,打算趁着上巳节,往白郎茶水里下春药,为自己努力一次。


    王爷和白郎亲近,于是陆桐把下药的重任托付给了幼桃。


    不料,那晚小丫鬟去王府送春药之后,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药被幼桃下在王妃的酒里了”,便被纪子莹不由分说的带走,整整两日没有音讯。


    陆桐刚刚及笄,不知道闺房里的腌臜手段,之前她还闹不明白,王爷和阿姊都成亲了,纪五娘子好端端的、让幼桃给阿姊下药做什么?


    直到今日,见到纪子莹种种古怪行为,她才渐渐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李挽的出现,更是彻底应证了陆桐的猜疑。


    只见气宇轩昂的王爷,携着白瑞生,穿过宾客走向戏台,目不斜视,神色坦然,该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爷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给阿姊下药不是为了王爷;她们是……


    要害阿姊!


    陆桐瞪圆了眼睛。


    戏台前,李挽径直取下木桩上套的金圈,扬手向戏台上空一抛;便见小果儿踩莲跃起,屈身抱膝,从金圈钻了过去。


    场下掌声雷动,交口称赞。


    陆桐再也顾不得其他,抖着一颗心,快步走到李挽身后,


    “王爷,阿姊她……!”


    纪子莹的眼刀还未杀至,倒是李挽自己先应了话,


    “你姐姐不在?”


    人声鼎沸中,他凤眼微斜,懒懒散散环顾一圈,未见丝毫紧张,


    “没事,你姐姐在府里看过小果儿表演,看不着也无妨。”


    他知道一会儿要起事,倒是觉得,不来更好,省得那小女娘又想多管闲事。


    他收回目光,随手抛出一枚打火石,金圈眨眼燎出明晃晃的焰光,而小果儿猫身在热浪中一闪,亦平稳的钻出火圈。


    看客们的热情更加高涨。


    很快李挽和小果儿你来我往、沉浸在热闹之中,丝毫没有预料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只有陆桐,在人群中死死绞紧双手,一双眸子焦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


    时近晌午,天色转阴。


    悄无声息间,一团乌云飘来头顶,怕是要起风雨。


    可惜,昏暗的天光底下,宾客纷沓落座看席,皆未留心。


    绞金炭炉,银丝香炭,暖融融的烟气充斥鼻尖;笑谈间,尽是娇娇甜甜的味道。


    台上戏子登场,台下香气扑面,整座园子都笼罩在暖香中,无人注意到人走茶凉的曲水流觞溪畔,浓烈杀气已然四溢。


    鹿苑新拓,黑羽禁军对着一张潦草地图,一时也摸不清关窍。见曲水流觞处已然无人,便只留下零星几位护卫看守。


    溪畔,一老一少两名护卫在巨石边站岗,双手兜在衣袖里,水面起风,冷得两人忍不住跺脚。


    戏台离得不远。


    与此处的冷清不同,台上亮着璀璨灯火,隐约可见台下觥筹交错。香气弥漫,不多时,便有锣鼓声传来。


    建康素爱文雅,上巳文会不常见杂耍戏曲。


    小护卫指了指戏台,“哥,咱多久没见过如此热闹的节目了?”


    同伴明白他的想法,目光轻睨,“你去看吧,我在这儿守着。”


    这人便舔了笑,理顺衣袍,拔步向琼宝阁走,“谢谢哥,回来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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