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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属于我的那一盏灯

作者:距离十三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以前是没有中和节的。


    除夕过后,除了上元节,只有三个节日,正月初九天公生,正月三十正月晦,三月初三上巳节,二月里本并无节日。


    前朝德宗时,宰相李泌上书,欲废正月晦,以二月一为中和节,以示务本。德宗十分赞同,并下令以正月初九、二月朔和三月上巳合称中和节,沿用至今。


    中和节这一天,朝中官员休沐一天,民间则以青布口袋盛百谷果实,互相赠送,是为“献生子”。此外,亲朋好友则畅饮中和酒,祭日神,并互赠刀尺,勉励耕作,乞求丰收岁稔。


    时至今日,中和节时,开州府民户,还要各自在家中设祭祀香案,也有的还摆上太阳星君和神马。还要请“太阳糕”来作为供品,码放于盘中,置于供桌中央,以此来报答太阳神的恩泽。按照男不拜月女不祭日的说法,由男性族长率男性家眷面向东方膜拜,祭祀太阳,祈祷丰收。


    太子今日借中和节要请的,是各镇节度使的家眷,顺道也宴请执红卫们的父母家眷,只当是犒劳大家。


    自古藩镇节度或戍边大将,都会将家眷留在京城之中,无论在哪朝哪代,这几乎都是亘古不变的铁律。一方面,是为表自己忠心不反,另一方面,这也是君王掣肘这些军事力量的重要手段。


    太子也算是君王之家眷,家眷请家眷,太正常了,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一场有内容的宴席。


    今日来的,无非是此节度使的母亲,彼节度使的儿女,但唯有一人除外,他便是河西节度使张让,他是亲自前来。


    张承死后,其子张让承袭节度使之位,但与其他节度使不同的是,张让才二十出头。依照习俗,年轻男子应尽孝道,陪同父母过年,张让此番将藩镇事务交由属下后,回开州府陪留置京城的寡母过年,按理,应过完中和节,于明日返回河西道凉州郡武威城。


    显然,太子并不会放过这最后的机会。


    从七天前金水河边那妖童飞鸢以来,夜盗玄医局,买马通楼巷,刺杀易天方,十八颗麝香,加上苏吉凉州制式的西域短枪、别达讲述“月中骞”的真相,还有昨日薛问临死时的呈堂,哪一件都和张让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张让必反”是天下人的共识。


    五万河西精兵的实力,足以媲美父皇以“急龙军”领衔的衙府司军,双方争斗,必然两败俱伤,若再有藩王以“勤王”之名起事,那这大梁的江山,必然改名易姓。


    所以,太子知道,他必须亲自下场,与张让搏杀一番。


    天色渐暗,筵席菜肴已经准备妥当,武机局内外也已按太子礼制,被康老师打扮得有模有样。


    十余丈精细的河套红毯,被裁剪成“太阳星君”的形状,铺满了整个操练场,院中四处锦花相伴,院墙上贴满了红线纹绣的丝绸,和红蜡纸剪成的贴花,都是中和节特有的“金鸟圆光”图腾。


    此外,院中的亭柱、游廊的檐下,还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有些灯笼上面,还用金粉写着执红卫的名字,家人们前来赴宴时,就会在这回廊房檐下找到写有亲人名字的灯笼,亲手为其点燃,满满的仪式感带来满满祈福的亲情。


    李晋走到操练场门口,在旁边的游廊上,也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灯笼——“缉卫营李晋”。


    每每这个时候,也是李晋最难受的时候。因为没有家人,只有羡慕地看着别人的灯笼一个个被点燃,而自己只能孤零零地等到最后,再去偷偷去点亮属于自己的那一只灯笼。


    正在宾客络绎而来之时,李晋面前突然走来一人,不言不笑,不疾不徐,却蕴含着满满的杀气。


    李晋定睛一瞅——糟糕,是丁锁。


    对李晋来说,可怕的不是丁锁,而是——


    那个女人。


    “主人——”果然,马灵笑嘻嘻地从丁锁背后跳了出来,一下子就挽住了李晋的手。


    一声主人,叫得李晋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干嘛啊,这么多人呢。”


    李晋嘴上埋怨,但并不敢去甩马灵的手,只是拿眼光扫着周围,看有没有同僚听见后取笑自己,毕竟这儿还有个丁锁在旁边站着不是,换谁,谁也不敢动啊。


    “怎么,你怕人听见?”马灵笑容一僵,眼看就要翻脸。


    “没有没有没有!”李晋连忙辩解,心说我啥都不怕,就怕你翻脸。


    “哼。”马灵说道,“你要是怕,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好了。”


    李晋虽然倒吸一口凉气,但看见马灵的脸上,依然还是中和节暖暖的祥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生气,安心了许多,马上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主人呀。”马灵脸上又漾起了标致性的妩媚,抱着李晋的胳膊更紧了。


    “哟,缉卫营李晋,这是什么?”马灵一抬头,看见李晋守着的灯笼,写着他的名字。再转头扫了一圈,一看别人的灯笼都陆续被他们的家人点燃,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锁儿。”马灵使了个眼色,丁锁心领神会,立马单膝跪在了地上,马灵踩着,爬了上去,抻着脑袋往灯笼里瞅了瞅,一伸手:“拿来。”


    “什么?”李晋不明就里地问着。


    “火啊。”


    “你干嘛。”


    “给你点灯笼啊,我不是你家人吗。”


    马灵说这话时,侧脸笑着,那笑容纯洁的像温润的玉,干净的像天山的雪。


    李晋心里,从未有过这般的温暖。


    “易夫人!”


    太子望见马灵,远远招呼了一声。


    走近了却换了一种称谓:“灵儿姐,走,前边儿坐。”


    太子一指堂上的主位,那里本是太子与太子太傅、太子伴读杜冲,以及各节度使家眷中,德高望重的男性家眷就坐的地方,当然也包含张让。


    “啊,我不去了。”马灵说着望了一眼李晋,丝毫也不避讳。


    太子会意一笑:“李御察,那你就好好陪易夫人多喝两杯。”


    李晋一看太子不但不救自己,还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心说这什么太子,才多大点儿就这么不正经,马沅的女儿你当然打小就熟,那你怎么不陪。


    但也没办法,领着马灵,坐到了太子旁边一桌,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


    中庭院下,留一三丈见方的空地,是以席间歌舞乐伎之用。周围规矩整齐的摆着三四十张桌子。


    赴宴的家眷已经陆陆续续到来,侍从引得来人先与居中而坐的太子行君臣之礼、又说些吉祥祈福的话,然后带去合适的位子落座。


    只一人来时与众不同。


    他便是张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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