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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VIP】

作者:星川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9章


    在贺家的视频被曝光的那一刻, 阮悦岳本人才是最慌的那一个。然而许是箭在弦上,又许是这段时间过于顺风顺水,一股莫名的勇气让她把当时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直播结束后, 她才真正后怕起来。


    无论是娱乐圈还是各大豪门, 最忌讳的就是树大招风,更何况她的身份本来就有些不干不净。但只要一直保持自己的价值, 再与符氏搭上关系, 她那个便宜爹也会默认她阮氏千金的身份, 之后再寻求更好的发展……


    但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阮悦岳虽然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 但是她真的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那是一个极其封建, 又好面子的男人。明明只有高中文凭, 却在发家后对尊孔复古的那一套有极高的热情。在他眼中,外面的女人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也不配拥有孩子,只有正房的一双儿女才是他的亲生骨肉。


    而她, 这个被人刻意留下来的错误, 一个阮父心中的污点,现在竟然敢给“正房嫡出”泼脏水,还弄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 阮悦岳几乎要惊出一身冷汗, 当务之急是尽快亡羊补牢。


    “杜南, 是你把视频放到网上的?!”她对着电话怒吼。


    电话那头, 油腻的男声含混, 像是喝了酒:“不是啊, 可能是贺家的佣人吧……反正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 你急什么呢?”


    不是坏事?阮悦岳几乎要气笑了。


    阮家就算现在不太行了,也不是她这种没有根基的小明星能够对抗的!贺家……贺老夫人可能会看好戏, 但如果贺天赐有意维护阮如安,她也绝对不会违抗儿子的意思。


    怎么办?怎么办?


    层层嵌套的谎言就像多米诺骨牌。现在,只要有一张牌没绷住,她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而她已经被架在火上,没有退路了!


    虽然不知道阮家为什么还在沉默……


    等等,沉默?


    阮悦岳心底微微一颤,在不知名的角落,一颗被埋藏在心底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和阮如安那朵无害的菟丝花相比,她更加坚韧,也更能自食其力,还在娱乐圈有了一定的地位。如果父亲看在她对阮家有用的份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她猛地起身,拎起包包就直奔符氏。


    她需要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


    然而事与愿违——


    “阮小姐,抱歉,符总不打算见您。”


    阮悦岳已经干等了一天,此时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她不甘心地拉住万章道:“求你了,让我见符总一面,我可以解释,我还可以和符氏签约,三七分成的无限期合同都行,让我见他一面!”


    万章的脸扭曲了一瞬,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符总让我转告您,人不能太贪婪。他默许您和他捆绑炒作已经仁至义尽,其他的他帮不上忙。”


    “就这样。”


    万章微微躬身,离开了会议室。


    阮悦岳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她咬着指甲,思考下一步。


    热搜已经撤干净了,和阮如安相关的词条也都被屏蔽了,阮家直到现在都没动静,说不定还真的是如她所想,那她下一步应该……


    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是她那个废物经纪人。阮悦岳不耐烦地接通电话:“喂?”


    “悦岳,快看热搜!”


    “你,你的出生证!”


    阮悦岳心头一惊,赶紧登上微博,只见一个个词条高悬其上——


    #阮悦岳豪门私生女


    #阮悦岳出生证明


    #阮氏集团澄清:只有一位千金


    她颤抖地点开最后一个,一张四人全家福映入眼帘。


    有些发黄的画面上,小小的阮如安被一身旗袍的温婉女人抱着,身后还立着一大一小、容貌相似的两个男人。无需多言,这四个人明显是一家人。


    下面网友的回复也很有意思——


    【阮家的千金真是从小美到大啊,看了倒粥的视频,简直是等比例放大。】


    【只有我发现倒粥视频里,阮悦岳坐的是女主人的位置吗?这都已经是上门挑衅了吧?挨人家暴扣不是活该么。】


    【当妈的勾搭人家父亲,当女儿的抢人家老公,嘻嘻,当三也遗传啊?】


    【失望了,我可以接受阮悦岳私生女的身份,毕竟谁都不想投在小三肚子里,但她也太不自爱了,竟然还想勾搭有妇之夫。】


    阮悦岳看着这些刻薄的文字,只觉得一阵窒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反反复复地回荡着——


    完了。


    *


    祸不单行,如果说身份上的质疑尚且可以用装死来糊弄,但很快,又一则炸裂的消息爆出,彻底将阮悦岳推向深渊。


    官方媒体:某阮姓艺人涉嫌偷税漏税,现已被税务局传唤调查。


    【震惊,某演员的片酬竟然能占项目总经费的七成,平均拍一天戏就是208万,这钱还能再好赚一点吗?】


    【还有什么是阮悦岳干不出来的?】


    【现在终于能说了,这姐演的什么玩意儿啊,好好的一个神女,硬是演出了小人得志的感觉,看得我拳头都硬了,偏偏还有这么多粉丝护着。】


    【粉过软阮悦岳成为了我的赛博案底。】


    一夜之间,大厦倾颓。


    昏暗的房间内,杜南疯狂的打着电话,但无论他是陪笑脸还是疯狂怒骂,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都不尽如人意。


    阮悦岳安静地坐在角落,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


    自从与符斟炒作情侣之后,她接了太多的剧,拍了太多的广告,如今流量反噬,她也面临着高额的违约金。她此刻非常清楚,一切已经无力回天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阮悦岳想。


    她的每一步好像都达到了目的,却又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出现了微不足道的偏差。这些细碎的错误叠加在一起,都随着她身份的曝光,成为了压在她身上的稻草。


    周围的声音仿佛远去了,阮悦岳眼神迷茫地看向杜南,这个大肚肥肠的中年男人很是贪婪,但他深谙流量之道,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挣到钱。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想,她拿到了一个非常优渥的合同,以最快的速度还清了母亲的债务。按照原定计划,她应该逐渐淡出屏幕,以资本的形式转战幕后才对。


    是沈媛。是沈媛找到了她,还带来了新的债务,让她不得不继续在苦海沉浮,阻碍了她转型的脚步。


    随即便是阮如安让出的红宝石项链、符氏总裁莫须有的追求、阮氏千金的炒作,她的名声达到了顶峰,之后又伴随着倒粥的视频和私生女身份的曝光,直坠深渊。


    这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有人用流量、用金钱喂养她的野心,让她一步一步深陷在美梦里,然后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想明白了这一切,阮悦岳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原本怒不可遏的杜南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口中的叱骂转了个弯,忽然就瑟缩了起来。


    但阮悦岳不在乎了,此时的她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被名誉、身份、地位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她忽然就对幕后黑手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好奇心。


    哪怕是被嘲讽也好,她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等着她自投罗网。


    终于,就在阮悦岳从税务局回来的第二天,一张登机牌被发到了她的手机上,目的地正是她曾经留学过的I国。


    所以这个人是想把她赶出国吗?阮悦岳忍不住苦笑。


    但她能有什么选择呢?


    母亲已经联系不上了。阮悦岳只能一个人坐着当日最早的航班,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离开了她出生的地方。


    口袋里的钱都被违约金掏空了,阮悦岳甚至住不起I国最廉价的旅行酒店。在晃悠了大半天后,她拖着行李,来到了最后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一座乡村教堂。


    黄昏为这座纯白的小教堂镀上了一层金边,唱诗班清澈的歌声悠然地飘向远方——她来得很巧,赶上了礼拜的时候。


    旅人的脚步被圣歌掩盖,高悬在殿堂正中的圣母向每一个来人张开臂膀,祂慈爱的眼眸低垂,以神明的荣光昭示着这场旅途的终点。


    阮悦岳找了个地方坐下,十指交叉,也做出祷告的模样。但实际上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对神明说的。


    不知何时,歌声停了下来。她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只有她还木然地坐在原地,保持着那个祈祷的姿势。


    黄昏已至,太阳的余晖从教堂顶端的缝隙投下来,圣母漆黑的影子笼罩了她。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阮如安。


    她穿了一身鲜红的裙子,在圣洁的教堂里,像神话故事中的女妖一样勾人心魄。如果牧师在,看到她这样不成体统的装扮,一定会把她赶出去。


    然而牧师不在,唱诗班也不在,方才坐在她身边的信徒们,也都不在。


    这座教堂被人清空了。


    阮悦岳忽然就明白了,她仰头笑道:“你做了这么大的局,投了这么多的钱,只为了把我赶出国?那恭喜你,正房家的大小姐,你赢了,你把我赶出去了。你证明了只有你和你哥才配姓阮。”


    但阮如安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神色中甚至有一丝悲悯,这个表情竟然与高高在上的圣母像有一丝相像。


    反胃感忽然就涌了上来,阮悦岳激动道:“怎么了?你说话啊!”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来回游荡,就像她四处寻觅、却无处安放的灵魂。


    阮如安忽然抬头望向背后的圣母像:“你很熟悉教堂吗?”


    阮悦岳深吸了几口气,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我妈信教。”


    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就是在唱诗班演出时被阮父看中的。而在生下阮父唯一的私生女后,她更是成了最虔诚的信徒,每年给教堂撒的钱都够养活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了。


    “那你呢?”


    “我?”阮悦岳忽然迷茫了。


    她的一生由错误组成。错误的出生、错误的长大、错误的回国、错误的渴望着认祖归宗……她尝试着修正错误,但很显然,她失败的彻底。


    阮悦岳其实并不相信神明,因为她本身就是神明不可承认之人。


    “人类其实很少拥有真正的信仰。他们膜拜的不是神明,而是披着神明外衣的欲望,”阮如安平静道,“你想要什么?”


    “你是神父吗?还是你打算带我去告解室,听听我这个罪人的忏悔?”阮悦岳笑出了声,“别傻了,你能做什么?好好当你的豪门娇妻吧,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大小姐。”


    “我是九七四的创始人L。”


    “什么九七四……嗯?”阮悦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即又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是你!”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九七四……九七四……一切的源头……


    是九七四给了她那份让她日入208万的合同,还是九七四误导她,让她误以为这个公司是符斟的马甲。就连那条红宝石项链,也是阮如安刻意让出来的!


    阮如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再抬头时,阮悦岳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这个人,到底打算干什么?这样精心的谋划,如果只是为了把她赶出国内,那也太小题大做了。


    她定了定神,道:“给我个痛快吧,如今的我一无所有,只能乖乖承受。”


    阮如安背光而立,圣母像投下的影子与她的影子彼此交融。她没有回答阮悦岳的问题,反而开始发问:“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割舍不下你那个赌鬼亲妈呢?她可是我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把她弄回来可废了我不少功夫。”


    “这竟然也是你?!”阮悦岳的声音无奈又愤怒,“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阮如安道。


    阮悦岳:“……?”


    “阮悦岳,I国国立大学硕士学位毕业,之后在投行做过一段时间的分析员,成果斐然。如果没有进娱乐圈,你现在大概已经升到SA(高级经理)了,”阮如安慢条斯理地说着阮悦岳的学历背景,“你是个私生女,虽然父亲给了你足够生活的钱,但能走到这一步,更多都是靠你自己努力。如果不是因为母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凭借你这么多年的积累,你可以在I国生活的很好。”


    “我很欣赏你,一个深陷淤泥却不愿放弃的人,总是惹人怜爱。”


    “怜爱?”阮悦岳冷笑一声,“给我做局,逼我退圈,让我在国内人人喊打,这就是你的怜爱?你这副面孔,贺总知道吗?”


    “他早晚都会见到的。”阮如安微笑道。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阮悦岳一时卡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大笑道:“你、你竟然想要贺氏?哈哈哈哈哈哈!”


    阮如安没有纠正她,这具身体换了个芯子的事说出来也没人信。


    阮悦岳足足笑了一分钟,才蓦然冷下脸道:“我不干。”


    “我是个私生女,你是豪门不受重视的女儿。你连阮家的家产都抢不过,却还想着从贺氏分一杯羹,这笔投资的风险太高,我不干。”阮悦岳两只手臂搭在椅子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阮如安轻声道:“你会同意的。”


    “毕竟我们这么相似。”


    阮如安唇角的弧度与身后的圣母像一模一样,说出来的话也是温柔至极、诱惑至极:“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拥有同样的性别,一样的不受重视……虽然比起你来,我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嫁妆。但那也只是把我送给另一个男人的投名状罢了。”


    “而你呢?为你埋下污点的父亲不曾承认过你,却在你火爆全网的时候默认你阮家千金的身份。而当因他而生的隐患爆发时,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


    丁达尔效应在这座小教堂内展现得淋漓尽致,有些灼人的落日余晖穿过天顶的缝隙,化成一道道光束,投在阮如安半侧着的脸颊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圣光。


    她的眼神空无,像是在看阮悦岳,又像是在看向远方,深邃的眼睛里有阳光、有火焰、还有阮悦岳的身影。


    “我们是木偶,是装点精致的娃娃。娃娃没有独立行走的能力,唯有男人才能给我们打上发条,注入灵魂。”


    “但是凭什么呢?悦岳,凭什么呢?”阮如安凑近了,她弯下腰,微凉的手指抚摸着阮悦岳的脸颊,“男人的爱不能掌控我们,权力和金钱才能。”


    “男人的幸运在于,他们天然地被引向追求权力的道路,这是一条艰难但无比可靠的道路,也让他们理所当然地被视为权力的化身。①但女人呢?只看看我为你设下的诱惑——包养、身份炒作、恋爱关系,随便一个都能轻松地带你升上天堂,但也能轻而易举地让你堕入地狱。在我第一次对你抛出橄榄枝时,你有没有想过,干脆找到九七四的老板嫁了了事?”


    “这才是权力。承认吧悦岳,你爱的不是某个男人,而是他们手中的权柄。”阮如安道。


    “至于婆媳关系?打小三?宅斗?如果品尝过权力的甘甜,谁会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放在眼里?”


    “所以悦岳,即便你跑到贺家羞辱我、在节目上抹黑我,我也并不怨恨你。因为你不是某个男人的私生女,你是我的姐妹。你的母亲固然有上位的心机,但如果没有人挑拨了她的欲望、玩弄了她的欲望,然后又杀死了她的欲望,她又怎么会孤注一掷地,生下你这颗伴随着苦难生长的果实呢?”


    阮如安轻轻地笑着:“所以我要帮你看清楚,我要让你走出来,娱乐圈这个富豪们的选妃之地不能、也不该让你感到满足,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夺回作为人的权力。”


    “阮家算什么东西?贺家又算什么东西?被几个卑劣之人认可你就满足了?我想要的,我能让你得到的,远比阮家贺家要多得多。”


    “把你的愿望告诉我,把你的未来交给我。你已经亲身体验过我的能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静,太静了,静到云朵飘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太阳彻底坠落,在昏暗的教堂内,阮悦岳怔怔地望着唯一的一抹亮色,鲜艳的红色是那么浓烈又张扬,让人明知危险,却又忍不住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她的灵魂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飘到了早就遗忘的记忆里。


    也是这样的傍晚,还没有染上赌瘾的母亲拉着小小的她,一起来到教堂。她们跪倒在神明脚下,虔诚地祈祷着。


    祈祷什么来着?


    祈祷名为父亲的人能多来看一眼,祈祷今年的生活费能再多一点,祈祷能生下儿子成功上位……


    但她的母亲明明有姣好的容颜,有丰富的学识,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是谁披上了父亲和丈夫的外衣,掩藏了台面下暗藏的权力的游戏?是谁引诱着沈媛,走了一条看似舒适实则阴暗狭窄的道路?


    阮悦岳如死水一般的心湖忽然泛起了涟漪,涟漪越来越大,化成了惊涛骇浪。


    沈媛的悲剧近在眼前。阮如安却勾起了她动物一样的本能和野心。她想要的,作为一个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成为某个人的女儿、妻子、母亲。她合该撕碎那些高尚者的伪装,她想要看他们崩溃、嘶吼,扯着那张无用的外皮,用最恶毒最不甘心的眼神仰望她。


    不因为她的容颜,不因为她年轻鲜活的肉体,不因为她在舌灿莲花的讨好——而是面对权力,不得不为她折腰。


    如果一定要将权力具象化,那么那个化身,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她一无所有,所以她毫无畏惧。


    神明不曾垂青于她,但她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姐姐,这个全世界最有资格唾弃她的人,听到了她的祈祷,向她伸出了手。


    所以她说:“阮如安,你真是个疯子。”


    “我一定是被你传染了,”阮悦岳喃喃道,“我竟然觉得干掉阮氏和贺氏是理所当然的。”


    她猛地抬头,用力地抹了一把濡湿的脸颊,笑道:“说吧,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她看见阮如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嗯……先帮你改个名字吧。”


    “悦岳,你不应该只为取悦阮沢岳这个父亲而存在……改成‘越岳’怎么样?”阮如安拉过她的手,写下两个字,微笑道,“希望你能够越过心底的山峦,从此天高海阔、一路翱翔。”


    *


    “现在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成员,沈越岳女士,鼓掌吧。”


    话音落下,只有阮如安自己不甚在意地拍了两下巴掌,咖啡厅内剩下的两女一男,都为这个出人意料的外来者目瞪口呆。


    林若嘉愣了片刻,惊叫道:“你就这样拉私生女入伙了?!”


    关乐和蒋明清也一言难尽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像触电一样,各自嫌弃地撇过了头。


    这简直是一盘散沙。


    阮如安看着这不服管的小群体,唇角的笑意更浓。她示意沈越岳在自己身边坐下,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越岳以后就暂代运营总监和销售总监的职位了,蒋明清?”


    蒋明清忽然被点了名,浑身一抖:“啊?嗯。”


    “你给越岳介绍一下九七四现在的情况。”


    “哦,”蒋明清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九七四手上有两大板块,一是影视行业投资,多亏了,额……”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沈越岳道:“多亏了阮、沈总,让我们的投资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所以这个部分目前的运营情况还算良好。”


    “另一个大项目就是游戏研发。虽然程序员已经招得差不多了,但开发进度却不容乐观。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反而不是技术,而是,嗯……生物信息采集及伦理道德,这样下去很难达到阮总想要的目标。”


    “听说沈总以后会全面接手影视投资版块,还会负责游戏部分的运营及资金问题,这是我们上半年的报告。”


    说着,他就拿出一个平板递给沈越岳。


    “喂!你就这样把公司机密给私生女看了?”林若嘉直接半路抢劫。


    “啊?”蒋明清眼下乌青,一副即将驾鹤西去的模样,“她不是阮总签下来的吗?为什么不能看?”


    林若嘉:“……”


    蒋明清又把平板抢了回来,端端正正地递给沈越岳:“沈总,欢迎你的到来。虽然我也吃了点关于你的瓜,但你既然是阮总认可的人,我们就都认你。”


    他呢喃着,有气无力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窃喜:“可算有人能把这摊活儿接走了,再晚几天,你就只能对着我的尸体交接了。”


    沈越岳接过平板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眉目带笑的阮如安。


    她这是进了什么黑心工厂吗?


    一边腹诽,她一边仔细阅读着手上的材料,越看脸色越僵。


    “游戏版块太烧钱了啊,”沈越岳蹙眉道,“影视投资赚来的钱,除去公司运营,几乎都砸进游戏研发里了,而且短期内还看不到回报。这个《望月川》是非做不可吗?”


    “非做不可。”阮如安道。


    “唔,我想想……”沈越岳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时不时还要用计算器算上一番。见她如此认真,阮如安十分感动地为她递上咖啡:“越岳,别太辛苦,喝点东西吧。”


    “谢谢……噗!!!”


    幸亏关乐眼疾手快地抽走了平板,不然它一定会在深棕色的喷射液体中失去自己的小命。沈越岳一边摆手致谢,一边猛灌凉水,她咳嗽道:“什、什么东西,太恐怖了。”


    这副凄惨的模样逗得林若嘉哈哈大笑:“恭喜你私生女小姐!你现在才算正式入伙了!”


    “咳咳咳。”沈越岳怒瞪回去,却又说不出话来。


    唯有阮如安一脸失望道:“怎么会,我明明是按照教程来的。”


    “请你别再碰咖啡机了!”


    小小插曲一下子清空了沈越岳的大脑,索性她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便总结道:“总而言之,你就是让我用影视投资帮你赚钱呗?”


    “是的,”阮如安笑得从容,“我其实很缺钱呢,为了挖到你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被你下血本的人并不因此而感激,”沈越岳无情道,“手段太粗暴了,我都打算逛完熟悉的地方,就从I国帝政大楼跳下去了。”


    “打碎重塑的过程是痛苦的,但经历过后就会赢来新生,蒋总也是这样被我招过来的呢。”


    沈越岳和蒋明清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迸发的革命友谊。


    “行了,我就直说了。因为游戏投入的太多,九七四的杠杆已经加到了临界值,抗风险能力太差了,我建议延缓开发进度,积攒现金,等到了这个数再继续研发。”


    沈越岳写下了一个数字。


    “如果游戏进度能够这么轻易地放缓,那我就不会废这么大功夫把你弄到手了,越岳,”阮如安言辞锋利,“你要向我展现你的价值,把这个盘子盘活过来啊。”


    她们两人针锋相对般地对视片刻,沈越岳最终败下阵来:“打工人就是给老板擦屁股的命。如果不能内部节流,那就只能开源了。”


    说着,她把视线投向和九七四没有任何关系,却依然稳稳坐在那里的人。


    “林总,投资吗?”


    林若嘉迷茫道:“啊?我是来投资的吗?”


    沈越岳唇角的弧度像是阮如安脸上拷贝过来的一样:“要不然您在这里干什么呢?打听商业机密?”


    “啊?”


    林若嘉看着对面好整以暇的一对姐妹花,蓦然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看好戏,却似乎把自己看进狼窝了。她赶紧起身道:“那个,我有事先走一步。”


    “别呀,再留下喝两杯。”关·法人·乐温柔地拉着她的右手。


    蒋·CTO·明清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别扭地握住她的左胳膊:“林总,再聊聊,再聊聊。”


    “真是怕了你们了,”林若嘉长叹一口气,再次坐了下来,对着阮如安道,“咱们的股权转换还没有完成,现在正是星荣继承之战的关键时期,我真没那么多闲钱可以投。”


    “你能调多少?”阮如安问道。


    “最多两个亿。”


    两个亿,投资电影的话,也就一两部的事,确实不算多了。


    沈越岳沉吟片刻,忽然插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孤注一掷吧。”


    她调转平板,把一个电影项目的信息展示出来:“科幻电影《星际降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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