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王妃,在线杀夫》 1. 大梦初醒 《狗腿王妃,在线杀夫》全本免费阅读 二月,新雨霏霏。 建康城鳞次栉比的瓦屋勾舍沐浴在细碎雨丝里,延绵百里不见尽头,像是连接着雾蒙蒙的云天。 晨曦照不透厚重的雾气。 摄政王府前,早有下人摸黑出来支起成排的圆团灯笼。绢丝灯罩印花缂丝,盏盏都是工匠十数年的心血;却不过眨眼,这些名贵之物,便被浇得卷曲耷拉,泠泠沥沥往下滴着冷雨。 天色转亮,料峭春风不减,灯笼渐渐摇曳不安。 一片窸窣作响中,不知从何处传来歌声, “……遨遨六合,傲诞三皇。西观濛汜,东戏扶桑。南泛大蒙之海,北至无通之乡。周帝迎以上席,王母赠以玉浆……” 是上云乐,大梁将士班师回朝的颂歌。 刀鹊站在王府倚秀斋的月门边,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眼前的男人像是没有听见吟唱,岿然不动的立在细雨里。 玄衣衮冕,革带镶珠,银线刺绣的蟒纹伏于裙袍,雨滴落在蟒眼上,藏匿起某种吃人的精光。 大梁只有天子能服刺绣纹,王爷似乎从未将这些礼节放在心上。 刀鹊有些无奈的叹口了气, “殿下,镇远大将军也是今天回朝,官道自卯时禁行。殿下若想进宫谢恩,怕是要快些出门。” “嗯。”李挽背过一只大袖,登云软履踏在原地,却是纹丝未动。 诚然,王爷贵为摄政皇叔,违抗禁令的事早已驾轻就熟,连天子都要礼让三分,遑论镇远大将军。 只是倨傲过胜,难免遭人闲话。 刀鹊心里忧着,沉了声守在月门边,只能寄希望于昨日新嫁进府的夫人,是个知礼守时的主,能快些出来。 可惜,被刀鹊寄予厚望的王府新妇、陆蔓本人,此刻正陷在深深的怀疑人生之中,无暇顾及其他。 方才,她在断断续续的吟唱声中转醒;细听许久,才通过歌词确认,是二十一世纪早已失传的大梁礼乐《上云乐》。 在她熟读的史书中,大梁每逢胜仗,班师回朝的大军便会一路高歌这首歌谣。 桌案上一张洒金大红庚帖,很快确认了她的猜测。 这里确实是大梁,而她,穿越了。 穿越回了大梁天明三年。 这一年,大梁终于清退了困扰边境多年的南蛮七十三部,建康城中遍唱《上云乐》,月余不歇。 但没有人知道,这将是这个逐渐没落的朝代,最后的辉煌。 从此往后,世道衰败、朝政动荡、民不聊生,史书上留下的只剩血泪。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庚帖上、写在她名字旁边的夫君, 豫章王,李挽。 天子年幼,李挽作为皇叔,居摄政事;他把持朝政,党同伐异,为了夺权,不惜兵变叛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若说大梁是史书里最惨烈的一章,那么李挽摄政,便是这惨烈的开端。 曾经,陆蔓每每触及这个时代,总会悲痛于家国破碎、愤慨于奸佞险恶; 如今,她亲身处于这世道之中,甚至成了罪魁祸首的枕边人,心情只可谓是更加沉重。 沉重之余,又生出一腔求生般的孤勇。 当时,她天真的以为,她能清醒的预见未来,所以她能救大梁。 也只有她,能救这个时代。 ==== 摔门而出的声音拉回陆蔓的沉思。 早春凉意被屏风隔绝在外,里间一片死寂,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燥热。 陆蔓坐在妆台前,黄铜缠花铜镜映照出身后的景象。 玄色袿襡铺在喜床上,团花新被整整齐齐,上面散落着瓜枣花生。想来,昨晚本该是个美妙的洞房花烛夜,只可惜,床铺被褥都冷冰冰的,她这副身体的原主,在新婚当夜就遭受了郎君的冷落。 不过,原主也不是好惹的。 陆蔓抬起左手,一指粗的伤口赫然横亘在手腕内侧,可见白骨。鲜血如注,顺着桌沿涌下,脚边纯白地毯在血泊里浸泡一整夜,每一根绒毛都鲜红濡湿。 而这道致命伤口的始作俑者,陆蔓轻颠右手里的匕首,看起来像是她自己。 割腕。 原主居然选择在新婚当夜,这本该幸福美满的时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仅是这样一想,陆蔓便感觉一阵强烈心悸袭来。 她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原主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被迫? 陆蔓捂着胸口抬头。 黄铜镜中的姑娘也像是大梦初醒,面色惊惧未褪,镜面上残留着呼出的团团热气。 白烟后,隐约露出一张青涩面庞,乌眸粉唇,素衣素面,一只耳垂坠着粒珍珠,在颈畔轻晃。 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没想到是个烈性女子。 陆蔓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还没来得及思考原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是非,方才被她吓得尖叫着跑出去的丫鬟幼桃,已经带人再次找了回来。 一急一缓两道脚步声,混杂着抽抽嗒嗒的啜泣,说话的声音是听不清楚的。 但陆蔓直觉,是李挽来了,是她那杀人魔夫君,来找她了。 陆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李挽碰面,将将平复的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一步一步、一声一声,心跳越来越快,割腕的匕首渐渐握紧在手中。 终于,来人顿步门外,“咯哒”一声,门开了。 劲风拂起额发,带进揶揄嗓音。 陆蔓第一次见到了李挽,而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没死?” 纵观全大梁、全天下、整个历史长河,恐怕没有哪位夫婿,会在大婚后的清晨、见到新妇的第一面,如此轻蔑的说出“没死”两个字。 除非,这个人是害死原主的凶手! 陆蔓看看手腕诡异的致命伤,又忆起到李挽的残暴行径,心尖颤颤。 难怪史书中没有李挽家室的记载,恐是早就被他谋害于后院之中! 陆蔓倒吸一口凉气,未及回神,匕首已经抵在李挽项上。 刹那间,鼻息相交、目光相触,眼前人的模样渐渐映入眼帘。 历史上李挽的相貌已不可考,所以在陆蔓的想象里,李挽一直是个暴戾嗜杀的奸邪模样。 何曾想,离近细瞧,竟是一副清贵俊逸的长相。 玄色立领拥着鸦青长裘,衮冕垂下十二玉珠帘,瓷肌胜雪,华发生光,一看便知是用金钱滋养出来的矜贵郎君,是小说里那种权势滔天的斯文败类的真实写照。 李挽垂下乌睫,不动声色打量着陆蔓,算计和试探被深深埋在眼底,只留下常年游走于权利间的成熟; 眉目间那种疏懒之感,就像是立于权势之巅,对世间一切金钱名利、甚至人命,早已无所顾忌。 可惜了,如此绝色皮囊,内里居然是罔顾人命的恶魔。 陆蔓闭了闭眼,手腕带上力,死命往李挽颈下划去。 然而,想象中刀刃划破皮肤的触感却没有传来,反到是像割在了某种金属上。 陆蔓心中渐渐升起疑虑。只是,刀已出鞘,哪有收回的道理。 她又使出吃奶的劲往项上砍下,指节已经用力得泛白,李挽仍是毫无痛觉的模样,甚至,他那鸦青长裘拥着,连外袍割没割破都看不清。 一柄青白薄刃就这样僵持在两人之间,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陆蔓毕竟有伤,体力渐渐不支;随着李挽躬身逼近,气焰也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李挽半眯着长眼,细细将小娘子打量够,才慢悠悠出手,握住陆蔓持刀的手腕,轻轻一按,将人抵在了屏风上。 冰凉薄刃反手贴上玉颈,眼前人没有说话,只是轻挑起一侧的眉尾,便吓得陆蔓头皮发麻。 要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史书里,鞭刑分尸屠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捏死她这只蝼蚁,怕也只是顺手的事。 保命要紧。她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以后还得与李挽朝夕相处。 陆蔓赶紧软下神色,小心翼翼将李挽戳远了些, “郎君误会,我……我只是想试试这匕首堪不堪用,否则,我不该白白受苦却未往生。” 她一边说,一边扬起左手,将狰狞的伤口递到李挽眼下,甚至鼻尖一耸一耸,情真意切的挤出 2. 犯错当罚,无论贵贱(一) 《狗腿王妃,在线杀夫》全本免费阅读 幼桃帮陆蔓理好仪容,出门时,天色大亮,雨已经停了。 上云乐的唱诵充斥街巷,将士们脚步铿锵,一场雨后,建康城又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此时官道肯定已经禁行,刀鹊叹了口气, “殿下,属下去告知督军一声,请镇远大将军让路。” 李挽抱胸站在车辇下,正要点头应下,视野里远远走来佳人倩影。 玄色朝服,织花椽边,广袖蓬裙垂在地上,掩住脚下碎步,乍看去,还真似天外飞仙。 直到仙人逐渐走近,脸上战战兢兢的狗腿笑意,瞬间打破一切幻想。 到底是个黄毛丫头,李挽冷哼一声,将刀鹊叫了回来, “算了,西河直街没戒严,走西河直街吧,绕道明堂,再进内宫。” 听说女郎们都怕那些拿枪持棒的兵将,还是别走官道吧,省得把人吓着。 刀鹊惊得不轻,从来只图省事的王爷,怎愿意绕行小道? “殿下,”他有些犹豫,“那西河直街窄小,将将能过一辆车辇,这时辰,怕是堵得水泄不通,待进到宫里,恐误了时辰。” 李挽不耐的瞪他一眼, “让霖怿等着。他皇婶头回进宫看他,等上片刻又如何。“ “……” 刀鹊眼睛都瞪大了。 王爷说谁? 他皇婶?! 难不成……是指夫人? 刀鹊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正想说些什么,陆蔓已经走到跟前,李挽挥手制止了对话,自个儿钻进了车轿里。 车窗洞开,雨珠顺着华盖滚落,轿内冷意涔涔。李挽端端正正坐在正中间,一柄长剑横在腿上。 陆蔓怯怯的勾了勾嘴角,跟着钻进角落里。 身侧冰山般的大佛、以及他手里六尺长的配剑,看得她胆颤得不行,鬼使神差寒暄了一句, “幼桃帮我簪的金玉花钿,好看吗?” 声音落下的瞬间,李挽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亲近的问他这种问题! 他极其缓慢的转过目光,挑起一侧眉尾,甚至有些不确定陆蔓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而问出这话的陆蔓本人,此刻早已懊悔莫及,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硬着头皮,眼神怯懦的盯着李挽。 不知为何,李挽又有些想笑。 车轿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刀鹊先一步笑开,“好看,夫人自然貌比天……” 话音未落,一记眼神杀从轿内那昏暗处袭来。 李挽勾腿,“砰”的一声将门砸上,毫不掩饰嫌弃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难看。” 好吧。 陆蔓皮笑肉不笑的耸耸肩,再次伸出食指,妄图悄咪咪将长剑往远处戳去。 李挽长眼一斜,瞧出了她的意图。便见他勾手拳握剑鞘,“哗啦”一声,剑身竖立,被扔进角落。 陆蔓愕然,尚未反应过来,一条细软巾帕已经落进掌心。 “把手腕包上。” 陆蔓眨着眼,手中一挽顺滑,不温不凉,似是雪落掌心般温柔;而且好像隐约有股药香浮动。 难道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陆蔓懵懵懂懂,抬眼瞅着李挽,一句“谢谢”正嗫嚅在唇畔,便听李挽不动如山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朝律法,自戕重罪。夫人寻死可以,别连累本王。”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陆蔓恶狠狠的将白巾掖进内袖,掀了竹帘,扭头看向窗外。 不过,李挽倒是提醒了她,大梁崇尚佛教、坚信业力因果,自杀可是牵连家族的大罪。寻常人都鲜少有自杀的,更何况原主这种有一定地位的贵女。 所以,昨晚极大可能,原主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的。 在这个世界,有人想杀她! 而这个人,就目前李挽这幅没有丝毫惊讶、没有丝毫关心的模样来看,极有可能就是他! 陆蔓心底冷笑一声。 若真是李挽,那真应了一句冤家路窄了。 但他为什么要杀她呢? 她因为知道历史摩拳擦掌想消灭李挽;李挽又是为什么,要消灭自己新娶的夫人呢? ==== 陆蔓想得出神,车行辘辘,不知不觉拐进西河直街,嘈杂人声渐渐传入耳朵。 食肆酒馆临街支起蓬布,出锅的豆粥满街飘香;游人散坐街边,饮酒品茗,弹棋象戏,喜气洋洋。 逼仄小道鲜见豪族马车,看见王府车辇行入,热闹的街巷慢慢停下笑闹,引颈向他们望来。 在一片安静肃穆中,一个灵活翻越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招人注目。 那人绛色劲装,银甲遮面,陆蔓的软轿经过一户院墙时,正看见他腾跃而出。 鬼鬼祟祟,与窃贼无二! 陆蔓当即瞪直眼睛,“有贼!” 李挽不应,陆蔓也并未对他抱有希望,趁着车行缓慢,一气呵成、推门跳车。 刀鹊恍惚看见一抹身影从身后滚了出去,再抬眼时,夫人已经立于 3. 犯错当罚,无论贵贱(二) 《狗腿王妃,在线杀夫》全本免费阅读 贼子舞刀掩饰,一掌随后而出,拍在陆蔓胸前。 脊骨咔嚓一声,立时一道天崩地裂的疼痛涌来。陆蔓顿在原地,行动艰难。 刀鹊急得直跺脚,高呼一声,迈步往前冲;却被李挽伸出长剑拦下。 “殿下……!” 可他家王爷从来又固执又冷漠,一言不发微扬起下颌,目光不容违抗。 遮面贼人全然就是个亡命之徒,根本未打算放过陆蔓,寒光刀尖直刺颈项,陆蔓本能阖下双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只听一道少年轻扬的声音,炸破沉寂街道,“住手!”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青草香气钻入鼻尖。 陆蔓睁眼,一条皮纹护腕的手臂横在自己面前,稳稳抓住了贼人挥刀的手腕。 身侧,一张青涩的郎君面庞,冲她眨眼示意,明眸皓齿,马尾飞翘,像极了小说里那些快意恩仇的少年郎。 陆蔓心头没来由的震了一下。 少年捏紧五指,遮面贼人痛得松开匕首,目光闪过张惶,“薛二郎,休管闲事!” 少年不应,浓眉轻拧,已经蓄力扣住蒙面人肩膀,想要与之一战。 蒙面人无奈应战,许是有些惧着这位薛二郎,出招束手束脚。 陆蔓便见着薛家小郎君端立街中央,只手斗得贼子方寸大乱;手间动作带起春风,将圆领袍衫吹得鼓鼓,像是兜了满腔意气。 她一时看得痴了,直到薛二郎将蒙面人反剪在身前,才恍惚回过神来。 “行了行了,你又不是不认得我,闹着玩的,别当真。” 蒙面人掀开银甲面具,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面庞,像是某户世家的郎君。 他显然与薛二郎是旧识,知道对方碍于情面一定会放过自己,便腆着一张脸,挣扎起身,想要一走了之。 陆蔓一步上前,“慢着,这位郎君,你行窃贼之事,伤无辜幼子,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蒙面人正埋首整理衣袍,听到陆蔓的质问,明显愣了片刻。 他缓缓回过头,难以置信的注视陆蔓许久,“怎的,小娘子是想拦我?” 陆蔓展臂立于他身前,岿然不动。 蒙面人眉眼一竖,指着自己的鼻尖,凶神恶煞凑到陆蔓面前,“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我是谁!竟敢拦我?真他妈不想要你狗命了。” 他似觉得荒唐至极,说着说着,朗笑起来,“薛郎,你来告诉这小丫头片子,告诉她我是谁!” 薛二郎不为他的话所动,扭头看着陆蔓,一双眼儿笑得亮晶晶的,“污言秽语,娘子莫听。” 陆蔓瞧着这位薛二郎是个仗义的主,心中暗笑,双手环抱在胸前,说话的底气都要十足许多, “犯错当罚,无论贵贱。这位郎君有胆子行窃,难道没胆子认错吗?” “你……!” 遮面贼人话到一半,突然看向陆蔓身后,变了脸色, “王爷!” “你们在说什么?” 李挽不知何时走到了陆蔓身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陆蔓,心中暗忖着,这小娘子方才一席话倒是颇让人意外。 薛家小郎神情微顿,很快看明白两人的关系, “原来是王爷和王妃。” 他旋即露出一个极其克制的笑容,垂眸移开视线, “王妃路见不平,薛某拔刀相助。” 遮面贼人讪讪笑着,“薛郎尽胡说,子辉和王妃,这是不打不相识。” 他该是笃定李挽也一定会放过自己,当即便想请辞,“殿下今日是要进宫吧?子辉就不耽误二位了,改日再去府上拜会,我们后会有期。” 李挽应该也熟识遮面贼人,不动声色,似是想要包庇,让陆蔓气得心里骂娘。 不成想,李挽向她身前略挡一步,平稳声线不紧不慢的传来, “确实要再会。本王相信王妃,今日之事尚未水落石出,这位郎君既然现在想离去,那本王只好托都官属僚稍后去府上叨扰了。” 什么意思? 他要让都官曹郎查办此案? 震惊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李挽,李挽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角,“当然,若是郎君体谅属僚不易,愿意同我们走一趟,那是再好不过。” 难道他愿意秉公执法? 蒙面歹徒自然也没想到,眼底瞬间蹿上恼怒,又不便当着李挽发作,勉强笑着向李挽确认道,“殿下认得子辉吧?” 话语里,疯狂向李挽暗示自己的家世。 李挽轻眨纤睫,很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相当笃定的摇头, “抱歉,今日春风迷眼,本王目不视物。也不知郎君是哪位贵人?” 陆蔓差点笑出声来。 “李挽!你……欺人太甚!” 蒙面贼人吃瘪。李挽不再搭理他,招呼刀鹊将人抓起来候审,便头也不回的往马车走去。 长身玉立的背影越过窄街,一派气宇轩昂的模样。 陆蔓追着他看了会儿,再回头时,薛家小郎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到马车上,李挽兀自走神。 陆蔓突然有些慌张,挤出一抹温顺的笑意,像是急于证明自己没有闯祸的顽童, “郎君也觉得该罚他,对吗?” 李挽抬眼,好整以暇的看向她,好像有一声应承从鼻腔里发出,轻的就像是错觉。 陆蔓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这贼子不仅贪财,还害命,甚至毫无悔意,若是轻饶了, 4. 纪府解释 《狗腿王妃,在线杀夫》全本免费阅读 建康宫,重楼四起,壮丽巍峨。 太极殿的朝臣早已散去,殿门深重,正午的日光照不进室内,殿内渐渐阴冷下来。 无声的昏暗里,小皇帝李昀端坐殿上。 乌纱通天冠前后满缀珍珠,冠冕重重的压住小少年的额头,将稚嫩的面颊挤出几道褶子,透出一股违和的老成气质。 小少年身量短,坐在硕大一方明黄宝座的边沿,双脚踏不上地面。 他奋力探身捧住案头上一碗酸梅汁,小口小口轻啄,许是心中喜悦,悬在空中的双腿跟着轻晃,将腿上的绶带青玉撞出清脆响声。 “陛下慢些,当心脾胃。”宝公公手捧巾帕,躬身劝着。 这一提醒,让李昀想起什么。他抬头环顾一圈,问身边人,“皇叔到哪儿了?” 宝公公提醒道,“今日镇远大将军回朝,王爷应该会等在殿前迎接。” “原来如此,真是有劳皇叔了。” 边将班师、使臣来朝,皇叔向来会代他迎接。 李昀喃喃着,面色逐渐僵硬,望向极远处那高不见顶的漆黑殿门,好像看见了一人立于檐下。 他的心里不由有些发怵,紧着手里的瓷盏,一气儿将酸梅汁灌下。 正午骄阳穿透云层,将白玉的宫殿映照得炫目。 摄政王的车轿一路畅通无阻,陆蔓坐在车里,并未生疑; 直到下轿才惊觉,他们早已穿过宫城,进入内门,而李挽这厮,竟张狂得来将车辇径直停在太极正殿前。 白玉宫墙边新柳抽芽,墙下黑羽士兵密布,皆立于日光下纹丝未动;显然对于李挽的举动,他们早已见惯不惯。 陆蔓心中大骇,站在车边举步不前。 李挽不觉有异,径自穿过正中间的八尺圆盘雕龙地砖,一步一步登上台阶。 偌大的建康宫鸦雀无声,穷极壮丽的太极殿衬着他的身影,远处是雕梁画栋、宫阙迭起。 李挽一手执长剑,一手扶衣袍,衮冕玉珠纹丝未动,气定神闲的模样,就仿佛他才是着辉煌宫殿的正主。 陆蔓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她想起,史书记载,梁天明八年,李挽执剑上朝,将尽忠四十余载的老太宰刺死于太极殿内。 那时候,这个奸佞走在太极殿前,是不是就像眼前这模样? 还有他只手遮天的那些年,党同伐异戕害百余世族时,屠戮太学子弟血染台城时,是不是就像眼前这样张狂? 陆蔓越想,越是心跳如鼓。 幸得车马阴影,勉强遮掩住了她目光中的杀意,没叫李挽生疑。 许久,陆蔓从旁侧台阶绕道李挽身后。见李挽没有进殿的意思,她问道, “郎君,为何等在此处?” 李挽该是思虑着旁的事情,一声“郎君”落在寂静宫阙里,叫他突然愣怔,“等镇远大将军回朝。” 陆蔓颔首,默默站在他身后。 不多时,便有宫人领着镇远大将军纪勇男从龙腾照壁后走来。 纪将军脱了冑衣,只着一层软甲;虽已上了年纪,但依然保持着劲瘦的身型,眉宇间是常年带军的威武气魄。 历史上,纪勇男将军骁勇善战、忠心耿耿,李挽兵变逼宫时,是这位纪将军宁死不降,坚守到最后一刻。 陆蔓甫一听他的名号便很有好感,再见得其人如此英姿勃发,心中倾佩更盛。 见纪将军从右侧窄阶走上前,已然笑盈盈的向他问好。 不知为何,纪勇男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并为回应陆蔓,而是目不斜视的走到李挽跟前,深深鞠躬道, “微臣见过王爷、王妃。臣清剿南蛮七十三部的战报,请殿下过目。” 将军还朝,不拜皇帝先拜李挽; 本该呈给皇帝的战报,也如往常一般,先呈给了李挽过目。 陆蔓觉得三观遭受重创,神情如雷劈一般。 在陆蔓震惊的目光中,他二人却未觉丝毫不妥,对此等僭越之事,该是早已习以为常。 李挽草草翻阅过竹简,便领着陆蔓和纪勇男走进太极殿。 太极殿内倏忽照进一道强光,李昀不妨李挽突然闯门,吓得赶紧用龙袍袖口狠狠抹了把唇角残留的酸梅汁。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空气中浓烈的酸甜味道叫李挽一闻便知有猫腻。 他径直走近龙椅,将纪勇男呈上的竹简放在龙案上,神情不善道, “眼下将将二月,酸梅汁寒凉,还是少喝为妙。” 小少年瞬间垂下脑袋,手指绞在一起,语气委屈,“皇叔说的是,侄儿贪嘴,以后不会了。” 他小心试探着李挽的意思,见皇叔今日面色和缓、似乎心情不错,松了口气;拿起龙案上的竹简,转手递给宝公公, “今日皇叔新婚、大军凯旋,双喜临门,小侄实在高兴。宝公公,让兵部依战绩行赏,多赏些,让将士们都讨个好彩头。” 李昀说着,从龙椅上跳下来,一蹦一蹦朝陆蔓走来, “这位可是皇婶?” 此时的李昀还不知道他投井殉国的宿命,不过七岁的孩童,仰头看着陆蔓,龙冕珠帘倒向两侧,露出不谙世事的笑容。 陆蔓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心疼。 凶神恶煞的皇叔终于娶了夫人,李昀目光中尽是欣喜好奇,伸出小手,想要牵起陆蔓细看。 哪晓得身后传来李挽那厮的轻咳,小少年只能不情不愿停在一步开外,朝陆蔓恭恭敬敬的问了安。 陆蔓可看不惯李挽这魔鬼对李昀的压迫,挑衅似的将小少年的手扶住,笑盈盈道, “我不知礼数,耽误了时辰,累陛下苦等。” 李昀微微一怔,随即桃花眼笑得弯弯,声音也洪亮许多, “不打紧不打紧,皇婶这么好看,多久都等得。” 话一出口,李昀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握住陆蔓的小手一抖,“皇叔也俊朗。皇叔朗艳独绝,皇婶风姿绰约,依小侄看,将来定会成为我大梁佳话。” 他僵硬的回身去看李挽的意思,却是奇也怪也。 今日他仗着皇婶在场,口无遮拦说了些逗趣的话,皇叔非但没有动怒,似乎还比前更为和悦。 李昀不明所以,心里本能将陆蔓当成自己的靠山,悄悄向她靠了靠。 而陆蔓感觉到李昀的害怕,伸出一只手臂搭在小少年肩上,像是将他护在身前。 李挽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分明才初见一面,就站成统一战线,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负手走过来,懒懒瞥了陆蔓一眼,“他皇婶,怎么不告诉霖怿在路上做的那件好事?” “啊……?” 陆蔓看着李挽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未及多言,李挽轻轻挥手,刀鹊便已得示意,将路上拿住的蒙面盗贼提来。 方才气焰嚣张的贼子屁滚尿流爬进殿里,一把抱住纪将军软靴, 陆蔓听他唤出口的,竟是,“阿父,救命。” 蒙面窃贼,难道是百年世家纪府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